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決……」
「你有什麼要收拾的嗎?如果有,現在就去收拾,我在這裡等著你。」
「邵決,我……」
「我看你應該沒什麼東西吧,家裡什麼都有,也沒必要再帶什麼回去。回家後就將這一身衣服換掉.你還是穿那些品牌服飾比較能襯出你的氣質來。」
「邵決,我不跟你……」
「要不咱們回去的路上就去買衣服,聽說你喜歡的那個品牌又新出了幾款鑽戒,我陪你順道去看看……」
「邵決,我不跟你回去!"
「什麼?"他的自說白話終於走到了盡頭。所有的一切就像遊戲,無論遊戲中的你有幾條命,此時都已經被邵決全部玩完了,他一滴血都不剩,只能靜待著地的死亡判決。
深呼吸,石墨知道她作出的這個決定,她這一次對回家的拒絕意味著什麼,可她已經做了決定,無路可退了。
「邵決,你聽著,我不能跟你回去,我不能再回到那個家,不能再和你待在同一臥室,同睡一張床,我不能!你聽明白了嗎?"
邵決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辛辛苦苦找到她,放下工作帶著兒子來找她,就算他們之間有再大的問題,他都已經做到這分上了,她就不能賞個臉跟他回家?有再多的問題,他們關起門來吵也好、鬧也好、打也好、罵也好……總之一切都好。
現在她連家都不願歸,是對他們的婚姻徹底放棄了嗎?
邵決不接受這樣的命運,憑什麼他平靜的婚姻莫名其妙就此擱淺?拽住石墨的手,他像個不講理的老公硬是要將她拖回去——終於明白,危機四伏的婚姻會把人逼得理智全無,直至瘋狂。
「今天不管怎麼樣,你都得跟我回家。跟我走!"
石墨想要掙脫他的拉扯,可她的力氣怎麼掙得過他呢?她被他拖著一路行到樓梯口,眼看著就要被拽出門去.了。也不知道她從哪兒來的那麼大的力氣,居然硬生生地甩開他的手,毫不在乎自己手臂上的皮硬是脫了一層。
「邵決你想幹什麼?拐賣婦女嗎?"白晶晶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後面還跟著抱著石頭的蕭寶寶,他們三個倒是更像和諧的一家。
即將達成的目的中途斷送,邵決有些不甘心,掰開白晶晶的手,他想抓住的是另一個女人,「這是我和石墨之間的事,白晶晶你就別再攙和了行嗎?"
「如果她不是我酒店的員工,我才懶得管你們的家務事呢!可你現在腳下站的是我的酒店,你想強行帶走的這個人是我的員工,我有權利阻止你這麼做。」
白晶晶理直氣壯,小姐脾氣可不是蓋的,該出手時她決不會罷休。拽著石墨的手,她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
「別怕,有什麼事我給你挺著,我就不信在這美好的新時代,還有那一口口大沙豬敢對我們女性同胞使強的!"
邵決的臭脾氣在面對白晶晶的強勢之下,更加蓬勃地發展起來,「我說白晶晶,這麼多年沒見,你這古怪的個性怎麼一點都沒改變?真不知道這世上到底有多少男人能受得了你!"
「多了我還不要,只要寶寶一個就行。」
白晶晶那得意的模樣讓邵決頓時吃癟,他沒閒心思跟她嚼舌根,此時此刻他只能慶幸自己的老婆不姓白名晶晶。相比之下,石墨真像石墨一般,性情溫和、順滑,比某些晶體好上千萬倍。
所以,他要繼續恐嚇她。首先是利用兒子的力量,接過蕭寶寶懷中的石頭,他用世上跟石墨最親的這個人來動之以情,「石頭,你今晚想不想跟媽媽—起吃飯?」
「想想想!"石頭揪著石墨的褲子不放,「媽媽,走!媽媽,走!吃飯,我要和媽媽吃飯。」
卑劣的小人!白晶晶對他的伎倆嗤之以鼻,她真懷疑自己當初怎麼愛上他這個小人,跟她家寶寶寬廣無垠的胸懷比之,簡直是雲泥之別。
將石頭拉到一邊,她指著邵決的鼻子罵道:「邵決你有本事自己將石墨帶回家,利用小孩子,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在婚姻中,在愛情下,有英雄好漢之說嗎?反正邵決是沒聽說過。
爭執了半天,當事人不發話,旁觀者囉嗦個不停,邵決煩了,直視著石墨的目光,「石墨,你今天到底跟不跟我回去?你要是不回去,咱們就……」
「就什麼?就怎樣?"石墨不想聽到他的結論,因為,「從我們見面開始,一切就是你說了算。看起來是我在設計你,在操縱全局,可是不管我怎麼用心去做,去努力,去設想,你永遠都是最終一捶定音的那個人。要不要生下石頭,你說了算;娶我還是離開我,你說了算;婚後的日子該是如何,你說了算;是否告訴我你過去的感情,你說了算;我該不該工作,你說了算;我是去是留,你說了算;這場婚姻還要不要繼續,依然是你說了算。」
他弄錯了,從前到後他徹底弄錯了。
石墨今天所做的一切只是要讓他明白,「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婚姻,它不會永遠按照你想像的模樣繼續下去,我、愛情、婚姻,不是你予取予求的對象——你明白嗎,邵決?"
從他們相遇開始,她在依附著他而生存,於是每個重大的轉折點都由他作出,他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的步伐由他一個人決定。
他一直就沒弄明白,她想知道他過去的感情也好,她想得到他全身心的愛也好,她想找份工作養活自己也好,她離開家開始辛苦地打拼也好……
她所做的一切都在證明她有能力為自己想要的生活去努力付出,她也有資格獲得她想要的全部。若他不給,她便變換腳步。
愛不是他說了算,一個人決定的愛只會是錯愛。
邵決的確不明白,他只知道她放棄了跟他回家的權利,她放棄了兩個人和好如初的願望,是她先放棄的,他沒有錯——到了這一步,他仍在堅持他的理論。
抱起石頭,他不管兒子如何哭著喊著要媽媽,他毅然走出了他千辛萬苦尋找到有她的地方。
在場所有人中,惟一快樂的就只有白晶晶,她手舞足蹈,像打了一場大勝仗似的,「吆喝!終於把這個討人厭的傢伙給趕走了。」望著門的方向,她似乎有感而發,「這麼多年了,這傢伙的臭脾氣完全沒改,如果當初他的脾氣能好上一些,我跟他——那麼相愛的兩個人也不會分手。真不知道他老婆這些年是怎麼忍受得了他的?"
她望向石墨,想要尋求答案.卻恰巧看到她癱軟的身體倒在椅子上。
石墨啊石墨,你究竟放棄了些什麼,你知道嗎?你確定你不會後悔嗎?真的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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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老婆又怎樣?日子還不是照樣繼續過下去!
家裡有傭人打掃房間、有廚子準備三餐加宵夜、有保姆照顧石頭,沒有老婆一切都不會有所變化一一這是邵決一開始的想法。
可是,傭人需要主人的督促監管;廚子也有放假的時候;保姆又不可能開發兒子的智力。
當邵決結束一天的工作,晚上八點整到家的時候,保姆已經下班,打掃衛生的阿姨偷懶先走了,廚子照例是今天輪休。家裡只剩下石頭歪坐在地上玩著他那套似乎永遠也玩不膩的積木,他望著兒子,沉默無語著,家裡一時之間靜到了極點。
晚上吃點什麼呢?先看看冰箱裡還有些什麼。
保姆負責照顧石頭,廚子只管做飯做菜,傭人是用來打掃衛生的。採購這塊以前都是由石墨負責,她不在,冰箱裡儲存的食物早已消耗殆盡。要不是廚子難為無米之炊,親自去買食材,他們父子倆早已連飯都吃不上了。
不可以向沒有老婆的日子認輸,邵決認定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找了半天,冰箱裡似乎只剩下方便麵,偶爾吃一次方便面相信兒子不會反對的。只要熬過這個晚上,等明早廚子來上班,就有美味的食物可以吃了。
在初創業的階段,他的日子比現在更悲慘,白晶晶是不會幫他做料理的,吃的東西全靠外賣,再不然只剩下方便麵。雖說如樺溫柔如水,但從不主動關心他生活上的狀況,除了認識石墨的那段時間,其餘時間裡他的三餐都和外賣、餐館和方便面結為親密盟友。
不能想到她,都說了不能向沒有老婆的日子投降,邵決你怎麼這麼沒用?
方便面他是會泡的,可沒有開水,總不能幹吃吧?他一個大男人無所謂,石頭小小的嗓子怎麼嚥得下去?
燒開水,等待;泡麵,等待;找一些配方便面吃的速食午餐肉,等待;終於——
「石頭,可以吃飯嘍!"
兒子一定餓極了吧?叫了幾聲沒等到回應,他開始懷疑兒子是不是餓得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 拖著鞋,走到兒子身邊,在一片狼藉的積木堆裡,石頭早已歪歪斜斜地睡著了。
好小子,居然就這樣大咧咧地躺在地板上睡著了?他也不怕凍感冒?
好吧!不打擾他好眠,如果他真的餓了,半夜會醒來找他要方便面吃的。抱著石頭瘦小的身體,他將兒子安放在童床內。
打理好兒子,再回到餐桌前的時候,桌上的方便面早已膨脹成了慘不忍睹的麵團,即使是閉著眼也吞不下去。
還是先放到一邊吧!或許真的餓極了,他就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吞了。
亂了一地的是石頭的超大號積木,當時他想要,他這個做爹的義無反顧地買給他,騙得兒子香吻數個,石墨不太贊成給兒子買這些禮物,現在看來她是對的,這些分散的塊狀玩具只會給收拾工作增添無盡麻煩。
早知道就不買給石頭了,害得他現在得不停地彎腰撿積木,累了他的老腰哦!
空著肚子收拾好一切,回到臥室,他只想倒頭睡覺。
不行!得先去洗澡,結婚五年石墨對他好像從來沒有嚴格的要求,惟一的要求只有一個:不管多累,必須洗完澡才准上床睡覺。
雖然老婆不在家,但習慣他一時也改不了。走進浴室,他按下開關,這才記起好幾天前,浴室的燈就壞了,他一直忘了找人來修——以前,他只要告訴石墨,她自然會在白天的時候找人過來修理。現在一切都得靠他一個人,他快撐不下去了。
僵硬的肌肉浸泡在熱水裡,水溫太低了,有點涼。要是石墨在家,會幫他放好洗澡水,試好溫度再讓他進來洗澡。
她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可惜他從來沒有在意過。習慣了她的呵護,他從未想過這些其實都是她愛他的一種表現。
沉浸在漆黑的浴池裡,有些冰冷的水讓他的神經益發地清醒。過往的種種像浪潮一般向他湧來,他不願去想,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猛地站起身,水順著身體滴在浴池裡,它們和那些多餘的水混在一起。這才發現,好不容易被肌膚溫熱的液體所能保持的溫暖也不過只有一瞬。
鑽出浴室,他也不將身體擦乾,黑暗中他光裸的,帶著水滴的身體貼向床。那裡,再也沒有溫熱的嬌軀等著將他溫暖。
雙人床太寬太大,一個人在上面翻來覆去,反而難以人眠。越是睡不著,邵決越是輾轉反側,也不知道身體轉了多少個彎,滾了多少個圈,直到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這下子,他狂躁了三十一年的心徹底地……清醒了。
睡不著索性不要睡,不是還沒吃晚飯嗎?找個地方去吃宵夜,比如:白晶晶開的酒店。
認識裡面的侍應生不知道能不能打個八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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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在這裡見到邵決,尤其是這麼晚的時候與他面對面撞見,這大大出乎石墨的預料。
「給我菜單,或者你推薦一些宵夜給我。」邵決以客人的身份對她呼來喝去,以排解心中不安的情緒——他怕她不願見他。
她想他,想兒子,就是找不到借口見面、忙的時候不覺得,入夜客人少的時候,她不自覺地就會想到他們。沒想到她正被思念折騰得心緒難平時,他就出現了。
巧!太巧!像有人刻意安排好似的。
她不說話,生怕她借口不招待他這個客人,換個侍應生來伺候他,邵決連忙搶過她手裡的菜單點了起來,「給我一份奶酪窩窩,還有雙皮奶……」
「你的胃不適合吃油膩的東西,還是換點清淡的吧!"她隨意地開口,卻出賣了他們倆相處八年無法改變的感情。
邵決微微一愣,將菜單還到她手上,只送上一句:「你看者辦吧!我還沒吃晚飯,你幫我點些吃的,我餓了。」
今天是廚子輪休的日子,她閒著的時候就算計著今天他們父子倆吃什麼呢?弄了半天什麼也沒吃,也不知道石頭怎麼樣了。
她幫他點了一些清粥、小菜,將單子遞交給廚房,她謹守著侍應生的規矩守在一旁,並不靠近他這一桌。
他急了,一口氣喝完杯子裡的茶,招她來倒茶水,
「小姐,倒茶。」
她為他斟滿茶水,轉身要走,他再度一口氣喝乾所有的茶水,將杯子遞到她面前。如此過了三招,石墨算是看明白了,他今天就是喝到肚子漲破,也要留住她在身邊。
已經是凌晨兩點,整個酒店大堂沒幾位客人,她以侍應生的身份站在他這一桌的旁邊,算是解決他漲破肚皮的危險。
目的達成,邵決鬆了一口氣。即使不能面對面地交談,可這並不影響他訴說這些天的心情。
「你過得還好嗎?石頭……和我都很想你。」
有他這句話,再苦再累她也不覺得怎樣了。將溫熱的液體從眼眶硬逼回去,她仍是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就是不看他,「還好。就是……」
她正要說些什麼,有其他的侍應生將邵決點的夜宵端了過來,她按規矩將吃的東西一盤一碗挪到桌上,擺放整齊,盡一個侍應生的職責。
「你吃過晚飯丁嗎?"他看著她忙碌又熟練的姿勢,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白晶晶不會虐待你,到現在還不讓你吃晚飯吧?"
「我們上兩班,今天我晚班,晚飯和中飯一起,下午兩點吃的。」
現在都凌晨兩點了,她不餓嗎?他要控告白晶晶虐待員工,剝削勞動者,他一定要告她,「這些東西,我不吃。我給你留著,你工作完了以後吃,好不好?」
他近乎懇求地期望她照顧好她自己,那口吻結婚五年她從未聽到。是不是夜色會讓人更迷惑、更感性?平日裡說不出的話在夜色裡都吐露出來,包括來不及傾訴的感情。
將他撥到一邊的吃食重新放到他面前,石墨溫和的口氣邵決已經好久沒聽到了,「這些你自己吃吧!我們結束工作以後有宵夜的,白總經理都有安排。」白晶晶是個幹練的管理者,也是體恤下屬的好老闆——沒娶地,也許是邵決的一項損失呢!
他吃飯,她不再說話,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他。或許是太餓了,或許是這種一坐一站的方式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直到他吃飽喝足,他們再也沒有其他的交談。
不能老是賴在這兒,邵決自有解決之道,他點了一大堆吃的東西,號稱要打包帶回家。偏過頭,他以客人的眼神對上石墨,「東西太多了,你幫我拎到停車場。」
客人點名需要,她無法拒絕。石墨拿出公事公辦的表情上前拎那些東西,他將其中裝筷子的那個袋子交給她,自己拎了其餘所有最重的東西。
走向停車場的這一路,即便他能沉默,她也無法克制五年來的種種習慣性擔心。
「廚子不在家,你可以叫外賣,或者去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裡買些容易做的食材嘛!再不行,你帶著石頭回婆婆那兒吃也行啊!總之,別忽視了石頭,別虧待了自己的胃。」
「還有,天漸漸涼了,你有空的時候把石頭和你自己秋天的衣服找出來,有些要晾曬一下,有些可能要送到洗衣店熨燙。我不在家,你交給打掃衛生的鄭阿姨去做這些事,別忘了就好。」
「別再讓石頭去游泳了,他游泳以後喜歡猛吃冰淇淋,如今早晚都比較涼,凍著可不好。他要是不聽話,你也別太寵著他,該罵的時候要罵,該做壞人的時候還是得拉長著臉做壞人……」
「你忙歸忙,午飯還是要准點進食,別拖到下午三四點,用下午茶的時間解決。不行的話,就讓小宋秘書給你買到辦公室裡吃。不喜歡吃外賣就讓廚子照我平時開的單子給你做,再讓司機拿去公司給你。我那些單子廚子都知道的,你吩咐一聲就行……」
邵決手裡的外賣灑了一地,他空出兩隻手只為了緊緊擁抱她。
「我愛你,老婆。」
「啪!"石墨手裡的筷子折成了兩段,反正他打包帶走的便當都撒了,留著筷子也是多餘。
惟一值得收藏的,只有她等了五年的答覆。
這場愛,真的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