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陸地上,她還有搖晃的錯覺,一顆心絲毫沒有踏實感,而她們沒有多做停留,芳達立刻要她搭上一輛廂型車,全小賢很想問目的地,但芳達戴起墨鏡,看起來很冷漠,她也就把話吞了回去。直到車子抵達機場,她才從機場的名稱中得知自己所在的國家叫印度!
她在芳達的帶領下,搭上一星期唯一一班飛往歐洲的飛機,在長途的飛行中又轉機,好不容易地到達了西德法蘭克福的萊茵美茵國際機場。
「什麼時候才會到?」全小賢走出機場,虛弱地問,整個人被亂七八糟的時差弄得疲憊不堪。
「快了。」芳達冷睇她一眼,搖頭說:「你的體力看起來不怎麼好,缺乏訓練。」
全小賢被這麼批評心情更差,但她真的累到無力開口去爭辯了,她沉默地跟著芳達走到停車場。
芳達親自開車,在兩個小時的路程後,終於到了目的地,不過全小賢也已累得睡著。
「小姐,你可以下車了。」芳達把她搖醒。
「唔……」全小賢掙扎地醒來,望向車窗外,是一座景致美麗的農莊,位在中央的是具鄉村色彩的二層樓龐大建築,右側是廣大的葡萄園,左側是草園,草園的盡頭是高大的樹林,夕陽映照下眼前的景色可說是美不勝收。
「這裡是費允翔的家?」她忍不住地問。
「沒錯,這裡叫莫賽耳,是西德最美的鄉村,有溫泉、河流,附近還盛產葡萄……下車吧,好好待著。」芳達回答後,直截了當地請她走人。
全小賢怔然地開了車門,踏上這一片陌生的土地,提下後車廂的行李,芳達沒道別,很快地就把車開離了。她一直看著芳達的車消失在路的盡頭,卻沒看見這座農莊的邊際,她無法想像這上地究竟有多大?
也許她可以現在逃走,但她更想做的是找一張床躺下來睡上三天三夜,好補償她疲累的身心。
她在行李箱裡找出費允翔交代的密碼鑰匙,放進門口的保全密碼機裡,門真的緩緩地開啟了,她收回密碼鑰匙,踏進裡頭,門又自動關上了,突然地,一個圓呼呼像吸塵器的東西火速移動過來,嚇了她一大跳!
「你好,全小賢小姐,我是費家的電腦管家,歡迎來到這裡。」那個像吸塵器的東西在她面前發出滑稽的聲調說話。
全小賢定神一瞧,它不是吸塵器,而是個桶狀造型的機器人,在它的「頭頂」不斷旋轉著奇異的燈光,她心想該不會是費允翔就在屋裡操縱這個機器人,跟她開玩笑吧!
她在屋裡繞了一圈,也到樓上參觀,發現這裡面設備十分現代化,總共四房兩廳,全是原木裝潢,配上米色的長毛地毯,很溫暖且有家的味道,但費允翔並不在。
「主人不在,我帶你去你的房間,好讓你休息。」電腦管家見她下樓來,立刻領她到客廳後的住房。
全小賢感謝它的提醒,無可奈何地跟著它走到房裡,很好奇地問:「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小管家並沒有回答,自顧自地說:「冰箱裡有食物,不過你得自己下廚,謝謝。」
全小賢苦笑,無助地坐到房裡的椅子上,她怎麼會傻得去問一個機器人?想也該知道一定是它的主人對它下了指令!
但那個主人呢?他何時才回來?她又必須待在這裡多久?誰可以回答她?
她望向可通往戶外的大型觀景窗,夕陽的餘暉仍是那麼美,葡萄籐架下結實纍纍的葡萄那麼誘人,但她的心卻是陰沉沉的,臉上涼涼的,爬滿淚水,她安慰自己不哭,淚卻是流得愈凶,她好想回自己的家,好想老爸老媽,最要不得的是她也好想費允翔!無論他去了哪裡,現在她只希望他平安地回來……回來看看她。
只消他的一個眼神,就能紓解她慌亂的心……她暗自這麼希望著。
全小賢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睡到自然醒後,就看到那個電腦小管家在她身邊繞啊繞。
「全小賢小姐,你真會睡,一共睡了十八個小時,現在已是上午十一點了。」它主動向她說。
「唔……」她爬起身,揉揉眼,打了個超大的呵欠,溜下床去,預備梳洗更衣,然後再找食物餵飽自己。
她找到浴室,進了裡頭,那個電腦管家也跟了進來,她並沒有請它出去,也無心去注意它,洗好澡,換了衣服就到廚房裡去找食物。
「冰箱裡有很多冷凍食品、罐裝飲料,保存期限都還很長,很新鮮……」小管家負責地向她報告。
「嗯。」她苦笑,取了一盤冷凍義大利面出來加熱,飽餐一頓後她有了體力,腦子也變得靈光了,她想到一個跟外界聯絡的方法!
她火速走出餐廳,心想這裡一定有電話,她可以打電話回韓國問候爸媽,且要他們替她代訂機票,然後她就不必窩在這個杳無人煙的地方,可以立刻回家去……
她想得很美,在偌大的客廳裡到處找電話,可是她並沒有看見電話的影子。
「你在找什麼?我可以替你服務嗎?」在這時那電腦管家很通人性地問。
「電話呢?」她沒轍,只好問它。
「這裡沒有電話,不好意思。」
「噢!為什麼?」全小賢好失望,無力地坐到沙發上,真不想留在這個房子裡,她會悶壞的。她忽地站起身,走向大門。
「出門要記得帶密碼鑰匙,否則會無法再進來哦!」小管家跟過來說。
「我並不想再進來。」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對它喊了一聲。
它噤聲了,而她發覺自己的失禮,雖然它只是一個電腦,沒有生命,但她不該這麼失控的對它。「對不起,你說得對。」她接受它的提醒,進房去拿密碼鎖,這才走出門去。
時間飛逝,眼看一個月就這麼過了,費允翔仍沒有回來,全小賢也變得沉默了,她常整天都到屋外探險,就是不願意待在屋裡,有時她一個人逗留在葡萄園,找尋成熟的葡萄自行品嚐,發現這裡的葡萄有兩個品種,一種特別酸,一種特別香甜。有時她會進樹林去呼吸新鮮空氣,那裡有一個大水塘,風景很美,無論是旭日初升或夕陽西斜時漫天的彩霞,景色都好醉人,也特別令人感傷,總會令她思念起她心愛的人兒。
今天她又一個人去看樹林裡水塘邊的夕陽了,回來時又是默默噙著淚,真不知她何時才可以遠離這樣的孤單?
她走到門口,摸索口袋裡的密碼鎖……
「咦!跑哪兒去了?」密碼鑰匙沒在她上衣口袋裡,摸摸褲子口袋,也沒有!連忙想想出門時可有帶?答案是……沒有。
噢!她怪自己整天心神恍惚不定,居然忘了帶鑰匙了。「怎麼這麼糊塗?」她懊惱又緊張,趕忙跑到自己房間那個方向,試圖打開窗爬進去,手才一碰到窗欞,滋地一陣麻木感令她驚詫的收回手,這窗子竟是通電的!可想而知,她一出門房子的保全系統就自動開啟了,要進屋非得要那只密碼鎖!
糟糕!該怎麼辦呢?太陽愈漸西沉了,天色也愈來愈暗,難道她得一直都待在屋外嗎?
是了,除非她能穿牆,她萬念俱灰,失神地走向葡萄圍,坐在籐架下,蜷曲起膝蓋,望著屋子打不開的門,淚無法抑止地流著,悲淒地任由絕望把她淹滅,讓黑暗的夜幕把她吞沒,她知道這次真的完蛋了……
費允翔才一下飛機就到停車場領車,準備回家。他在車上打開行李,取出最新科技的掌上型衛星視訊手機,開啟。這些日子他都是透過這個新玩意兒,接收電腦管家所看到的、聽到的,也就是說,他家中那個寶貝女人做過些什麼、說過些什麼話,他全都能從這個掌上型衛星視訊手機得知,並且回答她。
他清楚地知道她安全地待在他的地盤上,雖然她時常往外跑,但令他安慰的是,她始終沒有擅自離開那片遼闊的土地。
想起她,他的心窩總有股暖流,雖然在船上他們有些爭執,但好男不與女鬥,時間終究沖淡了那些不快,取而代之的是一份神奇的思念,他掛心著她,在執行任務後,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只有……回家去看看她,他從來沒有如此牽掛一個女人,像牽掛她這樣麼深切。
而經過長途飛行,他已有十幾個小時沒有看見他那個寶貝女人了,她現在在做什麼,是否安好?
他按了一組號碼和電腦管家連線,下指令搜尋她的蹤影,卻一直沒見到她,以熱感應掃瞄樓上的動靜,毫無反應。
怎會這樣?現在已是深夜兩點,通常這時間她都上床睡覺了!
她會是去哪裡,難道走了?
他心頭掠過許多可能發生的壞事,對她的擔心更勝過一切,俊臉繃得死緊,片刻也不停留,火速倒車,出了停車場,狂飆回家……
本來需要兩小時的路程,在他連闖了紅燈,頻頻加速下縮短成了一小時半,車子像火箭一樣直奔家門口。
他下了車,大步走向大門,放進密碼鑰匙,進了裡頭,直接進她的房裡,果真,她不在,但衣物都整齊的掛在衣櫃裡,而且密碼鑰匙也在桌上,這顯示她並沒有離開。
他又奔出房外,上樓找人,樓上也不見人影,他打開窗大吼:「全小賢!」
三秒內,沒人應答。
難道……會是跑到樹林裡迷路了?或者遇到野生動物……
費允翔萬分不安,奔回自己房裡,在床頭底下按了一隻開關,原木打造的牆立刻朝左右開啟,裡頭出現的是截然不同的一道金屬牆,他走過去輸入一組密碼,一層層堅若磐石的機關門自動打開來,裡頭存放著數也數不清的科技武器,他進了裡頭,以最快的速度取出夜用獵槍,甩到背上,拿了探照燈,很快地踅出,關上開關後,層層機關又封鎖住。
他疾奔下樓,到後門外的車庫,騎上越野摩托車,打開探照燈往樹林裡狂馳而去,他一心只想她平安,他想再看到她,若是她有任何閃失,他絕不原諒自己!
他被自己這樣強烈的心念撞擊著,一股熱切的感受從心底最深處溜了出來,他知道那感覺叫愛、叫疼!他早已在不自覺中放任自己用心地去疼愛她,儘管她時常跟他是有理說不清,有時又倔強得要命,但總忘不了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她嬌羞的樣子深深烙在他心底,成了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只接受她成為他的包袱,他更不願她受到任何傷害,那會遠比自己受到傷害更教他痛苦,他要見到她好端端的、活跳跳的才安心……
全小賢昏沉沈地睡在葡萄園下,恍惚中她好像聽到費允翔在叫她,還有稀奇的摩托車聲……她痛苦地睜開眼,抬起頭探望四周,並沒有人,有點遠的大廳裡雖亮著燈,但那燈光通常在晚間就自動會亮起,不足為奇。
她低歎一聲,百無聊賴地把臉貼在膝上,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剛要睡著,又聽見摩托車的聲音由遠而近,她打起精神,聆聽那聲音,真的愈來愈近,再度睜開雙眼,她看見摩托車的燈光朝她而來,亮得她睜不開眼,她心生警覺,想是仇家找上門來了?!費允翔又不在,她該怎麼辦?
她本能地挪動小屁屁,伏身爬進籐架深處,她爬啊爬,心底緊張得要命,那車燈更近了,光束直接打在她身上,她嚇得渾身發抖,心想這次她鐵定完了,突然間一聲疾吼聲從她身後傳來──
「全小賢,你在幹麼?!」
她認出那是費允翔的聲音,不是仇家,頓時驚喜萬分,她想出聲喚他,可乾涸的喉頭發不出聲音來。
「全小賢!」費允翔終於找到她了,他跑遍了樹林、水塘,沒見到她,急得快瘋了,轉而朝葡萄園來找人,沒想到她就在這裡,整個人趴在葡萄籐架下,行徑詭異,看起來像個小難民!
「我……我在這裡……」全小賢爬起來,淚盈滿眶地望著他,他走下車來,立在離她三步遠處,頎長的影子覆在她的身影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聽著她發顫的聲音,心情激動地走向她,看到她小臉憔悴,雙眼綴著淚,一顆心不禁絞痛起來,轉而柔聲問她:「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忘了帶鑰匙……」她困窘地瞥他,他的發被風吹得好亂,眼色顯得好嚴肅,但他並沒有惡意地嘲笑她,這讓她心底好過了些。
「我剛剛回來就一直在找你,還喊過你,你沒聽到嗎?」費允翔忍不住伸出手指,輕柔地拭去她頰上的淚。
「我……睡著了。」全小賢驚訝著,他居然一回來就找她,她好感動啊!
「你在這裡待很久了嗎?」他心疼得很。
「嗯,我好餓,也好渴……」她聲音沙啞,覺得自己好糗。
「來,快進屋裡。」他拉起她。
「你有帶鑰匙嗎?」她手心微微發顫的讓他握著,但她已分不清是餓得發昏才發顫,還是他的靠近使她顫抖?
「當然。」他瞅著她不安的眼神,不捨地把她扯進懷裡擁住。
她再也說不出話來,脆弱地哭了,她真想就這麼倚著他壯闊的胸膛,膩著他……可惜她只是他的一個包袱,她沒忘。
「別哭,寶貝……」他安撫她。
「什麼寶貝?我不是你的包袱嗎?」她傷心地問,整個人仍倚著他。
「你記性怎麼這麼好?」他逗她笑,並未說出心底對她的牽掛,也沒有表露出真正的情感。
「我天生就是好記性。」她有點惱的推開他,走向屋子。
費允翔搖搖頭,火速騎上摩托車追上她。「上車來,讓我載你比較快。」
「不要!」她噘著小嘴不理他。
他也不強求,一路緊跟在她身畔。「住在這裡還能適應吧?」他問。
「不適應,一點也不適應,這個笨房子,連個電話也沒有。」她嘴硬不說自己是不適應沒有他在,必須一個人獨居。
「不好意思,我常不在家,只用手機,所以沒有電話。」
「……」她沉默地加緊腳步。
他追了上來。「我以為你會喜歡上這裡的風景。」
「這裡的風景根本沒什麼特別的。」她沒把真正的心情說出。
「那我的管家呢?」他又問。
「跟你一樣是個沒人性的傢伙。」她走得更快,沒調頭去看他聽她這麼說時臉上會是什麼表情,也痛恨自己說話像個刻薄的老女人,可是她就是沒法子說出什麼好聽的!
「你喜歡吃葡萄嗎?我明天會去採收,到時分你一箱。」
她沒想到他不但追上來,還繼續跟她說話,而且語氣一如方纔那麼溫柔,她忽然一陣心酸,轉而對他做了個鬼臉,加速跑向屋子,在黑暗中淚水紛飛。
費允翔有點沒轍,難以明白那寶貝在想什麼,為何一下像個水漾佳人,一下又變成會咬人的貓兒,他再度加速,超越她,把摩托車停在門前,開鎖進屋,在門內等她,只見她低著頭,一閃進屋裡便往房裡奔去,關上門不理人了。
他揚起眉,無奈地低歎一聲,進廚房裡幫自己跟她弄了兩份冷凍的炒飯,還好心地通知她。「飯好了,幫你放在餐桌上。」
房內的她,一句話都沒應聲。
他沒再問,帶著自己的一份上樓到房裡享用,他希望自己一如往常,無論任何時間回家就是寧靜地用餐、沐浴,然後看書、睡覺,別受她的影響,可當他沐浴後要上床,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他擔心她,不知她會不會自動去吃飯?
他打開視訊手機,派電腦管家去幫他探探情勢,餐桌上的東西沒動,進她的房,她剛沐浴完,裸著身子在房間裡更衣,完美的女性胴體清晰地被鏡頭捕捉,映在他眼底……他數不清,有多少個單獨處於異地的夜,他熱烈地想念她,渴望再次觸碰她嬌羞、柔軟的身子。
如今她人就在樓下,但她渾身帶刺,令人敬而遠之……關上手機,扔到一旁,他決定要遠離她的誘惑,他要自己的心思全都平息,在她沒有對他完全服從之前,他絕不讓她知道他是挺喜愛她的,畢竟女人會愈寵愈壞,若她要一直表現得像個被寵壞的孩子,那他也會失去耐性。
他熄了燈,發揮高度的自制力,調整心息,入眠。
樓下的全小賢在沐浴後走出房外,屋裡靜悄悄的,她心情不佳地走進廚房,想替自己弄點吃的,沒想到早有一份炒飯在桌上等她。
她紛亂的心悄然地被感動了,費允翔其實人不壞,她不該那麼任性的對他啊!何況他一回來沒見到她在屋裡就到處找她,她卻淨說些傷人的話,太不應該了。
她坐下來,邊吃他為她準備的愛心晚餐邊懺悔,決定要修補彼此的關係,從明天起她要收斂點,至少做到跟他相敬如賓。他說她是包袱也不為過,她真的是他的包袱,有她在,說不定他也感到很不方便呢!
經過一番檢討,她心意已決地回房去睡了個好覺,打算明天一早要替他備好早餐,準備跟他化敵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