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浩天聳了聳肩,「這是早該做的事,不是嗎?」雖然她不提,但他心裡明白,她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她還是渴望名份,「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要不是礙於我爺爺,我早就公佈我們之間的關係了。」
她雖然欣喜,但還是有一絲的不安,「但是你爺爺的問題依然存在不是嗎?還有西進大陸的事情……」
他握著她手掌的大手緊了緊,「我會處理,前一陣子我已經跟爺爺提過你,我不想隱瞞你的身份,雖然他依然不贊成我跟你在一起,認為我們的身份相差懸殊。他是要我娶呂盈盈才答應讓我去大陸,但不管如何,你還是我的最愛。」
聽到他的話,她的心不停的往下沉。他是什麼意思?她依然是他一輩子見不得光的女人嗎?呂盈盈還是最適合他的正室嗎?
「你別擔心,」他安撫她的情緒,「一切都在我的掌控當中,我不會讓別人打擾你。」
她淡淡的一笑,並不是她不相信他的話,而是很多事似乎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想起方才慶祝會上的一團亂,她不由得在心中打了個寒顫。
老實說,她並不喜歡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想起呂盈盈離去時那抹惡毒的眼神,她的心不禁沉重了起來。
車子停進了停車場,宋浩天率先下車,望著兀自神遊太虛的唐穎宜,他的嘴角扯出一個弧度。
他繞到另一邊,將門給打開,把她抱出來。
「你幹麼?」她嚇了一大跳。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在想什麼?」
她黯然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會想知道的。」
他聞言緊緊的摟著她,霸氣的說:「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可以離開我。」
她的手緊攀著他的頸項,他們都是寂寞的人,在育幼院的日子裡,她習慣了寂寞,但不代表她喜歡寂寞,而浩天──一個看似擁有一切的天之驕子,爺爺老了,不能全然的體會他的需要,而父親更是有了女人之後就將他當成隱形人。
於某個層面來說,他們是同樣的人,害怕寂寞、渴望愛,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們兩人更彼此相愛,但……
她的手把玩著他的領子,然後吻向他的唇,他的體熱頓時暖了她冰冷的身心,從十六歲遇上他的第一天起,她就注定跟他糾纏不清,這是她唐穎宜的宿命,但現實逼得她不得不放手……
拿著報紙,唐穎宜隨意的翻了翻,卻意外的看到版面上的新聞,她的臉色蒼白,壓住作嘔的衝動,閉上了眼,想緩和一下昏眩的感覺。
「怎麼了?」宋浩天一面扣著襯衫鈕扣,一面從房裡走出來,「令天有什麼新聞嗎?」
一直以來,她都比他早起,替他準備早餐,順便告訴他令天報紙刊登的事件,她柔美的聲音可以令他的一天有個愉悅的開始。
她聽到他的聲音後睜開眼睛,擠出的笑容有些勉強。
「怎麼了?」他這才注意到她的病容,「不舒服嗎?」
「有一點。」她笑得牽強,「你看。」
「幹麼?有大新聞嗎?」
「對啊!」她歎了口氣,點了下頭,「有一則很大的新聞。」
她將報紙推到他面前,只見標題上寫著──近期內,華新集團總經理宋浩天將與呂氏集團董事千金呂盈盈訂婚,這消息明顯得令人想忽略都難。
宋浩天見到斗大的標題臉色大變,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搞的鬼,這該死的丁琳!他一把將報紙給揉成一團,丟到一旁。
看到他暴怒的樣子,她一楞,「浩天,別生氣。」
他驚訝於她的平靜,「我怎麼能不生氣?就算他們要做什麼也得經過我的同意!他們現在這麼做是完全沒有把我給放在眼裡。」
她的手輕柔的撫向他的臉,「別生氣。」她知道他跟他父親和繼母的關係很糟,但她還是不希望他因此跟長輩起衝突,「好好去跟他們談談,不一定這個……不是他們的意思。」
除了他們還會有誰?宋浩天無奈的注視著她的美眸,這四年來,她的外貌依然如同當年那般甜美,但笑容越來越少出現在她的臉上,他心慌、心急想要她回到過去的快樂,偏偏她總是封閉起自己。
「我真是不懂你,」他輕柔的揉了揉她的頭髮,「你現在不是應該暴跳如雷才對嗎?」
「我是很想,只不過我現在頭很暈,」她俏皮的說,「我怕一發起火來,我會把剛吃進去的東西全吐出來。」
看見她的臉色比方纔還糟,他皺起眉頭,「你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她的手輕拉住他,「我想躺一會兒,如果沒有好一點的話,我自己再去醫院。」
他不放心的看著她。
「放心,沒事。」她吻了吻他的臉頰,「只不過今天我不能上班了,我可以請假嗎?總經理。」
他輕敲了下她的頭,「還會開玩笑,代表你沒什麼。」
她本來就沒什麼,除了頭真的有點暈,心有點痛之外,她好得不能再好!
「別理那則新聞,知道嗎?」送她上床,他不放心的叮嚀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是個愛胡思亂想的小女人,「我會處理。」
「我知道。」她輕輕應了聲,臉上的笑容直到他離開後才隱去。
真正分離的時間終究要到了嗎?她拉起棉被緊緊裹著自己,天啊!真希望浩天跟呂盈盈訂婚的事只是一場夢,睡醒之後,一切都過去了。
一個孤女跟一個集團董事千金……雲與泥的差距,門第之見的隔閡,就如鴻溝將他們分開。
急促的對講機鈴聲使睡夢中的唐穎宜迷迷糊糊的醒來,頭暈的現象是好了點,但依然有反胃的感覺。
她強打起精神,拿起話筒,一樓的管理員說她有訪客。
訪客?!
她沒有任何一個朋友知道她是住在這裡的,再聽管理員報上訪客的名字後,她臉色大變,壓下心慌的感覺,請對方上樓。
一掛上電話,她不敢遲疑,趕緊換了件衣服,鏡子裡的自己一臉病容,但時間緊迫,她也沒法使自己有元氣一點,就在審視的當頭門鈴響起,她連忙將門給打開。
丁琳伴著香水味走進屋內,唐穎宜壓下作嘔的衝動,盡可能離這些香味遠一些。
一直以來,只要面對著丁琳,她就會不由自主的緊繃神經。
畢竟當初是她堅持將她這個小孤女趕出育幼院,這樣的殘忍她就算想忘也忘不了。
在她的心目中,丁琳雖然美麗,但實則如同一個猙獰的巫婆。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的來意吧!」看都沒看她一眼,丁琳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浩天明天就要去上海,走。」
唐穎宜被她的話驚得忘了自己的不適,走?!她的意思該不會是……
「現在?!」
「不然呢?」丁琳高傲的反問,「我已經叫了輛車在下面等著,快點!別浪費我的時問,我待會兒跟美發師有約。」
她神色蒼白,沒有辦法動作,只是靜靜的看著丁琳。
「我知道你這個年紀的女孩是愛情至上,但是你以為愛情可以持續多久?」丁琳也看著她,一臉不屑,「一個毫無背景的女人對浩天而言只是個累贅,浩天就算不講,你也該有自知之明,在你還未拖累他之前,早點離開,以免自己成為他的障礙物時才一無所有的被一腳踢開。」
她依然一派沉默。
她的反應倒是令丁琳意外,她預期她會有很多情緒化的反應,而安靜可不在她的意料之內。
她從皮包裡拿出一張支票,「給你。」
唐穎宜瞄了眼,「這是什麼?」
「錢。」丁琳露出算計的笑容,「一千萬,你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看著支票,她覺得諷刺,「我不要。」
「不要?!」丁琳有些意外,「你瘋了嗎?」
她搖頭,「我只要浩天快樂。」
聽到她的話,丁琳冷哼了聲,「快樂是用錢堆砌出來的,你以為沒有錢能有多大的快樂?」
看丁琳說這話時的神情,她覺得她好可憐,一個以為有錢就足以擁有全世界的女人好可悲。
「我承認錢很重要,但錢──不是最絕對。」她喃喃自語的說道:「我會走,是因為我要浩天更好。」
丁琳對天一翻白眼,她才沒空聽個小白癡空談廢話,「既然要走就快點!我已經說了,我沒有多少時間。我告訴你,你可別在我面前一副柔弱的樣子,然後在背後搞把戲,憑你要跟我們鬥,門都沒有!」
她不會那麼不自量力跟她爭奪些什麼,唐穎宜在她的催促下走回房裡,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留下了絕大部份的東西,只帶走幾件必要的物品,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在丁琳犀利目光下,她離開這個與宋浩天共度無數晨昏的家。
這一別,可能一輩子不見了吧……
傭人才將門給打開,宋浩天便如同一陣風般捲進來。
原本坐在餐桌前用餐的宋鎮邦和丁琳被他發出的巨響給嚇了一大跳,兩人同時不悅的站起身走出去,想看是誰來他們家撒野。
途中,他們與他遇上。
「浩……」
宋鎮邦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他視而不見的越過他,手掌冷酷的鎖住丁琳的頸子,把她壓制在牆上。
丁琳被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浩天!」宋鎮邦嚇得心臟都快停了,「你在做什麼?!快把你阿姨給放了!」
宋浩天空著的手一推,他踉蹌的退了幾步。
他憤恨的目光對上她驚恐的眼,「說!」他的手微微用力,「你把穎宜怎麼了?」
「我……」她困難的從口中擠出話來,「我……什麼……都沒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宋浩天的手更使勁,死瞪著她。
丁琳覺得頸子越鎖越緊,不由得用力的捶著他的手,要他放了她。
「浩天!」宋鎮邦在一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快把你阿姨給放了!」
「不!」他冷冷的說,「說,穎宜呢?」
「我怎麼知道那個賤丫頭去了哪裡?」她這下連腳都用上了,四肢不停揮動著,偏偏他依然不動如山。
「說!」他根本不乎自己是否會掐死她,他只知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消失了,他要找回來,他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我不知道。」她依然嘴硬。
「你阿姨都說不知道了,快點把她給放了!」宋鎮邦也動手推著兒子,要他控制怒氣。
「我問過管理員,令天下午你到我的公寓找穎宜,你還讓她坐上計程車,對不對?」
丁琳閉上眼,蓋去眼底那股對他的憤怒和對唐穎宜的不屑。
「對。」在知道他真的會為了那個賤丫頭將她給掐死之後,她回答了,「不過我只是告訴她事實,是她自己決定要離開的。」
「什麼事實?!」宋浩天怒不可遏。
「你已經要娶盈盈了,那個女人本來就應該走,你不會以為盈盈會任由你在外頭養個小的吧!」
聽到她的話,他的身軀一僵,手一鬆。
趁著這個機會,丁琳連忙推開他,跑到宋鎮邦的身旁,她還不忘用力捶打了宋鎮邦一下,這個丈夫真是一點用都沒有,竟然放任他的兒子對她這個後母動手動腳。
「總之,你就乖乖的等著當你的新郎就好,至於那個賤丫頭……」
她的話硬生生的消失,因為宋浩天突然抬起頭令她說不下去,他臉上惡狠狠的表情使她不由自主的退後幾步。
「誰說我要娶呂盈盈?」他陰沉的問。
「難……難道不是嗎?」拉著宋鎮邦,她要他幫腔。
宋鎮邦清了清喉嚨,「是啊!我們都跟你爺爺和呂家談好了……」
「什麼叫談好了?!」他大吼一聲,「你們問過我嗎?我有說什麼嗎?」
宋鎮邦一時啞口無言,浩天是沒有說什麼,但是他當然得跟盈盈結婚,不然西進的事怎麼辦?
「總之,你娶盈盈就對了。」他試圖讓自己恢復一些威嚴,「至於那女人,反正走都走了,而且你阿姨也給了她一筆錢,她會過得很好。」
「你們!」宋浩天手緊緊握拳,眼光充滿對他們的怨恨,「若我找不到穎宜,你們一個個都要付出代價!」
如同來時一般,他旋風似的離去,留下廳裡錯愕的兩人。
「你看吧,浩天真的生氣了。」宋鎮邦只要想到他的眼神就打心底發寒。
丁琳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生氣又怎麼樣?他本來就該娶盈盈,我們做的事是對的,大不了明天我們上老太爺那一趟。」
「你要幹麼?」他不安的問。
「浩天被個狐媚的小孤女迷了心竅,竟然來這裡跟我們發脾氣,還差點要把我殺了!」她瞄了他一眼,「那個小孤女實在不簡單,說什麼我們也不能讓這樣不單純的女人進宋家。」
「你……」聽到她的話,他一楞,這明明不是事實,但是不認同的話語在她犀利的眼神瞪視下,被他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反正那個小孤女已經走了,那她想怎麼講也無所謂了不是嗎?他昧著良心想。
希望徵信社的大門突然被用力的打開來,石風星連頭都懶得抬,通常會這麼不禮貌衝進來的只有一個人,就是樓下那個想當紅娘但卻根本什麼都做不好的連詠雯。
「我們夏老大在裡面,」石風星懶懶的指了指夏澤的辦公室。「你應該很熟了,自己找。」
對方急促的越過他的身旁,不對!這麼沉重的腳步聲不是屬於樓下那個女人的,他抬起了頭,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閃進夏澤的辦公室。
該死!石風星詛咒了一聲,他會被夏老大給罵死!他忙不迭的跟了進去。
「對不起,夏老大,我不知道……」
「沒關係。」夏澤對他搖了搖手,「他是我朋友,有事找我。」
石風星瞄了那個如同雕像一動也不動的男人一眼,聳了下肩,看來有案子上門,他乖乖的關上門離開。
「你應該!無事不登三寶殿吧!」夏澤帶笑的看著一臉冷硬的宋浩天。
他還記得當初在英國讀書時,他最喜歡逗弄這個冷得像冰塊似的男人,當時他們兩個是班上唯一的台灣人,在異鄉的生活似乎會為了這麼一個很簡單的原因而聚在一起。
他喜歡逗他,他也讓他逗,而且不是他在說,這個男人還真的是非常沉得住氣,沒看他發過脾氣,氣憤時,一張臉頂多變得更冷罷了。
一直到最後要畢業時,他才知道原來這個同學的來頭不小,在台灣金融界佔有一席之地的華新集團竟然是屬於宋浩天家族的,這使他佩服起他這有著雄厚背景,但卻不會用來壓迫他人的個性。
「什麼事煩惱我們宋大少爺?」
「我要找人。」宋浩天面不改色的說道。
「我不相信你們華新集團沒有人可以幫你找人。」夏澤靠著椅背看著坐著直挺挺的他。
「不能讓華新的人插手。」他瞄了夏澤一眼,「我可以信任你,幫我找人。」
夏澤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聳了聳肩,「我開的是徵信社,找人當然沒問題。找誰?」
「唐穎宜。」他簡短的回答。
「然後?」
「今年二十二歲,十六歲離開聖安娜天主堂育幼院。」
夏澤的手靠在桌子上,等著他繼續說,但他卻閉上了嘴。
「宋大少爺,你不會以為跟我說這兩句話,我就可以替你找到人吧?」
他陰鬱的看著他,「你還想知道什麼?」
「她是什麼身份,你為什麼要找她?她的職業呢?有沒有她的相片?」
「她是我女朋友,之前在華新的會計部工作,」他拿出皮夾裡頭的相片,「這就是她。」
夏澤瞄了一眼,眼底閃過驚訝。
不會吧?!這個漂亮的大眼妹,不就是連詠雯拍著胸脯保證的「終極武器」嗎?
「可以嗎?」
他不置可否的聳了下肩,將相片還給他,「為什麼要找她?」
宋浩天淡然的回視他,「不關你的事。」
「若不說,你另請高明。」要跛他也會。
他僵坐在位子上好一會兒,「你可以替我找到她?」
夏澤肯定的點頭,「一個星期之內。」其實若要,他只要一天的時間就可以搞定,只不過,他想要逗逗這個大冰塊。
「好。」他的臉上閃過光亮,「衝著你這句話,她是我愛的女人,我不能沒有她。」
夏澤瞪大眼,他沒想到大冰塊竟然也有感情!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他笑了笑,「覺得你比較像個人了。」
「你是什麼意思?」
他攤了攤手,「沒什麼,總之我一定會替你找到她,帶回你的陽光。」
「我一定重重酬謝你。」
「錢就免了。」夏澤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臉,「結婚時找我當伴郎就好。」
「沒問題。」宋浩天伸出手用力的與他一握,為了穎宜,原本該前往上海的他停下所有的工作。
而宋鎮邦和丁琳一見他亂了陣腳,便「義不容辭」的取代他前往上海,他不知道他們想怎麼亂搞,此刻的他,也一點都不在乎他們想怎麼樣。
只要找到穎宜!站在太陽底下他長呼了口氣,這個傻丫頭,離開了他,怎麼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