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抱歉了,凌將軍,是聖旨。」
她一一掃過在場人的臉,一種莫名的悲憤充滿心中。
又是聖旨!怕她功高震主,皇上一直在軍中安插監視她的人,只要她有一丁點兒看起來像是不受控制的傾向,就會有聖旨以各種奇怪的理由調她回京。她真不知道是該感謝皇上的器重,還是該悲歎為人臣子的無奈。
但是這一次,她忽然很想用一次「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
望著那個快馬加鞭終於「及時」趕到的聖旨,她冷笑地問:「你們有把握對付殷夙傲?」
「凌將軍,這是聖旨。」捧著聖旨的公公提醒她,「違抗聖旨可是要殺頭抄家的。」
凌千蘿陰沉著臉看著聖旨。以前的她太天真了,發誓要保衛凌家,保護皇上與天曦國。
現在才發現這兩者根本就是衝突的。
「凌將軍,您還是接旨回京吧,皇上和各位娘娘都等著您去和番邦比武呢。」這一次的理由是要她為國爭光,打敗番邦來訪的武士。
她的手握緊了,然後又鬆開。
「好,我回去,但是在去之前,我要觀望這次戰鬥。」丟下三軍統帥的帥令,她從主位站了起來。
穿過表情各異的將士,凌千蘿走出議事營帳,面對遠處的落日國大軍,她忽然很想狂笑。
殷夙傲一定算到這些了吧,所以才說了那句希望她「如約沙場一戰」。
「想不到我凌千蘿苦心十幾年,最後卻還是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該怨誰?怨逼她成為武將的爹爹?還是怨處處陷害她的殷夙傲?或者……或者怨皇上,怨這個朝廷。
她猛地一甩頭,不!凌千蘿,你不能丟凌家的臉,凌家沒有叛徒!
手提銀槍大步跨上她的白練,身影立刻奔向戰場旁邊的山坡上,等待兩軍的對壘。身後的陳飛揚連忙帶人跟上,他們可是奉旨負責監視這個「通敵犯」的。
落日國的營帳之中,流影恭敬地倒了一杯酒。
「主子,真如您所料,您的凌將軍沒有上場,那個陳老狐狸是主將。」
殷夙傲懶懶地靠在虎皮榻上,陰柔絕美的臉上帶著些許淺笑,「真不愧是皇上的貼身護衛,馬屁拍得不錯。」那一聲「您的凌將軍」聽得很舒服。
流影乾笑,「哪裡,哪裡。」
他好恨皇上啊,他本來在宮裡和可愛的小宮女玩得多開心,卻突然莫名其妙的被派到這只陰險的萬年惡魔身邊。皇上的口諭是——千萬別讓落日國的驕傲把國家玩死了。嗚嗚嗚嗚……皇上知道殷夙傲在玩,為什麼不直接收了他的兵權?唉,算了,皇上還要靠殷夙傲保住他,又怎麼可能敢對他做什麼。
殷夙傲當然知道流影的心思,不過自從越來越靠近他心愛的千蘿後,就什麼事情也沒辦法奪去他的注意力。
淺淺抿一口酒,回想著她那日飲酒的美態,殷夙傲心情很好地和流影閒聊,「那個陳老傢伙還不算狐狸,真正的狐狸你沒見過。」
「難道您不是……咳咳,我的意思是……」糟糕,不小心又把心裡的話說出口了。流影連忙拍拍嘴巴,繼續小心的陪笑。
他瞄了瞄膽子越來越大的流影,正想開口懲罰他的口不擇言,卻見流影機靈地岔開話題。
「不曉得凌將軍現在心情如何,期待很久的決戰現在上不了戰場,一定很沮喪吧。」
殷夙傲瞇起眼睛,猜想那張冷靜俊美的臉會有怎樣隱忍的悲哀,心中那片很久以前就為她留下的柔軟又輕輕地抽疼了一下。
他原不該成為什麼正義的大人物,在他親手殺了近百名禁軍、血洗了殺害他全家的地方官府後,他幾乎注定要成為一個皇室最可怕的惡夢。
但是他遇到了凌千蘿,得到她可以有一百種辦法,但是她也會碎成一百段。就像雪山上高傲的雪鷹,除了對出生第一眼看到的父母忠誠外,任何人都不能馴服它。他想了許久,要得到凌千蘿只有先尊重她的信仰,然後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俘獲她。
除了她,誰也別想讓他守什麼規則。
想到這裡,殷夙傲忽然很想看看她的樣子,張開半瞇的妖瞳,低聲喚道:「流影。」
「主子,屬下在。」流影連忙狗腿的上前。太好了,用凌千蘿轉移注意力果然是正確的。
「給我備馬,我要去觀戰。」
「好的。」笑咪咪,主子果然又不上場。也是,除了凌千蘿,主子任何對手都不屑於上場,他也落得清閒。
妖瞳裡流光一閃,殷夙傲又輕扯嘴角悠悠地繼續說:「我不上場,但是你上。」
「嗄?」流影哀嚎,「主子,我不會打仗啊。」他只是個江湖混混而已啊,了不起輕功好了那麼一點兒,殺人的本事高了那麼一點兒,臉蛋帥了一點兒。
「我不要求你去打仗,我要你去盯住一個人。」
「誰?」
「陳奎,務必要重傷他,但是別殺他。」
流影錯愕地看著主子,許久才恍然大悟。主子是在逼凌千蘿上場啊!果然狐狸多得是,陳奎的確不夠看。
這是一場必輸的戰役。兩軍遠遠對壘,凌千蘿就在心中感慨了一聲。
雙方都派了三萬大軍參戰,可是殷夙傲的騎兵遠遠看去氣勢就是不俗,隨著號令佈陣整齊劃一,而殷夙傲甚至沒親自上陣。
再看天曦國這裡,陳奎的確是老將,可是氣勢明顯就弱了,士兵還一個個都面露怯色。
行軍打仗的人都知道,士氣很重要,如今士氣相差如此之大,只怕這次……
可是陳飛揚還在旁邊得意揚揚,「殷夙傲這個瘋子,居然沒親自上陣,派個無名小卒充數,哈哈哈,這次我們贏定了!」
凌千蘿皺著眉頭吩咐,「看好形式,如果不行就鳴金收兵,和他們不能硬碰硬。」無謂的犧牲只會中了敵人的圈套。
陳飛揚正在得意地炫耀,聽到她的話不禁大怒喝道:「凌千駱你別在這裡滅自己志氣,誰都知道你一心向著殷夙傲,可是你怎麼能不顧凌家的名聲說出這樣的話?凌家有你這個叛徒真是羞恥。」
她淡淡看他一眼,對一邊不知如何是好的衛兵繼續吩咐,「按照我的話去做。」
「凌……」
「住口!」凌千蘿厲聲喝斥,「在回京之前我依舊是三軍統帥!請陳將軍明白一點,軍令如山!」
原本平靜沉穩的氣勢剎那間忽然暴漲,宛如銀龍出海,震得陳飛揚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也不繼續訓斥,說完就轉頭用一雙厲眼看向衛兵。「還不快去!」
衛兵得令匆忙而去。
陳飛揚許久還不能回神,但是凌千蘿已經縱馬奔向更靠近戰場的位置,她的眼睛擔憂地看著那明顯壓倒己方的氣勢,驟然在對面的山坡遠遠看到幾匹同樣在觀戰的人影。
即使看不清楚對方的樣子,可是她就是知道那是殷夙傲。
在從前大大小小上百次戰役中,她也是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但是有那樣睥睨的姿態,和那樣目空一切的氣勢的人,也只有半面鬼將了。
隔空和對方凝視著,手中的銀槍彷彿也因為主人的殺氣而微微嗚叫著。
殷夙傲唇邊露出了愉悅的微笑。千蘿啊,她難道還不明白嗎?天下還有誰能這麼準確地捕捉到彼此的身影,若不是有著太深刻的愛恨,又怎麼能夠在七年之後還有那麼強烈的感應。
陳飛揚並不曉得這兩人糾結勁勁的視線,他緊張地看著兩方的鼓聲緊密地敲開,兩聲震破山河的衝鋒聲驟然響起。
對於兩個久經沙場的人來說,這些沒能影響他們的眼神,即使衝鋒的將士大潮漸漸衝斷了他們的視線,但是穿過那偶爾露出的縫隙,她知道殷夙傲的視線一直沒離開,而她也沒離開過。
如果沙場是兩軍將士的廝殺,那麼至少在這個眼神的較量中她不能示弱。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身邊的陳飛揚驚叫了一聲。
她栘開視線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眉頭立刻提了上來。
論起行軍戰鬥,陳奎要比流影經驗豐富了很多倍,但是他畢竟年紀已經不小,而且流影雖然不善於馬上作戰,可他的速度太快了,令老將無力招架。就算拚體力,陳奎也不是他的對手,何況殷夙傲的騎兵幾乎是壓倒性的逼得天曦國的士兵步步後退。
「危險!」陳飛揚看到父親身子一個搖晃,險些摔下馬去,禁不住催馬就欲上前。
可是沒等他動,凌千蘿的白馬已經衝了出去。
同時流影趁勢追擊,手中長刀一掃,剛穩住身子的陳奎立刻摔下馬去。
餘光掃到靠近的人,流影微微一笑,對著地上驚慌回望的陳奎喝道:「老賊!送死吧!」
疾速劈下的大刀眼看就要將陳奎分屍戰場,忽然一道更快的銀光閃過,叮的一聲金屬碰撞聲後,流影勒馬穩住被震得些許不穩的身體,大刀也被震得一刀劈空,定睛一看,陳奎旁邊的地上插著一把銀槍,就是那把銀槍及時救了他的命。
沒等流影反應過來,白影閃過,銀槍又被收入掌中,那個銀槍白盔白馬的俊美武將已經傲然立在他的面前。
銀槍像游龍一般在弧線優美的手腕上打了個旋,陽光下,彷彿有流光從天空滑過那把炫眼的槍尖一路流過武將的全身,最終寒氣逼人的槍尖指向了他。
冷靜的俊俏臉上帶著濃濃的殺氣。
「你的對手在這裡。」
好個戰神將軍!
流影許久都沒從驚艷中回神,他記得第一次看到御風馳騁的殷夙傲時也是如此。他是那樣的俊美無雙,那樣的器宇不凡,那樣傲氣的不肯用深色鎧甲,即使深色的鎧甲一直是武將隱藏自己受傷的最佳選擇。
一身白甲的湲千蘿和一身藍甲的殷夙傲都是自信的人,自信到不忌諱裸露自己的傷口,或者是自信在戰場上不會受傷。
流影的鬥志也被激了起來,「好!今天我也來領教一下天曦國第一武將的威名。」
催馬,長刀帶著殺氣呼嘯而出。
凌千蘿冷冷地看著他,在他快靠近自己的時候,輕輕偏頭閃過,手中銀槍幻化做萬點寒光刺了過去。
流影收不住馬勢,急忙一個縱身翻至半空,天曉得在馬上有多拘束他實力的發揮。
一個初上沙場的毛小子,落日國真的將才缺到要這麼一個人做衝鋒的主將嗎?她輕輕拉轉馬頭,靈巧的白練在空中一個轉身,讓主人的槍以更快的速度迎向對方的身體。
不好!他真的不善於馬戰啊!流影心中哀嚎,剛才和陳奎纏鬥,他已經很累了,身影硬生生再次回轉,卻絕望的發覺凌千蘿的槍變幻得更快。
「主子,救命啊!」嗚嗚嗚,還是求救吧,看來主子這次真的是在懲罰他。
如她所願的,早已等候一旁的殷夙傲帶著笑意,長戟出手,攔下了點點催命槍影。
十幾聲清脆的兵器交錯聲後,一白一藍兩將錯身份開。
凌千蘿的眼中有些許惱怒。
這個殷夙傲居然還敢出現在她面前,還帶著那麼愉快的笑意!
事實上,在這道白影衝下山坡的時候,殷夙傲也在同一時間衝進了戰場,而且這次他沒有戴面具。面對千蘿,他不需要任何遮掩。
「凌千駱,你一定要打敗他,為天曦國爭氣!」陳奎趁機爬上了一匹軍馬,一邊奮戰,一邊向她大喊。但是不小心看到殷夙傲的長相時,眼中微微一愣,顯然是認出了他。
流影正在滿肚子氣,連忙提著長刀就衝了上去。「死老賊,欺負不了別人還欺負不了你?」
頓時兩人又纏鬥在一起。
殷夙傲的長戟在陽光下閃著暗淡的光澤,與一身出塵不染的凌千蘿成了最好的對比。
和那雙冷冷的冰瞳對視良久,殷夙傲陰柔絕美的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形狀優美的薄唇低聲笑語,「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這個正氣凜然的樣子,真讓他有撕毀它,將伊人環入懷中的慾望。
他的千蘿啊,這片污穢血海中的翩然伊人,高傲的雪鷹,終於等到戰場上對戰的這一天了。
凌千蘿的眼睛卻染上了一絲血腥。什麼所謂伊人,這個男人現在還在侮辱她。他實在需要教訓!武將沒有性別,只有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殷夙傲,我想我們可以了斷了。」提升十成功力,鋪天蓋地的綿綿雪影殺氣沖天撲來,銀槍也帶著一擊必殺的寒光刺向殷夙傲的眉心。
鏘的一聲,長戟格開了這一擊,象徵一場神戰的開始。剎那間藍白兩道身影宛如兩條狂龍怒吼著衝撞在一起,兩人附近的士兵承受不起殺氣紛紛後退,也正好為兩人讓開了放手一戰的空間。
七年前的那場決鬥或許是兩個孩子的意氣之鬥,可七年後的今天,當成為戰場上的敵人時,兩人的功夫幾乎沒有顧忌的舒展開來。
殷夙傲的眼睛湧出越來越多的狂喜。千蘿啊,他多久不曾這麼快意一戰了?幾天前在營帳內那場小小的試探,如果他曾對千蘿的武功有過小小的疑惑的話,那麼這一刻他沒有任何懷疑。
凌千蘿,無論心胸、氣度、武功都當之無愧是天下第一武將,即便今日自己戰勝了她,也遠遠不及她。
因為她的武功始終透著一種讓任何人都為之仰望的胸懷,她的胸中永遠只有兩個字——天下。
而他的心中卻只有她而已。
七年前她輸在了體力和身體的不舒服,今日他們終於可以公平的一戰。凌千蘿的心中帶著更多的是憤怒。這樣的一個男人,這樣的一個人物,為什麼甘心用那麼多卑鄙的手段逼她!
如果他能放開胸懷,去關注一下落日國子民的安危,那麼今日的戰爭也許就不會引起,也就不會有人流血死去。
想到這裡,她手下的攻勢更加緊密,殷夙傲的眼瞳裡幾乎映滿了閃著寒光的銀槍。
戰場上淡淡的硝煙和血氣,讓這場幾乎怎麼也不完結的決鬥顯得更加肅殺,直到她依稀聽到了遠方有敲鑼的聲音。
天曦國收兵了?
銀槍再次攔下幾十次進攻,凌千蘿的冷眸在長戟和銀槍劃出的光影空隙中,看到了陳奎背後中箭正在倉皇而逃。
該死,繼續鬥下去,他們的損失會更大!
殷夙傲察覺到了她的分心,他興奮的神經有些憤怒,至少這一刻她的心中該滿是他的,即使是想殺他的意念也好,她不該去想別人。
怒氣上湧,手中的長戟忽然迅猛了數倍,若是凌千蘿不分心,她是能夠招架住的,偏巧看到陳奎又中了一箭,這一瞥再回神的時候,那巨大的殺氣已經逼近身體,她連忙拚死架起銀槍。
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聲後,白練嘶鳴著被震退數步,她也感覺到喉頭一陣氣血翻騰。勉強地嚥下這口代表失敗的腥甜,她不動聲色地換左手握著銀槍,右手藏在身後,右手的虎口已經被震得撕裂開來,血在白練身上落下點點梅花。
可是面對殷夙傲的,依舊是那個傲然的白甲戰神。
殷夙傲的眼中湧動的幾乎已經算是執著的瘋狂了,天下能承受他這用盡十二分力氣的一擊的,除了凌千蘿再無第二個,連教他武功的師父也不能,而她不過只是白馬倒退數步而已。
凌千蘿俊俏的臉上多了一抹疲憊的嫣紅,七年了,能讓她在沙場如此拚命的也只有他一個!這樣的對手……七年後依然是惺惺相惜。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左手的銀槍一揮,忽然再次衝了上來。
「換手?公平一點兒,我也換!」長戟空中一轉,墨色的影子一閃,也換到了左手。
又是幾聲金屬的撞擊聲,兩人再次錯身。
「想不到千蘿的左右手居然同樣的好,真是讓我小看了。」他輕輕擦掉臉上破皮的血痕。
他的左手使力也算靈活,可是千蘿左右手的實力居然一樣強大,這個瘋狂的女人,七年來到底把自己逼到了什麼樣的境地,還是她已經做好了鞠躬盡瘁的決心,右手廢的時候左手一樣上沙場。
凌千蘿的嘴角終於忍不住流下了血跡,他的內力太深厚了,不行,她必須快點甩開他。
「殷將軍的左手也不錯,看來我也小看了將軍。」銀槍再次在左手流轉,白練再次帶著這必殺的一擊衝向他。
殷夙傲大笑了起來,「凌千蘿!你注定是我的人,來吧!」
白影和藍影流星一般的相向劃來。
可是當殷夙傲迎接這本該是決一死戰的一擊時,凌千蘿卻只是虛晃一槍,穿過他奔向自己的軍營。
倒是殷夙傲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勢,加上一瞬問的錯愕,任胯下的青馬帶著他奔跑了數步才想起回頭追趕她,但是兩人的距離已經分開了一大截。
凌千蘿把身體貼在馬背上,離開了兩人交戰的範圍,流箭也不斷的在身邊穿過,揮舞左手銀槍擋去那些箭,冷眸在地上的死人中尋找著目標。
找到了!
白練縱身奔向那個在地上苦苦掙扎的陳奎,她彎腰伸出流血的右手,陳奎只覺得腰上一緊,他已經被人抓到了急速飛奔的馬背上。
她匆聽到數箭飛來。
「低下頭!」
該死,自己躲過去,他的腦子就要被穿透了。
凌千蘿銀牙一咬,索性拿右手臂去擋。
但是耳邊叮的一聲,那箭被什麼東西擊飛了,緊接著聽到後面有人暴怒一吼,「誰傷了她,我要他人頭陪葬!」
是殷夙傲……她的眼神閃了一下,沒有回頭的更加驅使白練快速奔回。馬背上的陳奎也苦笑了一聲,想不到他這個代任主將還要靠凌千駱這個「通敵犯」來救。
殷夙傲一聲怒吼之後,背後的流箭果然都偏了方向。陳奎虛弱的腦子怎麼也想不出,殷夙傲和凌千駱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他糊塗了,他只知道凌千駱救了他兩次。
流影跟在殷夙傲背後,曉得主子一定怒氣衝天,他一定沒想到凌千蘿會寧可丟下驕傲回頭救人吧,更不會想到會在她的手上找到血跡。
看了下凌千蘿的去向,流影連忙揮旗,命令大軍不再追趕逃兵,全部回頭圍堵凌千蘿,反正主子的目標一開始就只有這麼一個人而已。
白練帶著兩人根本逃不快!背後的殷夙傲越來越近,眼看包圍網也快形成了,凌千蘿的眼中閃出決然。好個殷夙傲,想活捉她?那麼他也別好過。
想到這裡她猛然從馬背上跳起。
「白練,快跑!」
跳起的身體騰空迴旋,左手銀槍寒光直衝窮追不捨的殷夙傲面門。
他的身子向後一仰,躲過這憤怒的一擊,然後也跟著跳起,順著她衝來的勢頭張開雙臂抱住她。
凌千蘿只覺得雙臂一麻,原本寧死也不可能丟下兵器的她,雙手立刻不聽使喚的丟開了銀槍。
看著陪伴自己十幾年的武器,像陽光下孤獨的銀蛇在空中飛舞漸遠,她感覺自己被緊緊環在一個陌生懷抱裡,她和殷夙傲像兩隻在空中相擁飛翔的鷹。
這是種陌生到讓她害怕的感覺,可是這個懷抱卻又是這麼的溫暖、這麼的寬闊。
從她和弟弟換了身份後,她就沒被人抱過,因為她是武將啊。
這是否代表她……將失去了什麼?
這一閃的念頭過去後,他們雙雙落地,殷夙傲順勢抱著她滾了幾下,然後壓在她動彈不得的身體上。
那張滴血的陰柔臉龐靠得好近,近到她能嗅到他臉上還在滲出的血腥,甚至是他急促的呼吸。她想推開這陌生的感覺,天曦國的武將不該被像女人一樣壓在男人的身下,可是她渾身有一種奇怪的麻木,像是被人下了藥。
慢慢的直起上身,殷夙傲眼中閃爍著瘋狂。他輕輕的舉起她無力的手臂,把那還在淌血的右手放在自己臉上的傷口上。
那是一個妖艷的畫面,他的手包著她的貼在那張絕美陰柔的臉上,兩人的血就一起順著他的臉頰流下,流向他的嘴角。他笑著舔著匯聚在嘴角的血,然後在凌千蘿視線開始模糊的時候,猛地吻上她的唇。
就在這千軍萬馬的戰場上,就當著數不盡的落日國士兵面前。
在那暴風雨般的索吻來到前,她昏倒了。
可是神智陷入黑暗前,她依然嗅到了唇上濃郁的血腥和屬於男人的強悍氣味,也聽到了他的宣誓。
「千蘿,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