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天驚地動的場面恐怕連殭屍也可以吵醒了,豹子在門的另一頭卻依然八方不動、無聲無息,宛若死人。
「老大,我看他睡死了。」梅可望對李娃兒說。他和豹子及萬寶路都是李娃兒的手下,他們的幫派就是南非一路響叮噹——傳說中轟動武林、驚動萬教、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粉紅芭比幫」。
這粉紅芭比幫的豐功偉業真要說起來,《一千零一夜》裡的四十大盜也不用混了!不過,眼下的首務之急,是喚醒寂靜死城中沉睡的巨龍,否則,依他老大的掄門之勢,猶如破竹,再不將門打開,他看豹子以後也不必再開門了,直接就可以從洞口進出,成為現代的山頂洞人。
「老大,雖然說進門之前要先敲門是基本的禮貌,但我看這分禮貌只適用於知書達禮的人類,對一隻冬眠的豹子,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直接進去,然後把他搖醒比較實際。」
「說得太有道理了!」李娃兒一副慈禧太后等著小李子開門的矜貴姿態,大搖大擺地踏進豹子的地盤。「厚!阿望,你看豹子像話嗎?太陽都照屁股了還在做他的春秋大夢?我們一定要輕輕搖醒他沉睡的心靈。」
李娃兒一邊說,一邊像在搖昏倒在雪山裡的迷客一般,用力地搖晃他。
「老大,豹子不為所動耶。」能做到這般地步者,除死人外,僅豹子也。
「你將他的鼻子捏住,讓他不能呼吸。」
接到命令的阿望有點猶疑地伸手捏住豹子的鼻子,但還是偷偷給他留了一道生存的夾縫。
「這樣也不醒?」李娃兒奇了,明明她也伸手摀住豹子的嘴巴,七竅裡有五竅是跟世界隔離的,正常人早就要被窒醒了,豹子怎麼還能睡?
她很仔細看他的臉。嗯,確實是略皺了一下眉頭,表情也不甚安穩,她露齒一笑,故意說:「哎呀,沒想到豹子被摀住口鼻還能呼吸啊?難不成他是用肚臍眼還是屁股呼吸?我一定要來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一下。」
「老大,不行啦!」梅可望哇啦啦地叫。「不行掀豹子的棉被啦,他睡覺不穿衣服的!」
他心理一急,下手便用力十足,才一瞬間的工夫,豹子就被驚醒,像彈塗魚一般彈了起來。
「啊!」梅可望驚聲尖叫,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間將李娃兒滾動的眼珠子遮住。「豹子,快點遮醜!」
驚魂不定的豹子正想怒斥,他哪裡有丑好遮?再一定神瞧見屋內的人,頓時清醒了大半,連忙拉住床單,蓋住一起醒過來的兄弟,嘴裡還嚷嚷:「阿望,你幹嘛帶李娃兒來我房間?」 』
李娃兒扯下梅可望的手,叉著腰對豹子吼:「幹嘛?你的房間我不能來喔?我發現你愈來愈不夠意思了!你說,你是不是去買下一個牧場?為什麼一個人獨樂樂,把我們當什麼了?」
「不能算買下一個牧場啦……」豹子一邊扯著被單,一邊偷偷穿上褲子,下半身像毛毛蟲一樣在床單下蠢動不已。
他說的真的沒有錯,他確實沒有付一毛錢買下牧場,牧場也不屬於他。
「你還裝蒜?」李娃兒瞪眼。「你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這幾個月,你一放假老往北省去,扯到畢業典禮沒參加,連加拿大的畢業之旅也不去,我問你媽媽,她說你都是到牧場去了,還否認?」
他們上禮拜大學畢業,原本說好去加拿大旅遊,可是梅可望要準備碩士班的面試,萬寶路則是纏著她姐姐李寶瓶不放,連唯一可以跟她同游的豹子,都借口有事不去,教她怎麼不生氣?
豹子跳下床,走到相鄰的浴室刷牙洗臉,一邊解釋:「我確實到牧場忙去了,可是那個牧場並不能算是我的。」
他們兩人跟到浴室門口:「不是你的牧場你去忙什麼?難道你給人聘請了?」
「也不能這樣說。」他關起門,不讓他們偷觀。
「為什麼?」
「我又沒領誰的薪水,所以不能算被聘。」
「不是你的牧場又沒錢領,你忙屁啊?」
「說來複雜……」
「到底是怎樣?你立刻滾出來說清楚,別想尿遁!」
「我能遁去哪裡啊?」他走出來,滿臉苦笑,隨意穿上一件白色T恤,大致把情況說了一遍。
「哦?」聽完的兩人,雖然感到情況很是奇怪,但又無法具體說得上來怪異之處何在。於是問他:「那是不是表示,你有牧場使用權啊?」
「好像是沒錯,但還要徵求女人同意。」
「女人?」
「現在是牧場主人。」
「你老闆喔?」
「不是啦。」他連忙否認。「我又沒向她支領薪水,而且,她根本就不管牧場的事,好不負責任。」
「喔。」李娃兒跟梅可望兩人面面相覷,總覺得有些奇怪,只是說不上來。那個布朗先生還真是個怪人,就這樣把一切拋下?
李娃兒不想了,便興奮地說:「不管!總之,你有一個牧場,實在太棒了!大不了以後賺錢跟她買下來就是了!」
「我也是這麼想啊!」豹子實在太感動李娃兒跟他有相同的共識。
「豹子,你的老黑喬載得動我們三個人吧?」梅可望跟李娃兒閃亮的眼看著他,想去看牧場的心願昭然若揭。
「沒問題的!」他豪氣地說。老黑喬不能的,小黑喬可以!布朗先生臨走前,將Range Rover的旗鑒吉普車留給他了,從此老黑喬可以在牧場裡安養天年,度此餘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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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子打開車門,讓他們兩人進去。
「哇!超有氣質的中控台,這核桃木跟米色塑料勾勒出典雅明亮的基調,一看就是英國人的傑作!這觸感、氣味、質感都超一流的。」梅可望摸著真皮椅面,欽羨無比地說:「豹子,這車好貴呢,布朗先生竟然把這樣的車也留給你了?」
「我也覺得他對我好得不可思議。」
「他該不會把你當作未來女婿了吧?」李娃兒很有興致地提出她的看法。
握住方向盤的雙手打顫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豹子才說:「拜託喔,那女人瘦得前胸貼後背,醜得不得了,還有暴力傾向,誰喜歡上她誰倒霉。」
「對呀對呀。」梅可望連忙附和。「豹子才不會喜歡庸俗的女人。」
「原來你討厭暴力的女人?」李娃兒傷心地說:「想不到你心裡一直偷偷恨我?」
「我怎麼會?」豹子回答。
「對呀對呀。」梅可望再度附和:「豹子怎麼敢……呃……怎麼會討厭老大?他喜歡老大都來不及了!」
前座兩道死光,由照後鏡反射到梅可望身上,將他凍成化石……咦?這梅氏一族的特異功能什麼時候給豹子學去了?
李娃兒卻聽不出梅可望再明顯不過的暗示,只道是天下人都喜歡她,這沒什麼好奇怪的。
車子一路北上,一直到開滿紫葳花的小徑,梅可望不禁低呼;「這曲徑通幽處,紫葳花烙深啊。」他對豹子說:「這麼美的地方,一定要配上詩情畫意的名稱,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為你的牧場各處取上特別的名字。」
「我當然不介意。」反正牧場也不是他的。
「這兩旁的農舍落英繽紛,自然要叫『紫落花居』。」
經過紫葳花道後,他們首先左彎,來到乳製品加工廠,廠房很大,連著三棟,有巨大的貯槽、冷卻過濾器、淨化均質機和充填加蓋的機器,數名員工正忙碌著,見到豹子時,很愉快地笑著跟他打招呼。
「這是化乳成金,要叫『聚寶閣』。」梅可望頻頻點頭,感覺自己就像古人為西湖十景命名一樣,十分偉大。
於是,在逛到羊捨時,他為之命名「羚羊掛角」;逛到豬舍時,他說是「珠圍翠繞」;逛到牛捨時,他又說:「這裡是『牛眠吉壤』。」
「是什麼意思啊?」豹子一聽,有種不是很好的感覺。
「這就是比喻好風水的葬地。豹子,你死了以後,就埋在這裡,包你子孫一世人吃不盡,妥當了。」
「你頭啦!我死了以後才不要種在牛糞下面。」
「咦,這間牛捨好與眾不同!」特別簡陋!在一整列整齊美觀的牛捨裡顯得十分突兀而醜怪異常,梅可望在心理偷偷決定就叫它「醜小鴨」。
「那是我的牛捨!」豹子很驕傲地挺起胸膛。
「挺質樸的。」另外兩個人很保守地說。
「跟我的人一樣。」
「這——」不是讚美。不過兩人都沒說出口。
「這麼說,我們剛剛經過羊捨時,也有經過類似的建築……」只是比較小,比較容易令人忽略。
「那也是我的。」豹子得意地說;「我的牛跟羊,住在我們自己的屋子。」
算了,他驕傲就好!可是李娃兒和梅可望,都有一些同情牧場主人,本來是建得多麼好、多麼整齊又美觀的動物宿舍呀!怎麼忍心接受兩棟如此異軍突起的拙劣敗筆?
這牧揚的主人,想必是極為喜歡豹子,才能容忍他在這塊美麗土地上的破壞吧?
然後繞過主屋,看見排列整齊的馬廄,馬匹低頭吃草。牧馬的人看見豹子,露齒一笑,揮揮手以示招呼。
「豹子,看來你人緣不錯哩。」李娃兒笑著說。
「大家都是夥伴嘛。」
「喔,馬步生風,這裡自然要叫『馮虛御風』了。」梅可望兀自說著,不過豹子跟李娃兒自顧聊天,沒有人問他什麼意思,他也不以為意,只是將想到的名字輸入手提電腦之中。
接著是一大片的放牧地,牧草長長,風吹草低見牛羊。他們三人一時都為這風浪捲起的千層波濤下的景致感到十分動容,默默中車子便一路開到牧場的尾端——有機農場跟雞捨。
「阿望,還要不要命名啊?」豹子提醒他。
「當然要嘍,雞捨就叫『雛鳳聲清』;農場叫『麥秀園』,你們覺得如何?」
「好是好,可是念起來總有些拗口。」豹子抱怨,原本叫雞豬牛羊馬捨就好,豈不簡單明瞭?幹嘛要命些複雜的名稱來為難自己?
「這樣人家才會覺得你這是一個不同凡響的牧場,哪一個名勝沒有經典名稱?難道你要跟大家一樣擁有一個普通的牧場?」梅可望疑惑地看著他。
「跟大家一樣有什麼不好?」牧場本來就是一個既平凡又粗獷的地方。
「豹子,你這是什麼話?」李娃兒跳起來,用力地指責他:「難道你忘了我們的重要使命?我們是粉紅芭比幫第一代祖師,有義務將我們優良的傳統給源源不絕延續下去,直到千秋萬代,怎麼可以落入媚俗的陷阱?我們一定、一定要跟大家不一樣!」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豹子聳聳肩,他們粉紅芭比幫一向以李娃兒馬首是瞻,從來沒有人去反駁她的話。
就在豹子的同意之下,梅可望又為小湖泊跟河流分別命名為「靜水湖」跟「流深河」。
大致逛完牧場之後,豹子就帶領他們進到主屋之中,胖胖的黑嬤嬤蘿拉看見李娃兒很高興地笑,頻頻摸她卷卷的頭髮,直說好可愛。
「豹子,嬤嬤剛烤好奶酥薄餅跟肉桂卷,你和朋友要喝茶還是咖啡?」
豹子看一下李娃兒,她說:「喝茶。」
蘿拉便轉身進去廚房忙了。
梅可望四下打量屋內高級舒適的陳設,一邊讚歎,正要為這棟屋命名之時,豹子連忙阻止他。
「這不是我的房子,我的房子是剛剛經過時你說的『空中樓閣』。」
「咦?是嗎?」梅可望只好坐下來。本來他想將這屋子命為「金屋藏嬌」的,可是豹子又說女主人醜得不得了,讓他一時之間也感到很為難。「你說這房子的主人叫什麼名字來著?」
「什麼名字?」豹子一愣,想了一下,才說:「好像叫什麼蟾蜍的,總之很怪異的名字……喔,我想起來了,她姓藍。」
「藍色的蟾蜍?多怪異的名字。」
「可不是,她的人比名字更醜怪。」
「她長得很醜?」
「難以用言語形容。」
李娃兒沒有說話,只是愣愣地看著門口。
「李娃兒,你發呆啊?」
「不是,我只是在看——」
「看什麼?」
「藍色的蟾蜍!」
豹子一聽,差點跳了起來,並且立刻感到頭皮發麻。
那女人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他宴客的時間回來!這下可好,她又有借口說他佔據她的房子、吃她家的東西,然後再用惡毒的言語侮辱他、用可怕的爪子攻擊他了。
「露露露露……」梅可望也顯得很震驚十緊張和口吃的程度像見到鬼似的。
豹子硬著頭皮轉過身去,看著女人冷著冰也似的臉、寒著冰也似的眼,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狠狠地瞪著他,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先開口表示歡迎:「女、女人,你回來了。」
「我的名字不叫蟾蜍,也不叫女人。」冷冷的聲音真令人寒透了心,她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後,連招呼也不打,便離開客廳,逕自上樓去。
「媽的!」豹子暗咒一聲。哪裡來的暴力女?吃喝她家一點茶跟幾塊餅乾是會死喔?犯得著使這麼大的力掐他嗎?饒他是銅牆鐵臂,也難敵她金剛老虎鉗的厲害。
「豹、豹子。」梅可望喚著他,聲音跟神情都有一種難以置信的不可思議:「她是露娜·藍?」
「什麼露娜蘭?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倒是譏笑過她是花木蘭。
「你連露娜·藍是誰也不知道?」李娃兒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看著他。「全世界的人都認識她,你怎麼不認識?你是眼睛茫霧還是糊到眼屎了?她哪裡丑了?她從頭到腳都美得不得了!」
「就是!」梅可望也很義正辭嚴地批判他:「露娜·藍是目前世界身價最高的模特兒之一,她工作平均每個小時就可以賺八千塊美金,追求她的富商從這裡排到斐京市也排不完,你知不知道?」
「誰有興趣知道那女人賺多少錢?她賺的錢又不是拿來給我花,我知道那麼多幹嘛?你們都被她調色盤一樣的臉給嚇到了!你說追她的人排到斐京市?想不到這世上的傻瓜這麼多。」
李娃兒跟梅可望非但沒有贊同他的話,反而用一種他才是傻瓜的眼神悲憫地看著他。
「豹子,我想,露娜·藍的中文名字應該是叫做藍玉蟾吧?玉蟾不是指蟾蜍,是指天上的月亮,露娜在羅馬神話裡,就是月神的名字。」梅可望說:「她本人比螢幕上更美上幾分,就算真正的月神也不過是如此了。」
「豹子,你真好運,能跟露娜·藍住在一起,全天下男人一定羨慕死你了!阿望,對不對?」李娃兒最喜愛美麗的人了。
「是啊!」梅可望一臉懊喪,大有當日為何不是由他與布朗先生邂逅之憾。他知道豹子心裡喜歡李娃兒,卻從不知道他當真盲目至斯?靈通通的一個大美人兒給他看做一個醜八怪……明明是一起長大的說,他的審美觀究竟在什麼階段出了這麼大的岔子?
豹子聽了很不以為然!那女人頂著一臉大濃妝,誰知道她的真面目?
有一天不小心跟她在走廊相撞,他只不過說她幹嘛用背撞他,她就賞他兩個鍋貼,這樣暴力的女人,除非是被虐狂才會喜歡她。
「豹子,你可不可以幫我們跟她要簽名?」兩雙眼睛閃著光芒萬丈,交握的雙手期待地等他——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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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子很心不甘情不願地敲門。
「大小姐,我給你送點心來了。嬤嬤說,你最愛吃她做的肉桂捲了,嬤嬤要我一定要拿來給你吃。」他很強調是蘿拉叫他來的。
門很刁難地讓他等足五分鐘才拉開,她先用力踩了幾下他的腳,才把裝著肉桂卷的盤子接過去。
「蘿拉是我嬤嬤,不是你嬤嬤!你這個人的皮怎麼這樣厚?這裡是我家,不是你家,這是我家的肉桂卷,不是你的!」
豹子搔搔頭,很是無奈。他知道這個女人很愛計較,之前包括牛吃的草、羊喝的水、他踩的土跟呼吸的空氣都曾經被她攻擊數落過,連他住在樹屋這麼委屈了,她還說得活像他佔了她多少便宜似的。在這種好似理虧的情況之中,他不也任由她打罵從未還手過?真不知道她還在不滿意什麼?
「你再給我這樣一副無所謂試試看!」
「我哪有?」他微弱抗議。難怪人家說虎落平陽被犬欺,惹熊惹虎也不要惹到恰查某。眼前這只惡犬比起非洲鬣狗怕要凶殘十倍不止,他這豹子的確不是她的對手。
「你還說沒有?我明明就看到你有!」
「那、我有……」可以了吧?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般不知悔改的頑劣分子。」
他才沒有見過像她這般無理取鬧的暴力分子……豹子在心中小聲抗議,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即使連他心中的抗議都不能夠理直氣壯?彷彿他好像真的很怕這女人,怕到心裡面一樣。
「你為什麼不說話?我最討厭我問話的時候人家不回話!」
「你問了我什麼?」豹子好無辜喔。
「我最討厭人家明知故問,分明是扮豬吃老虎!」
「我沒有扮豬,我是豹子,一隻雄赳赳氣昂昂,頂天立地的豹子!」豹子挺起胸,頗驕傲地再度宜稱自己的身份。
「我最討厭人家裝傻扮酷!」
「我哪有啦!」他很大聲說。這女人莫名其妙到不行,好像硬要跟他吵架似的!他雖然不能說是喜歡她,但起碼也從未想要仇視她,她打他捏他踹他侮辱他的次數超過一百零五次,他從來沒有記在心裡過,那為何她每次見到他,還要發飆使狠?
他真的不明白。
「你那麼大聲做什麼?我最討厭人家大小聲!」她更大聲。
她大小姐最討厭人家做的事起碼還有十萬八千件,他如果還在這裡跟她胡扯瞎扯,簡直是自虐兼浪費生命了。
於是,他轉過身,不去理會她,想要下樓去。她用這麼大
的分貝罵他,樓下的李娃兒跟梅可望一定聽得一清二楚,看看他們對她還有什麼海市蜃樓般不切實際的幻想!
「王頂天!」藍玉蟾怒吼:「你敢不理我?」
「不理不理,我是不理不理左衛門。」他溜得像腳底抹油,還學臘筆小新來氣她。
好氣!真的好氣!
氣到藍玉蟾每次看見這只臭豹子,就很想像摔角手一樣,使出關節技,將他給拽到地上動彈不得。
她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嚴重的暴力傾向?這樣的心情跟行為,她活了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總之她一看到豹子鋼鐵般堅強的肉體,就很有打他的衝動,而且打完他之後,還可以獲得壓力的紆解,想來這是一項不錯的運動。
卻說豹子逃到樓下之後,果然看見李娃兒和梅可望用一種怪異之極的眼光望著他。
「所以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外表看似柔弱的,實際上可能凶悍無比。」豹子立即抒發己見盼獲認同。
但是兩人毫無反應,待他仔細瞧來,卻發現他原本以為是怪異的眼神,正發射出不尋常的光芒,就像電視播放超級巨星現場演唱會時台下歌迷的眼神,感覺好像……似乎是……崇拜與……羨慕?
崇拜與羨慕?靠!有沒有搞錯?
「豹子,好好喔。」兩人異口同聲。尤其是梅可望,心之嚮往,簡直要流出口水。
「好?你們沒聽到她罵我?」他說,又翻起T恤,露出被她掐過的痕跡,一邊訴苦:「她還捏我打我踢我踹我!」招式多到可以出一本《武術全集》了。
「好好喔,我也好想被露娜·藍虐待,好想她捏我踢我打我踹我喔!」梅可望仍是無限嚮往神迷。
豹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不知道,露娜·籃既美麗又神秘,冰冷如月神,方纔她經過他們時,連眼尾也沒掃他們一眼,只是將所有關愛的眼神都投注在豹子身上,怎不教人羨慕又忌妒?
「阿望,我從來不知道你有被虐待狂的傾向?」
「我才沒有被虐待狂。」梅可望糾正。「我只是想被露娜·藍虐待,被那樣美麗纖細白嫩的小手招呼到身上,是多麼美妙的享受啊!」
「嗯!」豹子麻麻地看著梅可望。「原來你是個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