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偏僻狹小,耕地絕少,山多猛獸,偏偏絕望之下又有海湖,這一個稀奇古怪的環境,當然也……
專出稀奇古怪的人、事、物。
古怪的水家姑娘、古怪的水家公主、古怪的藩主……
竟多得跟平常人差不多,而且藩主還允許懸衙繼續存在,雖然知縣大人也沒啥大事可管,百姓找他解決家務事的機會還是所在多有。
"怎麼風塵僕僕來這不起眼的地方?"雲繡間,淡月的臉色就越沉,弄到最後,雲繡也火大不理他。
他們找來找去,只尋到一處普通平實,兼做飯館生意,又當茶棚小店的"山摔小錢。"
愛笑的圓臉老闆娘說:"店名是我跟未來相公各取名字中一字取來的啦,也沒什麼學問。"
送上茶水,客找老闆又說:"老闆在廚房忙,你們愛點什麼他都做得出來,只要材料齊全,滿漢全席他也不含糊。"雲繡瞧她滿純真誠摯,一直讚美自己未來的相公,就故意出難題給她。
"要是他能做出水家獨門豆腐一百零八吃,我這才服他!"
小娘子既佩服又吃驚的開口巧笑,"姑娘,你真是見聞廣搏,怎麼山哥哥的獨門活兒,你也知道呢?"
"山哥哥?!"
會是她思念不己的長兄嗎?
心頭火熱就想拉著小姑娘猛間,但一抬眼就遇上淡月癡望她的目光,她又立時收回,裝做漫不經心向
"水家豆腐、全聚德燒鴨、采之齊天瑤柱、鴻零錢素八寶,號稱京城四大美味,吃過的人都念念不忘,恨不得天天上這四家店用餐呢!"
"對對,同哥哥也這麼說,他說畢竟水家豆腐物美價廉較符合大眾經濟,天天吃豆腐,也不怕把家當吃垮。"
雲繡的心更是一大跳,忍不住衝動,她潑潑的挑釁,"這水家廚子的功夫,我可是親眼瞧見過的,但不知你們小店的師傅,會不會先錯放蔥,或是少加鹽、多放糖的?沒親眼看過,又怎麼知道是你『山哥哥』功夫妙,還是水家豆腐的廚子了得?"
"你可以進廚房參觀,只要別打擾山哥哥就行了。"沒心眼的老闆娘拉著雲繡衣袖。
雲繡還假惶惶的說怕油熏人,才慢條斯理的被老闆娘"強拉"至工具齊備、整齊乾淨的寬大廚房。
沒等蹲踞在灶前撥火的背影囚,雲繡已從那排大小順序排列的工具,認出那人的身份……心頭大石落了地,眼淚便呼嚕嚕冒出閘門。
"姑娘,你何必感動得流眼淚呢?"小娘子不解地看著雲繡。
"雲繡——"
"大哥!"
分離將近半年兩兄妹,終於在這片稀奇古怪的土地上重逢了,眼淚迅速滿溢出他們彼此眼睫,辛酸的路程,終於有了一個小小的停靠站。
"山哥哥——"小娘子魯青荷,藩主大人的二妹子,也是雲山未過門的妻子,不依的拉拉兩人的衣袖,細聲細氣的鼓著腮。
"你說咱們得守禮,不能拉拉扯扯,給人笑話看,為什麼你抱這姑娘抱得死緊?人家也要摟摟抱抱。"
抹去淚,雲繡握起青荷的手,歡喜感激的說:"嫂子,大家承蒙你的照顧了。"
"沒有,是山哥哥照顧我啦!"青荷被稱作嫂子,心情便立刻轉好。
"你是山哥哥的妹妹哦?那,外頭那些人也是一家人嗎?"
"雲湖、雲初也沒有事?"雲山訝異,興奮的要往小店沖。
"等等——那些人不是小三子他們。"雲繡快手的拉住衝動的大哥,飛快交代。
"他們非但不是小三子,連我現在——也不是水雲繡。"
"你在搞什麼把戲?"雲山不解。
"現在沒時間解釋,今晚咱們在你這兒住下,我會偷空跟你說明白,你別聲張,也別露出馬腳說你認得我。"雲繡匆促交代。
雲山煩惱的搖搖頭。"每次你這麼神秘兮兮的都準沒好事。"
"我們應該稱呼『客館妹子』嗎?"純善的青荷少根筋冒出這話。
雲繡呻吟,雲山也苦笑。
"看來得讓青荷待廚房,我去招呼。"
"暖?蛋花湯、炒雞蛋、蛋炒飯——山哥哥只教我做這三樣菜。"青荷老實說。
雲繡也得接受,再搖一回雲山,雲繡便匆匆回座。
"還以為你捲起衣袖幫人煮菜了呢,夫人!"小旦待她落座,就立刻翼落她。
跟雲繡一起久了,小旦也變得說話鋒利,倒是和她相好的淡月,只是變得多話點,並沒尖酸刻薄……不,張牙舞爪……還是不對,應該說"得理不饒人"。
"嗯,哎,不是,沒有,他們煮的方法不對,叫他們別弄豆腐了。"雲繡心神不寧,胡亂應付過去。
"多少吃些,你胃口越來越差了。"淡月不斷關心她的飲食。
小旦輕聲提醒說:"胃口差,身材倒圓潤起來,也不是什麼緣故?"
眼看雲繡一天拖過一天,不肯招認腹內孩兒的事情,小旦也漸漸替她焦急。
接近除夕的日子,衣裳穿得寬厚,尚可掩飾四個月餘的腰腹,雲繡又刻意少食少喝,肚圍並未增加多少,但是她臉上越是蒼白,越是教人心驚膽跳。
淡月買了不少補藥給她服用,也沒多少起色,要是說到請醫生把脈問診,她抵死不從,就是不給大夫看病。
淡月心疼她,到海縣來,原來只要五、六日光景的行程,他們一走近一個半月,為了這事雲繡又同他嘔氣。
小旦知道孕婦古怪難伺候,還是會忍不住同雲繡絆嘴:倒是淡月大人,竟然可以忍受她無禮糟蹋,一路呵護逗樂雲繡,光憑這點功夫,小旦便高舉四肢投降,希望雲繡別放過這麼好的男人。
想不到一片好心,她卻吐舌歪臉,要小旦自己去嫁,不旦為了這個幾乎跟她翻臉……
"好了,好了,用膳時間已到,什麼話都等用完餐點再說吧!嘔!旺!"
雲繡又教油煙熏得反胃了嗎?
不不,這坐兒是一桌人都被那烏黑油膩的飯糊嚇吐了。雲山不好意思的搔搔腦袋,仍不忘替青荷辯解。
"她妙的飯不經看,但是吃起來還是挺有昧的。"免了,免了,他們全都飽了,看飽啦!
接下來就是住房問題了。
"小店只有三間房,你們有四位,這……這要是不嫌棄,我的房間也可讓出,請各位委屈擔待……"雲山還沒說完,淡月己大手揮揮。
"夠了,我和夫人一房,小旦、鳳鳴各一房,三間房夠!用了。"
"夫……人?"雲繡目光倏地放大,驚訝毫不保留地顯現在臉上。
他才要發作,雲繡已先行發飆的掃瞪雲山。
"煮食難以人喉,伺候又不周不到,現在我和『大人』要同房,你那副什麼鬼臉?開店做生意,還敢挑東嫌西選客人,怎麼,你不怕被『大人』治罪嗎?"
"大人"一詞塞入雲山腦際,終於明瞭,難不成她想雲繡是不是為了拯救兄長弟妹,賣身給什麼大人啦!?
還是,這位"大人"威逼雲繡得逞?
雲山憂心望向雲繡。她乾脆背對雲山,冷眼瞄向淡月。淡月銳利精明的目光也恰巧與他對上。半晌,只見雲山和淡月面面相覷,暗中較勁。
雲山忽然記起雲繡的交代,立刻變得收斂,恢復小店主人應有的老實面孔。淡月掀開唇角輕聲笑道:
"夫人心情不好,得罪您,請別計較。"
"不,是在下不懂招呼客人,客館們請原諒、原諒。"雲山還是捺不住立刻又追問:"你是哪位大人?怎麼面生的很?不瞞官館您說,這是個小地方,來往的多是些熟人,可是您……"
"咱們是遊山玩水路過這兒,不是控望親戚朋友,自然您不相識,至於好這位『大人』嘛,我這小娘子心情不好,便使性子氣我沒當官,沒給她風光,故意叫的,其實我並不是什麼大人。"風鳴、小旦都很驚訝,淡月好像對這家店的老闆特別有禮貌。
"不地方,實在沒啥好看的。"雲山還是不滿意淡月所答,但是對淡月此話,他有非常強烈的好奇心,他雖然沉靜如深池,卻又有令人不敢輕易招惹的內蘊力量,這樣的男人,配上好勝強悍的雲繡豈不剛好?
只是,名未正言未順,他們便在做哥哥的面前,出雙入對,公然共宿一室,這又教雲山情何以堪?"送他們至小店別辟出的小屋後,雲山還在空無客人的店人,支頭煩悶。
青荷撩開廚房竹簾,偷偷望向小店內,看見雲山在低頭生悶氣,便走向雲山身畔。
"山哥哥,你怎麼了?他們人呢?"
"去放行李、休息、遊山玩水……青荷,以後晚上你別來了,我會讓左嬸娘們幾個蛐姐來幫忙些日子的。"
"為什麼?我做錯什麼了嗎?我真的很努力,你教我的事都謹記在心,就是做出來不大一樣,我會改的,會更加油,別趕我走嘛!"青荷扯著雲山衣袖,大門不依。
雲山溫柔的握住她的手。
"在店裡頭,碰上我那雲繡妹子,你怎麼稱呼?"
客人妹子?不認識的妹子客館?……都不好嗎?
"有了,就叫——雲繡客倍。"青荷滿意自己的回答,仰著臉企望著山哥給她稱讚。
雲山拍拍她的小臉,對她既是寵愛也有些無奈。
"青荷,你太單純了,這件事不是你應付的了的……見她扁扁嘴要哭,雲山又立刻補充道:"咱們每天都到河畔去摘花好不好?我會去魯家接你,早晨雞鳴三響的時候,你就在魯家好好學些縫補工作,以後咱們家的衣裳都得靠你打點呢!"
只見"未來的家",含怨的青荷又開心的笑了。
臘月時節,北風正緊,離鄉背井的異地遊子能夠回故里團聚的,都紛紛打道回府。
少小離家老大田,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站在野草叢生的野地,滾滾黃水撲拍水中巨石,濺起風浪幾尺……淡月有如此的感慨。
雲繡看不透他那蒼涼的愁緒,為何表情如此沉重?
縮起顫抖雙肩,她只能陪伴在他身旁,一同看著荒野山河、寂寥天空。
"冷嗎?"淡月回過神,招呼抖顫的雲繡。披著雪白棉襖的佳人,如雪團般潔白了。
"怎麼不和小旦、鳳鳴待在店裡,在房裡撥炭取火也好哇!"心疼的把那雙幾乎稼明的皓腕放入自己掌心,讓自己的手溫暖雲繡的冰涼小手。
手兒、心兒霎時全湧上熱熱的血,天地的寒涼冷冽也為得和藹可親起來。
"想知道你為什麼來這地方?"還有,她不想和大哥面對面,大哥要問的話全是她不想回答的,當然——這些內心話,雲繡只能悶在心口上。"只是想來看看。"淡月避重就輕。
"是嗎?這是你指定要來的地方,我看絕對不是『看看』那麼簡單的理由。"雲繡不必多想立刻反嘴。
"那你說,上這種小地方還能有啥事?"
"我怎麼知道?咱們初來乍到,也許有很多古怪事情還沒機會碰上。"雲繡一面說,一面憶起她可愛的小堂妹水池,心想到了這地方,遲早會碰上她的,但是不先跟她打聲招呼,天曉得她會不會捅什麼樓子。
"撞上了,你會怎麼樣?"淡月認真的問。
"逃吧!"雲繡不經心的答。
"你一個嗎?"淡月又追問。
"也許兩個……也許……"三個人吧!話到口中打個轉,仍是沒有說出口,"也許自己跑了。"
"真狠心,妖精都不講道義、不顧人死活的嗎?"
"我跟你相處太久,沾染太多人類劣飛,久而久之也變壞了。"雲繡順水推舟,大口冷著空氣,一想到失去淡月,她的心酸便冒出頭。
"要是我,永永遠遠都不肯放開你。"
淡月堅持雲繡和他發同樣的誓言,雲繡卻死咬著牙關,堅決不肯鬆口。
雲繡虛弱一笑,"天冷了,想回去了。"北風呼呼吹著,野草急勁的掃過兩人的腿——彷彿十分疼痛的,他們大步跑了起來,直到荒草涅沒兩人足蹤,回到馬車上……
寒冷的夜,就要有美酒,就耍笑語。管他是不是認識,管他有沒有明天,要了酒,一杯一杯片腹內灌。
寒夜中的山萍小店,恍若夜市般熱鬧,觸籌交錯,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有酒之處就有水君天,他的女兒們偶爾偶爾就會過來串串,因為老爹的酒錢永遠付不夠。
一聽老爹說他們一群老朋友去抬槓,只要他抽到做東的簽王,水柳(淘兒)——水家的四女兒,就要忙把縫好?繡衫送出,收了微薄的酬勞就要往水家大哥的酒館
"要是不夠,應當打折吧!"
雲山收下淘兒的錢,這些銀兩確實不夠應付他們一夥十來人的開銷,不過,叔叔的恩情也不是金錢要吧衡量的,要不是必須存些老婆來,叔叔的酒錢還不想拿水家妹子的一毫呢!
"夠了,夠了,這些錢夠讓叔叔醉上三天三夜啦!"
淘兒損著紅唇,和雲山堂兄對了然對笑。
要是祖兒回來,恐怕就要喝通農了。"淘兒指指那些薄薄的銀兩,招招手便要離去,就在那一瞥之間,石火電光交會的剎那,她又折了回來。扯著雲山的衣袖直間;
"那個年輕人是誰?"
雲山不必回頭,也知道水柳指的是誰。
"和叔叔拼酒那個?他是『大人』。"
"什麼大人?"水家女兒好奇心不是平常人可以比擬,
一聞到可疑的味道,就一口咬住,直到答案出現,還會再咬上三兩口,才肯鬆手。
"不知道,還沒有機會間,對了!我這裡忙,麻煩你上客房去打掃一下。"
"包在我身上。
淘兒是個行動派,匆匆忙忙奔向客房。溫吞的雲山看著四堂妹離去,搖頭低喃。
"哎——水家的女兒,真是……"
真是?真是——壞事情啦!
雲繡氣急敗壞的瞪著急驚風似的水柳,她沒頭沒腦的闖進房來,還沒站穩身,看見自己對她使眼色,還立刻高聲叫道:
"雲繡『姊姊』好久不見,你變胖了也!"眾親友中,雲繡同水柳是最親近,除了定時的兩家聚會,她們平日還魚雁往返,交情甚篤。
"嫂子是『雲大妞』不是『雲繡』!"經過刻苦"奴工"生涯後,磨練出一身肌肉的鳳鳴,想不到他少了根的腦袋也磨靈光了。
"是呀,雲繡就是大妞,我還替她取過別名,叫風二郎,誰教她總是贏我。"淘兒看著憨厚的鳳鳴,又瞧著清秀的小旦,才說:"你們是一對嗎?"
"你管人家。"雲繡好氣,好不容易勸了淡月去喝酒賞月、才讓小旦、鳳鳴起了不必陪著她的念頭,柳兒一來又全毀了
"生什麼氣?咱們去找冰兒姊姊吧!她現在是藩主夫人,可神氣的很。"
"真的?"她也好想冰兒,但可不可以先把鳳鳴少爺給扣留起來……
雲繡怕他向淡月嚼舌根,小旦和她和淘兒上魯家,只好讓鳳鳴嗖來。
橫三街,繞小巷,走到東大路。
"哇,這是藩主大人的宅邸啊?真是太……
"太像咱們的茅房。"鳳鳴的大嘴自動摀住,要不,雲繡、淘兒都會幫他。
"不給大人留口信嗎?"小旦並不希望雲繡任意行事,但說了也是自說,因為她姓"水"不無法無天點,哪能顯出水家姑娘的個性與眾不同!
"什麼大人?"
奉茶予客人後,端莊沉靜的冰兒與粗豪直率的魯大邦一同接待雲繡、小旦和淘兒,鳳鳴交由有文暫時看管。
互相道過安、報過姓名後,冰兒綴口溫熱的茶水,望著雲繡的身子嘻嘻而笑。
"那個『大人』是孩子的爹吧!"
"冰姊姊!"雲繡和淘兒一同驚呼,冰兒也只是微笑。
大邦倒是滿面喜容的握住妻子的小手,跟大家宣佈:"明天秋末,魯家也要添孩子羅!"
一片豐喜、恭賀聲後,冰兒仍是平靜相待,"雲繡,你還沒說呢!"
"怎麼說?"
"從你的官賣之後說起,前半部山大哥已經跟我說過了!"
"好吧——"自知早也得說、晚也是說,雲繡索性一古腦的全盤托出……到了淡月說要上湖洲梅縣,冰兒突然喊停:"大邦,翩翩得睡了,你去瞧瞧,青荷、青萍一眼她玩就會忘記時辰。
"有奶娘在……"大邦知道冰兒想趕他走,講姑雪白的悄悄話,所以故意不依。冰兒不語只是一瞪,一隻老鼠遇見貓沒?大邦就是那只頭鼠竄的小耗子。
冰兒還是被波說:"所以說,長得高不代表什麼都高。"
"改天傳授、傳授我幾御夫新招。"雲繡大感興趣的說。
冰兒卻還是盯著她笑。
"你的『相公』可是像在邦這樣魯莽,做事情顧前不顧後,而且是龐大雄壯的『藩主』?"
"才不呢,淡月才不是這樣——他身材高挑,舉止儒雅瀟灑,面孔有些陰沉,但是認識久了,會發現他是面冷心善的好人;看他的眉眼就知道他有學問、有才識,他……"她臉紅的收口,卻擋不住那些脫口而出的話,己——傳入眾人之耳。
"你是不是為了搭救手足性命,才同人家廝混?"冰兒緩緩的說著,總不拐彎抹角。
"為了誘人入殼,自然得在他身上用心啊!"雲繡的脾氣又硬又臭,堅持不肯認輸。"既然水池已捎信回來,說雲初、雲湖的事情已經了結,你也不必再去受那臭男人的蹂躪啦!"淘兒握著雲繡涼涼的手,表情熱切。
"你就跟我回小樓,咱們姊妹一道住,好久沒同榻而眠、促膝長談了。"
"好啊!今天我也不想回淡月身邊。"雲繡也附和,表情地灰黯落寞起來。
"不回去最好。"冰兒亦附和道。
"怎麼可以?大人好不容易才快活起來,又擺他一道,你真狠心哪!"小旦到底對淡月有主僕的情誼,不忍他受欺侮。
"沒法子,雲繡把事情弄複雜了,現在怎麼跟劉淡月解釋都是傷害,不如分開一段日子,一則可以以試探劉淡月對雲繡的情感深度,二則也讓雲繡妹妹好好休養。瞧,除了肚子在了點,全身上下都是骨頭。"
冰兒的話教大伙折服,除了點頭復點頭,也沒其他話可說。
"我也要留下?"小旦問。
"是啊!"冰兒道。
"留下來吧!鳳鳴能找到工作的地方,大概也只有這裡。"雲年大是高興的嬌笑,"無事一身輕,我有的時間整治二位。"
小旦回她:"你敢!"
"在這裡,你和鳳鳴連牽小手的機會都沒有。"雲繡故意逗她。
"在這裡,你和大人也很有個了結。"冰兒以雲繡之道還治雲繡
雲繡汪腰上一擺,女強人的氣勢立現,"要是硬把劉淡月跟我扯在一塊兒,我就跑得遠遠的躲起來,讓誰都找不著。"
"平嘛扯在一塊兒,你發好生個小娃兒才重要。"
淘兒的話讓其餘三人都有了笑容。
月明星稀,風低鳴——
枯禿禿的枝丫伴著冷夜歸人,景象淒涼極了。
因為天冷,加上風緊,店門早早就把門扉緊閉,店家與客人轉著火爐,烤火烘熱取暖。
小客攏的生意向來普通,一頓挨著一頓,日子尚可衣食無缺,冬夜裡兼賣酒,生意才稍稍有些起色。
像這樣寒風飄楓的夜裡,是酒蟲活動旺盛的季節,水家老爹——水君天,吆喝一夥酒友酒伴來此助陣,沒想到,雲繡離開後,喝酒人潮也漸漸散去,冰兒踏人云山堂哥的小店時,只有老爹和淡月對飲,雲山哥也入座陪客。
"爹爹,劉伯父怎麼沒陪你們呢?"冰兒一面打量著淡月,一面同著自己的父親說話。心想淡月深沉老練的昧道,難怪壓得住潑辣貨雲繡。
"淡月的爹肚子疼,頭也痛,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老爹不當一回事的笑笑,反倒指著共飲的男子說道:"你瞧,這孩子人品怎麼樣?要是淘兒見了,不知愛不愛?喜歡不喜歡?"
"淘兒向來和雲繡最好,難道你忘了?"冰兒好笑的報著唇。
"要她奪雲繡之所好,她是萬萬不肯的。"
"那她說不定,也許她會把我打包好,結上紅采,當作禮物奉送呢!"淡月有一絲苦笑。
"咦?聽你這話好像頗為明白,還以為你是丈二剛摸不著腦袋的蠢蛋呢!"
冰兒訝異。老爹又補充說:"淡月小時候,確實呆頭呆腦的。"
"老爹——"
"淡月胸懷馳騁天下,清廉可操可昭日月。淡月的名兒還是劉老頭從我斌裡詩裡頭取來的,他還自豪地說,淡月是堯舜後之聖人,沒人比得上,就給他弄個什麼『堯記』當字號。
"姊姊們以前常提,有個叫『小雞』的小男孩,莫非是——"
"水家的大姑娘、小姑娘,不是教人做『小雞』就是『小器』,本來沒有的事,叫久了也快成真了!"
"這麼說,打從一開始,你就在玩弄雲繡,你分明知道她的身份,你卻……你玩完啦。雲繡妹子若是知道了,你鐵定再也見不著她。"
情勢大逆轉,原來是要替自家妹子當說客的冰兒對著淡月甜笑,想不到必卑躬屈膝、好話說盡、歹話放出的求他給雲繡妹子"改過自新"的機會,冰兒的面容就愈發像是由蜜罐泡過撈過來的模樣。
"自家人總是向著自家人,你怎麼不提她一路的偽裝和欺瞞呢?"淡月不服氣的抗議。
"你吃虧嗎?除了她沒提的事外,她什麼地方不讓你佔盡便宜?從沒聽過雲繡肯替家人以外的人做水家豆腐,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冰兒條理分明、公道細心的剖析。
淡月的不服氣很快平息。"我只是氣她連有孩兒都不同我講。"
"我就說嘛,雲繡說你蒙古她很緊,怎麼可能發沒發現她身上的變化!"
此時,魯大邦神色尷尬的抱著一件棉襖,由外踱步進來,小心翼翼的陪笑道:
"丈人、兩位大哥好,不是本人也愛秸嬌妻,實在是她不大懂保養身子,她現在可不是普通身體哪!"
冰兒披上那團存衣御寒,還不忘選兩顆水煮丸子給大邦品嚐。
"你們在聊些什麼?我也聽聽。"
"你出來做?家裡有客人,他們……
"沒幫,有文會照應一切。大家都知道,一旦藩主和夫人關上房門,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來吵,我……"大邦很是得意的自吹,"除了關門,還在外頭貼張紙條,寫著:咱們都睡了。"
冰兒恨不得把大邦的頭扭下來,也巴不得立刻挖個洞躲起來,但是,她什麼都沒做,因為大邦搭在她腰上的力量教她動彈不得。她只能訕訕的露出婿紅的臉,一抹教大邦腳底至頭皮的古怪神情。
"嗯哼!"溫存的雲山最不能接受男女在大庭廣眾之下暖暖昧昧,即使是自己成親的夫婦,他還是覺得"守禮"才是行為舉止的一唯範本。
"咱們還是談談雲繡和劉淡月的事吧!為什麼會弄成這番局面,我還是不懂?"
冰兒立刻否決說:"取淘兒吧!劉老頭在淡月母子走後,常常跟我這麼提的,汀兒、汕兒還有你都成親的,剩下淘兒、部兒,當然是年紀大點的先挑。"水君天突然放出一段話。
"老爹,您喝糊塗啦!?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當心淘兒知道,不給你酒錢。"冰兒瞪著老爹半晌,忽然明白老爹的用心。
光看淡月的反應,就知道一向糊里糊塗的水家老爹其實是在試探。
"老爹這個水劉兩家聯姻的事絕對可以的,不過新娘若不是雲繡,這聯姻之事便永生無望。除了水雲繡外,這一世,我劉淡月不可能再娶第二人了。"
"為什麼?"四人一齊看向劉淡月。
淡月正要開口說明,忽然聽見雜沓的腳步由遠而近呼嘯而來,受驚害怕的百姓紛紛關上門、頂桌椅,聲響大得連鳥兒都恐慌四竄。
"造反了嗎?"身為大邦的藩主率先步出店外,才知道主色"的人馬越來越近,冷冷的清月勾勒出"暴民"的身空氣頓時冰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