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姬愣愣地看著一室的畫,發呆。
這裡,是許文彥原先租賃的公寓,他因為走得匆忙,跟房東退租後,連畫都來不及處理,只好暫時先打包,打算請朋友先幫他保存著。她得知這消息後,悄悄又將這層公寓租下來,將他的畫原封不動地留住。
公寓裡,滿滿的都是許文彥的畫,他隨手的素描、精心繪製的油畫,連幾幅未完成的遊戲之作,她都好好替他收著。
其中有個房間,掛的全是她的畫像,那些當初兩人剛剛相識的時候,他瘋狂地、日夜不休地為她所畫的肖像,如今她看著,雖然還是感動,卻已不復當時深切的震撼。
他走了,兩人的感情劃下句點,她以為自己會很難過,或許得花上許久,感情的創傷才能平復,可是現在才過了兩個月,過去的一切便彷彿離她好遠好遠,遠得教她無法抓住。
怎麼回事?
燕姬不能理解,但腦海裡,卻隱隱浮現某個男人的身影。
那男人,在這兩個月裡,總是出現在她視線裡,她幾乎天天見到。她上班的時候,他外帶她最愛的咖啡到她辦公室,下班時,他慇勤地開車來接,假日無聊,他領著她遊山玩水,心情低落時,他激得她忘了悲傷,只想著要如何折服他的霸氣。
結果,每每當她認為自己該想著遠在他鄉的文彥時,心裡卻總是不爭氣地掛念著他。
她覺得恐慌,有時,甚至會有種強烈的預感,彷彿自己正走在鋼索邊緣,隨時要墜落深淵……
手機鈴聲響起,燕姬駭了一跳,拿起電話,瞥了眼螢幕上的來電顯示,她的心怦怦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喂。」
「燕姬,是我。」他沉靜的嗓音傳來。
他總是那麼自信,他從不報上名,總是篤定地認為她絕對認得他的聲音。
她懊惱地咬唇。「有事嗎?」
「你在哪裡?我到基金會找不到你。」
「我的行程,需要向你報告嗎?你又不是我老闆!」
他輕輕一笑,沒反駁她,只是低聲說了一句。「我想見你。」
性感的、魔魅的嗓音迅速燒紅燕姬的臉。為什麼這男人總是能將如此肉麻兮兮的話隨便掛在嘴邊呢?
「你在哪裡?」他再問一次。
「楊特助不是一向很神通廣大嗎?我在哪裡,你應該猜得到吧。」她實在不甘心自報行蹤。
他沉默兩秒。「你在許文彥的公寓。」
果然又讓他料中了。她嘟起嘴,不情願地應了一聲。
「我去接你。」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他的聲音真的變得乾澀起來?
「二十分鐘以後到。」他不由分說地掛電話。
好強勢的男人!他以為他是誰?不過是她父親的特別助理,居然敢這麼對她這個千金大小姐?
但他就是敢。
他從來沒像其他男人一樣,把她當成某個高不可攀的女神,衷心仰慕著。就連文彥,初識她時,也是發了狂似的熱烈地畫著她的肖像,唯有他,總是不冷不熱地對著她。
他說他喜歡她,而這些時日來,他也的確毫無疑問地是在追求她,可不知怎地,她總覺得自己捉摸不定他的心思,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麼。
為什麼她總是遇上自己無法捉摸的男人呢?燕姬禁不住有些哀怨,之前,她也總是難以確定文彥的心意。
難道上天見她太幸福了,所以故意在感情路上讓她多遇上些波折嗎?
燕姬沉思,幽幽地歎息。
他竟然真的在追求她。
楊恩典直視前方,一手放鬆地靠著窗,一手從容地轉著方向盤,愛車平滑地前進,他的思緒卻遠不如表面的鎮靜。
為了取得江成峰對自己的完全信任,他決定從江燕姬下手,他很確定,只要自己能得到她的心,復仇成功將指日可待。
但他沒想到,他原先以為輕鬆的追求遊戲玩起來竟是這麼困難,他不得不耗費許多時間在她身上,不得不挖空心思去想些令她印象深刻的花招。
追求一個女人原來並不簡單,如果江燕姬是那些光看他一張帥臉,便會主動貼上來的花癡女就好了,偏偏她很聰明,又太驕傲,絕不會輕易臣服於他。
她為他心動了,他知道,可這心動要昇華成絕對的癡心,恐怕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心動還不夠,他得讓她死心塌地才行,她必須答應嫁給他。
連江成峰的女兒都搞不定,他又如何搞定那個心機狡詐的老頭?
楊恩典自嘲地撇唇,愛車正巧來到許文彥公寓樓下,他停好車,上樓。
鐵門緊閉著,他按門鈴,幾秒後,燕姬前來應門。她見到他,眸中閃過一絲很複雜的神色。
她打開門。
他走進去,眼見滿室都是許文彥留下的畫,俊眸不悅地瞇起。
坦白說,當他知道燕姬租下這層公寓的時候,內心很不高興。他很明白,她這麼做是為了留給自己一個追憶往日戀情的空間。
他不喜歡她沉浸於過去,更不喜歡她思念著別的男人。
「我今天不想跟你出去,」燕姬清脆的嗓音揚起。「我想留在這裡。」
他猛然皺眉。「留在這裡做什麼?這裡除了畫,什麼都沒有,難道你以為許文彥會從這些畫中走出來嗎?」
「我要做什麼不用你管。」她回嘴,明眸瞪了他兩秒,忽然別過去。「有些事……我要好好想一想。」
他陰沈地盯著她的側面。「一味緬懷過去不會讓你更快樂。」
「我知道。」
「就算他學成歸國了也一樣,董事長絕對不會同意你跟他在一起的。」他再強調。
「這個我很清楚。」她細聲細氣地應。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繼續想不開呢?
楊恩典瞪著她,情緒波動著,他厭惡自己這樣的心神不定。他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轉過直盯著燕姬的視線,打量起一幅幅畫來。
這一打量,他心底微微升起訝異,尤其當他來到一間房,看到那掛滿四面牆的肖像畫,不禁驚撼。
牆上掛的,全是燕姬的畫像,正面的、側面的、全身的、半身的,許文彥用心描摹她各種姿態,各個表情。
許文彥的表現手法,並不是正統的人像畫法,也不是他個人特別喜歡的印象畫風,而是一種抽像的、後現代的扭曲與誇張。
那些畫像,畫的是燕姬,卻又不是燕姬——不,應該說他描繪的並不是燕姬清麗出塵的外表,而是直接以抽像的筆觸點出他觀察到的她的本質。
一般人見到這樣線條狂放、用色大膽的畫風,第一個的反應很可能是不知所云,甚至本能地感覺厭惡。走這種路線的畫家,注定不是孤寂一生,便是大放異彩。
不是高高踩在成功的雲端,就是墜落失敗的地獄,沒有第三條路。
怪不得燕姬會堅持許文彥有才華,只是缺了些運氣。
他想成名,恐怕不只需要一點點運氣……
「怎麼樣?你喜歡他的畫嗎?」燕姬來到楊恩典身後,輕輕地問。
他回過頭,若有深意地望著她。
「他這種畫法,不是大起,就是大落,如果得不到世人欣賞,就只好一輩子冒不出頭了。」她感慨。
「他畫得不錯。」他低語。「若是能遇上伯樂,應該會成名的。」
燕姬訝異地揚眉,似乎不敢相信他會當她的面稱讚許文彥。
楊恩典淡淡扯唇。「我不是那麼小氣的男人,許文彥有才氣,我不會吝惜承認。」
「那你以前……還贊同爸爸說的那一套,說文彥一輩子只能是個窮酸畫家——」
「我沒說他一輩子都不會成功,我只是說他也許得花上好幾年。」
「那有什麼分別?」她白他一眼。
「差別可大了。」他若有似無地微笑。「這幾年,足夠發生許多事。」
「什麼事?」
「譬如你不小心愛上我。」他幽默地回應。
她一嗆,雙頰不爭氣地染紅。「誰會愛上你啊?你少自以為是!」
不,他一點也不自以為是,他只是決心強烈。對她,其實他心底並無多大把握,但無論如何,他非贏得她不可。
楊恩典自嘲地想,視線再度回到牆上那些油畫上。
這就是許文彥眼中看到的她嗎?他看著,悄悄在心底咀嚼那份吃驚。
那並不是一個美麗的女人,不,應該說美麗與否不是許文彥描摹的重點,他看到的是矛盾,一種強烈的,吸引人的矛盾。
她很高傲,又很溫柔,很堅強,卻也脆弱,她是優渥的溫室裡養出來的嬌貴花朵,卻沒傻到不曉得室外常呼嘯著狂風暴雨。
一個很聰明、很細緻,卻也同時擁有單純、天真的女人。
楊恩典轉回眸光,凝定在燕姬亭亭玉立的身姿上。
如果許文彥能在剛見到她的第一眼,便觀察到這些,那他的確擁有成為一個優秀畫家最敏銳的直覺,的確擁有不可輕忽的才華。
難怪燕姬會不顧一切地與他戀愛——
楊恩典咬了咬牙,說不清在胸臆間漫開的是什麼滋味,他只覺得唇腔似乎有點苦,手心裡薄薄地滲出一層汗。
他好像,有點無以名狀的慌……
「走吧。」他強悍地拉起燕姬的手。
「嘿,我說了我今天不想——」
「跟我來。」他驀地打斷她,擒住她的眼閃著熱烈的、逼人的光。
她芳心一震。從認識他以後,她還是初次見他用這種眼神看她,那幾乎是文彥在為她畫像時看她的眼神,卻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是哪裡不同呢?她迷惘地想,他卻沒給她思考的餘裕。
「走!」他強拉她離開許文彥的公寓。
她無法拒絕。
他總是給她意外。
坐在直升機後座,隨著螺旋槳逐漸瘋狂地旋轉,直升機如鳥,展翅高飛,他們離地平線也愈來愈遠。
這一回,他竟然帶她搭機游台北上空。
燕姬手攀著窗,聽著導遊解說一路的風景,思緒翩然。
「怕嗎?」在週遭一片吵雜中,楊恩典低沉的嗓音竟清晰地撫過她耳畔。
她回頭看他,眼神複雜。「為什麼帶我來搭直升機?」
「你不喜歡嗎?聽說這可是最近台北最受歡迎的活動。」
「我只是覺得意外。」她若有所感地說。
說實在的,如果不是他的態度總是那麼不可捉摸,她幾乎要以為他瘋狂愛著她,否則為什麼總是要安排這些令她驚奇的約會行程呢?
別的男人約她,會請她吃大餐、聽音樂會、上夜店喝酒熱舞,他卻帶她上台北 101、逛水晶博物館、教她攀巖,上上禮拜,甚至開車帶她游東海岸,到台東龍田玩飛行傘,今天,又為她預約了這架直升機。
他不送花,不說甜言蜜語,不買些有的沒的昂貴禮物,卻總是讓她不由自主地期待每一次與他的約會。
她很不甘心,卻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是被他打動了……
「我們現在正繞著台北101飛行,大樓高層氣流很不穩定,不能太靠近,不過遠一點正好仔細欣賞這棟建築。」導遊熱切地介紹著。
高達101層的大樓,像一根在狂風中昂揚挺立的勁竹,一節一節往上升,直逼雲霄。
「你知道這棟建築的設計者是誰嗎?」楊恩典問她。
他是在考她嗎?她白他一眼。「是李祖原建築師事務所,他們以前也曾經跟爸爸公司合作過。」
「你知道?」深邃的眼底閃著笑意。「我以為你對公司的事一向沒興趣。」
「我是沒興趣。」
她不是傻瓜,爸爸在商場上勢利強悍的作風她多少有聽聞,是故她本能地不願涉及太多江氏集團的事務,但並不表示她什麼都不懂。
「董事長常感歎,要是你對不動產能多一點興趣就好了,他一直想栽培你進公司,有一天接下他的位子。」
「我才不想接呢。」燕姬撇撇嘴。「我對這些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沒興趣。」
「可是對幫助失學兒童卻很有興趣。」他興味地瞧著她,彷彿在思考,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為何懂得關懷弱勢。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轉過頭。
直升機已經飛離101大樓,轉往一座被擁在青翠山巒間的美麗湖泊。
湖水清澈,溫柔地倒映著天上的雲影,她不禁讚歎。
「你來過這裡嗎?」
她搖頭,反問:「你來過嗎?」
「嗯,學生時代我很喜歡登山,幾乎把台灣大大小小的山全部爬遍了。」
「你喜歡登山?」
又一個她不知道的嗜好,但為什麼她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呢?
「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她回眸望他。
「什麼事?」
「你好像特別喜歡高的地方。」她緩緩說道:「登山、攀巖、玩飛行傘,還有今天的直升機之旅,這些活動不是往上爬,就是直接在高處,俯瞰一切。」
「是嗎?」她的觀察讓他愣了愣,仔細一想,果然發現自己熱愛的活動的確都和高度有關。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高的地方?」她好奇地問他。
他沒答話,蹙眉沉思。
「是因為你喜歡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嗎?你是不是像很多喜歡住在頂樓的富豪那樣,覺得這樣才象徵一個男人成功的地位?」她推測他的心思,語氣稍稍帶著些諷刺。
俊眉一揚。「我怎麼好像覺得你對『成功』這兩個字有些不以為然?」
「你聽出來了?」她眨眨眼,忽然輕聲一笑。「我以為自己掩藏得很好。」
「你不喜歡成功的男人嗎?」
「我不喜歡眼中只有成功的男人。」她嚴肅地強調。「你們對成功的定義總是太狹隘,好像只有得到高不可攀的名利地位才叫成功。」
「你把我歸類為這些人其中之一了。嘖,我到底該為你認為我是個成功男人而覺得榮幸呢,還是對你認為我很市儈感到難過?」他似笑非笑地瞅著她問。
「你不必榮幸也不必難過,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而已。」
卻是很有趣的想法。
他注視著她,愈來愈感覺一顆心奇妙地受她牽引。如果可能,他真想剖開這女人的腦子來看看,為什麼她的想法總是不符合他所認識的那些富家小姐?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為什麼你這麼喜歡高的地方?」
對啊,為什麼他如此迷戀高處?
楊恩典從不曾深思過這個問題,但今日她這一問,卻讓他腦子不由得動了起來。
他望向窗外,直升機正飛越過礁溪平原,綠意盎然的農田邊,錯落著一幢幢從高空看,格外迷你的農舍。
思緒朦朧地回到多年以前。那一夜,他曾坐在餐桌邊,興致勃勃地欣賞著底下宛如積木堆出來的小巧市容;那一夜,所有的東西在他眼底都好小好小,可他感受到的幸福卻好大好大。
他會這麼喜歡高處,或許是因為……
「因為幸福總在最高的地方。」他朦朧低語。
「什麼?」燕姬沒聽清,明媚的眼直盯著他。「你說大聲一點,我聽不見。」
因為他很想找回那一夜他所感受到的幸福,那最後的,獨一無二的幸福。
他強壓下心頭莫名竄起的悵惘,淡淡一笑。
所有的聲音都被濾淨了,螺旋槳的聲音、氣流的騷動、導遊滔滔不絕的介紹,燕姬全聽不見了,世界成了安靜的真空,而她唯一聽見的,只有他那無聲的微笑裡,被仔細掩藏的惆悵。
他笑得惆悵?
她奇怪自己竟這樣想,卻無法阻止自己全身所有的感官,執意探索他埋得極深的情緒。
她直覺他是想起了什麼,某些甜蜜的、溫暖的,卻也令他痛苦得不願再回想的回憶。
這個男人,有她所不知道的過去,她發現自己迫切地想知道。
「說說你的家庭吧!」她忽然追問。
他一愣。「我的家庭?」
「你從來沒跟我提過你的家人。」她深深凝望他。「我連你在哪裡長大都不知道,你小時候就住在台北嗎?」
「……我是住在台北沒錯。」
「哪裡?東邊還是西邊?你的家人呢?他們現在也住在台北嗎?」
「他們不在,我一個人住。」
「你一個人住?為什麼?你們家搬去別處了嗎?還是你不想再受家裡束縛,所以搬出來了?」
她問題匣子一打開,沒完沒了。
楊恩典有點招架不住。關於自己的過去,除了他最好的兩個朋友,他從不曾對任何人提起,之前江成峰偶然也問起過,他隨口編說父母都住在鄉下,江成峰也不疑有他。
可不知怎地,他覺得自己不能對燕姬說出同樣一套漫不經心的謊言,他有預感,她會打破沙鍋問到底。
「我出生在台北,我爸爸開了間小公司,家庭環境還算富裕,爸媽都很疼我,我要什麼有什麼,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可惜在我十二歲那年,我爸的公司倒閉了,爸受不了打擊自殺,媽也生病去世,從此我成了孤兒,寄養在親戚家,直到十五歲那年我搬出來,自力更生。」
他面無表情,短短一百字簡介了自己的來歷,雖然隱去某些事沒說,卻字句都是真話。
燕姬聽罷,久久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雖然很沙啞。「你那麼小就搬出來自己住了,那你怎麼養活自己呢?」
「還能怎麼養活?當然是工作。」
是啊,她問這什麼笨問題?
燕姬怔怔地,望著面前眉眼不動的男人,心怦怦地跳,呼吸急促。
「你怎麼了?該不會是嚇到了吧?」他似真似假地嘲弄她。「我還以為你聽多了那些失學兒童的故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的確聽過許多悲慘的故事,在基金會工作,她總得對基金會幫助的對象有一些瞭解。
但聽那些失學兒童的故事,她會動容,會為他們感到難過,卻不會像現在這樣,心慌意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會,感覺整顆心緊緊地擰在一塊兒,發疼。
「你怎麼了?燕姬,你臉色好蒼白。」他察覺到不對勁,蹙眉。「該不會是暈機了吧?」
「我沒暈機。」她搖頭,喉嚨微微泛酸,唇畔卻又抖出水晶般的笑聲。「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呢?
她也說不清,只覺得胸腔裡有一斛柔情,滿滿地要傾溢出來。
老天!她捧著心房。她竟然這麼激動,為了一個她不久前還很討厭的男人,如此忐忑不定。
她究竟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