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以沒空呢?」齊若玫霸道地把漢堡從他口中搶走,眉宇間充滿不悅。
她都跟人家說好一定會帶他這個大老闆一起去參加婚禮的,他要是不能去的話,她的面子要往哪裡擱啊?要知道,她可以什麼都不要,但除了錢和面子之外。
「喂,那是我的耶。」沈弈方望著被她奪走的漢堡著急地嚷嚷著。「我的麥香雞堡……小姐,你好歹也體恤我代你工作的分上,分我一口漢堡吃吧。」
從來不知道自己寫的字是如此潦草難懂,他發誓從此刻起他得好好地把字的一筆一劃寫得清楚一點,否則再讓職員花大把的時間在解讀他所寫的字上,他心裡可會過意不去。
「打完了嗎?」齊若玫揚揚手上的漢堡,宛如老闆的口吻。
「快完了,只剩幾行。」到底是他老闆還是她是老闆啊?沈弈方無力地想著。
「那還不快打。」把他咬了幾口的漢堡往桌上擱,她拉把椅子坐在他身邊監視。「都過中午了,你要是不趕快打完的話,我今天能順利下班嗎?」
「用不著擔心了吧?都說快打完了。我可是擱置了很多事,專心地替你工作呢,你竟然還不知道要感恩圖報。」漢堡的香味飄到鼻端,沈弈方垂涎著桌上的美食。
「可沒人叫你要當老闆累死自己啊。」看他是真的很餓了,齊若玫還是軟下心腸,把漢堡塞到他嘴裡,仍一邊抱怨著。「又寫這種沒有人看得懂的字,就算我的隱形眼鏡沒出毛病的話,我的近視一樣會加深,而且腦子還會秀逗掉。」
沒把她的埋怨聽在心裡,沈弈方愉快地享用著她帶回的速食餐,並在極短的時間將食物全解決掉,注意力再度移回電腦螢幕上。
「喂,我說的話你到底聽見了沒啊?像你這樣不聽員工傾訴心中想法的老闆怎麼會得到屬下的認同與支持呢?」齊若玫啃著漢堡,盯著他專注的神情。
其實,他真的長得不錯,這個事實在她心中確定不下數十次,但每多見他一次,她總會覺得他又有了改變,讓她無法輕易地移開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這個樣子分明是她心中想要的對象。
其實,就算他是她期待巳久的理想對象,而對他認真也是白搭。他說過他對女人沒興趣,她是不會傻得去愛上他的;她很清楚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也清楚這件事只是鬧劇一場,事情一過什麼都不會留下,但她又為何會感到傷感?為何會一沒見到他就開始想念他,不管是笑是生氣,她想念他每一個表情。這太不尋常了,就算是商天祈,她一個月沒見到他,也不會有什麼想念之類要命的感覺,偏偏……
她是不是該去看醫生了?齊若玫有些不安地想。
「我不想得到你的認同或支持,對我而言,你算是很麻煩的職員,你看過老闆替員工工作的嗎?我可不覺得這是體恤員工所要做的。」沈弈方發覺了她異常地沉默,偏過頭看著她的出神。「齊若玫,你啞啦?」
齊若玫回過神,一臉認真地道:
「老闆,你覺得我是不是很不正常啊?這樣說好像也不太對,你覺得我是不是……」她想問他有一丁點兒喜歡一個同性戀是不是不正常啊?但她問不出口。
「你不正常?不會啊,我覺得你正常得很可愛。你開朗又活潑,雖然滿凶的,有什麼就說什麼,但我覺得這並無不妥啊,能把心裡的話大聲地說出來是很健康的舉動,比那些有事都只會往心裡頭堆的人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了。」沈弈方語氣意外地溫柔,連幫她撥開瀏海的動作也被溫柔催化了。
「我不是要聽這個啦。」齊若玫有絲彆扭地道,只不過是稱讚了自己幾句,平常的大方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問你哦,有沒有女人喜歡過你啊?」
如果有的話,那就代表她不算不正常了;要是她不正常的話,那其他的女人也一樣有病了。
「女人?」沈弈方挑挑眉,懷疑她怎麼會突然問這種問題。想他一表人才,怎麼會沒有女人喜歡他呢?太看不起他了吧。「當然是有嘍,你幹嘛問這麼愚的問題啊?我長得一副不得人疼愛的樣子嗎?」
「被女人喜歡,你還很高興?」齊若玫驚訝地道。想商天祈要是知道哪個女人又看上他的話,他是立刻逃之夭夭,能像她這麼受他疼愛的女孩可是沒有呢。
「我為什麼不能高興啊?」難不成被男人喜歡他才能高興嗎?光想就起雞皮疙瘩,壓根兒不敢想像有男人向他吐露愛意的畫面,八成會吐個三天三夜。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高興,可以、可以……」他真的是同性戀嗎?齊若玫根深柢固的觀念開始動搖,他看起來真的不像是同性戀哪。「對了,你真不能陪我去參加我同學的婚禮嗎?」
沈弈方拍額低呼,還以為她早忘了這件事。她很有把話題扯得老遠又抓回來的本事,但這並不值得嘉許,只是增添他的煩惱罷了。
「真的很不巧,那天我一個朋友也要結婚了,他找好的伴郎中有一個人那天剛好要進手術房開刀,臨時找了我去。」受人之托,必須忠人之事。這是他立身處世的座右銘之一,守信對一個生意人是重要的原則。「我都說好了,要是我臨時說不去會給他增麻煩,所以只好對你抱歉了。」
「什麼嘛,真的不行哦,好好的一個老闆偏偏要去當人家的伴郎,幹嘛不直接找你當主婚人就好了?」齊若玫難免失望,這教她如何去向葛平萱解釋呢?事關她的面子耶,她可不想讓班上的那些大嘴婆看笑話。
「主婚人?」想起這個,沈弈方還真是欲哭無淚啊。「我是很想當主婚人,但是有人搶先我一步;不過,論知名度和在商場上的重要性,那人是比我厲害了很多。」
「誰啊?能比你還厲害,在我的心目中,你能幫我進到公司裡工作,是最厲害的人了。」齊若玫一副崇拜的口吻,把他當作她的救世主一樣地景仰著。
「你能不能少提這件事?我可是一點也不引以為傲啊。」沈弈方十分無奈地道。看著齊若玫雙眼仍是無辜地閃亮著,他放棄對她說教。「那個人是台北沈氏集團的總裁,在商場上他是老手了,而我還算是新人,當然只能當當伴郎。」
「沈氏集團的總裁?不就是老闆您家的大哥嗎?」齊若玫雙眼倏地綻放著前所未有的晶亮。
齊若玫過於興奮的反應著實讓他心裡很不舒服,口氣有些汜酸地道:
「怎麼?你很崇拜他嗎?別想了你,他早就結婚了,愛他的老婆愛得要死。」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齊若玫嬌睨了他一眼。他憑什麼以為她會對一個有婦之夫感興趣啊?沈磊可是商天祈的偶像呢,要是學長也能看到他的話,他一定會很高興。「還不都是你說的,害我都不想去我同學那邊了。聽說你大哥長得很帥耶,有沒有比你還帥啊?他是酷酷的,還是幽默的?我好想看一看他的廬山真面目哦。」
重要的是,他大哥知不知道他的弟弟是個同性戀啊?
「沒見過面的,你就這麼喜歡了,怎麼我這個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的弟弟卻不讓你這麼著迷啊?」他很不是滋味地說著,心裡難以撫平的騷動全是因為她,他是在吃醋沒錯,只是她知道嗎?
齊若玫愣了會兒。她怎麼在平常的空氣中聞到一股很強的酸味啊?不可能的,她勉強地扯出一個微笑。
「你當然也很好啊,幫我找到這麼好的工作,幫了我這麼多,我很感謝你,把你當我這輩子最大的恩人一樣看待呢。」說這麼多好話,他該不會又生氣吧。
原來她只把他當恩人,一個能讓她進有信工作的恩人。「恩人」,他憎恨極了這個名詞,好像他對她有任何不軌的想法都是很罪惡的。他只不過有時候會想抱抱她、親親她而已;只不過想知道開始牽掛一個人會是怎麼樣的感覺。
天哪!他在想些什麼啊?她才不過十九歲,對他而言只是個小女孩哩,他竟然會有那些荒謬的想法,這算什麼啊?這代表他喜歡上她了嗎?說真的,其實她也是個滿不錯的女孩子,脾氣兇惡但心地善良,尤其是她炯炯有神的眼睛,隨時都充滿著歡樂,想追她的人一定是不在少數,他追得過那些年輕小伙子嗎?
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齊若玫毫不客氣地拍了下他的頭頂,絲毫沒有上主下從的觀念。她以討債的口吻說道:
「好了啦,你還在東想西想什麼啊?還不趕快打完,我下班之前要交的耶。」
天底下一定沒有像他這樣被下屬虐待的老闆。沈弈方把焦點放回電腦螢幕上,開始敲敲打打,打了一段後,感覺到肩膀上有股沉重感。他轉過頭才知道是齊若玫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
「你真的很過分了。」沈弈方低聲道,眼神卻是異常地溫柔及寬容。
他情難自禁地輕啄了下她的唇,一股濃郁的情愫突湧而上,和諧的氣氛包圍著他們倆,就像……真正的情人一樣。
太陽西沉之時,齊若玫帶著睡眼惺忪的商天祈來到了喜帖上的宴客地點。
「呵、呵,排場還挺大的嘛。」齊若玫又妒又羨地道。
宴客的地點是在男方的家中,采歐式自助用餐。庭園式的歐洲別墅,佔地約百來坪,圍牆外全停滿了車輛,擠得水洩不通。想男方必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偏偏自已不能把沈弈方給拉來做男伴,得帶身邊這個剛睡醒的傢伙。雖然是長得英俊瀟灑,但光瞧他身上這套皺得跟酸菜一樣的西裝,整個人的氣勢都全沒了。
「是滿有排場的。」商天祈打了個呵欠,對這個燈光輝煌的地方全然是沒興趣。
「你可不可以不要打呵欠了?」齊若玫咬牙切齒地道。
「學妹,我可是今天下午一點才睡的耶,趕報告趕得都快虛脫了,好不容易有時間可以睡覺,偏偏你又拉我來參加什麼爛婚禮的。」商天祈耙耙亂得跟鳥巢似的頭髮,止不住連連的呵欠。
「你以為我真的想帶你來嗎?早知道你今天這麼懶散,我還不想帶你出來丟人現眼呢。還不是沈弈方有事,否則我都跟人家說好要帶他來了。」齊若玫頗埋怨地嘟著嘴。「我和葛平萱在歐恆的時候就很不對盤了,現在她都撈到一個白領階級的人當老公了,而我呢?難不成要一輩子都和你廝混嗎?當然要找上得了檯面的人當我的男伴嘍,沒想到沈弈方早和別人說好要去當伴郎了,真不夠意思。」
「你少抱怨了好不好?」瞧她把他說得一點價值也沒有的樣子,商天祈氣得是橫眉豎眼。「有人肯陪你來就很不錯了,還這麼不知道要感謝,想我商天祈在歐恆的時候也是很多人追啊。」
「好漢不提當年勇。」齊若玫瞪了他一眼,隨即說:「快進去吧,喜帖上面六點半開席呢,再不快點,我們就等著吃『菜尾』了。」
想拖著商天祈的手臂往前走,卻發覺他是動也不動地杵在當場。齊若玫歎了口氣,又回到他面前,不解地問道:
「商先生,你還在發什麼呆啊?我說的話你是沒聽見嗎?」
商天祈看也不看她一下,只輕輕地丟下一句:
「跟我走。」掙脫了齊若玫緊錮著的手,他大步向前邁去。
「喂、喂,你要去哪裡啊?我肚子很餓耶。」齊若玫在他身後無力地叫道。見他頭也不回,只好提起力氣追上前去。
商天祈的步伐在快和一對夫婦撞上前突兀地停住,害得緊追在後的齊若玫一頭撞上,痛得掩鼻輕呼。
「商天祈你要死啦,要煞車也不會通知一聲。」齊若玫捶了下他寬闊的背膀,不料商天祈整個注意力只放在面前的夫婦上,全然不理會她的哀呼。
「沈先生你好,很高興能見到你……和沈夫人。」商天祈難掩喜色地上前握住對方尚未伸出的手,神情十分地激動。
齊若玫好奇著誰能吸引住她那向來不輕易和人寒暄的學長。她從商天祈身後站了出來,狐疑的眼神不斷地打量著眼前的男女。
「學長,他們是誰啊?」男的長得是英俊帶著嚴酷,女的長得平凡,但平凡中又帶著一股很脫俗的氣質,她無法用言語說明。
只是,她總覺得男人很熟悉,好像曾經見過面;像他這麼帥的男人,她應該是過目就不會忘的啊。
「他們是北部『沈氏集團』的總裁及總裁夫人。」商天祈偏過頭朝一臉無知的她道。沈氏集團的總裁沈磊可是他的偶像呢,但得先說明,他崇拜的是他的商業手腕而不是他過人的外表。
「什麼?」齊若玫驚訝地眨眨眼,想再次確定他們的身份。「學長,你說這個男的是『沈氏』的總裁,那也就是——」
「你老闆的哥哥。」商天祈毫不遲疑地替她接了下句話。
「怎麼可能?他怎麼會在這裡呢?我家老闆說他和他哥要去參加一個朋友的婚禮,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呢?」齊若玫簡直不敢相信目前的狀況,沈弈方他哥要是在這裡的話,那不就代表他們參加的婚禮是同一對夫婦的婚禮嗎?
「這就是說你們兩個是擦肩而過了,真是烏龍。」要是知道沈磊也會來到的話,他就不穿這身頹廢的衣服了,都怪若玫沒先確定好。
「哦,氣死我了,等我逮到他的時候,他就慘了。」齊若玫義憤填膺地捲起袖子,丟下商天祈及沈磊夫婦兀自往會場走去。
目送她的離去後,商天祈十分抱歉地朝他們夫婦道:
「對不起,我學妹和你弟弟之間有些誤會,現在找他去了。」
「她認識弈方?」沈磊揚眉道。雖尚未得知女孩的姓名,但活潑的模樣還算能討他的喜歡。
「弈方的結婚對象嗎?那個女孩看起很年輕。」古小暮淡然地道。
「還好啊,你嫁給我的時候不也才二十出頭而已嗎?」沈磊溫柔的眼神不斷地注視著身邊的另一半,也只有在看她時,他嚴厲的眼神才會這麼溫和。
「那是因為我沒有理由不嫁給你。」古小暮雲清風淡地道。兩人的過去也是風風雨雨,也曾讓她面臨生死關頭,但她還是嫁給了最愛的男人,只因她離不開他。
「那是你最聰明的決定了。」沈磊低笑了幾聲,親吻了下她的臉頰。
「咳、咳,對不起,容我插一下話好嗎?」商天祈雖不想打破他們之間的濃情,但為了他的學妹著想,他必須確定一件事。
「請說。」差點忘了還有人在場,沈磊快速地答道。
「你弟弟是同性戀嗎?」商天祈知道這個問題很不合宜,但他仍硬著頭皮問了。
本以為沈氏夫婦會對這個荒誕的問題而忿怒,沒想到他們卻笑開了。
「弈方怎麼會是同性戀呢?」沈磊笑咧著嘴,這是他聽過最好笑的事。這個頹喪的帥小子怎麼會有此一說呢?他很好奇。
「弈方很正常,今天沈磊會來當主婚人的原因之一,是因為有很多女孩很心儀弈方,就算是個小型的相親會嘍。」古小暮笑得狡黠,一反方纔的沉靜。
「聽起來很不幸。」商天祈雙腿開始發抖。要是學妹看到一大堆女人圍著她的老闆的話,她大概又要發火了,他最好趕快找到她。「不瞞您說,我學妹一直以為他是同性戀,目前又和她的母親在賭氣,說要找個男人嫁掉好來氣氣她母親,所以才拗著他進到他的公司上班,對待他的態度就像對待一個同性戀,所以,她要是知道他的老闆不是同性戀的話,她可能會瘋掉。但是,為了她的幸福著想,我最好還是去告訴她這個壞消息。」
「滿有趣的樣子。」古小暮等不及要看這場好戲,眼底那股惡作劇的光芒愈來愈閃亮。
「看到她的話,我們會告訴她你有事找她。」沈磊向他微微點頭,挽著另一半朝宴客的中庭走去。
「有得瞧的了。」商天祈看他們離開後,一個轉頭又愣在當場。「齊媽媽?蕭太太?她怎麼也來了……」
范華英由夫婿蕭漢辰牽下車,夫婦倆表現得兼鰈情深,眼神不時地交流著最深的情感,似乎沒注意到另一頭緊張得冒汗的商天祈。
絲毫不敢浪費半分的時間,他提起腳跟遮遮掩掩地混入進出的人群裡,生怕晚個一秒找到齊若玫,事情的發展就會嚴重得不可收拾。
原以為在教堂裡舉行完婚禮後,他這個伴郎的角色也就可以跟著休息了,沒想到新郎倌硬是拉著他參加晚宴,考慮當時還有外人在場他不好推辭,但任何人一旦面臨這種「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場面,任誰也會想直接暈倒算了。
才謝絕了一位小家碧玉型佳人的敬酒,接著黏上的是剛從一個男人懷裡掙脫出來的唐純兒,和那日在歐恆向他表白為他所拒絕的女孩子。見鬼的那個女孩子竟然是新娘子的堂妹,還安排她當伴娘和他同一對。天知道他倒了什麼楣,最討厭的臉孔全出現在他眼前了。
他真的不想有這種艷福不淺的桃花運呢,偏偏又不好意思從宴會中離席,只好僵著笑臉同人寒暄。
「弈方、弈方,等我一下嘛。」葛小如拿了盤生菜沙拉,踩著高跟鞋的腳步有些不穩,但她仍努力地在沈弈方的身旁擠出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這一定是神的旨意,能讓她和心上人在今天這種情況下見面。和他可是配成一對的伴郎伴娘呢,教她怎能不心生美好的幻想,也許和他結婚的時候,他們也會是人人眼中最美麗的一對佳偶呢。
沈弈方手肘支在餐桌上,無奈地吐了口氣。他最近的生活實在是不太平靜,辦公室裡有個齊若玫老愛煩他,到了外面又……這能怪他招蜂引蝶嗎?
「喂,你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羞恥啊?沒看到弈方不想理你嗎?還一直貼上來。」唐純兒毫不客氣地出言刻薄她。好不容易逮到今天這個機會能與沈弈方相見,沒想到卻跑出一個厚臉皮到了極點的女人,死黏著她的弈方不放。
葛小如明眼地看出唐純兒有著和她一樣的企圖,但她可不想來古人那一套「兩女共事一夫」的蠢事;她要的,只有她能得到,就像蕭家的大小姐只能有一個,非她不可。
「說我不知羞恥,你以為你自己是誰啊?還不是個有錢驕縱的大小姐,一點禮貌也不懂。你難道沒見著弈方連看也不看你一眼嗎?還在那邊裝高尚,當自己是塊黃金啊?」葛小如輕哼了聲,無禮的眼光打量了她全身上下,然後十分輕蔑地道:「是哦,是塊黃金,就不知道是哪兒的黃金,是礦坑裡頭的,還是——路上的。」
「你……你怎麼這沒知識、沒教養。」唐純兒氣得臉色霎時白了一半。
「我沒知識,是因為我今年才十八歲,太年輕了,書讀得不多。敢問阿姨你幾歲啦?」葛小如氣勢凌人地指著她的鼻頭問道,一點面子也不留。「至於我沒教養,哎喲,我又不是鐵的紀律、愛的教育時代的小女生,而你讀的書也比我多,家庭環境也比我好得太多太多了。和我一般見識,是誰比較沒教養呢?你說。」
所有的矛頭全指回了原想先發制人的唐純兒,教她只能緊咬著下唇把一切的氣全給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是誰生得你一張嘴這麼刁鑽,我可真想知道。」唐純兒按捺住滿腹的火氣。這個小女孩年紀輕輕,說話一點兒也不饒人,帶刺得很哩。
「沒什麼,多多磨練嘍。」葛小如一副沒什麼了不起地道,然後朝沈弈方漾著甜孜孜的笑容,輕聲細語地道:「對不對啊,弈方?」
夾在她們倆中間的沈弈方虛心地點點頭,藉著喝酒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心中卻是有著千萬個後悔。早知道就該和齊若玫一起去參加她同學的婚禮,也好過在這裡苦熬整個晚上。
「弈方,我們別理她了,你悶不悶?我陪你到處走走好不好?」唐純兒換下兇惡的模樣,瞬間轉化成溫柔可人的女子,輕輕地倚著他的肩膀道。
「算了吧。」葛小如不忘潑她桶冷水。「和你在一起的話,就算搭上鐵達尼號也一樣悶哪,少找臉丟了。」
沈弈方表面上雖是不動聲色,但心裡卻對葛小如的一番話連連點頭大表贊同。和她們這兩個煩人的女孩子在一起的話,走到哪處都是悶。
「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跟你是犯沖是不是?能讓你這麼與我針鋒相對的,我哪一點對不起你啦?」唐純兒終究是氣得跳了起來,搞不懂自己是哪裡做錯了,惹得這個青嫩的小女孩頻頻愛與她舌劍唇槍。
「和我搶同一個男人就是不對,就是對不起我,怎樣?想打架啊?」葛小如也站了起來,她可不會怕了她這只只會張牙舞爪的紙老虎。
「我哪會這麼粗暴啊?我可是受過正規教育的大小姐,哪像你這麼粗魯又沒規矩。」唐純兒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副早將她看扁的驕傲模樣。
「我粗魯又沒規矩也好過你這個說話刻薄的老女人。」葛小如立刻回道。
「我是老女人!?你這小女孩還懂不懂禮貌啊?」
「老女人就是老女人,還怕人家講,建議你換個新的保養品吧。」
「你真是愈說愈過分了」
「過分就過分,怎麼樣……」
沈弈方撫著疼痛的太陽穴。他無意成為兩個女孩爭吵的導火線,唯一的贖罪方式就是快速地離開現場。
心中的打算直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才離開,因為那個聲音聽起很像——齊若玫。
「別拉著我啊,笨學長,我非要找到他不可。」齊若玫又一次甩開商天祈拖著她的手,在人群中尋尋覓覓。
「若玫、若玫,等一下再找,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說啦。」商天祈覺得自己就快虛脫了,今晚的情況慢慢地開始變複雜了,先帶若玫離開要緊,否則等會兒一堆人全撞在一起的話,那就很難看了。
「什麼重要的事待會再說。」齊若玫連想聽的情緒也沒有,她一定要找到沈弈方,非要他給她一個交代才行。
「真的很重要。」商天祈不容她有反抗的餘地,硬是拉她到了樹後頭,這年頭說什麼話都得小心,否則很容易被別人偷聽。
「哎喲!到底是什麼事啦,難不成你愛上我了?太慢了啦,我早就喜歡上沈弈方了,你沒機會了。」齊若玫不假思索地吐出一大段話,等說完的時候,臉色也浮上了疑惑之色。「我剛才說了些什麼啊?」
商天祈慢慢地咀嚼著齊若玫方纔的一番話,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我、我剛才到底說了什麼啊?」齊若玫嚥了下口水,看著商天祈奇怪的神色,她自己也感到不對勁。「我說我喜歡上沈弈方了嗎?是不是這樣?」
「你剛才是這麼說的沒有錯。」商天祈抓抓臉頰,誠實地點著頭。
「這、這怎麼可能嘛,我怎麼會喜歡上他,他是個同性戀耶。」齊若玫面露淒慘地停頓了會兒,腦子裡全是一片空白。
「學妹,我要跟你說的就是這件事情,剛才我經過沈磊先生的確定,你一直處心積慮要接近沈弈方,他並不是同性戀,你可能在言語上誤會他了。」商天祈真不知道這是幸或是不幸了,學妹剛剛發現自己的心有了歸屬;而歸屬是個正常的男人,這算是好消息嗎?他不確定。
齊若玫驚訝地張著口,心中彷彿被原子彈接二連三地轟炸,分不清楚何為事實?
「學長,你說——他不是同性戀,他是正常的男人?」她該感到慶幸的,不是嗎?她喜歡的人不是她一直以為的那種人,她該高興地歡呼才是,但是,心中的驚恐卻像洪水般兇猛地向她湧來。她真的不知道該高興還是……?
「是啊,我很早以前就想告訴你了,沈弈方有女朋友的傳聞一直沒斷過,他怎麼會是個同性戀呢?但是我看你對他那麼好,好得似沒有男女之別的芥蒂,所以我才沒告訴你這件事,我怕你會說我多事或亂說什麼的。」商天祈萬分愧疚地低下頭,等待齊若玫如雷公般的大吼降臨,聞得卻是她亂了方寸的言語。
「那怎麼辦?怎麼辦呢?啊,笨學長,你幹嘛要告訴人家嘛,這下子該怎麼辦?我總不能強拉著一個正常的男人跟我結婚吧,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氣我媽不成,還害到我自己了。」齊若玫不知所措,哇的一聲衝進了商天祈懷裡,死摟著他的腰不放,低語著:「要命的是我還真喜歡上他了,其實他做人真的不錯啦,可是我當初找上他就是因為他是同性戀不會隨便對我毛手毛腳啊,這下真糟糕。」
商天祈就任她在自己懷裡像個小孩子似的鬧著脾氣,既不安慰也不給她擁抱。
躲在一旁的沈弈方看到這一幕,真想把拳頭送上男子的下巴。他是如何能得到若玫的信賴,能夠安心地躲在他懷裡?也給她一個工作嗎?忍不住想衝出去之時,一個緩緩傳來的女聲讓他停下了腳步。熟悉的臉孔,氣質高雅,不就是蕭漢辰的老婆嗎?
「若玫,你在幹什麼啊?大庭廣眾之下跟一個男人摟摟抱抱的。」范華英強忍著不動怒,但聲音有些顫動。
「夫人,息怒啊。」隨身的林總管忍不住提醒道。
一直窩在商天祈懷裡的齊若玫聞聲立刻跳離了他,雙眼霎時充滿警戒。
「老媽,這哪是大庭廣眾之下啊?我們特地找了個很隱密的地方摟摟抱抱耶。」齊若玫一直深懂著如何讓她生氣,氣得她魚尾紋都跑出來。「忘了我說的嗎?我還要找人嫁掉呢,嫁掉!嫁掉!嫁掉!」
「你這丫頭,出來幾年就把身子骨給養騷啦,還真的想嫁人,早知道就不讓你搬出來一個人住,耍什麼大小姐脾氣。林總管都向我交代了,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最近找到工作進了有信了,是吧?還跟你的老闆感情不錯,想嫁給他啊?真是氣死我了,我本想要你找不到工作就回家來住,你還不甘寂寞地在外面一直給我添麻煩,明天把工作辭了,搬回來往,不然你以後就別認我這個媽。」范華英一氣之下撂下狠話,毫無退讓之意。
「我不要!憑什麼要我辭職啊?」齊若玫語氣強硬,表明不讓步的決心。
「要你辭,你就給我辭,有做大小姐的命不乖乖地在家做,偏偏讓想做大小姐卻沒那個命的進駐到家裡來。再過不久,蕭家的大小姐就改名換姓啦。」范華英擰緊蛾眉,漸漸怒火中燒。
「什麼意思?」齊若玫感覺到她的身份受到極大的威脅,急問著。
范華英深呼吸了幾下,等平心靜氣後才開口道:
「你還記得葛小如吧,也就是今天新娘子的堂妹。她在家裡幫傭,態度有禮、嘴巴又甜,很得你爹地和客人的歡心,你爹地想收她做乾女兒,讓她在蕭家能和我們一起平起平坐,你想憑她的野心,你以後回蕭家還有誰會把你放在眼底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以為她范華英看不出來葛小如那一點點簡單的心思嗎?還不是個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丫頭,想得也未免天真了點。
「什麼?這是真的嗎?」齊若玫深感震驚地道。葛小如說的一切什麼侵佔的,還來真的啊,還是葛平萱的堂妹?
「假不了的,不信你問林總管。」范華英推了下林總管要他發言。
林總管一向嚴肅的老臉也露出了焦慮,原先他以為葛小如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對她還很有好感,沒想到她竟是人前人後兩張臉,在他面前表現得百依百順。有一天卻意外地聽到她向別的傭人說他老了又固執,不如早點死掉算了,讓他對她從此改觀,也特別注意她的言行。
「是啊,大小姐,小如她是愈來愈過分了,不認清本分,還把下人當是她的傭人使喚,做了十來年的廚娘都被氣得不想做了。」
「真有此事啊。」齊若玫頓了會兒,事情似乎很嚴重了,但她又不想辭掉工作。
「真的、真的。」林總管重重地點著頭。
「好吧,我搬回去住,可是——」她不忘要加但書。「我絕不辭掉工作哦,辭掉工作我就看不到沈弈方了。」
「沈弈方?那不就是沈弈方嗎?」范華英纖纖細手指向棵鐵樹的方向。她曾在幾次的商業宴會上見過他,為人謙和有禮,是個不錯的商業人才。
齊若玫驚惶的眼神緩緩移向母親指示的方向,心中的懼意逐漸加深。
只見沈弈方由鐵樹後站了出來,臉色寒峻地背身離去,絕情的腳步毫不留戀。
「老闆、老闆。」齊若玫眼見她著急的呼喊無法讓他停住,只好提起沉重的腳步追向前去。「沈弈方!你別走啊。」
「他們沒事吧?」范華英有點擔心地問著一直被忽略的商天祈。
「誰知道啊?看你的寶貝女兒怎麼解釋嘍。」事到如今,怕是沈弈方早聽到她們母女倆的談話了。畢竟她們的音量已足夠成了噪音,他被若玫耍了這麼久,是人難免都會生氣。
「希望沒事,我還滿中意沈弈方的呢。」范華英若有似無地地歎了口氣。「我反對若玫嫁人,其實是怕她會過苦日子;但是,沈先生應該養得起她才是哦。」
「沒錯,夫人所言甚是啊。」林總管附和著,攙著她走回用餐的中庭找正和朋友交談著的老爺。
「還是齊媽考慮周全,其實都是為了若玫好嘛。」商天祈跟著他們回到中庭,搞不好今天能找到個好對象也說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