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問問她感覺如何,卻又怕讓她分神,在她偶爾仍得將嘴湊近他胸口,為他「注氣」的時候。
她溫熱的氣息徘徊在他的胸口,為他帶來了螞蟻爬動般的騷動。
他實在很喜歡她將小嘴貼在他胸口時的感覺,但最好是在她恢復了精神,而且兩個人都能夠腳踏實地的時候。
到那時,不但她可以任意碰觸他,他也想用他的嘴去觸碰她的全身,上上下下每個地方都不放過,他不但要吻得她喘息嚶嚀,還要呵氣搔癢,逗出她的可愛笑聲……他還沒見過她笑呢,好想好想看見……還有她的嬌嬈喘息……
起了綺思及傻笑的阪本慶太壓根忘了自己正在飛行,也忘了「新手上路,小心駕駛」的最高指導原則,等到他額頭撞上了東西,甚至還發出砰的巨響時,他才發現自己像只沒長眼睛的笨鳥,撞上一堵玻璃。
雖然痛不可當,但幸好童顏被他護妥在懷裡,沒有受傷。
不過下一秒阪本慶太卻發現大事不妙,因為他們正沿著玻璃及外牆磁磚開始往下……滑落。
「童顏童顏童童童……童童……童童……」
緊張到結巴的阪本慶太邊喊邊搖晃,卻發現懷中女人早已陷入昏迷裡。
昏迷?!
意思就是本機動力已失,即將機毀人亡?!
該死!他絕不允許!在他才剛嘗到愛上一個人的滋味有多麼甜蜜的時候,他絕不容許這種鳥事發生。
阪本慶太逼自己冷靜下來,深深吸口氣,一再回想著方才飛翔時的內息調控,而終於在他努力集中精神下,他們的墜勢變緩變慢,只是要再想往上飛?那可還差得遠。
沒法子,既然確定了無法再飛,那就只好找個地點迫降吧。
他低頭向下搜尋著可容人暫時停腳的地方,片刻後他終於看見一處突起物,無暇多做思索的他立即做出修正方向的努力,挪挪移移,然後他成功的……
「嗷嗚!」發出了一聲慘呼!
只因迫降太急,落點沒能「喬」好,他的胯下恰恰好不偏不倚的「頂」到了降落點上——
那是一座陽台上鋁制欄杆外的裝飾用雕花翻勾。
噢,真的很痛!不信的人大可來試試。
阪本慶太痛得面無血色,若非怕驚動屋裡的人,危及他和童顏的安危,怕是早已將各國國罵,一遍遍地輪番出口了。
在痛楚終於漸漸消褪了後,他才有辦法檢視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
根據他在此地居住了一陣子的觀察來推論,他這只不長眼睛的「人鳥」該是撞到了某座摩天大樓旅館的外牆上了。
再根據高度來判斷,目前他們的高度至少是在二十層樓以上。
再依據自由落體,或是任何阿貓阿狗的定律來推論,若是跌了下去,百分之兩千,他們是——死定了。
既然童顏已經陷入昏迷,接下來他也只能想辦法爬入陽台,進到飯店房間去借電話尋求外援了。
但是這真的很難,他必須在腳踏不著實地、懸在二十幾層樓外的狀況下,將一個身上只裹了條浴巾的昏迷女子給移進陽台內。
即便他再如何小心翼翼,童顏還是或上半身或下半身數度走光,愈看臉愈紅、愈碰氣息愈粗喘的阪本慶太,也只能慶幸她是昏迷著的,否則依她的脾氣,怕是一百個巴掌都不夠他挨。
終於,在他成功的將童顏移入陽台後,他自己亦隨後驚險的爬入。
他蹲下身先將依舊昏迷不醒的她拉好身上的浴巾,抱進懷裡再站直身,傾身貼近落地窗,恰好聽見一陣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由屋內傅出。
從這陣聲浪聽來,裡頭九成九九九正在幹著兒童不宜的壞事。
果不其然,將眼睛貼在玻璃上的阪本慶太,看見屋內的大床上,一男一女正在激烈「交戰」的畫面,還不時傳出男人曖昧吐著「寶貝!你好棒!」的讚美詞。
還真是好棒,若非屋內兩人正全神貫注在交戰上,怕是早已聽見或是發現陽台上的不速之客了。
只是就讓他們這麼一直好棒下去也不是辦法,他胸口有咬傷,童顏又昏迷不醒,加上她穿得太過清涼,絕不適合繼續在這裡吹夜風、賞明月、隔著窗聽人說好棒。
但眼看著人家正在辦「正事」,他這樣貿貿然的從天而降、破窗而入,除了「我是蜘蛛人,正在捉壞人」的蹩腳理由外,他最好能有個更好點的托辭。
遲疑了片刻後,阪本慶太終於舉起手,冷靜地先叩了叩落地窗,並趕在對方不及回話之前拉開落地窗,一腳踏入屋裡。
接著他再在驚天動地的女人尖叫聲,及床上一對裸裎男女驚惶失措捉被子遮蓋的窘態裡,冷靜的開口。
「FBI日本皇家特派員,敬請配合辦案!」
夜風很涼,吹在他這臉上化著濃妝、胸前有傷口的男人背上,更別提他懷裡還抱著個只圍裹了條浴巾,昏迷不醒的女人了。
屋內屋外一片死寂,床上那對男女各自瞪大著寫滿了狐疑的眼睛。
呃……這個托辭還不夠好嗎?
阪本慶太突然有些喪氣了。
整整沉睡了一天一夜後,童顏終於悠悠的轉醒了。
現在是夜裡,而屋裡忘了開燈嗎?
要不,何以她明明已張開了眼睛,眼前卻仍是一片漆黑?
她閉了閉眼睛,將思緒稍作整理,這才回想起了在「溫柔鄉」裡的激戰,阪本慶太帶她飛逃,以及那一盆封印了她的超能力及視力的狗血。
幽幽的歎息一聲,她伸手往身下觸摸,頭一回試著不是用眼也不是用心去感應,而是用手,用她的手去觸碰並且感覺。
她摸到了一張鋪著席夢思的雙人大床,屋裡還有著淡淡的柑橘香,像是旅店裡慣有的氣味。
所以,她並沒有死?
這裡也並不是陰間?
那個叫做阪本慶太的日本男人,真的成功帶她飛離了險境?讓她欠了他一條命?
值得慶幸的是她總算記得了他的名字,畢竟對於自己的救命恩人,她是不該再亂喊一通的了。
是阪本慶太不是板凳太太?OK!她記住了。
她試圖在腦海中拼湊著他的模樣,想了半天卻只記得他大笑時的活潑神采,以及那一口潔亮白牙,還有她因他的笑聲而莫名其妙心跳加速的詭異感受。
算了!
童顏聳聳肩,要自己別多想,他究竟長得什麼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後記得將這個恩情回報給他就是了,而這也該是他肯冒險幫她的原因吧?
接著她起身,往四周摸索走動。
她走得既慢且緩,像個初學步的孩子,因為怕撞上了看不見的東西。
童顏從未有過這樣的摸索經驗,就算是在孩提時期,她也因天賦神能,連飛天都成了,還會怕走的嗎?
她先摸進浴室,因為受不了自己渾身的腥臭味。
她在大理石洗手台上摸著了一支還未開封的牙刷及一條乾爽毛巾,經由了這些她再度確認這是一間旅社,因為相關配備周全。
摸索著打開水龍頭,她沒忘了該先試試溫度,現在她的問題已經夠多了,不想再來一個叫做「燙傷」的折磨。
她刷了牙、洗了臉,甚至還匆匆忙忙的解決了生理上的問題。
然後她皺皺鼻,嗅著了身上殘留著的濃濃血腥味,還有她的頭髮,打結得活像是一叢雜草。
至於她身上所穿著的那套不合身的內衣褲及衣服,她則暫時不去想它們是怎麼會來到她身上的。
想洗澡,卻因沒安全感只好作罷,因為她無法確定那傢伙何時會回來。
想梳頭,卻首次感受到了目盲者的不便。
她看不到鏡子,更摸不到梳子,甚至還險些摸錯了他的刮鬍刀而弄傷自己。
童顏坐在合上蓋子的馬桶上枯坐了好一會兒,始終沒聽見有人開門回來。
不願再等的她只好咬咬牙起身,摸索著緩緩走到門邊,按下門上的喇叭鎖,決定來洗個戰鬥澡兼洗髮。
她原想著應該不太難,卻在實際操作後才知道所謂的不難,其實是設定在她看得見的基礎上。
位在淋浴拉門裡的沖水設備並不如她原先所想像的只有蓮蓬頭或是冷熱水之別,它還有著頂級享受的沖瀑按摩設備。
可怕的是那些大大小小、左左右右、搞不清楚功能的按鍵所帶來的結果,什麼頭頂shower、周邊環繞噴射、按摩漸進快推式等等,就在她還只是在嘗試摸索時,身上的衣服已不幸地全濕了。
管他的!反正她本來就打算要洗澡,濕了就算了。
童顏困難的又拉又扯才能脫下黏貼在身上的全濕衣褲,然後再度摸索回到蓮蓬頭下。
所幸這回她總算沒再弄錯按鍵,可還是一個不小心小腿誤觸無意中開啟了按閘的蒸氣噴出孔,而燙出了一顆水泡。
她忍著疼繼續洗澡,並在心裡警告自己千萬別再往那個角落靠去。
終於在十分鐘後,她完成了洗澡、洗頭的既重要又艱難的工作。
只是當她把身子擦乾淨之後,問題又來了。
那問題就是,她沒有干衣服可穿。無法可想之下,她只能摸了條大浴巾,用來裹住身子。
再來的問題就該輪到她那頭長可及腰的秀髮了,
她再度展開了摸索神功,片刻後終於在牆壁上摸著了一管吹風機。
啟動開關,看不見的她只能憑著直覺呼嚕呼嚕亂吹一氣,目標很簡單,她只求能將頭髮弄到半干,不要再打結了就好。
無法費神再去編發成辮,童顏在一切大功告成之後長長地吁了口氣,並首次深深體悟到了盲人的諸多不便。
在她終於摸回了浴室門,轉開了門鎖,跨出了小腳,並還想繼續摸索前進時,卻赫然摸到了一堵牆!
不,那不是牆,因為牆不會熱烘烘的,也不會有硬邦邦的肌肉及微軟小腹,那是一個人,且還該死的是個男人!
因為那人並沒有豐腴柔軟的胸脯。
若是在從前,管他死人活人、男人女人,童顏一律能面不變色的從容應付,但如今看不見的事實硬是讓她少了大半的自信及應變能力,因為……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沒聽到腳步聲!
若是在從前,只要有「異物」進入距離她百公尺以內的範圍時,她就會有所警覺了。
她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在門外還有個男人時,優優閒閒的洗澡、洗頭,並且戒備全無?
如果來人是想對她不利的人,那她豈不是完蛋了?
被殺事小,受辱事大,即使是以卵擊石,她都得搏命一拚!
念頭快速運作,童顏用力推開那堵肉牆,倏然轉身奔回浴室,那裡更少還有個她記住位置的吹風機,可以暫時拿來充當防身武器。
可卻在倉卒轉身時,她一個不慎腳尖絆到了浴室門檻,眼看著就要往前仆倒了。
趕在她摔落地上之前,那堵肉牆快速撲過伸出雙手,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讓這不可避免的一跤,由他來代為承受。
這一跤肯定很疼,因為她聽見了對方的痛呼聲。
但也因為那一記痛呼,童顏不禁鬆了一口氣,卸下了心防,淡去了恐懼。
因為正摟緊著她的懷抱她很熟悉。
雖說目不能視,她依舊可以領受到那股她已熟悉的陽剛味男人氣息。
還有那聲痛呼她也很耳熟。
是他,是那個叫做阪本慶太的日本桃太郎!
一個老是因她而受難,發出慘叫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