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老李站在她床邊,又驚又喜地望著她。
米蘭立刻反應過來了,她趕緊看了看身邊的魏泠岫:他眉宇舒展著,正在酣睡。
米蘭和老李不約而同地做了一個動作:把食指壓在唇上。
米蘭躡手躡腳地爬了起來,跟著老李,走出了臥室。
「小姐,你可回來了。」老李開心地說。
「呵呵……」米蘭乾笑兩聲,為自己躺在魏泠岫身邊睡著了而感到不好意思。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李一個勁地嘮叨。
「老李,你怎麼能讓他回來呢?再怎麼說,醫院的條件還是最好的。」米蘭正色道。
「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孫少爺的個性,他想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老李苦笑著歎了口氣,「不過他在醫院的模樣看著真是讓人心疼啊。憔悴得都不成樣子了,即使打了鎮靜劑還是睡不踏實,飯也吃不下,天天要打營養針……」
米蘭的心一抽一抽的,她昨天看見魏泠岫的樣子已經是嚇了一跳了。她無法想像,他還有更糟糕的模樣。她的喉嚨有些哽咽了,「他現在還好吧?」
「休息得還行,不過胃口還是不好。他本來胃口就刁,現在每天只吃那麼一點點,我硬著心腸讓他多吃一點,他自己也知道。可一看見他皺著眉拚命往下嚥的樣子,心裡別提有多難受了。」老李歎了口氣。
米蘭聽著也很難受。她想了想,說:「他說他喜歡吃清粥小菜的,多做一點給他吃吧。」
「每天都做,他吃得很少。」老李搖了搖頭,「不知道放點牛乳會不會好一點?」
「牛乳?」米蘭重複了一句。
「是順德大良的特產,煮粥最後放一點下去,粥特別白、特別綿、特別滑,孫少爺小時候很喜歡吃的。每次都吃三大碗。」老李微微一笑。
「那簡單啊,去買就行了!」米蘭大聲嚷嚷。
「小姐,我也看了一下,附近絕大部分的超市都沒有,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可不夠新鮮。孫少爺嘴刁,一點也不想吃。」
「那更簡單了,到那個叫大良的地方去買不就得了?」米蘭雙手一攤。
「可是小姐……」
「行了行了,我馬上就開車去。那個地方在順德是吧?嗯……雖然我不知道具體在什麼地方,不過順德有多大?一會兒就到了。現在是……」她看了看掛鐘,「現在是早上8點,我車開快一點,下午1點就可以回來了,勉強能趕得上午飯!」
「小姐……」
「好,我馬上就去!呵呵,你暫時別告訴他,給他的意外驚喜。」米蘭不讓老李把話說完,風馳電掣般地向本門跑了出去。
「真是個行動派。」老李慈祥地笑了。
下午4點多。魏泠岫靠著靠枕,眉頭顰著,無聊地轉換著電視頻道。
「孫少爺,你應該睡午覺的。」老李愁眉苦臉地站在旁
邊。
「不知是不是昨晚睡得太好了,現在我不睏。」魏泠岫淡淡地說。
「可你至少得吃點東西啊!孫少爺,你別任性了好不好?」
「老李,不是我鬧脾氣,是我真的嚥不下去……」魏泠岫無奈地說,「胃就像有東西頂在那裡一樣,即使是用力把食物嚥下去,還是想吐。」
「孫少爺……」老李的眼眶濕潤了,「你受苦了。」
「沒那麼誇張,只是胃口不好罷了。」魏泠岫無力地笑了笑,「蘭跑哪裡去了?她沒有說一聲嗎?」
「嗯……沒有。」老李斯斯艾艾地說,「孫少爺,你今天已經問了好多次了。」
「是嗎?」魏泠岫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撥弄著手裡的電視遙控器。
「砰!」突如其來,一聲巨響。兀自發呆的魏泠岫嚇一個哆嗦,不由自主地向房門望去。
「別怪我粗魯,可我實在是騰不出手來,所以只要用腳了……」米蘭手裡捧著一個托盤,「呼哧」、 「呼哧」走了進來。
魏泠岫愣愣地盯著她,一臉茫然。
「呵呵,這麼看著我幹嗎?吃飯了!」米蘭賣力地吆喝。
「你……」魏泠岫張了張嘴唇,剛剛說出一個字,就被米蘭打斷了。
「喂,我跟你說,你可不能說吃不下啊!這鍋粥裡放的牛乳可是我飛車到順德買來的!前後花了我六個多小時呢!」米蘭把托盤放在桌面上,得意洋洋地揭開鍋蓋,騰騰的熱氣冒了出來,朦朧的煙霧讓人心裡暖洋洋的。
「孫少爺,小姐知道你喜歡吃牛乳白粥,今天早晨天不亮就親自開車去買的。」老李笑嘻嘻地說。
「呵呵……」米蘭乾笑兩聲,哪裡是天不亮就出門了?她昨天在魏泠岫身邊睡得別提有多踏實了,早上出門都8點多了。這個老李也太添油加醋了。她不太好意思地盛了一碗粥,湊到魏泠岫面前,粲然一笑,「吃吧。」
魏泠岫黑曜石般的眼睛在米蘭的笑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這才轉向她手裡的那碗粥。他本能地皺了皺眉頭,「這牛乳白粥怎麼黃黃的?」
「咳……」米蘭清了清嗓子,「老李告訴我了,正宗的牛乳白粥是不放其他東西的,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光吃白粥怎麼行?我在裡面放了點瘦肉,粥當然會有點黃啦!我熬了很久,肉汁都跑到粥裡去了,很有營養的!反正這就是牛乳粥!老李說你小時候每次吃牛乳粥都會吃三大碗,我不管啊,你現在也要吃三大碗!」米蘭耍賴地吐了吐舌頭。
老李「撲哧」一聲笑了。魏泠岫也淡淡地笑了,笑容給他蒼白的病顏增添了幾分生氣。他伸出左手要拿放在碗裡的勺子。
「你的手傷了,一隻手不方便……哎……我餵你吧!」米蘭打落了魏泠岫的左手,輕輕舀起一勺熱騰騰的瘦肉牛乳粥,細心地吹了吹,緩緩送人魏泠岫嘴裡。
魏泠岫斯斯文文地張開嘴,品了品味,把粥嚥了下去。
「好吃嗎?」米蘭杏眼圓睜,期待地望著魏泠岫。
魏泠岫舔了舔嘴唇,「實話說,味道怪怪的。」
米蘭的臉沉了下來,「很有營養的!張大嘴巴,吃!」
她威脅地晃了晃手裡的勺子。
魏泠岫的嘴角翹了起來,憔悴的臉龐上劃出了一道柔和的弧線,「蘭,你還沒聽我說完呢。雖然這粥味道有點怪,不過我嚥得下去。」
「嚥得下去?!」米蘭的眼睛發亮了,「這麼說,三大碗也嚥得下去咯?」
魏泠岫的笑臉抽搐了一下,「改成一碗半吧。」
「兩碗!就這麼定了!」米蘭拍板。
魏泠岫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烏拉!好,我現在已經充滿幹勁了!魏泠岫,你聽好了,如果兩個月內你不能接近受傷前的體重的話,我就不叫米蘭!」
天哪,他現在的體重是驟降了二十斤耶。兩個月二十斤?養豬嗎?魏泠岫望了望鬥志昂揚的米蘭,又望了望老李,目光如炬。
老李清了清嗓子,為難地說:「小姐,改成三個月怎麼樣?」
一個月後——
星期日早晨,睡意尤在的米蘭大大地打了個哈欠,端著—杯熱可可,手臂下夾著—大包東西,懶洋洋地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抿了一口可可,米蘭自我鼓勁:「好!現在開始!」她深吸一口氣,努力驅散了殘存的睡意,打開了那包東西,埋頭搗鼓了起來。
「在弄什麼?」一個平和的聲音在米蘭的頭頂傳來。
米蘭不悅地皺緊了眉頭,「你又下床了?」
「我傷的是手,又不是腿。」魏泠岫淡淡一笑,在米蘭身邊坐下,好奇地打量著她手裡的那一大包東西。
「幹嗎不多睡一會兒?今天是星期天!」米蘭的臉色依舊陰沉。
「現在對於我來說,每天都是星期天。休息得太多,人會懶散的。」魏泠岫側了側腦袋,蜷起一條腿,靠在了沙發背上。
「什麼呀,你魏大董事長早就開始看文件了……有這麼忙碌的病假嗎?」米蘭狠狠地瞪著魏泠岫。
魏泠岫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米蘭忽然伸出一隻手掌,硬生生地橫在了魏泠岫面前。
魏泠岫無可奈何地笑笑,微一抬頭,把自己的額頭印在了米蘭的手心裡,「看,我沒發燒。」
「這還差不多。」確定了魏泠岫的體溫正常,米蘭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些。
「你的手比溫度計還准。」魏泠岫饒有興致地看著米蘭。
「那應該怪誰?你魏大少爺三天兩頭髮燒,這叫熟能生巧,知道嗎?」米蘭老實不客氣地說著,同時用挑剔的眼光檢查著魏泠岫身上的衣服。最近經常有冷空氣,香港的天氣波動很大。魏泠岫身體虛弱,抵抗力差,經常發燒。
把魏泠岫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看了一整遍,米蘭總算滿意了。她歎了口氣,悠哉游哉地從身邊那個大袋子裡取出一堆看不清形狀的毛線織物來。
她居然會對這老掉牙的玩意感興趣?在魏拎岫老派的腦子裡,毛線手織品和上了年紀的婦女是劃上等號的。至於什麼DIY啊、十字繡啊,就別指望他聽說過了。魏泠岫黑曜石般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了些,好奇地看著米蘭的一舉一動。
米蘭費了好大功夫,才把糾纏在一起的竹針和毛線弄好,當一切準備就緒了,米蘭大咧咧地對魏泠岫說道:「手伸過來。」
「啊?」魏泠岫怔怔地伸出了左手。
「不是這個,是那—個。」米蘭指著他重新接好、依然不靈便的右手。
「幹什麼?」魏泠岫戒備地問了一句。
「天氣冷了,給你的右手織個手套。」
「不用了吧。」魏泠岫馬上反對,他沒虛弱到這麼地步吧。他沒頭沒腦地想起了老伯伯冬天穿的加厚手織毛線褲。
「要的!你的手必須重點保護!」
「這也太婆婆媽媽了,就算實在太冷了,買一副手套不就得了。蘭,你別費那個勁了。」魏泠岫淡淡一笑。
「不行!我不但會織手套,還會織臂套,外面賣的有我自己織的好嗎?」米蘭不以為然。
魏泠岫看了看灰藍色的毛線,想像著這個顏色的厚手套一直延伸到他的胳膊肘上……「不用了!」他堅定地說。
「要的!」米蘭更堅決。
「我說不用麻煩了。」魏泠岫換了個說法。
「我就是想麻煩!」米蘭當仁不讓。
魏泠岫看著米蘭倔強的臉,沒有再說什麼。
米蘭伸出手,小心而執拗地把魏泠岫的右手拉到自己的懷裡,把那塊奇形怪狀的手套半成品比劃來比劃去的。這一個月來,魏泠岫變了不少。他不再像過去那樣固執己見了,頑固的他漸漸學會了妥協。不過,他妥協的方式很僵硬:什麼話都不說,只是靜靜地順應米蘭的要求。
總算是有點進步了嘛。米蘭抬起眼皮,瞄了瞄魏泠岫的側臉。他平靜細膩的臉龐弧線很好看,可惜瘦削了一點。唉……米蘭在心裡長長地歎了口氣,怎麼才能讓他多長點肉呢?米蘭想著心事,一雙手格外憐惜地摩挲著魏泠岫的右手。
她手上溫暖的體溫滋潤著魏泠岫的心。魏泠岫的坐姿不再那麼硬邦邦了,他全身放鬆,仔細地端詳著米蘭。她專注的時候,一雙杏眼就像黑葡萄一樣誘人,圓圓的鵝蛋臉神采飛揚。魏泠岫的嘴角翹了起來,好吧,我就乖乖當個手套模特好了。他淺淺一笑,合上了眼睛假寐。米蘭軟綿綿的小手在他的右手上滑來滑去,癢癢的,卻是十分舒服。
不知不覺地,魏泠岫的腦袋垂在了米蘭的肩膀上。
米蘭嚇了一跳。她無可奈何地望著魏拎岫平靜的睡臉,不知如何是好。讓他睡吧,怕他著涼,而且這姿勢也不舒服;推開他吧,又於心不忍……
「呵呵……」米楓樺和老李躲在門後面,捂著嘴巴,竊笑不已。米楓樺喜滋滋地說:「怎麼看他們就怎麼像夫妻,對吧,老李?」
「對、對。」老李用力地點頭,「孫少爺越來越依戀小姐了,小姐對孫少爺更是沒說的。」
「唉,我說老李,你就別叫我們家小米兒『小姐』了,聽著多彆扭哇。就叫孫少奶奶不就得了?」
老李搖了搖頭,一副「這您就有所不知」的模樣,「這事急不得,順其自然就好。怎麼稱呼事小,關鍵是他們兩情相悅!我們也就別扇大葵扇了——欲速則不達嘛。」
「哎呀,老李,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少見的明白人呢。」米楓樺連連讚歎。
米蘭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側著頭,輕輕在魏泠岫的耳邊吹氣,「起來,別睡在這兒。」她柔聲說。
「嗯……」魏泠岫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絲可愛的神情。
「別又著涼了,到房間裡去睡。」米蘭命令的話語中帶著點點溫柔。
魏泠岫不情願地皺了皺眉,「你呢?」
「我要去買菜,現在去的話,街市裡的東西又好又新鮮。」米蘭像個主婦一般說著。她喜歡親自去買菜——她很享受這個過程。
「用不著到街市的,附近的超級市場一樣也行啊。」魏泠岫咧咧嘴。
「不行!街市的東西又便宜又好,品種又多,為什麼不呢?對了,你昨天不是說想拿些文件回來看嗎,我順便幫你去公司拿。」
「不用了,明天上班,讓他們送過來就可以了。」
「唉,我也想啊,不過魏大少爺你一天到晚念叨著,好像遲看一天就會有多大損失似的,弄得我煩不勝煩。只好替你拿回來噦。」米蘭聳聳肩。
魏泠岫搖了搖頭,「我有這麼嘮叨嗎?」
「差不多了……」米蘭揮揮手,「不過只准你看兩個小時!」她豎起兩根指頭。
「我又沒有那麼孱弱……」魏泠岫不悅地蹙著眉。
「兩個小時。」米蘭堅持。
魏泠蚰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那……兩個半小時!」米蘭讓步了。
魏泠岫沒有說什麼,不過,眉宇間的疙瘩慢慢舒展了些。
「好,就這麼說定了。」米蘭點點頭,幹勁十足地向玄關走去,一邊穿鞋一邊吩咐,「我去了,一會兒回來。老李,監督他喝牛奶!我看見他又剩下了好多……」』
「蘭,很好看。」魏泠岫突兀地打斷了米蘭的嘮叨。
「啥?什麼……」米蘭傻乎乎地抬起頭,順著魏泠岫的目光打量著自己:原來他看的是自己的腳踝。米蘭光潔的腳踝上,那串彩鑽腳鏈五光十色,映襯著米蘭細膩白皙的肌膚,越發光彩奪目。
米蘭不禁感慨: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習慣了生活中有這條腳鏈的存在。雖然它有點重,不過她已經不在乎它的重量了。她蜷起腳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會下意識地把玩著這鏈子;光著腳在房間裡走過那面落地大鏡子,她有時也會挺臭美地看看鏡子裡她璀璨的腳踝……惟一感到不太舒服的是在洗澡的時候:看著昂貴的彩鑽腳鏈粘上沐浴液的泡泡和熱水,她會擔心弄壞了鏈子。
「很好看。」魏拎岫淺笑著,望著米蘭,「我是說你的腳踝。」
他什麼時候嘴巴變得這麼甜了?米蘭的臉不由得紅了……
米蘭驚訝地發現,星期天的董事長辦公室裡,除了她,還有別人在。
「哈哈,照片上的女孩,啊不,魏太太,你來了!」中年女秘書Candy樂呵呵地向米蘭招了招手。
「Candy姐,我來幫他拿幾份文件回去……他說是你放在桌面上的那些……」米蘭帶著點忸怩,低聲說。
「我就知道董事長的急性子等不得……哈哈,我剛剛準備替他帶過去,結果魏太太你就來了。呵呵,夫妻真是恩愛啊……」Candy爽朗地笑了。
「呵呵……」米蘭乾笑著,不好意思極了。
「哦,對了,怎麼不見了董事長桌面的相架?」Candy一邊四處尋找—邊喃喃自語,「不會是那時候董事長受傷,警察來檢查現場的時候弄不見了吧?糟了,董事長鐵定會很生氣。他很重視這相架的——當然,裡面是魏太太您的照片,呵呵……」
米蘭忽然想起,那時候她偷看相架隱藏著的照片的時候,魏泠岫剛好要進來,她隨手把相架塞到一個抽屜裡去了,「哦,我記得好像是放在那個抽屜裡了。」她假惺惺地裝成一副努力思索的模樣。
Candy拉開抽屜,繼而歡呼一聲:「真的是在這裡!咦,怎麼相片換了?」
「換了?可那是我啊。」米蘭愣愣的。
「不是不是,我以前看的照片不是這一張。雖然董事長總是換相片,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一張!」Candy肯定地說。
這可是我的結婚照耶!米蘭心裡酸溜溜的。這個魏泠岫!平時在相架裡都放了些什麼女人的相片?!她不由自主地噘起了嘴巴。
「對了,現在想起來,董事長最近總是把相架反扣在桌面上,他老早就換了也說不定。」察覺到米蘭的臉色不悅, Candy雖然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卻還是本能地說了句圓場的話。
想不到適得其反。米蘭更加不高興了。好哇,和我的結婚照放在相架裡用白紙蒙上,還要反扣在桌面上!我有那麼見不得人嗎?米蘭氣哼哼地拿起相架,粗手粗腳地把相架打開,嘴裡一個勁地嘀咕:「不喜歡放就別放好了……」
相架打開了,米蘭取出了一張照片,又取出了一張……一連取出了好幾張。
「哇,怎麼這裡面有這麼多照片?啊,都是我的照片!」米蘭驚叫。怪不得水晶相架的鏡面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原來裡面塞了五張照片。
「當然是你的照片,魏太太,我不是說了嗎?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就是照片上的女孩!」Candy帶著迷惑樂呵呵地笑了,「你和魏董事長很早就認識了吧?青梅竹馬嗎?」她好奇地打探著。
米蘭怔怔地看著一張又一張的照片。14歲的米蘭在沙灘上光著腳丫子瘋跑;17歲的米蘭穿著柔道服在潑辣地練習過肩摔;22歲的米蘭戴著學士帽望著鏡頭帶著自豪的微笑;23歲的米蘭穿著晚禮服在舞會一角無聊地打哈欠;24歲的米蘭與新婚丈夫站在一起,面容呆板地望著鏡頭。這就是五張照片裡的她。
這五張照片裡一些是偷拍的,效果卻是很不錯;另外的一些應該是米蘭的爺爺當了奸細,給魏泠岫的。
他什麼時候開始這麼看著我的?米蘭心中滿是疑惑。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道不出、理不清。她無意識地一張一張翻看著照片,赫然發現,就在她和魏泠岫的結婚照背面,有人輕輕用鉛筆寫下了一行很奇怪的符號「10<m」。字跡有些潦草,似乎是倉促寫下的。
這是什麼?米蘭腦袋裡打了個大大的問號。她數學馬馬虎虎,這條不等式不會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吧?
米蘭不解地望著Candy,「這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Candy搖了搖頭,半是興奮半是好奇地說:「會不會是什麼密碼?」
密碼?米蘭愁眉苦臉地望著這條不等式——她討厭數學謎題。
快到中午12點的時候,米蘭總算把車開回了淺水灣的別墅。魏泠岫水晶相架裡的照片在她渾渾噩噩之際,順手拿了出來,放進了汽車裡。一路上,她有些恍惚。
他是從什麼時候放第一張照片進去的?米蘭說不準,她問了Candy,在Candy模糊的印象裡,米蘭的照片似乎從魏泠岫坐進董事長辦公室的那一天起,就出現在桌面上了。其實,這也不奇怪,魏泠岫和米蘭畢竟是指腹為婚,以魏泠岫的性格,他—定會摸清楚她的底細。
可他到底是以—種什麼樣的心態來看待照片裡的我呢?米蘭想問魏泠岫這個問題。除了想看清楚未來太太的模樣,會不會還有些什麼別的?
米蘭回想起自己喜歡上魏泠岫時,傻乎乎地天天望著魏泠岫的照片時的心情,他看我的照片時,是什麼心情呢?他……愛我嗎?
米蘭被這個問題嚇著了,她愣愣地下了車,從後座取出購物袋。
「米米!」
一個震耳欲聾的嚎叫響起。米蘭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敷衍似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米米!」房天恩在不遠處驚天動地地跑了過來。
「啊,是你呀。」米蘭有點慚愧,她幾乎完全忘掉了房天恩。
「我等得你好苦啊!」房天恩可憐兮兮地說,「我等你等了整整兩個月零八天!你跑哪兒去了?」
米蘭憨憨地笑著,她總不能告訴房天恩在這段時間裡,頭大半個月,她和魏泠岫鬧離婚,搬了出來;再半個月,魏泠岫受傷了,她逃避到上海去;剩下的時間裡,她忙於照顧魏泠岫……
「米米,你怎麼不回答我啊?!」房天恩鬱悶到了極點。
「啊,我丈夫他生病了。」米蘭草草說道。
「生病?嚴重嗎?」房天恩關切地問。
「現在好一些了。」米蘭微笑著說。
「哦,看來你是忙於當個稱職的妻子而忘了我了。」房天恩酸溜溜地瞅了一眼米蘭手裡的大購物袋,「咦,不對啊,我前幾天才到你家找過你,你的管家說你出差去了!」
「是嗎?」米蘭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前幾天她明明貓在家裡為魏泠岫的發燒頭疼不已。
「算了算了……」房天恩用力揮了揮手,「米米,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我都快憋死了!」
房天恩急得臉都紅了,米蘭咧開嘴直笑,「你說啊。」
「這話實在不知怎麼開口……」房天恩居然又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廢話,米蘭完全陷入了走神狀態,不由自主地在腦海裡描繪著魏泠岫看她照片時的場景。
「米米,我好愛你啊!」房天恩突然大著嗓門說。
「哦。」米蘭隨口應了一句,根本沒往心裡去。
「米米,我在說我好愛你!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房天恩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
「嗯?」米蘭呆呆地看著房天恩,還沒完全回過神來。
「氣死我了……」房天恩磨了半天牙,終於忍不住走到米蘭身邊,拉著她的手,到旁邊的路基邊上坐下,湊著她的耳朵,嘰嘰喳喳地講了起來。
聽著聽著,米蘭的臉蛋漸漸發紅了,她「格格」地笑著,用力地拍了拍房天恩的肩膀,「你呀你……」
「我還沒說完……」房天恩繼續在米蘭耳邊嘀咕。也不知他說了什麼話,把米蘭笑得前仰後合。
「你不要那麼誇張好不好?你的反應讓我好氣餒……」最後,房天恩有氣無力地來了這麼一句。
「你呀……早點跟我說不好嗎?憋在心裡怪難受的吧。」米蘭捂著嘴使勁地笑。
「哼,我是想啊,可你總是不在。」房天恩孩子似的噘起了嘴巴。
「好,現在說出來舒服點了吧?哈哈,男子漢大丈夫,再接再厲嘛!」米蘭親呢地摟了摟房天恩的脖子。
「是屢戰屢敗……」房天恩拖長了聲調,「最可惜這裡沒有鏡子。」
「為什麼?」米蘭不解。
「讓我顧影自憐啊。」房天恩幽怨地望了米蘭一眼。
「哈哈……」米蘭笑得差點岔氣。
好不容易喘過氣,米蘭站起身來,「不早了,我得進去。下次再聊。啊,對了,你可以打電話給我啊,我給你我的手機號碼。」
「替我問你丈夫好!」房天思認真地說。
「啊,好。」米蘭答應得很自然。
房天恩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臉孔,微微一笑,「嘿,米米,似乎你已經擁有了遠山和涼風。」
「嗯?」米蘭挑起了眉毛。
「泠風遠岫,你告訴過我的,我可是每一個字都記得的啊。」房天恩俏皮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