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白雅伶因為工作太忙,所以不能繼續支援。
孟天恩當然很高興,不管白雅伶交給她來完成的理由是什麼,她都會盡力做好。
義賣會如火如茶地展開,孟天恩白天在辦公室忙著,下午則到會場監督,時常要跟負責佈置會場的人員討論,有時還忙到忘了吃飯,卻一點也不覺得餓,樂此不疲。
忙到晚上十點多回到家是經常的事情,這天也是。
客廳裡留了一盞小燈,她想賀維倫應該是睡了,躡手躡腳地去洗了個澡,然後躺平在床上,全身酸痛得要命,她卻睡不著,滿腦子想著要如何讓佈置更完善。
聽見開門聲,她轉頭看見賀維倫走人房間。
「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下次如果要到這麼晚,告訴我,我去接你。」
「不用啦,有同事送我回來,你白天上班很累,晚上不要再跑出去。」她揉揉小腿,今天站得太久,得按摩一下免得明天會腿酸。
賀維倫二話不說,抬起她的小腿接手她的工作。
孟天恩本想拒絕,但他的手勁讓她很舒服,比起自己無用的手指好太多了。
「謝謝。」
「天恩,你每天早出晚歸,也不讓我接送,甚王中午也跑得不見蹤影,你……是不是在逃避我?」他不是笨蛋,借口與工作分得很清楚。
在他顯露他的意圖之後,能夠感受到天恩對他有種淡淡的排拒感,淡到他若沒有仔細觀察就會忽略了,他明知她在怕什麼,卻不知怎麼讓她安心。
她對他曾經很信任,可信任一旦崩毀後,又該如何重建?
在公司裡,他能應付不同的客戶,不同的突發狀況,什麼樣的問題就用什麼樣的方式處理,他做事向來有條不紊,交給他的事情絕不可能有出錯的機會,但面對他最愛、卻又無法信任他的人,他竟有點力不從心。
「我不敢拿其他男人來當作例子,只是……能不能試著重新接受我?你還是對我有感情的吧?能不能試一試呢?」按摩著她的小腿,賀維倫發覺自己的手心居然冒汗,這是自從他第—次處理金額破億的案子後再也沒有過的感覺。
「天恩,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他終於問出口了,只有「好」或「不好」兩種選擇,但是他完全不能預料天恩會給他什麼答覆。
他只能靜靜等著一個答案。
靜靜地……
咦?四周似乎太安靜了。
他轉過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孟天恩已經睡著了,歪著頭的模樣還是那樣惹人憐愛。看來他的判決還要再延遲個幾天,賀維倫歎了口氣,將她的身子放平,替她蓋好薄被,把冷氣的溫度調到適中後,才離開她的房間。
就在賀維倫離去沒多久,躺在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直直望著天花板,然後眨了眨,翻過身,再閉上。
慈善義賣會的佈置一切進行得很順利,只要賀維倫不要用那種深情款款的眼神直盯著她,她就能減少出錯的機會。
每次他一盯著她,她就會不對勁,不是絆到腳,就是拐了一下,反正不曾在她身上發生過的糗事統統皰了出來,聽見旁邊的人偷偷笑著,她的臉都快丟光了。
賀維倫想挽回她的動作很內斂,他不以行動表示,所有的情意卻徹底展現在他那雙眼睛裡,有好幾次她真的看到失神了,若不是聽見別人的聲音,恐怕還回不過神來。
以前她就很喜歡注視賀維倫,還以為離婚後能戒掉這習慣,誰知她愈來愈迷戀,她很怕自己最後會守不住那道防線。
畢竟,她曾經深愛過他。
縱使拒絕賀維倫的接送,他依舊天天來報到,她待多晚,他便留多晚,反正他本來就掛名統籌企畫負責人,待在會場是天經地義的。
五天後就要舉行慈善義賣會了,這幾天孟天恩幾乎都留到晚上十一點多,賀維倫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就在她最後一次巡視時,腳尖不小心踢到東西,她一個踉艙,腳跟勾住一條繩子,她重心不穩的倒下,繩子扯掉了上頭的重物,賀維倫見狀,連忙撲上前用身體保護她,並舉起右手擋住掉下來的重物。
轟隆一聲巨響,孟天恩緊閉著雙眼躲在賀維倫的保護下,之俊,四周出現腳步聲、呼救聲,她睜開眼睛,乍見賀維倫右手滿是鮮紅的血——
「維倫!維倫!」
她驚恐地亂了方寸,只希望他睜開眼睛看著她,但他早已昏厥不省人事。
「快點叫救護車!」
由於賀維倫是用右手去擋下重物,所以造成右手手臂嚴重撕裂傷,傷口一個星期不能碰水,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大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上回她腳扭傷,是他背著她下山,這回輪到他掛綵,還是為了保護她。
她不懂,為什麼賀維倫對她的好非要等到離婚之後才表現出來?
難道……他真的是愛著她的?
賀維倫留在醫院觀察兩天後,醫生見他復原情況良好,便同意他出院。
「還是家裡舒服。天恩,你怎麼不說話?」
「沒有,只是很累而已。」她白天到會場監工,晚上就留在醫院陪他,直到會客時間結束才回家,醫院、公司兩地跑,兩天下來,著實讓她瘦了一圈。
「你先吃點東西休息一下,我去洗澡。」這兩天都是擦澡,他全身很癢,非好好洗個澡不可。
「醫生不是說你暫時不能碰水?」
「沒關係。」他才不管醫生怎麼說,不洗澡他才會死。說完賀維倫直接走入浴室。
孟天恩連忙起身追上去。「我幫你洗。」賀維倫的身體她不是沒看過,再說他是為了保護她才受傷,她應該要負起照顧他的責任。
「你確定?」面對心愛的人,他可沒什麼自制力,只擔心洗到一半自己的反應會讓她很尷尬。
「嗯。」她用力點頭堅定表明心意。
「那好,進來吧。」既然有人自投羅網,他當然沒理由拒絕。
幫人洗澡第一步驟,就是脫光對方全身上下的衣物,注意,是全身上下,當然包括那小小的內褲。賀維倫不方便脫上半身的衣服,所以由她代勞,下半身則是他自己負責,只是左手不靈活,花了點時間才脫下最後一件衣物。
很久沒有看到這麼養眼的畫面了,孟天恩有短暫的錯愕,不曉得該把眼睛放哪兒;放在他眼睛上,伯被他給勾引過去,放在他的胸膛,似乎是同樣結果,要把目光放在「那個地方」是更不可能。
「寶貝,我不介意你一直盯著我,你的欣賞會讓我更驕傲。」或許是氣氛太曖昧,賀維倫又變得有點邪氣,開始逗弄呆呆的小可愛。
可惡!孟天恩最後決定閉上眼睛。
他故意低下頭,在她耳畔呼了口氣,勾引道:「又不是沒看過我的身體,難道不好看嗎?」
孟天恩一惱,扭開蓮蓬頭,他連忙把包著塑膠袋的右手拾高。
「站著乖乖讓我洗!」她生氣了,豁出去跟他槓上。
先用水淋濕他全身,她一手拿著海綿,另一手抓著他的左手,背部很簡單,沒有誘人的眼眸,沒有刺激養眼的地方,她洗得很輕鬆,但接著而來的是她避不開的前胸部位以及他惡質的神情。
「幹嘛一直瞪著我?」他無辜的問道。
「麻煩你閉上眼睛。」省得他那雙勾魂眼一直放電,電得她暈頭轉向。
「是是是,我閉眼睛就是了,記得幫我洗乾淨點。」對他來說,衣服可以穿得普通但澡不能洗得隨便,這是他的潔癖。
見他不再盯著自己,孟天恩輕鬆許多,繼續認真幫他洗澡。
抹抹抹、刷刷刷,她手上的海綿從賀維倫的胸膛一路下滑至大腿內側,對於眼前的東西,她視而不見,不過就是有人要跟她過不去——
「賀先生,能不能請你不要胡思亂想?」不該有反應的地方居然當著她的面悄悄振作起來,害她面紅耳赤心跳加速,還好賀維倫閉著眼睛,要不然她會更尷尬。
賀維倫也很無奈。
「我很努力控制。」對一個健康成熟的男人來說,生理反應很正常,尤其是他好幾個月沒有做愛了,自制力當然更薄如蟬翼。
「你先出去吧,剩下的我來洗就好了。」若繼續下去,恐怕會讓他傷上加傷,最後傷重不治。
孟天恩也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男人的生理反應很正常,於是繼續幫他把腿洗好,拿起蓮蓬頭,再將他身上的肥皂泡沫沖掉,先是前胸,接著是後背,看著他背上有紅紫不一的淤青,再想到當天的畫面——
突然,眼眶一紅,她緊緊抱住他的背,低聲啜泣。
看見賀維倫昏倒的瞬間,她真的好怕會失去他。
「天恩,我真的沒事,別怕。」
被她抱住,他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手是那麼小,根本圈不住他健碩的身軀,但這雙手卻將他牢牢縛住,再也動彈不得。
直到此時,她才能將那天的擔憂,緊張、不安全部釋放出來,淚水不停滑落,蓮蓬頭的水淋在他兩人身上,正好蓋過她的哭泣、她的淚水,卻沖刷不了她對賀維倫的感情,她的的確確還掛念著他,也還愛著他。
這天,孟天恩在浴室裡猶如剛出生的嬰兒般嚎啕大哭,讓眼淚將她的悲傷徹底帶走。
進入賀維倫的辦公室,聽見他吹著口哨,料想到他的心情肯定不錯,盛堯東覺得自己很幸運來的正是時候。
唉,認真說,他當董事長也很委屈呢。
「維倫,有點事跟你說。」
「請說!」孟天恩對他的態度開始有轉變,賀維倫樂得眉開眼笑,這兩天甚至在開會的時候,還會笑笑的,跟過去的冷漠完全不同。
「昨天我接到通知,我堂弟要進公司擔任副總經理,因為他能力挺不錯的,不過太年輕仍需要磨練,所以有關你的陞遷等慈善義賣會結束後,我就會請人事經理公佈。」
「好啊,你決定就好。」
「不生氣?」
「幹嘛要生氣?」他很明事理。
「可是你跟天恩……」
提到他的寶貝,賀維倫又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我們的關係終於有點進展也改善許多,我想應該有轉圜的餘地。」正好天恩老說等他升職之後就要公佈他們離婚的事情,也許還能利用這件事來確認她的心意有無轉變。
「恭喜了。」呼!他們的婚姻平安無事,他也跟著解脫。
「一切還要看天恩的心意。」他沒有太大把握。
「真的是栽在她手上了?」盛堯東一直認定自己應該會比他早結婚。
「請對用辭彙,這叫做『心甘情願』。」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她不肯復合呢?」難得看見賀維倫笑得這麼燦爛,還真有些礙眼,教他忍不住想刺激一下。
賀維倫冷冷送他兩道冰寒眸光。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辭職。」既然他不好過,也別想讓其他人好過。「董事長,如果你不希望失去我這個優秀的人才,我勸你從今天開始每天去廟裡幫我拜拜祈禱,若天恩不肯答應,那你就等著收我的辭職信吧。」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善心人士,要痛苦,大家一起來,有人作伴心情才會好過些。
盛堯東登時覺得一片烏雲籠罩在他頭頂上,還有一大群烏鴉嘎嘎嘎叫著的飛過。
董事長會這麼怕一個總經理的,放眼全台灣應該只有他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