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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心玩物 第九章 作者:言子

  一陣狂雨驟下,瞬間淹漫了黑暗中摔落的兩具身軀。

   「唔……」唐冰兒緩緩睜開眼,眼前的大雨澆濕了她的身體,她覺得自己冷得像根冰柱似的,儘管想動卻沒有力氣動。

   「好冷……」她嘴裡呢喃著,身子忍不住打起了哆嗦。仰起頭,大雨嘩啦啦地下個沒完沒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冷,頭好昏。

   身體才剛晃動了一下,冰兒整個人就怔住了,她這才發覺自己竟然一直被一雙手臂摟抱著。原來……東方狂真的跟她一塊兒掉下山崖了!

   那具身軀和她一樣濕淋淋的,摸起來,好像一點兒溫度也沒有……

   難道他已經死了?

   一種莫名慌亂的情緒突然糾纏在冰兒的心口上,她想都沒想,便伸手摸著東方狂那張俊美蒼白的臉頰,他的臉好冰涼,半點血色也沒有,看上去比他倆第一回相遇時還要慘,他……真的死了嗎?

   「東方……」冰兒焦急地以鼻尖兒觸碰他彷彿失去了氣息的臉頰,可是肌膚才剛接觸到,她整個人就像被電擊似的彈了開來。

   「不可以……我不可以心軟,我……我不要再上當了……」冰兒手心發著顫地離開他的臉畔,勉強忍著身體上的痛苦爬起來,越過他躺在濕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僵硬身體,準備一步步走出去。

   「冰、冰兒……」一聲呻吟從她腳邊響起來,那聲音聽起來虛弱極了。

   冰兒凝著臉,強迫自己不准低下頭再看望東方狂一眼,一眼都不要。

   「唐冰兒,往前走,往前走!你不要再被他騙了,不要理他、不要看他……往前走就好了!只要、只要跨出第一步以後就再也不痛苦了,往前走……不要、不要看他一眼……」

   她索性奮力咬住唇,閉上眼睛,雙掌緊緊拳握著,邁開步子開始往前走。

   暴雨狂肆急促地下著,她覺得自己每走一步路,腳底下都好像牽了一條如鉛銅般重的枷鎖銬住了她,急得要把她再拖回到他的身邊去。

   「不要回頭……是他……是他自己要來招惹你、捉弄你的,他罪有應得……你就、就別理會他,你並不虧欠他,讓他……讓他自生自滅……」冰兒必須一遍遍說服自己相信這份堅持,她好努力、好努力地抬高腳跟舉起步。

   「冰兒……別……冰兒……」東方狂低喃的喚喊聲再次響起,距離她幾尺之遙。

   「沒有人可以傷害我第二次的,沒有、沒有、沒有……沒有人……」她捂緊住雙耳,拒絕寒風再將他的喚聲灌進她的耳朵裡。

   好不容易,她終於走了一小段路。

   雖然只不過一小段,卻彷彿已經耗盡了冰兒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她越走越快、越走越急、越走越慌亂……腳底的沉重感漸漸消褪了,她開始奮力跑了起來,想讓自己能盡快逃離這種錐心撕肺的痛楚感覺。

   她合上眼簾只是跑,只是拼了命的一直一直往前跑。什麼都不敢看、什麼都不敢聽、什麼都不敢想。

   突然,她猛地撞上了一面銳刺的山壁——

   「啊——」一聲尖叫之後,冰兒整個人在半空中拋了一圈弧,然後才重重地狠摔落地。

   「噢……痛……好痛……」她喉嚨間像發了燒似的問叫,這一跤可著實摔得不輕哪!

   「好痛……」冰兒叫嚷道,酸澀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抽噎得根本講不出話來了。「好……痛苦……」

   就在她說完痛苦兩個字的當下,腦子裡突然就飛竄著冒起了一陣煙火,劇烈燃燒的火球砸得她只得眼冒金星、天搖地晃了起來。

   她想到在墜崖的剎那間,是東方狂摟住她的身子一起跌下去的。

   他和她不同,他有武功,他可以不必陪著她一塊兒掉下山崖的。可是他卻並未選擇鬆開她、置她於不顧,反而緊緊地把她擁在懷抱裡不放棄。

   他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住她,以自己的身體替她抵擋了墜落後猛烈的撞擊力量。那痛,該是比她此刻所承受著的,還要再多上千百倍吧?但他卻還是寧願陪著她一塊兒摔、一塊兒痛,直到最後一霎都不曾拋棄她獨自遠去。

   而她此刻,卻居然選擇頭也不回地離開,拋下了奄奄一息的他……

   「我……我不能回頭……」這時候,有兩種同樣強烈的情緒,一起拉扯著冰兒,她覺得胸口好痛,痛得她喘不過氣來,但她的心裡,卻還是寫滿了東方狂三個字。「我不……不……」

   有怨恨他的感覺,也有愛戀著他的感覺。

   冰兒分不清楚自己心裡究竟哪一種感覺佔得比較重,但她明白,無論如何,她絕不能眼睜睜地讓他從她生命裡消失。

   「我不要死……絕不能……讓他死……」冰兒失了魂似的呢嚷道,她奮力撐著濕地爬起來,裙子早在墜崖落地時就被磨破了,經過剛剛那麼一跤摔下去,襯底更從腳踝勾花到了大腿邊緣。

   她一把撩起腳邊那碎成了好幾塊破布狀的羅裙,將它們綁在腰間形成一圈突然變短的網裙,另外剩下的一些碎裂到根本綁不上去的布條,冰兒索性狠了心腸便把它們一把扯下來。

   解決了困擾住她的束縛後,冰兒提起腿就開始往回程的路上走,扭傷的腳踝走不了多快,她咬緊牙關,拚命向著剛剛急欲想逃離的方向踱過去。

   大雨滂沱阻滯,步履蹣跚難行,雨水像在和她對抗似的攔截在她的眼簾跟腳尖前。

   冰兒仰起臉,迎著夜空對望住滿天狂灑的雨。「沒有……沒有誰可以阻攔我要去找他的決心,沒有……就算、就算是老天爺也、也不行……」

   再大再急的雨勢,也澆不熄冰兒想立刻找到他的念頭,她拐著不太穩的步伐,一小步、一小步耐著性子繼續走,好不容易才走回到他倆摔下崖底的地方。

   「東方……」冰兒枯站著發愣,眼前居然看都沒看見他方才明明就還躺在那兒的身體。怎麼……怎麼不見了?一個受了重傷奄奄一息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就這樣憑空消失了呢?

   「東方……東方狂,你在……在哪兒呀……」冰兒來回焦躁得踱著步,深怕自己一眨眼就錯漏了他的蹤影。

   夜色太陰暗,再加上暴雨澆淋的雙重阻擾,眼前的視線根本僅能夠望見她舉臂之間的範圍而已,她急得想哭,但卻又拚命強忍住在目眶中翻滾著的眼淚。

   不哭,不哭,不要哭……他沒事……一定……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啊嗚……啊嗚……嗚……嗚……」突然間,冰兒的身後驟響起一陣野獸的嚎哮聲,她連忙追著叫聲把頭轉過去,一看,心跳差點就停住了。

   只見崖邊的石洞口,有一隻瘦弱的豺狼正叼著一隻被咬破了的長靴……

   「啊……慘了……」冰兒呆望著,喉嚨裡像被砸了一塊大石頭般堵塞住,她嘴巴張得偌大,又悲又恨地瞪視著眼前那只拖住長靴猛啃的豺狼。

   「嗚……嗚……」豺狼邊叫邊啃,看起來就像餓了幾天幾夜似的。

   「你……你這該死的……」冰兒氣極了,揚手撂起地上的石頭,便往豺狼的身上狠砸過去,一心只想要替東方狂報仇。

   「啊嗚……嗚……」豺狼哀哀叫了幾聲,實在餓得沒力氣了,轉身就想逃命。哪曉得忿恨難平的冰兒根本不準備放過它,抓了一截枯樹幹就撲上前去。

   「你……你這壞胚子……竟敢叼了我心上人的靴子!人家的情話都還沒對他說完呢,就……就被你這隻狼心狗肺的給……給咬死了,哇……不管不管,你……你還我東方狂……哇……還我、還我、還我啦……哇……」她打了就哭,哭了又再打,折騰得身下那只瘦骨嶙峋的小豺狼直在哀哀慘叫。

   「哇嗚……哇嗚……」它好像委屈得想說什麼似的,只可惜人獸殊途,哭得眼淚鼻涕亂噴的冰兒,根本也聽不懂它在鬼叫些什麼。

   「哇……人家的、人家的東方……」

   「冰、冰兒……」一抹蚊蚋般孱弱的喚聲隱隱響起。

   「哇……」冰兒哭得正盡興,身畔的動靜全沒注意到,她只是任由大串大串的眼淚穿梭在自己的臉頰上,由於哭得太劇烈,索性連擦都不擦了,反正手再快也比不上她傷心哀慟的眼淚快。

   「冰兒……冰、冰兒……」這次,他喚得大聲了些。

   冰兒怔怔地呆坐在虛脫的小豺狼身邊,往左右瞧了瞧,沒看見任何可疑的東西呀?

   她八成覺得是自己間接害死了東方狂,所以才會幻想著聽到他化成冤死鬼的叫喚聲吧?

   「冰兒……」

   「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她心底感到愧疚難安,開始驚駭得發毛。這是她生平頭一次害人喪命,也是頭一次撞見鬼……

   「是、是我,我在……在這兒,冰兒……是我……」這一次,說話的語調更清楚了,雖然短促,卻聽得出來的確是一個「人」在說話。

   冰兒一瞥,發現原來那發出聲響的地方,竟然是自已瞪了老半天的石洞口裡面,她一拐一拐瘸著腳步奔過去。一進去,竟看見東方狂正好端端地斜躺在石頭上瞅望著她。

   「你……你沒、沒死啊?」頰畔邊還掛著好幾滴沒干的淚痕,她就撲上去一把摟住他,腦子裡一片混沌空白,忽然就又哭又笑、沒頭沒尾的亂問一通。

   東方狂苦笑著倒抽一口氣。「是還沒死,幸虧我夠機靈,丟了那只沾著血的長靴喂野狼。我要真死了,你不把那隻小豺狼給剝皮、抽骨、分了屍才怪!」

   「人家……人家哪有那麼狠……」她不好意思地低下臉,撇撇嘴笑了。

   「你不狠?把自己的心上人丟在路邊不聞不問,還不狠?」

   「東方狂——」她突襲上去,壓在他的胸膛上留了記齒印。「哼哼,我只是嚇嚇你,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隨便欺負我——」

   「從我被你這小磨人精半騙半哄的,花下大筆冤枉錢買下你後,這被欺負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東方狂乾笑了幾聲,把她攬在懷裡輕撫著。

   「我哪有!你才是害人精,那麼多的面貌,害我根本分不清啥是真情,啥又是假意的?」

   「對不起,冰兒……有些事,我希望讓你明白、讓你能更瞭解我……」東方狂暗淡的眼神裡,隱隱約約閃爍著一抹迷離的光芒。他撫著她濕淋淋的黑髮,將每一撮髮絲都捻在自己的指縫中。

   她很安靜,乖順地倚偎在他身上,認真的注視著東方狂嚴肅的表情。

   「你說過如絮是我的責任,沒錯,我應該對她負起責任。如絮……之所以會瘋,大半的原因是因為我,是我漠不在乎、置之不理的態度逼瘋了她。她……她雖然是我的侍妾,卻早被我……我爹……」他艱澀得講不下去了,第一次對旁人訴出自己埋藏在內心底的苦,那是段令他很難堪的冤債。

   「別說……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冰兒主動封吻住他的唇,為他的苦澀而落淚,他心痛,她也跟著難受。「別哭……我愛……」

   「你不會知道的。」他搖搖頭,將臉龐埋在她細滑的臂彎裡,真摯脆弱的神情沒逃過冰兒的眼睛。「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娘……就被我爹的荒淫無度給逼瘋了,我娘很愛我爹的,她根本受不了得永遠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卻又攔阻不了他,所以……所以就在我面前自盡了……」

   「狂……」冰兒喚著他,溫柔地勾勒住他的脖子。

   「我娘把自己吊在屋樑頂,雙眼睜得好大好大……她望著我一直笑,不停不停地笑,笑到嘴角都抽搐了……我永遠……永遠也忘不掉我娘臨死之前的那張臉,她的笑……比哭還絕望。那件事之後,我……我再沒法子說服自己去尊敬我爹,可是……卻也恨不了他……我覺得很痛苦……很痛苦……」

   「不痛……不痛了,你還……還有我,我再不會讓別人有機會令你痛苦了,不會、不會……再不會了……」冰兒攬緊他,輕輕俯身吻住東方狂。

   心疼……是為了愛他而感到心疼。這是她生命中前所未有的一種新情緒,附著在對他漸漸滋生蔓延的情意裡。

   性情裡那份充滿韌性的狂野因子,因為多了一個他,而慢慢變得柔軟。

   或許自己心裡早就愛戀著他了吧?要不然,為什麼每回一碰見他,就羞惱得渾身不對勁兒?雞皮疙瘩掉了滿滿一地?現在回憶起來,想必就是他那雙深邃幽離的目光勾引住她了呀,勾得她常常頭昏腦脹、口齒不清、手腳也總會癱軟又無力……是她早從一開始就已經陷在愛他的漩渦底了嘛!

   「還有我、有咱們兩個,我會愛你、會很愛很愛你、會加倍加重的愛你的……」冰兒的身子緊貼著東方狂,像水蛇般滑溜溜地攀附纏繞住他。

   假如她是燒炙的煤炭,那他必定便是一陣能令她助燃的急肆狂風了,因為有他,她才能壯志滿懷的開始熊熊燃燒呀。她不單只是心靈為了他焚燒,就連身體也都躍躍欲試地直想往那火裡撲過去……冰兒的身子壓在東方狂身上,捧住他的臉,輕輕吻著他合上的眼睛、他高挺的鼻樑、他隆起的顴骨、他教人心醉的唇……

   進而順利滑人他的唇瓣間,嬌俏的舌尖才稍稍一翹,便鉤住了他正也同時向她索取而來的唇舌,兩舌相交纏,就像兩尾急欲交歡的水蛇,牢牢吸附著彼此的身軀,不斷不斷地嚼咬、吸吮,絲毫不懼怕歡愛前的短暫折磨,固執得只情願懸吊在搖搖欲墜的半空裡。

   慾望焚身,情潮掀漲,他倆緊緊纏抱在一起,根本沒想過要再分離。

   「冰兒……」他睜開眼眸望著她,眼中佈滿了請求的詢問。

   「是,我是你的了,是你的……你要我,我也……也同樣要定了你……」她的唇忽退出,轉而盤踞至東方狂敏感突豐收的喉結處。

   冰兒先以唇瓣圈攏住,然後才開始一遍一遍地輕啄,她啃蝕的觸感就好像一群急急經過的螻蟻,走得又快又急又倉促,讓人都還來不及感覺便已經挪走了,遺留下一陣陣教他焦燥難耐的搔養酥麻滋味。

   「我要……你也是我的……」冰兒的唇再度向下輕滑,原本趴伏在他身上的身子亦漸漸順勢朝下挪移,移到他的胸窩前。

   濕濡的衣物黏纏著他倆,她一邊俯臉吻啄著他臉口上的心跳,一邊還不浪費半點時間,動手剝開了彼此身上的衣衫裙襦,急忙的脫著扯著,好幾次都教衣物上的綢緞給勾住了指甲。

   她從沒有如此主動親近過任何人,只是靠著慾望中的本能,一點一滴的靠近他、觸碰他、探索他……

   「冰兒啊冰兒,你永遠就是你自己呵……總像團急得燃燒的烈火……」東方狂一把擁住她,將她赤裸光潔的身軀包鎖在他的胸懷之間。

   這次的感覺好奇妙,充滿了一連串狂奔不止的愉悅驚喜,和之前他狂暴進入她時的感覺,一點也不相同。這回,有了確認了的愛情,有了對彼此慾望中最想要探求的需索後,剩下的,就只差兩人一起攜手抵達終點的浪漫了。

   「唔……」在他們同時發出了驚歎後,交纏不離的身軀遂開始來回翻騰地游律,一上一下、一躁一狂……

   忽急忽緩的喘息聲中,偶爾夾雜著彼此對於心上人完美的讚歎,交纏越緊越濃密。一雙赤裸的身軀間毫不羞愧隱晦,因為迷戀著的不只是眩惑的感官,還有他們托負給對方的真情。

   這會兒,他倆歡愛的時刻,才正要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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