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氏布莊在揚州很是出名,只要說出布莊的名號。揚州城裡十個人便有九個知道,於是只需開口打聽了幾句,他們便尋到了門前。
「好大的店啊。」連翹站在布莊待客的花廳之內,從門縫望向外堂上四周擺滿佈匹的櫃檯以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買布百姓,不由心生驚歎,「以往咱們看到過的哪個布莊也沒這個聶家的大呢。」
「哈,就中原來說,哪一家開的布莊也沒這聶家開的大。」雲遙坐在待客的椅中,憶起幾年前的舊事,淺淺一笑,「姓聶的論武功自然比我不上,但他做生意的手段卻甚是高明,只怕我窮其一生也追趕不上呢。」
「爹爹說過的,山外的那些買賣人都是很奸詐狡猾的,你不要做!」 聽到他的話,連翹趕緊走回他身邊,很認真地對他道,「我不喜歡那些山外的買賣人,心眼太多。我應付不了的。」
雲遙習慣性地握住她的手腕,忍不住笑聲大了。正要開口,卻被人笑著截走了話頭。
「小兄弟,你此言差矣!」
連翹連忙循聲望去,一男一女正站在花廳的內門前,女子笑容溫柔,眼含欣喜地望著她,而男子則板著臉,似乎與雲遙有仇般地瞇眸瞪著他——這一男一女正是那日在山道上見到過的聶姓夫妻。開口說話的,是那個板著臉的男子。
「我哪裡刺眼啦?」連翹生平很少被外人如此直白地看、心裡頓時有種說不出的緊張,原本輕鬆的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但在熟悉的手掌輕包住自己拳頭時又瞬間鬆懈下來。
「刺眼?我沒說你——呵,好可愛的小姑娘啊。」聶姓男子聞言先愣了下,而後恍然大悟地擊掌笑了起來,邊笑邊轉首向自己妻子眨眨眼,眼含趣味,「阿濤,這次可是我比你先看出來。」
「你看出什麼來啦?」這次好奇開口的人,卻是兩個。
連翹困惑地摸了摸頭,而後望向跟她同時開口的女子,眼睛一下子忘了雲遙告訴她的——在人前一定要瞇瞇的——瞬間瞪得又大又圓的雙瞳,很好奇地盯著女子笑了笑。
「啊——」女子卻在看到她又圓又大的雙瞳時,呆住了。
「啊——」她詫異的眼神,讓連翹馬上明白過來,但想再瞇起雙眼卻也遲了。心神一黯,她咬咬嘴唇,不自覺地縮到雲遙身後,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衣衫,想將自己隱藏再也不給人看。
「小、小妹子,我不是有意!你不要見怪!」阿濤見到連翹的舉動,明白自己剛才情不自禁的驚歎已讓她覺得受了傷,忙幾步奔過來,想拉她的手以示歉意。
「姓聶的,你是如此待客的?」雲遙雖眼不能看,但他心思何等敏銳,在連翹顫抖的手抓住自己衣衫的瞬間便明瞭發生了什麼事。他立刻站起,反手一拉,將她微微發抖的身子輕柔地圈進懷中,低首柔聲勸慰,「你別生氣,什麼事都不會有的。」
「可她——他們看到了……」兒時已經模糊了的記憶再次湧進腦海,不快的感受讓連翹抖得更厲害起來。
「他們什麼也沒看見!」手一抬,雲遙阻了阿濤的靠近,無焦距的雙眸凌歷地射向聶姓男子所站立的方位,警告意味十足。
「可是我們真的看到了啊。」他偏偏不理會雲遙的警告,緩步走近有些手足無措的妻子,伸手也摟她進懷,「小姑娘的雙瞳是一黑一金……」
「聶修煒!」
「很是好看呢。」機警地抱起妻子側移了幾步,聶修煒不顧雲遙的暴喝,閒閒地將話說完。
「是啊,我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眼睛呢,真的很好看!」阿濤掰開丈夫的手,完全無視已然大怒的白衣少年。再次走近兩人,又發出一聲驚歎。
「我想起來啦,前年我曾在京師聽劉家嫂子說起過的。她說這天下之大,什麼也不稀奇!別的不說,單是世界上的人,便有黃白甚至是黑色之分,居住在西方的番人,大多的膚色是白的,一點也不像咱們中原的男女看著順眼。但他們的眼睛卻很漂亮,不但有藍有綠,顏色多端,甚至連金銀之色也是有的呢!」
雲遙驀地怔了怔。
「小妹子,雖然我沒有看出你是個姑娘、一直以為你是小兄弟,可我卻知道你這異色的雙瞳是什麼來歷哦!」見躲藏在白衣少年懷裡的有著圓圓大頭圓圓大臉、一身男孩裝束的小姑娘好奇地望著她,阿濤揚眉瞅了自己丈夫一眼,很得意地笑了。
「你的爹娘或祖上一定是中原人與——啊,怎麼說你們才會明白這一點呢?」沉思了下,她舉起手指,「中原之外的番人才有如小妹子一般的金色眼瞳呢——小妹子,你的祖上一定有中原之外屬於番人的血統,所以你才會有如此好看的眼眸呢!」
「好、好看?」連翹吃驚地瞪著一點也沒有她模糊記憶中那種憎惡懼怕眼神、而是一臉笑容的女子,雙眸再次不自覺地張得圓圓大大,「我這雙同大家不一樣的眼睛,你難道不會害怕嗎?」
「我羨慕還來不及呢,小妹子!」阿濤神情真摯,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著她金黑雙色的眼瞳,「當初劉嫂子告訴我的時候,我便很想親眼看上一看呢,但卻一直不曾如願!劉嫂子還告訴我,倘若哪一天見到金色的眼珠了,千萬要記得多看幾眼,因為有金色眼瞳的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有福氣的人呢!」
身邊的人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袖,要她適可而止,她卻一面不改色地朝著一身少年裝束的小姑娘認真地點頭,以示自己絕對是說了真話,絕非姑妄之言。
連翹聽過這番話,先是狐疑地瞅著她,後見她面色表情一如從前,心中頓時一輕,握在雲遙衣襟上的手指慢慢放鬆了下來。
雲遙雖眼不能見此刻情景,但他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只一瞬間已明白聶家娘子的好心好意,想也不想地順著她話笑著講了下去:「丫頭,你現在放心了吧?你可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有福氣的人呢!」心中,頓時對聶家娘子有了幾分的好感,順帶著說給聶修煒的話軟了許多。
「聶大公子,適才多有冒犯,還望勿怪才好。」他抱拳道。
「名揚江湖的白衣觀音能來,令本莊蓬蓽生輝,聶某榮幸還榮不過來呢,哪裡有怪罪可說的?」聶修煒暢然一笑,也抱拳當胸,「一晃七八年不曾再見,當年的小小孩童而今已是玉樹臨風,真是可喜可賀啊!」
「哪裡哪裡,聶大公子謬讚了!」在這聶修煒跟前,雲遙知道自己不用再假裝雙眼視力如舊,他的雙眼是何等的犀利、瞞哄是瞞哄不過的——再者,他不遠千里奔回江南,所為的便是設法醫治他的雙眼,而想找到醫治他眼之人——他或許會助他一臂之力!
俗話說無巧不成書,他從不曾想到,只不過一趟普通的上山之行,卻也會讓他毫不費力地尋到了與他相識的舊人——雖說這「舊人」並非是可兩肋插刀的生死弟兄,而只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甚至是只說過幾句話、而這話偏偏又帶了些過節——但今日一見,卻見聶修煒並不與自己見外,又一言說破了自己本不欲為人知的身份,心中一寬,雲遙重新與他見禮。
「在下雲遙,」手搭上連翹的肩頭,他略遲疑了下,而後笑道,「這是我……妹子,連翹。」
「我的姓名雲公子早知,這是我的娘子,閨名一個『濤』字——我們年長於兩位,如不嫌棄,從此便喚我們一聲兄長嫂子如何?」聶修煒笑著點頭,雙眼無波無動,卻早已將雲遙剛剛的遲疑看進了眼底,心中一轉,便明白了這少年男女之間必有其他關係。但雲遙不說,他自然也不能主動開日相詢,只當做不知道一般,心底則已暗暗記住了。
「聶大公子不見外才是我們的福氣呢!」雲遙笑著再抱拳,「承蒙不棄,雲遙便喊兩位一聲大哥大嫂啦!」
「哈,能有鼎鼎大名的白衣觀音喊自己一聲兄長,別人求還求不來呢,哪裡又敢有嫌棄兩宇?」論起嘴皮功夫,聶修煒這輩子不曾輸過任何人,「雲兄弟,大哥也就不再與你客套啦!」望著雲遙略顯呆滯的雙瞳,他關切道,「你的眼因何受了傷?嚴不嚴重?可能醫治好?」
「前些時日不小心中了毒,雲遙為保性命不得不將所中毒液經由雙目排出體外——一雙眼,便從此瞎了。」雲遙也不隱瞞,直接說出來意,「我知聶大哥有一位舊友,她的醫術在江湖之中無人能出其右,我想厚顏請大哥為我牽線,看我這雙眼可還能好起來。」
「這些年你躲她躲得緊,而今你肯見她了?」聶修煒詫異道。
「我並非躲她。」雲遙憶起自己少小時的事來,有些無奈,「偷了她記名本子的神愉雖說曾受恩於我,但他卻從不聽我指示,我真的不知道那本子如今藏在何處。」
七八年前,他還是年紀甚小的孩童,中秋跟隨師父去華山拜訪舊友,哪知當時正值江湖中每十年一屆的華山論劍之期。他一時興起便同師父打了聲招呼,而後孤身奔上了論劍比武的梅花嶺,原本只想玩一玩罷了,哪知好死不死地正撞上了江湖中所謂正邪兩大勢力的血戰死拼……
他雖從記事起便性子冷漠不受理會身邊是非,但有一個最愛挑戰己身能力極限的師父,他多少還是沾染了一些師父的秉性,一時見那些道貌岸然的江湖人在血戰中紛紛露出了本性,心便癢癢了起來……
結果他生平第一次正式出手矯正人之本性,卻與也插手在那一場血戰中的一名酷愛醫術的娃娃臉姑娘發生了衝突……
到了最後,他逍遙地全身而退,但吃了虧的娃娃臉姑娘卻也暗中將一顆藥丸彈到了他的發內,害他當晚便出了一臉的紅疹,雖無性命之危,但臉奇癢難忍,更讓他整整一月不能踏出客棧的房門一步。
他如何能嚥下這口惡氣?正尋思如何報復間,恰有一位曾受師父與他之恩的江湖第一神偷前來贈送賞月之酒,聽師父笑著說完事情的原委後,竟然設法尋到了那娃娃臉姑娘的弱點……
等他被那娃娃臉姑娘以及她的同伴尋到、拿刀子逼著他、並向他要一本記滿人名的本子時,他才知那神偷已然替他報仇雪恨了……
這七八年下來,他再也不喜束髮,而是習慣了散著發以免再受那種奇癢難忍的苦痛!每每憶起少小時幾乎算得上是他生平奇恥大辱的紅疹惡事,總會讓他懊惱不已。
「我真的不知道啊。」他耳尖地聽到聶修偉戲謔的笑哼,笑得更苦,「而今江湖第一神偷已經過世五年了吧,那本子只怕也早跟著他的傳奇煙消雲散啦!你們再如何問我,我還是不知道啊。」
「這話你等她來了再解釋給她聽吧!」聶修煒笑著拉住妻子的手,「我已經傳書給了她,估計再過七八日她就會來見你啦,你放心。」
放心?雲遙笑得無力。
他已經沒有了視力,任他再如何地精通聽聲辨位的本領,但一遇到「她」 的「他」,他絕對沒有什麼好福氣可以撐到自己的雙眼復明……
☆☆☆
「什麼『白衣觀音』?你們在說供奉於廟裡的觀音菩薩嗎?」聽著他們說了半天話,連翹卻是一句也沒聽懂,困惑地望著笑得很苦惱,更像是哭的雲遙,她好奇地問,「又有什麼本子呀?難道那本子就是爹爹說的故事中的藏寶圖——雲遙,你偷人家東西了?」
「我這輩子從來不曾稀罕過任何東西!有什麼是值得我去偷的?」沒好氣地哼了聲,他雙眼雖不能視物,但相處的時日多了對連翹的氣息敏感至極,根本不用費力去探她所在方位,只憑空反手一拍,便立刻很滿意地聽到了一聲「哎喲」!
「我只是問一問,又不是真的不相信你,你為什麼又打我的頭?」連翹有些惱地重重叫一聲,伸手摸摸自己可憐的腦袋。
「誰叫你笨,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
「你又說我笨,你又說我笨!」他難道就聰明?好吧,她承認,他的確比她腦子靈光——只是有時候喔,在山中林海打獵時他可就沒她的法子多啦!
「你本來就是個小笨蛋啊,我又沒說錯了!」
「雲遙——」
一旁被很可憐遺忘了的聶姓夫妻眼含趣味地互望了一眼、一個是很開心這一對少年男女相處得如此和諧,一個則是在心裡暗暗稱奇。
狂放似風、狂傲如雲的白衣觀音啊,向來不喜與人牽扯的性情,曾經讓多少慕名的江湖人碰了一鼻子灰地折戟而歸,而今竟然卻忘乎所以地與人吵吵鬧鬧!
「難道一遇到一個『情』字,竟然連天上的白雲也不得不被扯到地上來?」 聶修煒哺哺自語,聲音卻故意大得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聽清楚,「白衣觀音,白衣觀音,向來連人間煙火也不肯受的高傲觀音呢,卻是這樣的……啊。」
「什麼人間煙火……」不高興被人惡意打斷自己的開心,雲遙不耐煩地回首,不能視物的眼用力地一瞇,週身不易親近的氣勢霎時強了五分,「我可是——聶大哥,您說笑了!」猛地記起自己的有求於人來,他無可奈何地重新放柔了語氣。
「不、不,我是向來不開玩笑的。」聶修煒正經地搖頭擺手,在遭到妻子懷疑的一瞥時便笑著眨眨眼,正經的姿態馬上破功。
「啊,說到人間煙火,我倒是想起來我們登門拜訪的目的啦。」歎息地拍了拍額頭,雲遙握一握連翹的手腕,提醒道,「丫頭,那一袋子的東西呢?」
「在這裡呢。」聞言,連翹忙解下斜持在肩上裝了滿滿一袋子東西的包袱來,放到雲遙的手中。「這些東西好重,我早就不想要了。」
「既然你不要,那就送聶大哥他們好了。」手腕微用力,雲遙將沉甸甸的小包袱一把拋出。
「什麼啊?來就來啊,還拿什麼見面禮——」信手接住雲遙丟來的包袱,拈上一拈,聶修煒笑著將包袱隨手放置在桌上,然後打開。
「哇,雕得好好看的翡翠鐲子!」阿濤好奇地看著打開了的包袱,一眼就從那炫人眼目的奇珍異寶中挑出了自己最在意的玉雕來。
「這——」聶修煒饒是見慣了風浪場面,但還是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乃是石玉大家,看過的珍寶多不勝數,但這包袱內所隨意羅列的各式珠玉珍寶,他卻是甚少在市場間見到過,不論其他,單只簡單地看了眼.他便知這些珍寶的價值約對會是一筆天文數字。
「剛才聶大哥說錯啦,我的師父曾師雖被江湖人稱為『白衣觀音』,但我們卻並非是不甘人間煙火,若有人對我們心存感激,要送我們東西以示謝意,我們也是會受的。」否則連固定的家也沒有的、到處漂泊的風雲,如何的生活?
「那,雲兄弟的意思是——」短暫的驚訝過後,聶修煒揚眉,將包袱重新合上,再也不看一眼。
「去年江南水患,這江南百姓至今還流離失所,不知該如何度日。」歎了聲,雲遙憐惜地將手搭上一直不語的連翹肩頭,驕傲地一笑,「我的連翹心地太過良善,不忍百姓受此苦難,因此我將揚州城裡這幾十年來所給『白衣觀音』的『供奉』全拿了出來,為那擠住在屋簷瓦弄間的百姓做點事吧。」
他的曾師以及師父這七八十年來雖遊戲人間,從來不喜理會江湖是非、人間恩怨,但生性愛強不服輸,為了浪跡江湖的日子不至太過無聊無趣,便偶爾出手管一管江湖的大惡大奸之徒,用盡手段、玩轉心思讓其改邪歸正——此舉本是為了打發無聊的光陰,但無心插柳之下卻有了意外的收穫:因曾師師父喜穿白衣白袍,又無意間出手收服了許多的江湖惡徒,因而被江湖人送了外號:白衣觀音。
那藏在寺廟山門牌匾之後的竹筒子,那裝滿了一筒筒的珍寶以及銀票,便是受了白衣觀音恩惠、為報答而「供奉」 的「香火」。這數十年來,曾師、師父、他能如此地逍遙在江湖之上,平日的開銷便是全部來自於此——每每身上缺了花費的銀兩時,便尋一間寺廟,去摸摸大門上的牌匾——十有七八會從牌匾之後尋出一個裝滿「供奉」的竹筒子來!
師父曾告訴過他,曾師當初每行一「打發無聊」』之事,如無人感激便也從不聲張,若有受了恩惠之人非要報答,曾師便隨手指一間寺廟道:「我不是被你們稱為什麼『觀音』嗎?既然如此,你便送些香火供奉到這廟裡的觀音之前吧。」
但改過自新的那些江湖人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如何肯被他如此糊弄打發過去,便將他的話裡意思略微改動,將自認為香火供奉的東西包好放置在寺廟的牌匾之後。
起初曾師只是一笑置之而已,後偶爾身上短缺銀兩了,便試著去摸那寺廟的大門牌匾,竟然真的從一些寺廟的牌匾之後摸出了裝滿「供奉」的竹筒子!曾師哈哈大笑之餘,此後便如此了下來。
由此,每每打發無聊過後,若有人非要送物以示感激,曾師便指一間寺廟的山門牌匾給人,告訴他如果牌匾後沒有東西便將供奉放在那裡就是,若是牌匾後有了,便再尋一座寺廟,若此人所在城鎮的寺廟的山門牌匾之後都有了竹筒子,便不要再說什麼謝不謝的啦,他受的供奉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添。
可後來竟然有人為了謝的他點化之恩,在自己所居城鎮尋不到寺廟時,竟特意出資興建寺廟,好放置「供奉」竹筒!漸漸地,曾師也玩出了興趣,開始以此作為遊戲,夢想著有朝一日中原大地所有的寺廟山門牌匾之後都放置著供奉給「白衣觀音」的竹筒子!
曾師過世後,師父自然順理成章地承繼了曾師的志願,後來又偶爾在路上撿到了他,便帶著他繼續遊走在中原大地,無聊時便以增加寺廟山門牌匾之後的竹筒子為樂。於是,這專門點化奸人惡徒的白衣觀音名號便一直繼承了下來,七八十年來從不曾從江湖武林中消失過。
但自師父收養了他後,因他少小時身子孱弱,自他記事起,師父多帶著他居住遊走在溫潤的江南,以便調養他的身子。於是漸漸地,江南數省內白衣觀音的名頭最盛,往往較大城鎮上的寺廟山門牌匾之後都有了竹筒供奉。也是以,他為讓連翹開心,只僅僅在揚州城內的寺廟中轉了一圈,便輕鬆地拎了八兒個盛著或多或少「供奉」 的竹筒子出來!
當初他初遇連翹之際,連翹也曾好奇地問過他,他是做什麼的。他原不肯相信這個小丫頭,只是簡單地編了幾句謊話了事,等到他明白了這小丫頭的為人、與連翹無話不談了,他本想說出自己的身份,卻又一想到她自幼生長於山林,知道他的虛名又有什麼用?再者他也怕連翹當初已經信了他的敷衍之言,而今再說出實情來會惹她生氣,是以在洞中的幾月間他也沒有機會將自己的真實身份說給她聽。而現在,他們已經從連翹習慣的塞北的白山黑水未到了他自幼生活的江南,連翹還是不知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如今,趁著這心地良善的小丫頭有求於他之際,他自然懂得抓住時機,將自己的真實身份抖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