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消瘦的身體半趴著,雙眼緊閉,雨水從她的眼睛蜿蜒到了地上,像兩條長長的淚痕。那是七年前的自己?凌千蘿站在十五歲的自己面前,憐憫地看著。
她不曾後悔成為武將,可是那時候的自己為什麼那麼讓人心疼?
伸出手想幫年少的自己遮雨,可是雨水卻穿過了她的身體,她……是透明的,她救不了自己。
望著下雨的天空,她真的在懷疑了,世界上真的有對錯嗎?
為什麼她拋棄了自己去成全他人,現在卻變得如此悲哀?
正在想著,花園邊的長廊出現了一個如花般絕美的少年,他靜靜地看著地上的女孩,嘲弄地笑了一下後慢慢踏入了雨中。
伸出的手先是探了下女孩的氣息,然後伸向她的咽喉,那一瞬間他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殺了她,但是女孩忽然咳嗽了一聲,這一聲彷彿熄滅了少年眼中的殺意。
他緩慢地把女孩抱了起來,在他站起的剎那,女孩的手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衣襟,然後是幾乎被雨聲淹沒的一聲微弱低喃,「好累啊……」
少年踏入長廊的腳步頓住了,他環視了一下花園中各種習武器具,輕輕笑了,「國?家?不過是笑話,不如跟著我吧,當我的武將、我的女人!」
抱著女孩的少年越走越遠,凌千蘿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那是七年前的殷夙傲,那時候他就已經定下了這樣的諾言嗎?
下雨的聲音越來越模糊,最終天色越來越黑了起來,直到最後她被淹沒在黑暗中。
然後周圍傳來了對話聲。
「她的內傷如何了?」
「淤積在胸,而且這位姑娘有許多舊傷,加上她多日不食水米,所以可能恢復得要慢點。」
「那你該明白怎麼做了,落日國所有的藥隨便你用,她絕不能有任何損傷。」
「是!是!將軍,我們知道了。」
然後是腳步遠去的聲音,彷彿是誰出去了,接著她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了,唇上也有了奇怪的酥麻。
一陣溫熱的鼻息緩緩滑過她的臉靠近了耳際。
「千蘿,我現在才發現原來喜歡上一個東西的時候,是喜歡它的全部。所以什麼樣子的千蘿我都喜歡,如果不願意清醒地活著,那麼就這樣也無妨。」
這樣的男人……凌千蘿心口一陣寒意,努力地想掙扎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腳不聽使喚。
溫柔的體溫還在籠罩著她,那種彷彿被灼傷的視線在身上蔓延,最後她的腰被環住了。
「安心在我懷裡睡吧,你注定是我的。」
黑暗又壓了下來,凌千蘿的意識又開始模糊,最終那種溫暖的黑暗包住了她,她再次沉睡。
這次的黑暗中,她看到了一個陌生的院子,院子裡滿是屍體,但是在血流成河中站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少年,那是少年殷夙傲。
依舊是記憶中陰柔絕美的臉,只是他身上少了那種嗜血的殺氣。
一個恭敬的小官靠近了他。
「狀元爺,請速速準備回京吧,這裡下官會厚葬。」
殷夙傲看著天空沒有動,他甚至沒看腳下的屍體一眼,許久以後,他輕輕地問:「為什麼殺他們?」
小官的臉上有些尷尬。「下官也是奉旨行事,狀元爺和下官是為朝廷、為皇上盡忠,還望狀元爺體諒。」
望著天邊的視線終於拉了回來,那薄而優美的唇邊慢慢地吐出危險的話語。
「那你告訴我,什麼是朝廷?什麼是皇上?憑什麼我要盡忠?」
「狀元爺……」小官驚恐地看著殷夙傲手中的長戟緩緩揚起。
猶如地獄中浮起的笑聲由低沉慢慢地擴大,最終變成了厲鬼般淒厲狂笑。
「朝廷?國家?」攝魂的笑聲中,血花四濺,隨著眼前屍體的扭動,潮水般的官兵湧了進來。
「反了,狀元爺果然反了!」
在官兵們驚恐的呼叫聲中,墨色的長戟颶風般揮動著,哀嚎四起的時候,邪鬼降臨般的絕美臉上儘是殘忍的狂笑。
「什麼國什麼家什麼君什麼臣!不過都是騙人的把戲!」
凌千蘿靜靜地看著這片人間地獄,血噴灑過來,穿透她的身體落入塵土。
但是她第一次發現殺人不再是殘忍,那是一個少年失去親人的發洩。國和家有時候根本不能並存,而不能並存的理由居然是皇上不能忍受自己用過的女人被凡夫俗子佔有。
君何以為君,可是他們臣卻還在感恩戴德。
不知過了多久,院中堆滿了屍體,殷夙傲抵著長戟站立著,那張鬼魅般的臉上滴著別人的血,可是她知道,那血中還有他的淚。
犧牲,得以成全。
她肯,可是他卻做不到。
直到眼前的幻境再度消失,凌千蘿還是在黑暗中靜靜地想著那張淌著血淚的臉。
他們都是寂寞的人,寂寞得除了自己什麼都沒有,甚至現在連自己都找不到了,所以才會彼此吸引,所以殷夙傲才會那麼渴望的想捕獲她,或者說他其實是在尋找另外一個自己,一個馴服的殷夙傲。
「你醒了?」
凌千蘿睜開眼睛的剎那,就看到了他在風中的絕美容顏,不同於夢中的少年,他的臉上依舊是那種淡淡的譏諷,帶著魔魅的誘惑。
「醒了就說話,省得我還要繼續服侍你。」
她猛然睜大了眼睛,發現自己和他都足赤身裸體的泡在水中。
在她不顧內傷劈過來一掌之前,殷夙傲抓住了她的雙腕,他看起來心情非常好,好到近乎寵溺地看著她。
「那票庸醫推薦的溫泉不錯,看來你很喜歡。」才洗了沒多久就清醒了,虧他以為她準備再繼續睡下去。
雙手被箝制著,她的身體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這樣的羞辱她從未遇過。
「殷夙傲!」
他好心情地回答,「我在,需要繼續幫你洗嗎?」如果她能清醒地同意,那麼他沒意見,事實上他很樂意這個工作。
她咬牙切齒地低吼,「放手!」
夢中對他的那些心疼,剎那間全部被丟到千山萬水之外。這個惡劣的男人!
「不放,這些天來你可知道我天天為你擦澡餵食,醒來的第一句話也該說聲謝謝吧。」
凌千蘿一愣。「我昏迷了多久?」
他強硬的收緊力道,讓她緊緊貼在自己身上,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和曲線。
「不長,七天而已。」
七天?她居然昏迷了七天?
「七天來除了我,沒有人碰過你。」殷夙傲的心情越來越好。醒來的千蘿似乎還有些可愛的糊塗,不但忘記了警戒,連言語也溫和了不少,沒有滿口的仁義道德,沒有滿口的「殷將軍」和「本將」。
唔,他很滿意這樣的結果,至少他們之間拉近了一步。
她呆了許久,終於從茫然的回憶中抽離出來,猛地推開殷夙傲,然後把身體藏在水面之下,開始觀察週遭的環境。
這是一片茂密的杉木林,遠處還能看到雪山。他說的沒錯,溫泉四周的叢林中不見人影,看來他們是單獨來此的,或者說那些隨從沒有跟得太緊。
這是一個絕佳的逃離機會,可是,她現在身無寸縷。其實她只害怕暴露自己的女兒身後招來麻煩,其他並無什麼貞節的概念,反正她注定是一個永遠的武將,那些女人的東西沒用。但是在他的面前,她卻討厭如此的狼狽。
氤氳的溫泉水氣瀰漫著,她的長髮在背後如黑綢般散在水中,殷夙傲上前從後抱住了她,薄唇貼著她的臉頰一路把氣息拂到她的耳際。
「在想什麼?想逃走嗎?」
手中觸感極具彈性的肌膚讓他愛不釋手,即便她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女人,但是這個佈滿征戰傷痕的身體,還是讓他每每面對的時候總需要壓抑自己的慾念。現在,終於可以放縱一下了。
明白自己身上滑動的大手所代表的意圖,凌千蘿冷靜地看著自己水下若隱若現的身體。
這樣的身體,他難道會喜歡?不若其他少女的柔若無骨,也非豐滿誘人,天下只怕只有這個男人會對她有慾望。
察覺到他越來越不規矩的動作,她咬唇下了一個決定。
「先前你說過要和我交易的,記得嗎?」
殷夙傲停止了在她頸項問的吮吻,用鼻尖輕輕刮著她弧線優美的頸子,然後悶笑出聲,「千蘿不是想用身體交換自由吧。」
「難道你不肯?」她不笨,這個如今對她來說無關緊要的女兒身,他似乎很感興趣。
果然,他低笑了起來,「我怎麼會不肯,只是奇怪你為什麼認為我會肯,我想要你根本拒絕不了。」
「可是我以為你喜歡馴服。」如果他想強要,那麼一開始就可以趁機強迫她。
他笑得更加開心了,索性轉過她開始細密地吻著她的五官。
「千蘿真的越來越瞭解我了,那麼……」在她腰間的雙臂匆然牧緊,將她攔腰抱了起來,「成交!」
水氣氤氳中,兩人的長髮和著水流糾結在一起,四片唇激狂的吻著。凌千蘿不適地想推開他,卻發現他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別這樣!」
她不喜歡這樣喘不過氣的情慾,但是抗議沒有被採納,他起身走出溫泉把她丟在那個黑色的玄龍披風上。
在她想掙扎起身的時候,他壓住了她的雙腕,將她豐牢定在那裡。
「要做快點兒,別搞這些花樣!」她試了幾下放棄掙扎,所以閉上眼睛等待他接下來的動作。
殷夙傲的眼中帶著薄怒。她不該這麼慷慨的,她是他的,無論好的不好的,有用的無用的都是他的。可是她只要身為武將的自己,對女人的那一半自我居然如此的不在意。
「我的女人,你不該嫌棄的。」怒意之下,他的動作越來越粗暴,凌千蘿的肌膚上開始出現齒痕。
忍住那種微酸又奇怪的感覺,她睜開眼睛低聲詢問:「你說什麼?」
「你是我的女人,你不該嫌棄自己的任何東西。」他的唇再次覆上她的,連同話尾一起送入了她的口中。
然後在她還沒來得及體會這話的含意時,比初潮更強烈的黥痛從下身傳來,她猛地睜開眼睛。
「啊——」
她沒想過會這麼痛,殷夙傲停下了動作,然後細細地吻住她面色痛苦的臉。他的確粗暴了點兒,可是他無法原諒千蘿對自己的輕視。
「痛嗎?這就是女人。」輕輕移動著身體,看到她痛苦地皺起眉頭,他一邊細吻著她的眉頭,一邊冷笑,「千蘿,你是個女人,所以必須承受這痛,但是這也是身為女人的權利。」
「我不要做女人!我是武將!這個女人你拿去好了!」凌千蘿猛然咬住唇,下身的疼痛比戰場上所承受的還要讓她難以忍受。
酸楚的眼淚彷彿要決堤一般的湧出。
她不要做女人,所以她不在乎的,這個身體給他也好,沒關係,以後她可以安心當個武將。天曦國不是落日國,皇上會是明君,一切都會好的。
緊閉著雙眼不斷地說服著自己,她不要看自己是如何屈服在男人的身下,也不要想那幾乎永遠不會停止的痛苦。
直到一切結束,凌千蘿蜷著身體任他抱起自己又進入溫泉內,在溫泉和他的體溫包圍下,她卻覺得很冷。
結束了,她屬於女人的那一部份終於失去了,成為這個男人的戰利品。七年前他見證了自己初為女孩,現在又是他讓她成為女人。從此之後,他們再不該有瓜葛。
抱住她靠在溫泉池邊,殷夙傲滿足地吻著她猶帶紅潮的肌膚。他的千蘿啊,終於是他的了。
挑起她垂著的小臉,薄唇覆上纏綿細吻,但是他不喜歡她這種失落的表情,他和她的結合該是完美的,而且此生也該繼續完美下去。
「在想什麼?」
她無力地搖搖頭,在溫泉的水氣中卻透出冷漠的話語。
「殷將軍該實現承諾了吧。」
殷夙傲的吻停止了,然後慢慢抬頭望著她的眼睛。
她又追問了一句,「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嗎?」
激情不再的妖瞳和漆黑的冷眸對視著,即使依舊赤裸交纏,即使還在這美麗的溫泉內。
但是他們已經是敵人。
「主子!」
流影大步跨來,溫泉邊除了慵懶泡著溫泉的殷夙傲,已經不見了凌千蘿的身影。
「您不是放走了她吧!」她可是最重要的俘虜,而且他還在猶豫要不要報告皇上凌千駱是個女人。
殷夙傲瞇著眼睛望著蒸騰水氣,許久譏諧地回答,「我就是放了她又如何?」
「那是縱虎歸山啊,您明明知道她的能力。」他現在還記得自己的小命差點終結在那銀槍之下。
看到主子還是漫不經心地泡著澡,流影忍不住又勸,「王子,您既然喜歡她,不如乾脆廢了她的武功收入房內,也好皆大歡喜啊,就算她一時不從,以後也會好的。」
一道水柱忽然襲來,流影連忙住嘴閃開,背後的杉木倒楣的被水柱衝出一道裂痕,看得他心驚膽戰。
就是這個瞬間,殷夙傲已經穿上了天藍色的長袍,立在溫泉池邊,俊美如神祇,完全想像不出來他的本性居然那麼邪惡。而流影看著他猶帶水珠的面容,立刻忘記了剛才那道催命的水柱。
留在殷夙傲身邊最好的就是,他比宮中那些女人要美多了。吸——口水為什麼這麼多?
殷夙傲沒有理會色狼般的跟班,伸手拾起玄龍披風,嘴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七天了,在她昏迷的這七天裡,他焦躁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是痛恨弱者的,但是偏偏她示弱的一面卻每每讓他不忍下殺手。聽說這裡的溫泉對內傷有效,他就帶著全部的希望來到這裡,如果她再不醒來,那麼他可能會回去皇宮把落日國君主的還魂丹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