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大片落地窗往下俯瞰,城市裡霓虹閃爍,宛如繁星點點,美得令人不禁要發出歎息……不過,奉母親之命前來言氏集團總部接人的紀小夜卻惱得想罵人。
今天是紀母的生日,紀母特別要女兒來帶言駿願回家吃飯。
低咒一聲,紀小夜蹙著眉離開窗邊。
「除了李特助之外,言氏這麼大一個集團,難道沒有其他司機可以載你?」
聽說李特助那傢伙病得不輕,上吐下瀉了兩天,此刻還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
哇,她還以為那彪漢從不會生病呢!
紀小夜站在辦公桌旁,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透露出她的耐性正在快速流失。
「我說過我可以自己開車過去。」言駿願分神睞了它一眼,低首的俊容唇角微勾,
「你說?」她睨了他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頂一眼,低嗤了聲,眼光又回到牆上那幅畫上。
「哈!若真讓你自己開車過來,我絕對會被我家那個壽星痛宰成了餐桌上最可口的一道菜。你還會不瞭解我家惡娘的劣根性嗎?」
這傢伙就喜歡替她找碴!
「嗯,我可以解釋--」
「你的解釋是屁!趕快收拾收拾走人才是!喂,你到底好了沒?」她瞄了瞄他桌上的文件。
「我的沙發沒病毒,你可以稍坐一下。」他近乎歎息地道。
「是啊!你的沙發是沒有病毒,不過我的屁股卻長了蟲,坐、不、住,OK?」
耐性已告罄的紀小夜,沒好氣的炮轟。
她真不明白,為什麼全公司的人都走光了,他這總經理卻還待在公司勞碌的工作?
「再給我幾分鐘!」他懇求。
「這句話你已經說第三次了!」翻了個白眼,驀然,她驚詫的瞠大水眸。
她仔細地往桌前那顆黑壓壓的頭顱一瞧……
嚇!真的是白、頭、發!
這傢伙會不會把自己操得太累了?
就見她擰起柳眉,主動為他收拾起文件。
「你做什麼?」言駿願又驚又愣,看著手中的筆被抽走,文件被丟到一旁,人則……被拎了起來?
「讓壽星等待是件很缺德的事,你了下不?」她打定主意不再讓他繼續下去。
將他的公事包和西裝外套住他懷裡一塞,紀小夜逕自拉著他走向辦公室大門。
「可是我才簽了一半,那是很重要的一份文件!」他還依依不捨的望著辦公桌的方向。
「唉,吃飯皇帝大,再大的事也大不過吃飯,走啦!你很囉唆耶……」她毫不遲疑的將人帶走。
砰!氣派的橡木門被悍然關上。
霎時,幽暗辦公室裡只留回音縈繞。
「紀小夜,你幹嘛那麼急著拉我上車?」言駿願坐在副駕駛座上,心猶惦記著那份簽了一半的文件。
「我肚子餓了,行吧?」她簡單回他一句。
「可我瞧見你後車座擱了個麥當勞的紙袋。」他頭疼地揉著額,彷彿真的很困擾。
「我的胃很大,只一個漢堡怎麼塞得滿?」紀小夜一邊切換車道,一邊輕哼。
幾個小時前她家惡娘交代給她這個十萬火急的任務時,她剛好拎著漢堡從麥當勞走出來,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就風塵僕僕的趕來接人,結果這傢伙卻讓她苦等這麼久!
她不滿的口氣令言駿願記起她是個挨不得餓的人。
「你幹嘛?」居然偷笑?一定有詐!
「還記得陳正學嗎?」言駿願以懷念的語氣道,暫且把惱人的公事拋到一旁,人一放鬆,霎時一陣疲憊感襲來。
「他是誰?」嬌容當下露出納悶。
「國二時隔壁班的男同學。」奇怪,她的記性明明就很差,為什麼獨獨記恨他這麼久?
「哦……」她恍然大悟的拉長音。「那個向我告白的男生。」
那書獃子要告白也看看時機嘛!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也蹦不出個字來,而她當時餓得前胸貼後背,正要去餐廳飽餐一頓,哪來那麼多耐性跟他耗呀!
「那天他摔落池子後大病了一場?」他頗感有趣地道。
她又不是故意的,誰教他要站在水池邊?
當時她餓得沒空聽他囉唆,跑開時不小心撞到他,誰知他那麼弱不禁風,就這麼掉進冰冷的池子裡……
「還說呢!我媽還為了這件事特地帶著我登門道歉,我啊!說『對不起』說到嘴角抽筋,還作噩夢咧!」真是不堪回首呀!
「聽說陳正學事後還找過你?」略略扯松領帶,他輕輕揉著微微發漲的太陽穴。
「嗯,不過經過那件事,我簡直對他避之唯恐不及。」她輕哼。
語畢,車內突然陷入一片沉默,教人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紀小夜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忙著找話題。
「你和你女友怎樣了?」啊!對了,就是這件事,難怪每次面對他時,她總覺得似乎忘了什麼事。
「嗯?」閉眸養神,言駿願漫不經心的應。
「就……那個Ariel。」
「哦∼∼你何時對我的感情世界有了興趣?」他訝異的睜開眼看她。
她臉一紅,「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只是那天剛好聽見你和女友的越洋電話!你、你少胡思亂想了!」她急於辯解的語氣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教人啼笑皆非。
「那你不是已經有了答案?」他低笑。
紀小夜被問得尷尬。「是、是沒錯啦……咳,但是,為什麼?」
「她在英國和我一位好友上了床。」其實他在英國的好友多年來一直鍾情於Ariel,只是郎有情、妹無意,如今兩人發展出這樣的結果,也不知是好是壞。
這答案確實教人有些吃驚!「是這樣啊∼∼」怎麼情況和自己有些雷同?
握緊方向盤,紀小夜直視前方的水眸,眼神複雜,同是天涯淪落人,她考慮著是否該給他一點安慰?
「不過這樣也好,Ariel跟著我太寂寞了。」言駿願用感慨的語氣說。
寂寞?什麼意思?
忽地,紀小夜突然屏息。「你--」
「別動,我只是替你把嘴裡的頭髮拉出來。」
她無語,微涼的男性指尖像上了麻藥般,一瞬間麻了她張口欲言的嘴。
他那張俊容離自己好近,輕輕吹拂的男性氣息引得她幾乎泛起雞皮疙瘩……
「好了。」彷彿完全沒注意到她的窘狀,言駿願若無其事地靠回椅背。
紀小夜這才輕輕吁了口長氣。
「不許你再那麼做。」雙眸瞪視著前方路況,她冷凝著臉僵硬道。
「嗯,什麼?」他看她一眼,疲倦的打了個呵欠。
哦!他居然連打呵欠都那麼好看,真是太沒有天理了,不過,現在重點不在這。
「言駿願,你這豬頭!」她忍不住罵道:「不許你再莫名其妙吻我!不許你再莫名其妙脫我衣服!不許你再莫名其妙碰我--」
「小心--」他趕緊提醒她注意來車。
「還有不許你再莫名其妙的打斷我--」
「小心車子!」驚覺對向來車逆向行駛,直直朝他們衝來,言駿願的俊容一瞬間慘白,扯開嗓子大喝。
什麼?!背脊一陣涼意,刺眼的車燈刺痛了她的眼,她眼一瞇,立即打轉方向盤……
車輪磨擦地面的聲音和煞車聲同時響起,接著是一陣石破天驚的轟然巨響!
車子撞上了安全島,她的心臟霎時停止跳動,墜入黑暗前,她想起身旁的男人……
緊閉的眼輕輕一顫,緩緩張開。
白淨的天花板首先映入迷茫的黑瞳裡。
言駿願困惑地眨了眨黑眸,一時還不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刺鼻的消毒藥水味刺激了他的某根神經,渾渾噩噩的腦袋驀然掠過片段畫面……
轟然巨響,震耳欲聾……他的神志倏然清醒。
他記起為了閃避對向來車而將車撞上安全島的紀小夜!
一股前所未有的戰僳感像猛獸巨大的爪,驀然攫住他心頭,教他心臟一停!
言駿願俊眸一瞠,不由自主打個冷顫。
「紀小夜!」他驚悚大叫,掙扎著欲起身。
「噓!你想讓我們被趕出去嗎?」
白色的隔簾被拉開,一張柳眉微蹙的俏臉出現在簾後。
「你沒事?」他迅速將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一遍,駭然的情緒一時還無法平復下來。
「我看起來像沒事嗎?」臉色猶帶蒼白的她,拉了張椅子在他的病床邊坐下,懷疑他是不是連腦子都撞壞了?
「就這樣?」言駿願鬆口氣的瞪著她已包紮妥當的額頭。
「沒錯,就這樣!醫生說應該不會留下疤痕。」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他微笑重複,緊束的喉嚨直至此刻才慢慢的放鬆。
「別高興得太早,我沒事,你卻大大的有事。」紀小夜環胸輕哼,見他的笑僵凝在唇角。
不好的預感龔上心頭,才剛卸下心中大石的言駿願,這才發覺到自己的不對勁。
「……我的左臂怎麼了?」微微試探了下四肢後,他大感不妙的盯著她。
「脫臼。」她淡淡的宣告。
「……右聊?」繼續問。
「骨折。」
「暈眩感?」
「輕微腦震盪。」語氣一頓,「得住院觀察兩天。」紅唇一抿,報告完畢。
言駿願眨了眨眼,看見自己的左手肘被繃帶包裹固定住,露在床單外裹著石膏的笨重右腳看來既愚蠢又好笑……
他的劍眉漸漸糾結。
「沒通知我父母吧?」暈眩感在他腦際悄悄漫開。
「我們想等你清醒後再做決定。」她瞭解他不想讓他父母擔憂。
「不,只有一陣子的不方便,別讓他們擔心……」
「醫生說起碼要兩個月。」她殘忍的告訴他這個事實。
俊容怔了怔,黑眸瞬間瞪成銅鈴狀。
「兩、兩個月……」自己得不良於行兩個月?言駿願無法接受的發出呻吟。
其實能僥倖撿回兩條命已是萬幸了,但一想到自己有兩個月都得是這副蠢樣,他已開始感覺到一股騷癢感從裹著石膏的右腳泛開。
為左手時傳來的抽疼而緊擰眉的他,抬眸發現她的表情不太對勁,嬌容始終緊繃著。
唉,該不會在他昏睡時,紀家母女又發生了什麼事吧?
言駿願不太確定地看向紀小夜,頓時忘了身體的疼痛。
從病床上睜開眼的一剎那,她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傷勢,而是意外發生時,那驚懼大喝的男人。
心一瞬間像凍結了般!
她驚悚大叫言駿願的名,若非醫生和護士及時壓住她,她就要拖著滴管跳下床了!
得知他沒有生命危險,只是將有段時間行動不便,她高懸的心才落了地,如釋重負。
兩人能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她比誰都高興,甚至激動得差點在他的病床前掉下不爭氣的淚水。
原本是要回家幫母親慶生的,卻發生了這樣的慘事,這該埋怨誰?
當然,肇事者絕對要負最大的責任;不過,紀小夜覺得某兩人也難辭其咎!
一個是老是壓搾她的惡娘,一個是在車子行進中對她輕薄的言駿願,只是,從她老媽和小妹的口中說出來,這千錯萬錯竟全成了她駕車不當的錯?
所以呢!她紀小夜得自己收拾善後,負責照顧言駿願,而這就是她為什麼在他家裡的浴室為他放熱水的原因。
洗手台上的鏡面倒映著她微僵的背影。
正對著鏡子小心翼翼的刮下最後一絲胡碴的言駿願,分神睞了鏡裡的她一眼。
「這樣就行了,其他的我自己來。」
他的話立即換來她的一句冷哼。「昨天你也這麼說,結果咧?」
「呃,結果……」俊容難得露出尷尬。
「結果你差點把自己的屁股給摔爛了。」擰條熱毛巾給他,她的臉上淨是鄙視。
「這件事需要讓你這麼唾棄嗎?」他將毛巾遞還給她,看著她揉淨,再遞給自己。
「還說咧!你這傢伙什麼時候不好摔倒,偏偏挑我老媽在的時候,害我的耳朵差點被念到長繭。總之,你不找我麻煩就是不開心對吧!」唉∼∼她真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老媽親生的。
言駿願笑了,本想說些抱歉之類的話,卻因她的舉止而愣住,「你做什麼?」
「舉手之勞,幫你脫衣服,好吧!我承認你昨天那一摔,喚起了我對你少有的良心,可以吧?」
不知感激的傢伙!他一定要這麼囉囉唆唆嗎?
她紀小夜難得對他大發慈悲,他只要乖乖領受就好。
言駿願的眸底有些詫異,微勾唇角,覺得昨晚那一摔還真是值得。
他溫柔的瞧著她為他解扣時那專注的嬌顏。
也許是水蒸氣的關係,她美麗的臉蛋覆著淡淡一層緋紅,頰畔垂落幾綹汗濕的髮絲……他伸手為她撥開頰邊的髮絲。
「上次你讓我們差點沒命,現在你又想讓自己摔斷脖子嗎?」這傢伙最近幹嘛老是動不動就摸摸她,她又不是隔壁鄰居家的哈奇!
哈奇是鄰居養的拉不拉多犬,每回鄰居帶著哈奇到她家串門子,她都會逗逗它,摸摸它可愛的腦袋。
「小氣鬼,我不過是幫你撥撥頭髮。」縮回手,唇角噙笑的男人舉高完好的右手,一副未經女皇允許,再也不敢隨便動手的模樣。
紀小夜繃著嬌容發出輕哼,將脫下的他的上衣丟進洗衣籃裡。
「那……」言駿願暗示性地看了看自己下身的寬鬆短褲。
「下次等你斷了兩條腿,我一定義不容辭的幫你脫褲子。」她擺擺手,充分發揮毒舌派的功力。
言駿願只能苦笑,甘拜下風。
「對了,架上有新的褲子。」突然想起什麼,她停在浴室門口。
「褲子?」他詫異望著她,一時不明白。
「四角平口褲。」
「四角……平口褲?」他驚喃,他可從來沒穿過那種東西。
「對,就是四角平口褲!雖然你那些子彈型內褲很性感,但為了不讓你再次摔爛屁股,你還是暫時委屈一下。」
他穿那種子彈型內褲還真的很好看,她昨晚看到時差點沒狂噴鼻血、失血而亡!如果哪天言氏倒了,她絕對會強烈建議他去拍內褲廣告。
「還有,今晚你想吃什麼?」
提到這,言駿願馬上要求,「只要不是這三天來吃的東西就行。」
「披薩、麥當勞、肯德基有什麼不好?」她就很喜歡吃啊!
「如果今晚再讓我看見那些東西,我就拒吃。」言駿願沉著聲道,他是個注重營養又嗜吃美食的人,連吃三天速食已是他的極限。
「好吧!那麼……壽司外送?」簡單方便!紀小夜像想到什麼好東西似的眼睛一亮。
「紀小夜!」
「唉,知道了啦!你很麻煩耶!你知不知道你是天底下最最囉唆、最最龜毛的病人?」她習慣性的戳著他胸膛,不滿的指控。
「承讓了,你也是我所遇過最糟糕的看護。」他噴著鼻息回敬。
「你!」猛然收手,紀小夜瞇起眼兒冷哼,悻幸然離去。
走出浴室,臉上奇異緋紅的她,不由怔瞪起自己的指頭……
該死,她幹嘛用手去戳他光裸的胸膛?
指尖傳來的觸感像帶電般,直竄入她心頭,紀小夜感到心口又酥又麻,嬌容更增添抹艷魚。
「這是?」
「惡娘煲的鮮雞湯。」
「那這是?」
「小琥熬的補氣湯。」
「這個呢?」
「我特地為你買的,熱水一沖就可以喝的,四物湯。」
「我是男人!」言駿願青筋暴跳。
「一樣補氣兼補血,為什麼不可以?」紀小夜十分不以為然。
「……」他的額頭冒出三條黑線。
若非雙手不便,他可能已毫不遲疑的折斷她的纖頸。
「請把藥拿給我。」他伸手揉著太陽穴。
「還沒到吃藥的時間。」她說。
「不,是降血壓的藥,就在你後方左邊的櫃子裡。」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