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渾沌之間,感覺有人在自己身旁來來去去,細微的聲響仿若隔著門板傳來,像是刻意壓低般,就算他想要豎耳聆聽,也聽不出個所以然。
想必府裡起了騷動,不知道二哥會如何罰他?唉,算了,罰是一定得罰,但絕對要等他身子好些。也不知道是喝了太多水酒,還是教知府之子給打的,反正不知怎麼著,橫豎他全身都不對勁。
臉腫痛,胸也悶,肚子也疼,就連腦袋都很難清醒。
「你醒了?」
正想著,突見有人推門而入,定睛一瞧,來者竟然是容決,教他不由更加拉起被子遮住全身。
可不遮倒好,一遮才發覺,有人替他換了衫子。
誰?是誰?是他嗎?
「大娘幫你換的衣衫。」慕容決讀出了聞人遙的疑惑,沒好氣地道:「怎麼,我就不能替你換嗎?又不是黃花大閨女。」
嘖,他辛苦把人救回來,想替他換件衫子,卻硬是被聞人唯給擋在外頭,堅持非得要喚楚大娘來替他換不可,嘖,真是將他當成寶了。
「我沒這意思。」
「身子還疼嗎?」慕容決端了藥膳入內,在床榻邊坐下。
「你不生我的氣了?」聽他好聲細語,聞人遙不由也跟著軟下姿態。
「生氣?」他微挑起眉,唇角抹著若有似無的冷笑。「氣你不懂節制酒量,毫無招架之力地教人給擄了,讓自己陷於險境之中,偏又無力反抗?」
「我知道我錯了。」聞人遙斂下眼,扁了扁嘴。
「唷,大少爺也會認錯了?」他似笑非笑道。
「你說起話來非得要這麼冷嘲熱諷不可嗎?」他都認錯了,還要他怎樣?「別忘了我是傷患,我的臉很痛,胸口很悶,就連肚子都不舒服。」
「他染指你了?」慕容決沉吟了會才道。
聞人遙眨了眨眼,清俊粉顏驀然刷紅。「沒有,你來的正是時候,他哪有法子染指我?你想到哪裡去了?」
他要真教那渾蛋給糟蹋了,他絕對會要那渾蛋拿命來償。
「那麼你的不舒服是因為他對你拳打腳踢?」慕容決瞇起魅眸。
「臉是他打的,是挺痛的,可我也賞了他一腳,讓他痛不欲生地趴在地上,也算是互不相欠了。至於其他的地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舒服。」雖說那時有些昏昏沉沉,但他應該沒有記錯。
「是嗎?」慕容決斂下眼,直瞅著他腫脹的臉頰,情難自禁地探手輕撫。
聞人遙霎時瞪大眼,不解他突來的動作是為了什麼。
「往後不准你再到外頭呷酒。」慕容決突地沉聲道。
「嗄?」
「不對,不准你再上酒樓。」
「咦?」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不能?你還不是都上酒樓?話再說回來,你還上三樓哩。」
風花雪月,他什麼都沒玩到,只喝了一肚子苦酒,還差點被侵犯;堂堂一個男兒郎,居然被男人覬覦到想侵犯,他可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我不同,我是陪著二爺上酒樓。」
「唷,你有擋箭牌,難道我就沒有嗎?」就不信二哥會限制他。「你別忘了,我才是主子,是你該聽我的話,而不是我該聽你的話!」
哼!沒事又提到酒樓,無端端地壞了他才好了點的心情。
「你得要聽我的!」慕容決操著強硬口吻。
「為什麼?」
「因為你喜歡我。」他驀地勾笑,語調一柔。
「你吃定我?」聞人遙漲紅了臉。
怎麼,因為喜歡他,所以凡事都得要聽他的?有這種道理嗎?況且他又不喜歡自己這樣,不公平。
「那得視你的意願,若是你可以接受,你就接受,不能接受就算了。」慕容決說得漫不經心,仿若一切隨緣。
聞人遙扁起嘴,一臉哀怨,心頭悶得很,好可惡,永遠佔住優勢,打定他絕對會屈服是吧?
見他默不作聲,慕容決倒也只是點到為止。「你慢慢考慮吧!」
「你又不喜歡我,又何必這麼說?」聞人遙斂下眼。
慕容決聞言,正撫著他腫脹臉頰的手驀地轉為掐捏。「你這不知好歹的傢伙,我若不是喜歡你,又豈會跑去救你?又豈會惱得險些失去理智?」雖說他那時腦袋不頂清楚,可這幾點,他應該還記得吧!
「嗄?」聞人遙瞪大眼,忘了喊痛。
「哼!不要就算了。」話落,他隨即欲起身。
「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說你喜歡我?」聞人遙抓住他的袖子,語意微顫地道,水眸眨也不眨地直睇著他。
「既然聽見了,就不要再多問。」慕容決表情有些僵硬。
「那是真的?」天,真的是真的?他的心快要跳顫出胸口了,他沒有聽錯吧?
「等等,你知不知道我是男的?」
慕容決丟了個眼神瞪他。「難不成你會是姑娘家嗎?」當然,倘若是那是最好。
「所以,你是擔心我教知府之子給糟蹋了,才趕到知府府邸?」
「嗯。」慕容決佯裝漫不經心地道。
聞言,聞人遙笑得甜極了,卻又突地想到一個問題,「可我沒法子為你傳子嗣。」
「沒子嗣就算了,我慕容家多的是子嗣。」他脫口道。
「慕容家?你不是姓容嗎?」聞人遙驀地一愣,腦海中跳出幾個畫面。「對了,知府大人好似很怕你,你到底是誰?你應該不是一般尋常人家吧?」
慕容決斂眼,沉吟了下,才又在床榻邊落坐。「事到如今,讓你知道一切也好。」既然已經對他剖心,那麼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聞人遙萬般期待地等著他為自己說明心中的疑惑。
「不過,在那之前,先喝藥吧!」長臂一探,端過桌上的藥。
「咦?」不會吧!
「所以說,你接近我,只是為了利用我?」聽完所有經過,聞人遙悶悶地道出見解。
原來他口中所謂的慕容家,就是足以撼動朝堂的淮陽慕容家,也莫怪知府大人會怕他怕到這種地步,二哥對他的態度會恁地奇怪了,這麼一來,所有他不明白的疑點全都解清了。
坐在一旁,雙手環胸的慕容決,微挑起濃眉,盯著他好半晌。「我何時利用你了?我陪著你玩樂,陪著你踏遍開封府,你說我利用了你什麼?」
「你想利用我找到你想要的琉璃紙。」他幾乎可以肯定。「你知道兄長們最寵愛我,所以從我下手比較容易找著,可惜的是,我黏著你不放,又加上聞人府戒備森嚴,你才會直到現下都還沒找著。」
「可你壓根不知道琉璃紙的下落,就連樣子都不知道,我怎可能指望你去幫我找?」慕容決冷哼一聲。「打一開始我確實是想要利用你,可誰知道你一點利用的價值都沒有?沒半點幫助就算了,如今還害得我將心思都投注到你身上。」
這樁買賣,他是怎麼算都不划算。
賠定了!
「可若你早點說,說不準我可以幫得上忙,你就犯不著這麼偷偷摸摸的,甚至還被二哥威脅。」
「哼!你真能幫得上忙嗎?」事實上,他很懷疑。
「沒試過,你又知道了?你們都一樣,事情全都喜歡瞞著我,以為只要瞞著不說,我永遠不會知道事實的真相。」難道他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你們?」是表示除了他,還有誰?
「不就是我的兄長們?」
「他們又怎麼著?」聞人遙知道了什麼?
「你應該也知道吧?他們並不是我的親兄長,而我的爹娘更不是教洪水給淹死的。」他悶聲道。
「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的?」難道他全都知道了?
「幾年前,大哥發病得正嚴重,楚雲和三哥成天守在大哥房裡,不敢掉以輕心,而我想要去探大哥,卻在門外聽到他們的對話,才知道原來我爹娘是死於一場滅門血案,而大哥為了救我,捱了致命的一掌,教他犯病至今,幾乎快成了廢人了。」正是因為如此,大哥才會恁地怕冷,一旦入冬,他幾乎是足不出戶。
慕容決不動聲色地聽著,心裡暗自盤算。「可知道你兄長們的身份?」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們待我好極了。」
「那麼,你想知道誰是兇手嗎?」
「不想,過去的都過去了,所有的恩怨也該塵歸塵、土歸土,我不想知道對方是誰,也不想報復,那種沒完沒了的報復日子,我一點也不想過。」見他不以為然的表情,聞人遙不禁抹唇苦笑。「說到底,大抵是我爹也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才會惹來殺身之禍吧?若我報復了對方,對方的兒女是不是又要找我報復?冤冤相報何時了?算了吧!就當是扯平了。」
聽完,慕容決淡笑。「好胸襟、好氣度,真是不虧為我看上的人。」這樣也好,他適合單純過日子,不適合涉身血腥之中。
不過,聽他這麼說,應該也不是挺清楚聞人笑的出身,既然不知道的話,那就算了吧,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了。
聞人遙聞言,粉顏微暈,但又小心翼翼地問:「你真是真心看上我,而不是想利用我?」
「你再說,我立即就走。」慕容決聞言臉色一沉。
「只是問問嘛!」想確定一下罷了。
情況突生逆轉,他心裡不踏實啊!
「哼!」慕容決微惱地別過眼。
聞人遙直睇著他的反應,一會才恍然大悟。「啊!其實你是不好意思吧?」是了,肯定是這樣沒錯,要不他的神情怎會管地不自然?
慕容決氣惱瞪去,向來不形於色的清冷俊顏竟抹上淡淡緋紅。
瞧他惱得忘了反駁,聞人遙不禁笑得更樂了。「好了、好了,我不說就是了,反正,你既然要找你娘親的遺物琉璃紙,我絕對是幫你到底,就算我不知道,兄長們沒道理不知道的,是不?」
「哼!不怕我是利用你?」慕容決沒好氣道。
「不怕不怕。」聞人遙笑得眉彎眼俏。「放心吧!待明兒個我就去幫你問,再不然我就到藏寶閣去找,我就不信他們敢攔我,畢竟你說的琉璃紙,是你爹給我爹的嘛!如今還給你,也算是天經地義。」
慕容決睇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端起桌上的素粥。「吃點東西吧!」
「可我現下吃不下。」肚子有點不舒服呢,脹得他難過極了。
「多少吃點。」慕容決已經為他舀上一匙,不由分說地湊到他唇邊。
「哦。」
既然他打算餵他,他就勉為其難接受好了。
吃上一口之後,聞人遙又道:「話說回來,我爹和你爹似乎是好友,是不?」
「大概吧!」
「那,你若是找著了琉璃紙,你會馬上離開這裡嗎?」
「應該吧!」
聞言,聞人遙不禁斂下眉眼。
「怎麼著?不多吃個兩口?」
「你會帶我一道走嗎?」掙扎了一下,他抬眼問。
一個男人問另一個男人這種話,似乎有些可笑,但若是可以,他真的想要同他一道走。
「你捨得離開你兄長?」慕容決好笑道。
「我……」生活在一起十幾年的兄長,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卻也已經是打從心底將他們視為最親近的手足了。
「這事不急,咱們可以從長計議。」慕容決不由分說地再餵上一口粥。
他心裡有幾種想法,還在慢慢琢磨;他不在乎旁人怎麼看待他,怕的是聞人唯根本就不放人,話再說回來,聞人府人丁單薄,若沒再傳宗接代,聞人府豈不是要絕後了?
再者,聞人遙若不在府裡,那麼,他替聞人府打通的人脈,豈不是都白廢了?
事情的發展朝他完全沒有預期過的方向前進,簡直是脫軌得離譜,但是他卻甘之如飴,壓根不想改變。
太過於一帆風順的人生,顯得無趣而乏味,有聞人遙在,往後的日子應該會有趣些。
他很期待。
「嗚……」
耳邊傳來古怪的呻吟聲,慕容決側眼探去,驚見聞人遙竟抱著肚子蜷縮在床榻上。
「遙少?」慕容決忙將碗擱到一旁,輕扶起他的身子。「哪兒不舒服?」
「肚子。」聞人遙痛苦地擠出一句話。
「肚子?」怪了,他有傷到肚子嗎?
心生古怪,卻仍不忘拉起蓋在他身上的被子,赫然發覺床榻上一片怵目驚心的紅,教他瞠目結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作態。
「癸水來潮?!」
聞人府前院傳來慕容決難以自遏的暴咆聲,只見他惡狠狠地瞇起魅眸,仿若難以置信自己追問不得到的答案。
咆哮之後,是無止盡的沉默。
「聞人唯,你的意思是說,小遙根本就是個姑娘家?!」慕容決深呼吸一口,略微安穩心神。
聞人唯淺呷一口茶,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真是太教人不敢相信!你們居然將一個女孩當成男孩教養,甚至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姑娘家?!」他火大低咆道。
她居然是姑娘家,真是個姑娘家?!
難怪她是被楚大娘一手帶大,難怪不管她發生什麼事,全都交給楚大娘處理,就連換衣衫也不假他人之手;至於那一日,八成楚大娘是看不過去,才刻意將她扮回女兒身的吧?
無怪乎早知道這消息的聞人唯會恁地動怒,那當頭,他絕對是氣楚大娘破壞了彼此的約定!
老天,這消息對他而言是天大的好消息,然而此時此刻,他卻不沾半點喜院,只覺得有一肚子火。
一個姑娘家竟被教養成一個少年郎?
倘若他真有私心,他有好幾回能夠得逞的!別說得逞,更誇張的是,那丫頭竟還曾在他面前一絲不掛地沐浴,若不是她在他面前表現得太無所謂,他真的可以一覽浴桶裡的風光。
「真是太荒唐了,我無法理解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把她當成少年教養,究竟有什麼用意?「難道你們完全沒想過,要是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男兒郎,那她這一輩子豈不是完了?!」
「錯了,在她癸水來潮之後,我們便會告訴她所有的事實,若你……」聞人唯頓了頓,轉了話鋒。「橫豎我們兄弟三人,由她挑選一位當她的夫婿,共同打理聞人府。」
現下還不是時候,壓根不需要同他說那麼多。
沒道理,真教他給佔盡了所有甜頭和好處。
「荒唐!」慕容決暴咆著。
聞人唯微挑眉,不以為意地淡聲問:「你先回答我,你喜歡小遙嗎?」
「廢話,若不是喜歡,你以為我會為了個不相干的人而大怒嗎?」若不是她阻止他,屈勇早不知道死了幾百回了!
「既是喜歡,如今知道小遙是女兒身,你應該要高興得痛哭流涕,是不?」聞人唯笑著,笑意極冷。
「那不是問題,小遙是男是女,之於我而言並不重要,我若要帶她走,誰也攔不住,我氣的是為何要隱瞞她的女兒身?聰明如你,難道你會不知道其中茲事體大?」大掌往桌面一拍,桌面應聲裂成兩半。
從小到大都以為自己是男兒身,行事作風皆像男孩子,所以她大方豪氣,但如今知曉自己是女兒身,她會有什麼想法?
「你們究竟是為了什麼這麼做?就算聞人府裡有價值連城的琉璃紙,也不需要將她當男孩教養吧!」他怎麼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根本沒有道理!
「是你爹要求的。」聞人唯淡聲道。
「嗄?」他一愣。「你說什麼?」
聞人唯輕歎一聲,目光飄遠道:「聞人笑是山寨的大當家,而咱們三兄弟則是他最親信的左右手;當年,大當家決定解散山寨,將所有錢財分給寨裡所有人,可寨裡的二當家極不滿意,又聽說聞人笑到京城落地生根,娶妻生子,慕容世延送上一塊價值連城的琉璃紙,才心生殺機,率眾殺進府裡。
「當時轉眼間,府裡一片火海,哀嚎聲四起,等到我和大哥趕到時,夫人已倒在血泊中,只剩大當家負傷應戰,為了救小遙,我大哥甚至被擊中了致命一掌,至今依舊醫不好。反正,那一夜是一場混亂,我們只能狼狽地帶著傷重的大當家和小遙往南逃,直到約莫一個月後,慕容世延竟得知消息找到了我們,然後使了計引出二當家,將他就地正法。」
「我要問的不是那些陳年往事,我要知道的是,為何我爹要小遙扮成男孩?!」那些陳年往事,就算他不說,他也多少猜得到!
他現不想搞清楚的,是爹為何要這麼做,又憑什麼這麼做?!
「天曉得呢?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又替我們鋪了後路,他要怎麼做,我們也沒法子過問。」他聳了聳肩。「他那時將我們安置在開封,臨行之前只交代要將小遙當男孩教養,想知道原因,你只能問他了。」
「到哪去問?下黃泉去問嗎?」渾蛋爹,搞什麼玩意兒?
這一輩子,他和爹不對盤到了極點,至今他人都已經作古了,卻還留下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謎!
怎麼,他以為將兒子推進自己的設計的權謀很好玩嗎?!
說到底,竟是爹害得她無法像一般尋常姑娘般長大,那渾蛋老爹,糊塗行事哪!
他這麼做,究竟有什麼好處?難道真是為了琉璃紙?不可能啊!
「我問你,琉璃紙呢?」他脫口道。
「不知道。」
「事到如今,你還打算用一句不知道瞞我?」真是太可笑了!
「那一夜混亂得緊,天曉得在混亂之中,那玩意兒有沒有帶在身上?」
「難道真是丟了?」
「我記得那時候慕容世延說過一句話,珍寶會迷亂人心,不如不要。」話落,聞人唯定睛睇著他。「說到底,聞人府會在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慕容世延所贈的琉璃紙絕對是萬惡之源。」
慕容決聞言,驀然一愣。
這麼說來,他便是破壞小遙一生的兇手之子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腦袋一片空白,久久不能自己。
「不過,你也不需多想什麼,畢竟沒有慕容世延,也沒有眼前的聞人府,所以毋需內疚;他安排得萬般周到,將所有一切都安置好,還要咱們三個人保護小遙,以避開可能再發生的憾事。」聞人唯頓了頓,又道:「不過,我就不懂他為什麼要你來尋寶,這其中的謎,得由你自個兒去解,我幫不了你。但若你執意要找,聞人府任你自由來去,絕不攔阻。」
慕容決聞言,笑得苦澀又冷涼。
還尋什麼寶呢?
他到底是來做什麼的?他執意要找琉璃紙,可找著了又如何?
娘的遺物再如何價值連城,豈比得過富可敵國的慕容府產業?說到底,他只是不想承認,自己痛恨爹對娘的冷落,甚至只是為了琉璃紙,當年才會決定迎娶娘,可迎娶入門後卻不曾對娘噓寒問暖過,放任她在院落裡孤獨死去。
他恨的人是爹,尋寶定為了要弄清楚對方究竟是誰,何以讓爹付出這麼大的心力,而小遙的娘早已過往,如今他要找誰要答案?
教他擱在心頭的人事物,如今全都不在了,他還要執著什麼?
擱在心底二十幾年的執著,究竟有什麼意義可言?就連他也不懂自己到底在執著什麼了。
執著到底,只剩下難以言喻的空虛,而能填補深不見底的空虛的人,就唯有小遙了,可他卻是間接害她家破人亡的兇手之子。
天!這到底是怎樣的糾葛,才譜出這樣的緣?
住後,他要怎麼面對小遙?
她,會恨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