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公車停在路邊,從車上只走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戴著淡綠色的太陽眼鏡,一把銀色的遮陽傘,一身湖綠色的連衣裙,一雙綁著帶子的銀色高跟涼鞋,整個人都透著簡約時尚的氣息。
只是,在這個烈日炎炎的午後,她的出現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彷彿在死氣沉沉的氣氛裡,忽然投下的一泓清泉,冒出冰冷的泉水,也讓周圍的一切有了生機。但這抹清泉,也破壞了原來的寧靜。
「靠!」忽然間,寂靜的街道上響起了一聲不和諧的咒罵聲,驀地破壞了這如畫的畫面,而且,更讓人驚訝的是,這一聲咒罵就是出自那位高挑女子的口。
金月如在街邊跺了跺腳,清秀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有誰欠了她幾百萬似的。她真是恨死了這雙討厭的高跟鞋,還有自己身上這條細肩的連衣裙,領子開得太低,裙子又太短,害得她隨時都要注意自己是否有走光的危險。
真不明白,為什麼媽會覺得這條裙子會非常有「女人味」,明明就是偷工減料的東西,而且那個價格還高得讓她想要揍人!就是為了這條裙子,花光了她一個月的工資,讓她在這麼炎熱的天氣裡,還必須去擠公共汽車!
她繼續憤怒地擠眉弄眼,那張化著淡淡透明妝的臉上,表情豐富得讓人驚訝。本來,她有一張頗為文靜秀氣的臉,再加上今天這樣透明的化妝,應該是位回頭率頗高的淑女——不過,反正這條街上也沒有人。
可是,她現在又是咒罵,又是跺腳,又是皺眉,又是瞪眼的樣子,實在是和她身上的這一身打扮完全的不相符合。
「香輕麻將館到底在哪裡?」她嘴裡憤憤地呢喃出的話語也同樣令人驚訝。怎麼?原來打扮得這樣漂亮的一位小姐冒著如此大的太陽,就是為了來找一家麻將館的嗎?
不知道真相的人,估計會把她當成什麼「不良」的女子立即敬而遠之吧。其實,在聽到陸芳昕要她到這一家麻將館去見面的時候,連她自己都感覺詫異不已。一度曾經以為自己那一向正經八百的朋友是不是發燒生病,且腦袋不清。
可是即使不願意,她也無法拒絕芳昕的任何提議。誰讓她從小學開始就和芳昕是最好的朋友?誰讓她在高中的時候,每次做錯事,都是芳昕替她向老師掩蓋的呢?誰讓她在大學裡,每次有男孩子主動追求她的時候,都是芳昕出面替他拒絕對方的呢?
這種種的一切注定了,她金月如無法拒絕芳昕的任何請求,任何!所以,當芳昕說她很想去這個麻將館「小坐」一會,苦於無人陪伴時,她也不得不答應。
芳昕說了,她這是要去「體驗生活」,因為芳昕是個作者,最近要寫一個麻將館裡發生的故事,所以她想要去打上幾圈麻將,並且體驗一下麻將到底帶給人怎樣的感覺。
這樣一來,她更是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有!好吧,去就去嘛,麻將館又不會吃人,而且她也有點好奇,兩個人結伴去玩玩也不錯啦。
可是,為什麼她一定要穿成這樣?而且是在老媽的逼迫下?說什麼,難得她請假不工作,既然要出去玩,就要好好地打扮一番!而且翻出了這一件,上一次與老媽去逛街時,被老媽逼著買的衣服!不僅如此,在她中午回家換衣服時,她那位很會「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母親還把她按在椅子上,硬是給她臉上塗了這些讓她無法忍受的東西。
金月如再次徒勞地拉了下她的裙擺,那雙本應盈盈如水的大眼此時卻燃燒著一種奇怪的光芒,都是因為這件衣服,害得她連坐出租車的錢都沒了!只能這樣頂著烈日,在滾燙的大地上行走。
不過,沒關係!她眼裡露出一種類似興奮的光芒,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踏進麻將館呢!想一想,她還是非常期待的(估計是香港電影看太多的關係,讓她對於麻將館有些不切實際的期待)。
拿著手裡的地址,她遠遠地就看到了對面街上的那家掛著燙金匾額的麻將館。她捏緊了手裡的傘柄,嘴角露出一抹算計的笑容,香輕麻將館,就是這個地方了。
香輕麻將館,諧音「相親麻將館」,簡簡單單、樸樸素素的內部裝潢,同所有麻將館一樣,一眼望去並沒有任何太顯眼的裝飾,或者吸引注目的東西。
可是,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家麻將館,卻遠近馳名,名滿天下。這裡每天不止高朋滿座,如果想要在這家麻將館裡佔據到一張麻將桌,或者一個茶桌,都必須提前一個星期來預定。
金月如帶著稀奇的目光走進麻將館——畢竟對於她這個連那一百四十四張文件都認不全的人來說,麻將館可以算是一個新鮮的地方了。
原來也沒有什麼稀奇啊,她失望地眨了眨眼,看不到成堆的鈔票,也沒有那種穿著黑衣戴著墨鏡的男人晃來晃去,和香港電影裡的感覺完全不同嘛!
接待她的是個面色友善的中年男子,仔細地問著她的預約號。
「什麼預約號?」她當下有些傻眼,她的好朋友可沒有告訴她這些。
「那麼小姐的姓名是?」對方見她一臉茫然,立刻改口。
她遲疑了一下,這個地方對客人也做戶口調查的嗎?
「我和一位陸小姐約好了,陸芳昕小姐。」她報出了好友的姓名,希望芳昕知道來這個地方還要預定的。也希望芳昕不會遲到——雖然這個看起來有些不太可能。
要芳昕不遲到,一百年估計也碰不到一次。
「小文,領這位小姐到4號包廂。」中年男子立即對身邊一位穿著白襯衫打著黑領結的服務員說著。
「小姐,請。」
月如眨了眨眼,跟著眼前乾淨白皙的服務員向裡走去,原來麻將館都是一間間的包廂。剛才她在外面粗略地打量過這樁兩層樓的建築,應該樓上樓下都屬於這間麻將館吧,看來規模還挺大。
「您請。」服務員將她領上二樓,然後帶到一間十平左右的房間,中間一個麻將桌,靠窗的地方還放著一個小茶桌,擺著幾把椅子。在這裡,不只可以打麻將,也可以喝茶聊天。
「小姐,請問你要點些什麼?」服務員放下一份菜單。
「讓我看一下,等會再點。」
她揮了揮手,嘴角微微地勾出一抹無奈,看吧,就知道芳昕絕對不會準時而來。約好一點半,她起碼要到兩點才會來!
獨自走到窗邊往下望去,沒想到,這個地方還挺安靜的,一點也沒有印象中應該有的嘈雜和喧嘩。
樓下,就正好對著她剛才走過的那條長長而寂靜的街道。夏日的午後,太陽最毒辣的時候,又不是休假日,街上自然沒有什麼人。
她意興闌珊地撇了撇嘴角,太無聊了。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然後拿出手機開始打起遊戲。
「啊,怎麼會這樣?」手機忽然尖銳地發出兩聲鈴聲,然後屏幕變黑。
沒電了,原來她從昨天起就心情不好,因此居然忘記了充電。讓它去吧,反正也不會有什麼人會打她的手機。
扔下手機,她又拿起菜單,麻將館裡會有什麼東西吃呢?
菜單上寫著:麻將館裡尋姻緣,雙雙對對不落單。
月如歪了歪腦袋,這個麻將館好奇怪,居然把姻緣作為自己招攬顧客的招牌。
菜單上的東西很簡單,一些茶點飲料還有冰品,她點了一份菠蘿沙冰。叫了服務生後,她抬腕看表。已經過了十五分鐘,現在可以開始期待芳昕會出現。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果然,就在她放下手錶的剎那,陸芳昕以一陣風般的速度沖了起來,她似乎滿臉緊張。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這一位大小姐會因為遲到而這樣激動?月如微微瞇起眼,今天的一切似乎都透著股奇異的味道。她那向來很敏銳的第六感這樣告訴她。
「你遲到又不是第一次,有什麼關係。」她擺出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悠閒地瞥著好友。
「今天不一樣……哎呀,已經沒時間了!」陸芳昕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口氣急促,「你現在聽我把話說完,記得,一定要聽完!」她似乎鬼鬼祟祟地朝後望了一眼,這才又繼續看著月如。
「到底怎麼了?」月如還是一臉茫然。
「我騙了你! 」芳昕第一句話就差點讓月如跳了起來。
「什麼?」
「說完,聽我說完!」深知她脾氣的芳昕立即更緊地握住她的手,「今天我其實不是來麻將館裡體驗生活,而是來相親的!」
一句話就讓月如瞪大了雙眼,驚嚇得一時間竟然忘了說話?
「總之,我答應了別人來相親,可是又後悔了!」芳昕依然緊緊握住她,彷彿生怕她逃走似的。
「來麻將館裡相親?這太荒謬了吧?」有人會選擇麻將館這樣的地方相親嗎?那也太……有創意了吧?
「月如,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芳昕忽然露出哀求的表情,「這個世界上可以幫助我的人,只有你了!真的,只有你了!」她一邊說一邊卻還是不放手。
「你要我幫什麼忙?」月如聞到了陰謀的味道,因為她和芳昕太熟悉了,以前有任何難題,這個一向鬼點子很多的女孩就會替她解決,可也相對的,月如也被迫幫了她許多許多忙。
「替我相親吧!」一句話,說得斬釘截鐵,絲毫不容懷疑她的堅定。
「別開玩笑了……」月如看著芳昕那張無比認真的臉,忽然覺得自己無法逃脫這樣的厄運,「不、不可以!我可從來沒有想過要相親,即使我媽她一再地對我嘮叨,我也不要……」
「我這也是幫你的忙!」忽然間,陸芳昕又說出一句讓人聽不懂的話。
「你讓我代你相親,卻還說是幫我?」事情越來越荒謬,就知道不能太相信芳昕的話!月如的大腦裡反覆地這樣想著。
「你不要急,讓我慢慢告訴你……」
但一切都太遲了!此刻,和芳昕一起待在這個麻將館裡的月如,怎麼可能逃得掉呢?
五分鐘後,成功被陸芳昕說服(其實說是威脅還差不多),她乖乖地留下來代替好友相親。
而且,陸芳昕臨走時的話更讓她氣到吐血的地步。
「你不用擔心會穿幫,對方以為要和他相親的人是你。」
「什麼?」再度一臉灰色的月如只能這樣瞪著她。
「因為我後悔去相親了嘛,可是當初答應了熟人,又不能隨便推卻……所以和介紹人說了你的名字。反正婚介所不是只要有人去相親,他們就OK的嗎?」再度急速地抬腕看表,陸芳昕露出燦爛的笑容,「所以你其實也不算代替我相親,就算是我替你安排的相親吧……好了,時間不多了。我和他約了兩點,還好我今天沒有遲到。」
還沒有遲到?被算計到的月如一臉憤怒地望著好友,卻又無法真正對她發火!更何況,剛才聽完芳昕的話,她不也已經答應代替她進行今天的相親了嗎?
「好好考察吧,希望我能幫上你的忙!」瀟灑地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陸芳昕帶著開朗的笑容離開了這間包廂。
月如用力地捶了下桌子,太過分了!她的樣子似乎嚇到了端來飲品的服務員,對方放下東西就立刻消失了。
芳昕都是算計好了的,可她這個傻瓜居然乖乖地掉入了這樣明顯的陷阱裡。本來嘛,芳昕的話怎麼可以完全相信呢?
不過,芳昕的話也不是半點道理也沒有。她既然請了半天的假,那麼,也總該要做點有意義的事,是吧?
她那雙美麗的明眸裡露出奇特的光芒,有種狡黠,有種興奮。她似乎在盤算著什麼,那種表情,有如一隻正打算獵取獵物的狐狸,讓人看了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
好吧,讓她金大小姐浪費寶貴的半天時間,讓她白皙的肌膚必須接受這樣烈日的炙烤,更重要的是,居然讓一向品行良好的她平生第一次必須踏進一家麻將館!那麼這個臨時突然變成要來和她相親的對象總得要付出一些代價吧?
正如芳昕所說的,就讓她今天花上一些時間去見見這個可憐人吧!
可惡,那個男人居然還會遲到?相親都會遲到?光是因為這一點,他已經被三振出局!
想也不想,她拿起皮包,就往門外走去。臉上塗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總是覺得不太舒服,從小就對化妝品過敏,可是媽媽今天硬是往她的臉上塗了好多東西。
一路上,都找不到可以洗掉的地方,現在,可是個好機會!
皮包裡早就帶上了卸妝棉,化妝水,洗面奶,還有濕紙巾……她一想到可以洗去臉上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就感到無比愜意。居然高興地笑出聲來,走廊裡,一對情侶與她擦身而過。
男的左耳戴著一個海盜骷髏標誌的耳環,差點擦到她的臉,月如因此多看了他們一眼。哇,俊男美女,好養眼。
向來喜歡看美麗事物的她,頓時無法抵擋地再多看了他們幾眼,現在已經很少看到這樣賞心悅目的搭配了。多數時候,是美女身邊站著一個矮男人,帥哥身邊站了個胖女人。
只可惜,只是擦身而過而已,再多看,也只能望著背影發出些感歎。她傻笑一下,繼續向著洗手間走去。
十分鐘後,一個清湯掛面的清秀女子從洗手間裡走了出去,她用手拍了拍自己此刻無比舒服,無比透氣的臉蛋,笑得燦爛狡黠。
俗話說,上有決策,下有對策。看她,卸妝完畢,真是一點也不困難。只是可惜了那上妝的一個小時,當時的她可是如坐針氈,心情沉重。
帶著輕鬆的心情,她走向了自己相親的那一間4號包廂。
剛推開門,忽然就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男人從桌子上拿起她的手機,然後急著轉身,一副急欲離開的樣子。
當他轉過身,月如的眼裡閃過一絲記憶,是剛才那個俊男!可是,他手裡為什麼會拿著自己的手機?說時遲,那時快,她飛快地辨認出了當前的狀況。
「你在幹什麼?」她尖呼了一聲,然後打開門大叫,「來人啊,這裡有小偷!」
男人也看到了她,聽到了她的驚呼後,他皺了下眉,卻站在原地沒有移動。
麻將館裡的工作人員立即朝她這個方向衝來,不一會工夫,男子就被他們所包圍。
「小姐,小偷在哪裡?」那個在門前招呼過她的中年男子也走了進來。
「就是他。」月如憤憤地說著,「他見到屋子裡沒有人,就想拿了我的手機離開,正好被我撞見。」一邊說她一邊瞪著剛才的那個俊男,真可惜,長得這樣好看,卻是個跳樑小丑。
「先生。」中年男子朝著俊男走去。
「我想你們誤會了。」俊男的嘴角勾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我是這間包廂的預約者,我叫王植。我進來的時候,看到沒有人,只放著這隻手機。我想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所以拿起來想交到服務台。」他的聲音沉穩,不卑不亢,也不疾不徐。
「王植?」月如的喉嚨裡彷彿吞下了一個生雞蛋,幾乎無法開口說話。她記得剛才芳昕跟她說起過的相親對象的名字,就是……這一個吧?
「是的,金月如小姐。」對方正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而且對她開朗一笑。
看來芳昕的話,果然沒錯,一早她就是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對方!
月如的嘴角癟了癟,完蛋了,她又太過衝動,而鬧出了笑話。
中年男子看著月如的表情就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憨厚地笑了笑,「那兩位慢慢聊,在我們香輕麻將館裡相親,一定會成功的!」
一群人在他的示意下魚貫地走出包廂,只留下那兩個大眼瞪小眼的男女。
王植神情瀟灑地挑了挑眉毛,然後指了指身邊的座位說:「金小姐,請坐。」
月如臉色一紅,可是她立刻用警覺的目光瞥著對方,「你真的是王植?可是我剛才見到……」她望著他左耳上的耳環,她不會認錯人的,他就是剛才摟著那位美女的俊男!
「那個是我的前任女友。」他用一種無所謂的聲音說著,然後逕自坐下。
誰信你?月如的臉上堆起笑意,反正他有沒有女友,有沒有撒謊,本來就和她無關。
她皮笑肉不笑地向著他走去,「手機可以給我了嗎?」剛才沒有電了,她也就隨手放在了桌上,而沒有放進皮包裡。
「金小姐,貴重物品最好隨身攜帶。你的這款手機是XX公司最新型號的MP3攝像手機,想必價錢不菲。」
「你知道?」她揚起眉,她這款看起來很普通的手機,其實功能強大,只是一般人很少注意到而已。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對不起,我遲到了。因為剛才遇到了一些麻煩。不過,在相親的時候被當成小偷,這還是第一次。」
「剛才那樣的情況,很容易讓人誤會。」她本想對他說抱歉,可是看著那張臉上無所謂似的笑容,她就覺得他鎮定得過了分,抱歉的話也哽在了喉間。
「一般人看到這樣的情況,不是應該先詢問一聲嗎?畢竟是你自己將手機遺忘在了這裡。」他好看的眼裡閃過一絲精明的光芒。
月如瞇了瞇眼,「我不是遺忘在這裡,我去一下洗手間,會回來。」
「我也只是拿起來看一看,不想將它據為己有。」
「這只是個誤會,我們沒有必要再談了吧?」看著他嬉笑的表情,想到剛才混亂的情景和自己的驚慌,她就氣惱在心頭。
「OK,當然可以。」他攤了攤手,似乎故作瀟灑般地點頭。
「王先生,你相過許多次親嗎?剛才你說在相親的時候被當成小偷還是第一次。」她忍耐住自己的氣惱,畢竟這件事是她太莽撞和唐突,可能因為相親對於她來說還是第一次的關係,讓她心裡總潛存著一種緊張。
王植似乎呆了一下,然後他笑著點了點頭,「無數次了,具體有多少次,連自己都記不得。」他很輕鬆地說著。
月如抿了抿嘴角,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人嘛。有著一張任何人看到都會覺得好看的俊美臉龐,一副吊兒郎當又自信十足的樣子,耳環戴得那麼顯眼,牛仔褲上還破了個洞!
哪有人來相親,穿得這樣隨便的?
「金小姐,剛才我們在走廊有擦身而過吧?」他忽然托起下巴,眨著一雙大眼。
男人的眼睛長得這麼大,這麼炯炯有神,真是犯罪——月如這樣想著。
「是啊。」她不苟言笑地點頭。
「我記得那個時候的你,和現在有些不一樣。」他摸了摸下巴,一副好像偵探在辦案時的認真表情,「沒錯,的確很不一樣!」
月如心虛了一下。
「你當時的妝化得很漂亮,為什麼全部要洗掉?因為想要相親失敗,而特意洗掉的吧。」他彷彿看穿她的心思似的,對她神秘一笑,「你卸妝後,其實也很漂亮。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既然不想對方看到你化妝的樣子,最好來的時候就不必化上。再去洗掉,多麻煩。」
「王先生。」月如很不高興地咬了下嘴唇,「我化妝不是我自願的,卸妝也只是為了讓自己感覺舒服些。請你不要枉自猜測,枉下斷語。」
「僅僅只是好奇。」他神態自若地靠回椅子上,「那麼,你是希望我們這次相親成功嗎?」他微笑著瞇起眼,目光卻很敏銳。
月如心裡有種感覺,這個男人並不是很認真地在與她交談,他似乎早就有了決定,又想要逗她一下——因為她剛才讓他難堪了。
「對不起,王植先生,我對你沒有興趣。」她在他開口前,先發制人地背起自己的皮包,「很高興你可以抽空見我,不過我們並不適合。」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疏遠的平靜,冷漠的表情掛在嘴角,月如相信自己當時的表現堪稱完美。她雖然心裡也有自己的考慮,才會答應芳昕的這些安排,可是顯然,她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很討厭。在討厭對方的前提下,什麼也不用再考慮了吧?
「你真是說出了我的心裡話。」他將雙手靠在腦後,一臉悠閒地望著她,「我對你也沒有興趣,我們完全不適合。」
「再見。」看著他眼裡閃過一絲惡作劇般的光芒,月如心裡警鐘大響,不管這個男人是怎樣的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那都是與她無關的事。
她還是放棄原來的計劃,趕緊離開這個男人身邊再說!
「永不再見——你也不希望再看到我吧?」他微笑的時候,好看的嘴角卻彎起狡黠的弧度。
她瞪著他,然後一句話也沒有說,就向著門口走去。
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怎麼會遇上這樣一個小痞子般的男人呢?都是芳昕啦,沒事替她安排什麼相親,沒事答應什麼和別人相親……這個男人,長得好像明星般帥氣十足,但身上又有一股說不出的邪氣,讓人看著他的笑容總是渾身不舒服。那是一種捉弄人般的笑容,看了竟讓她有一些毛骨悚然的味道。
算了吧。反正她也並不真的準備相親,而且芳昕剛才給她的計劃也只是計劃而已,對方不合適有什麼辦法呢?雖然曾經想過,要讓她相親的對象付出一些代價,可是此刻,她已經改變主意了。
她再一次憤怒地拉了拉自己的裙擺,望了眼讓她雙腳發痛的高跟涼鞋,那個男人,她還是和他少接觸為妙。
她的計劃可以下次實行——她挺直的肩膀忽然垮下,一想到她的煩惱,她的臉就不自覺地垮下去了幾分!其實,今天也不算毫無收穫呢。
她反正也算教訓過那個男人了,把他當成過小偷。她心裡又是一陣心虛,這件事,其實是她魯莽了。
可是,誰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話,看他那雙不老實的會放電的眼睛,誰知道他會不會看到失主回來,而把手機放進自己的口袋呢?
那也不叫偷,而叫做撿到東西不交公而已。
心裡有個小聲音提醒她!月如習慣性地撇撇嘴角,從現在起,她不要再想這個男人了,已經結束的一個相親對象,不值得浪費她寶貴的腦細胞。
她走下樓梯,這間麻將館倒是很有意思,剛才那個經理樣子的中年男人居然說什麼「在他們麻將館裡相親沒有不成功」之類的話,而且芳昕也竟然會選擇這樣的地方來相親。
這世界到底怎麼了?她覺得有些好笑,就算是婚姻介紹所,也不敢如此誇下海口呢!
她邊想邊向著門口走去,身體漸漸地感覺輕鬆起來,太好了,等到回到家,就能換下這一身不符合她風格的衣服,就能不必再這樣彆扭而辛苦地走路了……算了,今天就當又幫了芳昕一個忙,這麼多年來,芳昕也不知道幫過她多少次。
「你好,我和王植先生約好了,請問他已經到了嗎?」走到門口時,金月如看到一個穿著時髦的小姐這樣和那位經理說話。
她皺了皺眉,先前看到他摟著一位美女,現在又有一位美女來這裡找他嗎?等一下,約好是什麼意思?他不是已經約了自己相親嗎?
「王先生已經到了。」那位經理如實回答,「您要上樓去找他嗎?」
「是的……」
「等一下。」月如驀地一伸手攔這了那位小姐,她笑得很和善,「我能問一下,小姐認識王植先生嗎?」
那位小姐警惕地望著月如,月如瞇起眼微笑,笑得無害而充滿了真誠——露出讓人完全放鬆的笑容是她的拿手好戲。
「我和他約在這裡第一次見面。」那位小姐很含蓄地說著。
「相親?」月如大咧咧地問出口。
小姐臉上紅暈滿佈。
金月如的眼掠過一抹瞭解的光芒,然後憤怒的火焰開始在她的眼裡燃燒起來,「原來他並不是只約見我一個,而且前後時間只有十五分鐘!」
但這也不管她的事,反正她的任務已經完成,她去管別人是怎麼安排時間怎麼見面的呢?她聳了聳肩膀,決定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地走入門外的艷陽中去。
是啊,這本來就不是一次她自己願意的相親。而且,她也一開始就決定要拒絕的,看來那個王植也只是和她一樣而已。而且,他一次約見好幾人,這樣似乎省時又省力,又能免去麻煩。像他長得那麼帥氣的男人,又很油嘴滑舌(月如從他剛才的言辭中推斷出這個結果,而且深信不疑),怎麼可能沒女朋友?
八成也是被父母什麼的逼迫著來相親,所以不得不來裝裝樣子,然後打算拒絕掉所有人吧……一定不是看不上她這個人,才會拒絕她的……一定是他一早就打算好要拒絕所有相親對象的……
一打開門,外面就熱浪逼人,那股熱氣讓人很想掉頭回到原來的地方,不想再前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