家璐抬頭看看天色,再低頭看看手錶,搖頭晃腦的嘀咕著:「怎麼沒來呢?」
是啊!怎麼沒來呢?現在都已經晚上七點了,岳梁怎麼沒來「上工」呢?他怎麼了?生病了?還是發生什麼事了呢?
家璐雖然心亂如麻,面對客人的詢問,卻仍是微笑著回答。她想,他可能是睡過頭了,但是,沒道理睡過頭嘛!
為了分散自己的心情,家璐像只忙碌的小螞蟻,這邊爬那邊爬的,忙得天翻地覆的,卻也不過只是將那些飾品重新排整齊。
「你在做什麼?」站在她前面很久,終於看不下去的謝靖瑋開口了。
覺得這個男聲很陌生的家璐,抬起頭,一對上他帶笑的眼眸,心情更加惡劣,完全不想理他,手下繼續忙碌著。
「你到在做什麼?」謝靖瑋伸手抓住她的手。
「你又要幹什麼!」心情已經很不好的家璐,忿忿地甩開手,惡「顏」相向。
「你心情不好?在煩什麼?」難得溫柔地關懷女孩子,謝靖瑋還真有點不習慣,但他就是看不慣她心煩的模樣。
「你不要管我!」見不到岳梁已夠令她擔心的了,偏偏又來了一隻大蟑螂,家璐快要爆血管了。
「我帶你去散散心,好不好?」他緊捏著她的手不放。
「我不要,我不要!」他的手像八爪章魚似的,怎麼也甩不掉。
好想哭,為什麼在她最要岳梁的時候,他卻不在呢?
他到底在哪裡?嗚,她好想他啊!誰來救她啊!
「王八蛋:你在幹什麼?還不給我放開!」突來一陣暴吼,只聽「砰!」的一聲,謝靖瑋整個跌坐在地上。
來者正是楚家璐的姊妹黨——範文靜與余昭蓉。
「昭蓉!」家璐飛撲進余昭蓉懷裡,幾乎要放聲大哭。
衝動的文靜則是氣憤不已,「家璐,他欺負你是不是?乖,不怕、不怕!他已經被我踢走了,沒事了!」一來便看到家璐被一隻大色狼死命的抓著手,文靜簡直快氣瘋了。
她就知道,以家璐這麼漂亮又搶眼的外表,在這個花花世界是很難安全的,一定會有那種死不要臉的豬八戒硬要一親美人芳澤,像這種死了乾淨的臭肥豬,根本不必對他客氣!
「文靜,我……」很想告訴文靜她並非因為謝靖瑋的「欺負」才哭的,但她就是克制不了傷心,只能窩在沉靜的昭蓉懷裡嚶嚶泣。
「別說了,我替你教訓他!」文靜二話不說,安撫好家璐,正想轉身時,已聽到身後傳來怒吼。
你是哪裡來的野女人,不分育紅皂白就打人,你……」謝靖瑋面子幾乎掛不住。
「你這個大色龜,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在大庭廣眾之下吃人豆腐!你以為你是男人我就伯你嗎?告訴你,放屁!姑娘我才不管你是誰,看不爽——照打!」文靜一旦火大,罵起人來可是沒天沒地的好不嚇人。
「文靜其實很少開罵的,若是得罪文靜本人,她還不會如此臭罵人,但若是得罪了家璐或昭蓉,文靜鐵定會站出來破口大罵;甚至動手修理不法之人。她是那種把朋友擺在第一位的人。」
「你……你這個女人講話怎麼這麼……」
「怎樣?我就是這樣講話的!」文靜看了看四周漸漸聚攏的人潮,憤怒地罵道:「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到你剛才是怎樣輕薄她的!要不是我正好來看她,還真不知你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你這人簡直禽獸不如!」哇!
罵得好過癮。
昭蓉在一旁不置一辭,事實上,她也很生氣,但她不是那種會破口大罵的女人,卻又無法原諒謝靖瑋的舉動,只好不予置評的在一旁安撫家璐,內心卻很替文靜加油打氣。
「我只是看她心情不好,想安慰她……」謝靖瑋發現在這個瘋女人面前,根本無法好好的說完一句話。
「安慰?笑死人了!安慰人需要緊握著她的手嗎?」文靜捲起衣袖,向謝靖瑋逼近,「我最討厭像你這樣的登徒子了。」
「文靜,等一等,不要打他,他其實……他沒有對我怎樣,只是我心情不好而已,他……他只是……」家璐攔住文靜矗蠢欲動的雙拳。
昭蓉則是什麼都不做,只是冷淡的用眼神「看著」謝靖瑋,那種不溫不火的眼眸,讓謝靖瑋對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謝靖瑋直到今天才知道,世上除了花癡型、死愛錢型的女人之外,還有這三種不同的典型,家璐是清純可愛型;文靜是火爆激動型;昭蓉則是冰山美人型。他不禁有些傻眼了。
「你認識他嗎?若不認識,他就更該死。」文靜雙眼快要噴出火來,她一向最討厭那種穿著西裝、打扮體面的衣冠禽獸。
「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個……」
「喔!」文靜一拍手,「我知道了,那個自以為是的臭傢伙,對吧?」
聽文靜當眾如是說,教家璐搖頭也不是,點頭更不是;昭蓉則是在一旁忍不住嘴角上揚。聽文靜罵人其實很過癮的。
謝靖瑋其實沒注意到文靜罵些什麼,他只是愣愣的望著嘴巴一開一合的文靜,卻將心思故在唇畔噙著一抹耐人尋味笑意的昭蓉身上。
如果說家璐讓他一時衝動想追求,他簡直不知該如何定位余昭蓉所帶給他的感覺了。當初會想猛烈追求家璐,是因為她那番長篇大論讓他感到有趣,總覺得她是個很單純的女孩子,把愛情想得太不實際,使他忍不住要逗逗她,讓她知道愛情不光只有愛就夠了。
但是,昭蓉不一樣。她不像家璐那麼孩子氣,他相信,她一定有另一套屬於她的愛情思想,本質上也許和家璐一樣,不認為男人地位、財富很重要,且認為有愛就是一切,但昭蓉又多了一些神秘的氣質,想讓人一探究竟。
「哼,敗類!」文靜把家璐和昭蓉拉到身後,對著謝靖瑋大吼,「剛才騷擾家璐,現在卻色迷迷的看著昭蓉,你不要以為你有幾分臭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別以為女人被你多看一眼就會迷上你,告訴你,我們就算窮也窮得有志氣。別以為你是神,告訴你,你不過是個穿著西裝的豬而已!」
躲在文靜背後的家璐和昭蓉,聞言不禁相視一笑。
生氣地罵完後,文靜反身替家璐收拾好東西,拉著家璐和昭蓉離開了東區,只留下滿街竊竊私語的人潮,不斷地傳誦著:「今天東區有只穿著西裝的豬在非禮人喔!」
文靜拉著兩人,氣呼呼的走進巷道內僻靜的咖啡屋。
點完飲料,文靜即問:「說!到底怎麼了?」
「靜,你不要老是那麼火爆,對付外人也就算了,對咕嗜不要這樣!」昭蓉責難道。
「我也不是故意要這樣,誰教我天生講話大聲了點、動作粗魯了點、音調高亢了點,我只是擔心咕嚕她……」
文靜滿臉的委屈。
家璐搖搖頭,「沒關係啦!昭蓉,反正我知道靜就是這種個性嘛!」說完,嘴角稍微上揚。
「說真的,你到底怎麼了?遠遠的就看到你心不在焉的樣子,才正在討論你難得會有低潮的情緒,就看到那個男的對你動手動腳的,然後,你也知道啦!文靜瞬間便衝了過去,把那個男的『撂倒』。」昭蓉無奈地笑了笑,笑容裡還有一絲包容與諒解。
家璐微蹙黛眉,低聲道:「我今天真的心情不太好。」
「喲!」文靜好奇地兩手撐著下巴,「為什麼?W我這人啊!每天都快樂無快的活著,凡事也都往樂觀面想,怎麼突然心情不太好了?」笑鬧歸笑鬧,一提起朋友的不開心,文靜一改玩笑而變得正經。
「其實也沒什麼。」家璐剛說完,便被四道目光一瞪,趕忙又道:「好啦!我承認,其實是有什麼啦!」
「那還不快說?」昭蓉心裡有點譜。
「我……我交了一個男朋友。」家璐說完,怯怯地望了好友兩眼,深怕被揍,只因這等大事她竟未曾告知她們。
「嗯,然後呢?發生了什麼事?」昭蓉是一臉鎮定地反問;文靜卻是震驚地張大了嘴,完全發不出聲音來。
「你完全不驚訝?」看著昭蓉和文靜明顯的對比,家璐忍不住問昭蓉。
昭蓉笑了笑,「你喔!一向沒什麼心眼,什麼事也煩惱不了你,如今竟然有了不同的情緒,我早就猜到是和情感有關,自然不訝異了。倒是文靜,和你的直心眼沒什麼兩樣,也是少根筋的人,自然被嚇傻了!」說完,微笑拍了拍文靜僵硬的臉頰。
「咕嚕,你……你……」文靜囁嚅半天,「厲害!」惦惦吃三碗公半也不過如此吧?
「我知道很突然,可是,就是這樣發生了。」一想起岳梁,家璐綻起一抹甜蜜的笑,把兩人的交往情況大概說了一下,同時也提到他今日的突然失蹤。
「他沒和你聯絡?」任憑昭蓉再聰明也猜不到理由。
「沒有。」家璐心情十分低落。
「也許他臨時有什麼事來不及通知你。」文靜倒是難得細心。
「會是什麼事呢?」家璐百思不解。
「一般會如此突然的,都不是好事。」昭蓉分析得更犀利。
「這……」家璐擔心起來。
「放心啦!別想太多了,他一定會來找你的。」文靜拍拍家璐的肩安撫道。
「希望如此。」家璐苦笑。
「哼,想到剛才那個男的我就有氣。」文靜想起謝靖瑋,忍不住一肚子火。
「靜,你不要每次都那麼衝動。」家璐戳戳文靜的手臂,「他只是比較以自我為中心,你又何必把他罵成那樣,多難看啊!女孩子雖然不一定要有氣質,但至少要當說則說,不當說則閉嘴嘛!」
「喂,我那是替你出氣耶!你不但不感激我,反而還說我沒氣質。」文靜氣鼓了一張臉。
「咕嚕不是那個意思,不過說真的,雖然有時覺得你真得很棒、很帥,但女孩子還是收斂一點的好。」昭蓉如是說。
「也是啦!」文靜難得同意,「如果哪天說太多雜話。
惹得老天不高興,不讓我說話了,怎麼辦?」
「神經!又不是天生啞巴!」家璐吐吐舌頭。
「那很難說,人衰的時候什麼事都會發生。」文靜又亂說話了。
「呸呸呸!你喔,少亂說!」昭蓉扁扁嘴,不喜歡文靜胡言亂語。
「如果真的變啞巴,我就會痛改前非,少罵粗話。」
「你說的喔!如果你……」
昭蓉一拍家璐的頭,「咕嚕,她神經,你也跟她一起瘋啊?別說那些沒營養的話了!」
家璐吐一吐小舌,「喔!好嘛,不說就不說。」
三人說說笑笑,又是一場歡聚,約好有空的話,文靜和昭蓉會再來光顧家璐的小攤位。
岳梁坐在醫院的長廊上,心情起起伏伏。
腦海裡一直迴響著林伯跟他的那一番話語。
父母是因商業利益而結合的婚姻。對岳梁的父親來說,他的前半生,包括婚姻在內,都是由岳梁的爺爺安排的。
「小梁,如果你認為你父親干涉你的人生過多,那麼你父親可說是根本就沒有自己的人生可言。他這一生沒有跟你爺爺抗爭過什麼,唯獨婚姻大事。他在年輕的時候,有一個很要好的女朋友,卻在你爺爺的反對及拆散之下分手,為此,你父親憔悴了整整三年。」
「雖然後來他重新站了起來,但我知道,在他心裡,始終牽掛著那個女人。也因為如此,對你母親,你父親雖不至於惡言相向,但卻無法付出愛情。你母親的死,不能完全歸諸於你父親。那一日,一向溫柔的嫂子,不知怎地,突然激動不已,和你爸在書房裡大吵一架,嫂子氣得奪門而出後,就倒下了。」
「孩子,你父親若有錯,也是錯在他無法定出你爺爺給他的包袱,錯在他又將他曾經承受的痛苦再轉移到你身上。你不該怨怪他的!他這一生,也真的夠辛苦了,失去了他所愛的女人,他連最基本的自我都喪失了。」林在賢沉重地歎口氣。
岳梁緊握著雙拳,腦海中只有委屈的母親的影像,「他既然娶了我媽,就應該要好好愛她,不該讓她落落寡歡的度過一生。她是無辜的,她又做錯了什麼?」
「孩子,感情這種事情,難論對錯。以前的你或許不懂,現在的你,有了楚家璐那女孩,應該會有不同的想法了吧?」
「林伯,你調查我的生活!」岳梁激動的站起身。
「孩子,是你父親拜託我這麼做的,他擔心你在外的生活不夠好,擔心你發生什麼困難又倔強地不肯回家求助,卻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會遇上一個可愛的女孩,這是調查之前始料未及的。」
「我爸知道她了嗎?」
「知道了。他很高興。」林在賢不會忘記展鴻鵬在得知消息後欣慰的笑容。
「很高興?」岳梁不相信地提高語聲。
「很訝異嗎?你以為在你父親主宰了你的興趣、求學與事業之後,會連你的婚姻一起干涉?」
「不是嗎?我一直以為他是的。」岳梁不懂父親的想法,一直都不懂!
「等他清醒後,和他好好談一談,可以嗎?你們當了二十多年的父子,卻從未好好的溝通過,這也是你母親的遺憾。」林在賢看著和展鴻鵬極為酷似的展岳梁,內心有著深深的感觸。
「林伯,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裡等他醒來。」
這一等,就是三小時過去。
看著玻璃窗內的病床上,展鴻鵬緊閉著雙眼、微蹙著額頭,沒有甦醒的跡象。看著這樣的父親,岳梁感到不可思議,印象中的父親,總是英姿煥發、隻手遮天的大人物形象,如今……竟奄奄一息、日薄西山的教人不忍卒睹。
一轉眼,父親已近七十歲,他和父親相差如此多的歲數,只因父親晚婚,且又拒絕和母親同房,直到在爺爺的逼迫之下,才生下了他。對於這樣的事實,岳梁既心痛又心驚,想到母親的無怨無悔與委屈,想到父親對那名女子的執著與不甘放棄,他真的不知到底是誰的錯。
這些,也是林伯告訴他的。以前不知道,還能理直氣壯的怨怪父親,而今,心裡的天平卻不知該傾向哪一方,似乎哪一方都沒錯,都值得原諒與諒解。
望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岳梁覺得有點心酸,用力的吸吸鼻子,他告訴自己,一定是林伯剛才說了那些有的、沒的才讓他心情酸酸的,絕不是在他內心深處依然記掛著父子之情,絕不是!
突然,展鴻鵬動了,岳梁發現他的眼睫輕輕的抽搐兩下,緩緩睜開了。
岳梁蠕動著嘴角,卻吐不出「爸爸」二字。太久了,他太久沒有叫「爸爸」二字了,久得他已忘了如何去發音、去開口。
「岳梁……」展鴻鵬雙眼集中焦距後,看到久違的愛子。
岳梁強迫自己忽略突如其來的鼻酸,「你還好吧?」
「岳梁……你回來了。」展鴻鵬輕扯嘴角,欣慰地微笑,「你總算回來了……本來還以為得等到出殯的時候才能看到你……」
「爸……」他終於呼喚出口,淚水忍不住落下。聽到那樣的話語,他情何以堪?他已失去母親,若再失去父親……他不敢想像。
「岳梁……」展鴻鵬虛弱的眼眸突然亮起生機,「你終於肯叫我了?好……太好了!這太好了……」老淚縱橫。
「爸……我……」複雜的心情,紛亂的思緒,他如何說得清?
「岳梁,爸想過了,如果你真的對公司沒興趣,就……就別勉強了。」展鴻鵬想起自己年輕時,因為被父親的威權「束縛」住,故而有了一種也該如此「管教」兒子的心態感到悔恨。
一路走來,艱辛的折磨也曾讓他開始質疑自己的做法,然而,身為父親的威嚴,卻又不允許兒子脫離自己的「管教」;就在不知不覺中,他將兒子的人生綁死,讓岳梁走了幾乎和自己相同的道路。
這一次的倒下,讓他開始感受到脆弱與無助。這麼多年的堅強,讓他感到疲憊了,也許,讓自己鬆口氣,也讓兒子鬆口氣吧!
「爸,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一直在怨你、怪你,我只想到你強迫我走的路有多麼討厭,卻忘了你獨自支撐大局的辛苦,真的對不起!」
「岳梁,是我對不起你。你母親的死帶給你很大的打擊,我卻不如該怎樣走入你的內心世界給你安慰。對你母親,我真的很抱歉!」想起自己不曾愛過的妻子,展鴻有著無奈。
「也許……」看著父親,回想林伯說的故事,岳梁有了另一層體諒,「也許你和媽都沒有錯,錯在造化弄人。」
當年如果不是爺爺的執意強求,拆散父親和心愛女子的戀情,也不會造成母親婚後的孤獨與寂寞,這一切該怪誰?能怨誰?
「岳梁,你長大了、成熟了。」展鴻鵬看著俊偉的兒子,滿心的驕傲。
「爸,公司的事,我……」
「不用勉強了,我已經決定出院後召開董事會,漸漸將大權轉移給其他股東經營管理,辛苦了大半生,突然很想放自己長假,好好透口氣。」
「爸,那是爺爺和你的心血,你……」岳梁想不到父親這麼快就妥協。
「岳梁,你從來沒有親口跟我說過你的人生規劃與夢想,你只是默默承受我給你的一切壓力,你知不知道這樣一來,我永遠不會瞭解你內心真正的想法。如果不是林伯老是在耳邊勸我、開導我,我又怎會知道你已經長大了,已經開始有了自己的理想與抱負,不再是那個任我主導的小小孩。」
「人與人之間是需要溝通的,不論是親情、愛情或友情都一樣。現在,你也有了要好的女朋友,溝通更是必備的要件。千萬不要像爸爸當年一樣,在一時的氣憤與衝動之下,輕易的與最在乎的女人分離,最後,還傷害了無辜的第三者,也就是你的母親。」
「爸,我會的。家璐是個很好、很可愛的女孩子,雖然有時笨了一點、天真了一些,但不管怎麼樣,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她,就算有時會為了她的笨與天真而生氣,也無可奈何。」一提起家璐,岳梁眼底有了笑意。
「對了,別試著改變她!兩個人相處久了,自然而然會慢慢的配合被此的步調,不需要特意去改變什麼;爸當年就是太心急,而她也太倔強,才會造成那麼多摩擦,唉!愛得深,也就傷得重……」想起往日情,展鴻鵬的思緒飄得好高、好遠。
岳梁第一次發現,父親的眼裡也會有愛情。自小,他便以為父親是鐵人,是不需要愛情的,否則母親不會被他如此冷落。
沒想到,不是父親無情,只是所遇非人,再濃的情也會轉為淡薄。
「爸,你還愛她嗎?我是指……童年的……」即使知道這樣問對不起母親,但他仍是開了口。
「愛?」展鴻鵬神情飄忽的笑了笑,將近七十歲的年紀並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唯獨斑白的髮絲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年紀。「都已分離這麼多年,愛與不愛早已分不清,只記得遙遠的年代,好像曾經為某個女子心動、心痛、心碎,但是現在想起來,都只是一種模糊的感覺了。」
岳梁似乎也能體會那種無奈的淡淡惆悵,不禁沉默。
「改天,把那女孩帶來給爸爸看看吧!光看照片,不太清楚呢!」展鴻鵬笑了。
「爸!」岳梁感到不好意思。。
「這麼大的個子,還會害羞啊?」
「以後不可以再偷偷調查我們的事了。」岳梁可不希望要隨時提防被監視。
「只要你不要動不動就『離家出走』,我就不會偷偷調查你了。」父子相視,隨之放聲大笑。
二十年來無法解開的心結,在今夜,終於得以釋放。
沒人接!
不管電話響了幾百聲,依然是無人接聽。
岳梁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一點消息都不給她?
家璐拿著話筒,傻傻的聽著話筒中傳來的「嘟嘟嘟」聲。
「咕嚕,怎麼拿著話筒發呆?」龔柔風端著蓮子湯,緩緩走到家璐身旁放下,「來,婆婆剛剛才燉的,現在放涼了,正好可以喝。」
「婆婆,他不見了,怎麼辦?」找了他一整天,家璐心慌了,話一出口,便紅了眼眶。
「誰不見了?你不要緊張,一定找得到的。」看到一向笑容滿面的家璐掉淚,龔柔風嚇到了,抽起衛生紙,便往她臉頰上拭去。
「月亮不知跑哪裡去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他也沒告訴我他去幹什麼了,就這樣不見……」說著,淚珠兒滾落滿腮。
「月亮?月亮不是好端端的掛在天上嗎?」龔柔風聽得一頭霧水。
「嗚……」家璐聞言,放聲大哭,「我要的不是那個月亮啦!我要的月亮不見了!他不知道怎麼了啦!嗚……嗚……」撲進龔柔風懷裡,大哭特哭。
「你說清楚是哪個月亮嘛!婆婆被你搞糊塗了啦!」
龔柔風邊拍哄著家璐,邊把家璐還緊握在手上的話筒掛回原位。
「鈴……」話筒才掛回話座上,便鈴聲大作。
「嗚……」家璐立刻停止哭泣,臉上掛著眼淚、鼻涕,一把抓起話筒,帶著哭音的嗓門,哽咽道:「喂?」
「咕嚕嗎?」岳梁耳尖的聽出是家璐的聲音,「你感冒了嗎?怎麼鼻音……」
「月亮!嗚……你跑到哪裡去了?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嗚……」說著,她緊抓著話筒,眼淚、鼻涕又跑了出來。
「嚕,對不起,對不起,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臨時沒辦法通知你,別哭了!是我的錯,對不起。」聽到家璐的哭聲,他真想此刻就在她面前,可以緊緊的擁抱她。
與父親坦誠面對之後,讓他更想念與家璐在一起的一切,也更珍惜兩人的感情。在父親又沉沉睡去之後,他趕忙偷空撥了電話給家璐,不料,竟聽到她在哭泣,可見,她一定找他找得急瘋了。
想到家璐也如此在乎自己,岳梁滿心的暖意,嘴角笑了,眼底儘是溫柔,可惜話筒另一端的家璐看不到。
「你現在在哪裡?」聽到岳梁的聲音,照理說,她應該鬆了口氣、停止哭泣才是,然而,與眾不同的家璐卻哭得更加傷心。
「我在醫院裡……」
「嗚……醫院!你怎了?發生什麼事了?嗚……都不先跟我說一聲,我好擔心、好害怕,你……嗚……到底怎麼了嘛!」她不是故意要哭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只要一想到岳梁沒事,一想到他現在很平安的和自己在通電話,她就忍不住放心得想哭,嗚……
「你別哭了,我沒事。你不哭,我才要說我到底怎麼了。」明白家璐個性的岳梁,漸漸知道怎樣才能讓她停止哭泣。他永遠記得上一回她扭到腳時還不怎麼哭,直到醫好了腳才放聲大哭。
她喔,真是一個難以用常理忖度的可愛小女人,就是愛哭了點,但也沒辦法羅,誰教她是他心疼的女人呢!
唉!
聽到岳梁要說他到底怎麼了,家璐連忙吸吸鼻子,接過婆婆體貼地遞過來的衛生紙,擦了擦眼淚、鼻涕,哽咽道:「你到底怎麼了?出車禍了嗎?還是……」
「別急、別急,聽我說嘛!怎麼你變得比文靜還急躁啊?」常聽家璐提起好友文靜和昭蓉,岳梁忍不住調侃家璐。
「我哪有,我是擔心你……」
「我爸臨時住院,我來看顧他,所以沒來得及告訴你。」
「你爸住院?他怎麼了?」家璐此刻完全止住哭泣,緊張地問。
「現在沒事了,只是太勞累了。我可能還得照顧他幾天,暫時不能陪你去做生意,你要不要也休息幾天,還是……」「沒關係,你陪你爸爸,我找文靜和昭蓉陪我好了,反正她們兩個時間也都還滿自由的,你不用擔心我。」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那個謝靖瑋又來打擾你,你就……」
「他今天就來打擾了,不過……」
「什麼?他今天有來?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岳梁一想到那個自大的傢伙,心裡就有氣。
「沒有沒有,今天正好文靜和昭蓉來找我,幫我把他打跑了?呵,你不知道文靜有多厲害,就那麼兩下,便把他踢倒在地上了,真是大快人心啊!」一想到謝靖瑋的糗樣,家璐笑得好樂。
「我就知道,我一不在就會出事。我看你還是別去了,等我有空時再一起去。」
「沒關係啦!有文靜在就沒問題了,你安心啦!好好照顧你爸,隨時和我保持聯絡,如果我不在,你可以跟婆婆說,好不好?」看了看在一旁溫柔笑著的婆婆,家璐也回以甜甜地一笑。
龔柔風真是拿家璐沒轍,只瞧她臉上還掛著殘餘的淚痕與鼻水,卻笑得一臉可愛,真是傻妞一個。
等到家璐收了線,龔柔風忍不住羞她的臉,「怎樣?
找到『月亮』啦?不哭了吧?」
「婆婆!」家璐羞紅了臉。
「真是傻孩子!來,喝蓮子湯,喝完了,洗個澡睡覺去,好夢月亮!」龔柔風還是想糗她。
「婆婆,原來你也這麼會欺負人。」家璐端起蓮子湯,「婆婆哪有?婆婆最善良了。」
「好惡啊!婆婆都不會臉紅的喔!」
兩人的笑聲輕柔的傳出窗外,漸漸融入滿天星子的夜空中,混入城市的朦朧夜囂中,談化成都市夜晚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