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喲!睡得像隻豬似的,恐怕被小偷抬去賣了也不曉得……」
才在許美燕耳畔輕聲譏諷,她聽見窗外一陣寒宰。曾子姣連忙將窗簾掀開一條細縫,微弱的月光下,閃過沉秀蓉嬌小的身影。
「這麼晚了,舅媽要去哪兒?」由於放心不下,她披上外套也跟了出去。
後山的小徑有數條岔路,曾子姣很快就失去沉秀蓉的蹤影。如水的涼夜裡,叢樹又爍著閃閃精光,隱約透露出莫名的危機,似乎正等著她步步陷入黑暗的陷阱。突然,地上的橫枝畔了她一跤,她撩起睡衣的裙擺一看,膝蓋竟然破了一層皮。
正想放棄跟蹤,但包圍而來的黑潮已揮之不去,連來時路都無法辨識了。驀然,兩隻大手由曾子姣背後攬住她的腰,嗆人的酒氣亦隨之逼近。
「三更半夜跑出來幹什麼?」是趙大通的聲音,「是不是想偷人哪?」
「放開我!」寒僳瞬間襲遍全身。
「沉秀蓉,你的身子好香喔!」趙大通卻猛往她耳邊吹氣。」
「我不是沉秀蓉!」原來他認錯人了。曾子姣使力掙扎,奈何那粗壯的手有如銅牆鐵壁般,難以扳開。「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叫人羅!」
「得了!」他淫邪地笑說:「這麼晚了,你叫給誰聽啊?即使有人經過?要是撞見我們親密的模樣;只怕你往後在神龍村也沒臉待了。不如咱們將錯就錯,我想,你那要死不活的老公;應該很久沒滿足你了吧!」
「住手!我不是沈……」一隻大掌摀住她呼救的小嘴,並將她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渾身戰慄的曾子姣,登時嚇出兩眶淚。「天哪!誰來幫忙拉開這噁心的傢伙?」
「放開她!」突然,有人冷冷斥喝。
「誰?」趙大通揉揉因酒精及慾望而充斥血絲的眼睛。
「唔……」那個倏然出現在瞳孔中的商大身影,讓曾子姣更奮力掙扎。
「操!半夜不睡覺的人還真多!」趙大通由聲音判斷,對方應該是個年紀比自己小的年輕人。「你最好少管閒事,否則我打得你求爺爺告奶奶的、還滿地找牙。」
「我再說一遍……放開她!」那人根本不把這番威脅當回事。
月光的亮度隨著他的漸漸逼近而增強,曾子姣看到了一張令人「驚艷」的容顏。呼……好個俊美無比的男人哪!
即使有半邊的臉被黑亮長髮遮蓋,那刀鑿般的深刻輪廓、雌雄難辨的性感唇形,配上閃爍著妖嬈火簇的眼眸,足以構成對男女兩性的致命吸引力。若非他還保有渾厚低啞的嗓音,加上一身男性唐裝打扮,這位「先生」必是下一位性侵犯的受害者!
吁看你弱不禁風的病態模樣,還有膽量路見不平?」
趙大通最看不慣這種陰陽怪氣、不男不女的「人妖」了!暫且鬆開手中的尤物,他衝了過去,即使略有醉意,並無礙他粗裡拳頭的使用。只是那人的身手實在太靈活了,漂亮的動作幾乎像早巳套好招似的,總能氣定神閒的迴避掉趙大通有勇無謀的攻擊。媽的!難不成自己遇上鬼了,否則怎麼老是邪氣地碰不著對方半分?看來,不亮傢伙是不行了!
「小心!」觀戰的曾子姣,提心吊膽的忍不住提醒。她不叫倒好,這一嚷嚷,反倒讓那過路英雄分神。「嘶」一聲,趙大通手上的刀尖,已沾上不同的色澤……血。不過那男子連吭一聲都沒有,卻怪罪似的回瞪攪局的她一眼。
野獸一旦嗜血,凶殘的細胞便會加倍繁殖,趙大通再度揚刀。
「哼!老子非削光你那頭礙眼的長髮不可,看你還敢不敢逞英……」狠話尚未吐完,在迫近那男子胸口前半尺時,他突然像撞到彈簧似的,整個身子往後猛彈而回。摔得七葷八素的他,起身後就直嚷:「妖怪啊……」
被落荒而逃的趙大通丟下的曾子姣,亦是驚傻地跪坐原地。她的身子像生了根似的,大眼的焦距只能牢牢盯住那張長髮飄然揚起後,所露出的「完整」面孔……她心想:我見鬼了嗎?
在暫時停止呼吸的當兒,那男子已察覺自己的目面對她所造成的震撼。捂著半邊「非人臉龐」的他,眸中閃過一抹老羞成怒,隨即不發一語轉身高去。
「先生!」理智很快回流入曾子姣空白的腦殼……鬼,是不會流血的!
陌生男子的腳步在她顫抖的呼喚後,停頓了下來。
「你的傷……」她因自己的失態而感到良心不安,更為他捂著肩傷的模樣而內疚,若非此人的捨命相救,她早遭魔爪迫害了。晉江文學城獨家製作
「趕快回去吧!神龍村……不是久留之地。」這次,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也許是嚇飛了魂魄,也許是跪得太久,曾子姣僵直的身子一時間竟爬不起來,直到冷風灌進敞開的前胸,她才恢復應有的知覺。
咕咕的鳥叫聲再度穿入耳膜,她茫然循著記憶中的小徑蹣跚回家。褪下一身的髒衣,爬上了床,曾子姣飽受驚嚇的身軀,終於困頓地在迷離的夜中沉沉睡去。
★★★
一覺醒來,許美燕就發現枕邊人的腿受傷了。
「你昨天被我踢下床啦!不然膝蓋怎麼一片瘀青?」她還揶揄的問道。
「是我自己不小心滾下床的。」曾子姣淡然攏好長裙。
「小燕子的睡癖這麼差呀?……咳、咳!」田遇春笑岔了氣,一時咳個不停。
「舅舅,我們不是故意陷害你的!」許美燕連忙幫著拍背。
「怎麼又咳起來了呢?」沉秀蓉知道丈夫的劇咳聲所代表的是身體的脆弱度。
「大概昨晚踢被子,受涼了。」他笑著對外甥女說:「小燕子,咱們許家的『踢功』可是家傳的呢!」
「真的?舅舅也會亂踢被子嗎?」她以為這是自己專屬的毛病哩!
「是呀!平常都靠秀蓉幫我蓋被子,不然哪……」田遇春靦腆道。
「還說呢!這麼大個人了,也不懂得照顧自己。只要我一覺到天亮,你隔天就感冒,真是……」沉秀蓉為丈夫覆上薄外套時,並未留意到曾子姣眼底的疑慮。「聽你的咳聲,我想病情不會那麼簡單,還是下山去看醫生吧!」
「那些庸醫沒一個能找出我抵抗力弱的原因,看醫生只是浪費金錢罷了。」他愧疚地說:「這些年不知進出大醫院多少回,瞧你被我折騰成什麼樣子了?秀蓉,是我拖累你了。」
很顯然地,田教授並不曉得妻子曾在午夜偷溜出門。但瞧他們夫妻倆鶼鰈情深的模樣,曾子姣實在難以想像,沉秀蓉究竟有何天大的「要事」,得瞞著丈夫在深夜外出?而這個無意中發現的秘密,卻不能與心直口快的小燕子商量。
「孩子面前說這些幹嘛?」沉秀蓉抑住傷感的淚,揚起起笑臉招呼客人,「這些天你們也悶得慌了吧!待會我想去一趟『蛇神廟』,要不要一塊兒去?」
「蛇神廟?」許美燕望了好友一眼,詢問她的意見。
「且不管有無這號神明的存在,也許拜過了碼頭;比較不客易招惹那類的不速之客……你是不是想這麼告訴我?」會子姣馬上道出她的想法。
「真是知我者……姣姣也。」許美燕不由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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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台灣在被割讓的幾十年中,地勢險要的平埔村……也就是神龍村,成為許多義士躲避日本鬼子殘害的最佳地點。當時軍方雖曾多次派人圍剿,可詭譎的是。一入這深山叢林即會遭受蛇群攻擊。居民便開始謠傳,冥冥中有位庇佑著台灣子民的蛇神。於是在日本人徹離本島後,平埔村就改名為神龍村,並在山頂建造了一座蛇神廟。
民風淳樸的年代,蛇神)苗成為當地百姓的信仰中心,香火之鼎盛,並不輸一般的大型廟宇。可惜隨著居民的流失,以及其他信仰的入侵,年輕一輩不再對蛇存有敬畏,甚至視之為觀光事業發展的絆腳石,連縣政府、鄉公所都對慕蛇資源而來」的捕蛇商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漸漸地,蛇神廟也失去了昔日的地位與風采。
「好小的一間廟喔!」環視班駁的建築體,許美燕突然指道:「姣姣,你看!」
曾子姣一仰頭,只見神桌供著一條如柱子般粗大、吐著舌信的木雕黑蟒。栩栩如生的刻工,宛如真質的生命體,尤其那雙像能透視塵世的漆黑凸眼,不由得令人心生畏意。
「這是……」曾子姣的胸口乍起一陣激盪,因為昨夜那男人臉上「胎記」的色澤,像斃了這尊神祇。
「瞧見它額上那抹殷紅的『王』印沒?」合掌膜拜後,沉秀蓉進一步介給,「據說就是這條蛇帶領抗日份子躲進後山的,當時百姓們私下稱它為『蛇王』。日本人為了斬草除根,於是放火燒山,以致反動份子全都熏死在山洞中,而蛇群也傷亡不少。後人為感念蛇王恩澤,才蓋了這座蛇神廟。」
「說得好!」忽地,掌聲在背後響起,三人的目光便往門口那道灑滿日光的身影交集。「恐怕現在的年輕一輩,都不見得比你清楚蛇神廟的歷史。」
「白……」沉秀蓉捂著訝張的口,結巴問:「白、白少爺,你怎麼會在這裡?」
「搬到神龍村這麼久,理應來此一遊的,不是嗎?」大步邁入的男子一走近,眼睛即往曾子姣身上瞟,「秀蓉姐,這就是你提起的小客人吧!可否介紹一下?」
「這是我外甥女許美燕,那是她的同學曾子姣。」沉秀蓉遲疑地看他一眼,才道:「白朗少爺就住在我打掃的那棟別墅。」
「你好,我舅媽受你照顧了。」哇塞!「天」字號的大帥哥耶!許美燕兩眼登時迸出一見鍾情的火花。
「白少爺。」曾子姣只是禮貌地點頭。
「叫我白朗吧!又不是舊時代,『少爺』這稱呼只會令人產生疏離感。」白朗的笑容正如其名,紹人一種陽光般的燦爛感。「有空的話,跟秀蓉姐一起到別墅玩嘛!」
「這怎麼可以?」沉秀蓉頓時花容失色,「『老爺』他……」
「放心,叔叔這陣子回『老家』養病,我一個人待在別墅也挺無聊的。」
「不過我正打算陪我丈夫到城裡的醫院做檢查。」沉秀蓉強調,「恐怕這陣子無法到別墅清掃了。」
「喔!那真是太可惜了!」他惋惜地說。
「舅媽,我可以代你的班。」許美燕以為她凝重的神色,是擔心工作不保。「反正我跟姣姣閒著也是閒著,對嗎?」說著她轉頭尋求摯友的支持。
白朗的出現,讓許美燕一改對別墅裹足不前的態度。因為白朗那身健康的麥色肌膚,一點也不像長期居住「鬼屋」的人有的。晉江文學城獨家製作
「可是……你們兩人獨自留在山上,已經讓我很不放心了。」何況是讓她們接近那片「禁地」。
「或者乾脆讓她們到我家作客幾天?」白朗進一步提議。
「不行的!」沉秀蓉猛搖頭,「要是老爺知道了……」我可死定了!
曾子姣從她驚懼的神色推斷,別墅「老主人」的脾氣一定很難伺候,否則沉秀蓉不會怕成這樣。而如果連請兩次假的話,是否會失去這難得的工作呢?.「如果白先生不介意的話,我和小燕子很樂意暫代舅媽的工作。」
「姣姣!」連她都跟著湊和?慘了,小燕子肯定不放過「會帥哥」的機會了。
「當然不介意。只是我家的面積頗大,打掃起來還滿累的呢!」白朗開心地說:「到時候我一定會準備點心,慰勞一下兩位的辛勞。秀蓉姐,你記得畫份地圖給她們。」
「是!」:看來騎虎難下,沉秀蓉只能祈求上蒼,多多保佑這兩個純潔善良的女孩了。
「那麼……週末見了!」白朗轉身離去,正巧與另—名男子擦身而過。
「嗨!各位!」是陳致民。「你們也來蛇神廟?」
「專抓蛇的人,怎麼也敢來這裡?」上回的慷慨放蛇,讓曾子姣對他的態度由冷淡轉為和善,「你難道不怕遭蛇神懲罰?」
「我做的是研究工作,相信應該不至於引起神憤吧!」她的幽默鼓舞了陳致民邀約的勇氣,「連做了幾天實驗,都沒機會去找你們。這個週末我們—起出去走走,如何?」
「下次吧!我們已經有節目了。」許美燕立即嬉笑著拒絕。
★★★
白朗住的那棟別墅離綵燈瀑布並不遠,只是沈蓉秀畫的「捷徑」,淨是樹叢雜生的路況,蔭個女孩還差點在山中迷路哩!
「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呢!」挺立在後門的主人,體貼地說:「走累了吧?我準備了果汁,先休息一下!」
「不、一點都不累……」逞強的許美燕,登時忘記一路的牢騷,改口道:「我最喜歡爬山了,既賞心悅目又能達到運動的效果……哇!白朗,你們家好大喲!」踏進後門後,寬闊的草皮、日式的花園和魚池,在在顯示這戶人家的富裕。
「這房子原是日本的一位大宦,因中意神龍村禿麗的景色而蓋的。」邁人客廳後,典雅的格局配上復古的歐式傢俱,更讓她們開足眼界,「這棟兩層半樓高的西式建築,共計十六個房間……」
「十六個房間,卻只有你們叔侄倆住?」憑這等的家勢,理應僕傭成群的呀!』
「我叔叔偏愛清靜,不喜歡受人打擾。秀蓉姐凡事不過問的個性,正好符合他的要求。」白朗一語帶過?走向廚房將搾好的果汁取出,「其實我們的臥室極好清掃,就是其他房間的雜物太多、滿費工夫的。」他的眸子鎖向那道移往窗口的娉婷倩影。
「這裡的視野真好!」遠眺整個村景,曾子姣深吸一口氣:「連空氣都甜美得沁人心脾。」
這女孩真是特別呀!雅麗可人的相貌不在話下,那股無形中散發的靈秀氣質,別有一番風仙道骨。日朗敢肯定,此姝的前世就算不是天仙,佛緣必定不淺。
許美燕見他眼神直往摯友身上飄,心底突然慌亂起來。像白朗這麼有吸引力的男人,不曉得姣姣可否願意把機會讓給她?
「你的臥房是哪一間?」挽著他的手,許美燕決定要積極點。
「嗄?」這女人可真主動,白朗說:「就在一樓的……」聲音頓時停住!
「鬼……」循著他的眸光望去的許美燕,尖叫後即失去知覺,幸虧被白朗及時抱住。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曾子姣亦是震驚不已。
「別怕!」白朗唯恐無法再騰出手來幫助驚嚇的她,忙解釋,「他是我叔叔古蟠龍!不是『鬼』……」叫人家別怕,自己細如蚊蚋的尾音卻抖得厲害。
「誰讓她們進來的?」凌厲的雙眸在臉上那片巴掌大胎記的烘襯下,格外顯得駭人。
「是我!」若非顧及曾子姣仍在一旁,白朗料想自己也不會有那膽子從喉嚨擠出聲音。「她們是田遇春的外甥女。因為沉秀蓉告假,所以『自願』來此代理清掃工作……」
天地良心,我可絕對沒主動慫恿哦!
「你明知我討厭閒雜人等在附近出沒,尤其是女人!」古蟠龍嚴斥的同時,還故意將半邊恐怖的臉撇過去,「滾!馬上叫她們滾離這裡!」
而曾子姣只是愕然的張著小嘴,愣愣的盯著他。
該死的!她怎麼不像另一個女孩乾脆昏死過去算了?他討厭映現於那雙澄淨如鏡的眼眸中的自己……一個半人似鬼的醜妖怪!
「叔……」白朗先將沉重的軀體置於沙發。「叔叔您別生氣,我會叫她們走的!」
「古先生,」被咆哮震回神智的曾子姣,才欲出聲喚人,他已旋風似的上樓去了。「白朗,他就是你叔叔?怎麼你們兩人不同姓呢?」她一直忘了問沉秀蓉這件事。
「呃……因為我是被古家收養的,所以……」白朗邊拍打許美燕蒼白的臉頰,邊解釋,「你一定嚇壞了吧!真抱歉,我不曉得叔棗他會提前回來。」
「鬼!」幽幽醒來的許美燕,一看見身邊的俊男,立即投入他懷裡。「白朗,好可怕喲!我剛剛看到鬼了!」
「那不是鬼!」因擔心她的音量會引來屋主的不悅,曾子姣低聲提醒,「是白朗的叔叔回來了!」
「叔叔?」回想起那張臉,許美燕再次打顫,「你怎麼會有那種恐怖的鬼……怪叔叔!」
「你放心,敢在大白天出現的絕不是鬼。」面對四隻質詢的眼睛,白朗乾澀地說:「其實我叔叔很可憐的,因為臉上那片蛇皮似的胎記,從小就沒有朋友,加上家人引以為恥,才造就他今日孤癖的個性、和暴躁的脾氣。」
這個理由應該夠具說服力了吧?呼!他幾乎可以改行當編劇了!
「難怪舅媽不願我們來,原來她的僱主長得這麼恐怖。」許美燕終於明白她「高薪」的原因了。
曾子姣卻是打從心底產生強烈的同情心。可以想像古蟠龍每承受陌生人對他「驚為妖魔」的表情一回,他的自尊必定像被刀捅了似的受傷一回。
「不好意思,害你們虛驚一場。」白朗扳不開懷裡的女人,只得順勢扶起她。「我先送你們回去吧!打掃的事就算了,等秀蓉姐回來再……作打算。」
「對對對!」許美燕巴不得遠離那個比鐘樓怪人更可怕的男子,馬上附和:「今天太晚出門了。真要清掃的話,恐怕太陽下山前也做不完」而鼠她也懷疑自己有無勇氣走夜路回家?
「不好意思的是我們,惹你叔叔生那麼大的氣。」曾子姣站了起來,「請代我們轉答歉意。如果他不介意讓生手暫代的話,,我們保證明天會早點來上工。」
「姣姣!」她竟還敢來?
「別開玩笑了,我的擅作主張已經惹得他很不高興,『禁足』恐怕在所難免,哪敢再讓你們來打掃?」白朗甚至可以想像,待會被痛「電」一場的滋味。
「他這麼不講理呀?」許美燕更有理由不來了,「姣姣,我們還是別為難白朗了!」
「起碼我們也該解釋清楚,這並非全是白朗的錯。小燕子,你在這裡等—會兒,我上樓去跟古先生說一聲。」
因為不方便言明,兩人已有一面之緣乃拜沉秀蓉鬼祟行逕之賜,曾子姣當然要把握這個親自向恩人道謝的機會,也順便瞭解—下他的傷勢如何。「你還敢上樓?」許美燕緊抓住她的手,低聲警告,「你不怕那傢伙發起狠來,把你吞了?」天曉得那半臉蛇皮的男人,是否連舌頭也一併「異形化」了?
耶?瞧不出這荏弱的女子頗有膽識的。白朗心念突然一轉,如果拿她來當擋箭牌,或許古蟠龍會延緩對他的懲罰?
「叔叔住二樓倒廊的最後一間。」他為自己的孤注一擲而祈禱,「那麼我就……靜候你的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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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放輕了腳步,曾子姣依然清楚地聽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應和著體內愈來愈快的脈膊頻律。六月末的太陽應是熱得足以曬痛人的,然而從兩旁窗欞流淌而入的金色薄光,卻絲毫不減這迴廊的陰暗濕潮,莫名的寒氣甚至逼得她陡起一陣哆嗦。
「古先生?」沒有回應,難不成他這麼早就睡了?曾子姣不死心地敲敲門,「我叫曾子姣,可以跟您談談嗎?」晉江文學城獨家製作
「你還沒滾?」冷冽得彷彿不是人類的聲音,惱怒地傳出。
「我會『滾』的。」她沿用他的動詞,「但至少得在向您鄭重致謝、以及道歉之後。如果您不介意我進去的話……」她不過想以行動證明,並非所有人都對他「退避三舍」的。
沉默的氣氛停留了近一分鐘,厚重的門才嘎然開出僅容一人的細縫,曾子姣便跨進去。屢內稀微的光源,來自桌上那盞顫巍巍的油燈,但已足夠看清一切的擺設。
顯然主人非常偏好古式傢俱。寢具,是掛有精細繡工紗帳的床;桌椅,是刻著龍鳳兼鑲翠玉的上好木雕。烏木的矮櫃連著擦得發亮的銅鏡,連窗簾都是錦鍛質料的,而牆上幾幅春梅吐蕊、夏荷送爽的水墨,更將這臥房襯托得古意盎然。
「你的膽子不小,居然還敢進來?」叩一聲,厚門合上了,「你不怕我?」
「說不怕,那是騙人的。」曾子姣還以為,門會自動關上是因為風。循著幽暗中的炯然目光望去,她知道床上的主人正隔著紗帳打量自己。「那天晚上若非你的大力相救,也許我現在『怕』的,就不只你一個男人了。」
「你很會說話。」既不虛偽,又不至於實際到戳痛別人的傷處。
「你的傷……要緊嗎?」白朗曾說他叔叔回老家
「養病」,的確!這類自我封閉性強的人,大概也只會躲起來獨自療傷。想到此,她的心不由得痛揪一下。「需不需要我的幫忙?」
「你也很愛多管閒事。」他的聲音似乎不再那麼生氣,卻依然驕傲。「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只請你和你的朋友馬上離開我家,永遠別跟白朗來往!」
呼!好個脾氣「阿裂」的男人,連侄子的自由也限制得死死的?
「古先生,您不覺得以白朗的年紀,非常需要友誼嗎?」她甚至看得出來,小燕子已為他動了情愫,站在好友的立場。她當然是好事幫到底羅!
「你在指責我?」古蟠龍倏地向她迫近,想嚇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
曾子姣未料他如風似的襲來,本能地往背後的冷壁癱靠,古蟠龍隨即以雙臂抵牆,堵死她兩旁的去路。這麼近的距離看他,他半邊正常的臉龐實在俊美得懾人,而另一側的胎記卻又「立體」得可怖,她竟分不清怦然的心跳,是緣於畏懼或者……悸動?
想必沉秀蓉得以被錄用,八成是靠「膽量」爭取而來,那麼自己就更加不能露出絲毫怯懦,免得害她失去這份餬口的工作。
「指責我倒不敢,只希望古先生別遷怒令侄,畢竟是我們不請自來。」挺起背,她強迫自己迎視那對燃著噬人火焰的黑眸。「舅媽她很看重這份工作,但是因為不得已的原因得請假,才懇請白朗由我們暫代……我保證!絕不會妨礙到您清靜的!」
好香……她如蘭的吐氣,瞬間魅惑了古蟠龍。未曾對雌性形體感興趣的他,忍不住一再汲取那抹芬芳……
「你不怕那家秋發起狠來,把你吞了?」』小燕子的話突然迴盪在她耳畔。
望進這對半瞇而起的邪眸,她的腦際竟浮現出那尊蛇形神祇伸斂舌信的畫面。
「您、您考慮得……如何了?」笨哪!剛剛不是還梃勇敢的嗎?怎麼這會兒嚇得連舌頭都打結了?
「你這麼積極,不會是為了接近白朗吧?」奠名的情緒在胸腔翻騰,他轉而狠聲警告,「他那副『皮相』是很得女人緣,不過我勸你離他遠一點,否則」……」
「我和白朗才見過兩次面,他的為人如伺我不曉得,正如同你們叔侄的關係,是我沒興趣;也懶得去問的話題。」這種扯人後腿的叔叔,恐怕才是小燕子情場的最大阻力!
「時候不早了,你走吧!」古蟠龍深深的看她一眼,終於鬆手,「如果明天趕不及八點前報到,那就甭來了!」
「您的意思是……」
「叫白朗上來。」他沒有回答,只是冷然開門送客,「我有事情交代他去辦。」
於是曾子姣識趣地退出。走下樓;另外兩人已等得快火燒屁股了。
「叔叔沒為難你吧!」見她嘴角噙著笑意,白朗暗忖「警報」該解除了吧!
「這麼久才出來?他有沒有對你怎樣?」許美燕則仔細梭巡她的手腳。
「沒有,不過我們明天得早點來,」.曾子姣轉頭對日期說;「古先生要你上去見他,不勞煩你送我們回去了。」
★★★
「你在我身邊多年,我怎麼不曉得你變得這麼狡猾了?」颼颼的冷風,由紗帳內徐徐揚向白朗,「看準我不便將事情鬧大,就叫那女孩上來見我?」
「屬下的腦筋再怎麼轉,也轉不出王的手掌心。」他解釋,「那天去巡視神廟時巧遇曾、許二女,因禁不住她們的請托才……屬下縱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亂出主意!」
「哦?你沒膽子亂出主意,倒是有膽子違逆我的旨意去偷看人家?」古蟠龍冷哼。
「屬下沒有……」白朗每次都是趁蛇王回日月神洞時,才敢偷溜出去打打野食,不意自己的行蹤完全在他的掌控中?
「我知道你只是攀在樹枝上偷窺而已。然而劫難當頭,你若仍將心思放在凡間女子身上,不僅會毀了你自己,更有負對你寄望頗高的族人!」
「是!」這番嚴厲的斥責令他汗顏。
事情……真有那麼嚴重嗎?蛇山目前除了多了幾個討厭的捕蛇人,尚稱風平浪靜,實在聞不出戰爭的火藥昧。雖然王的修行已達預知某些定數的境界,但也說不定是為了嚇唬他,才故意捏造劫數之詞呢!
「你不信?」白朗這渾帳東西老把他的話當耳邊風,早晚有一天會捅出摟子來。
「信!當然信!王一向神機妙算……」他虛偽地敷衍,「不過沉秀蓉很快就回來,那兩個女孩來此的機會頂多一、兩次,王實在不必有所顧忌。」
他心底突然撂過一抹悵然。就因為明白見面的機會不多,他才破例讓曾子姣暫代。那個凡間女子,真的是很特別,她身上的幽香古蟠龍立即搖搖頭,企圖拂去腦中乍現的儷影,轉而交代道:「魔界現在群龍無首,魔王的手下都想趁此時刻併吞我族。你加派些人手巡邏,一有反常現象,立即向我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