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采光很好,佈置雅致,又非常寬敞的頂樓辦公室。掛上電話的男人有一張英俊的臉龐,可是他的目光銳利,眉頭微蹙,嚴肅的表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的不易親近。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柔地敲響。
「進來。」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威嚴十足。
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女秘書,手裡拿著幾大疊的文件,「年總,這是你需要的資料,另外,還有幾份文件需要你簽字。」
他冷漠地點了點頭。
秘書關門出去,他則立即打開文件,飛快地閱讀起來。他忽然皺了皺眉頭,眉心打結的樣子有些攝人。
這應該是一個習慣發號施令,威嚴冷靜,取得巨大成功的男人。他的野心很大,同時對待自己和別人也有些過於嚴苛,不允許任何錯誤的發生。
「LINDA,給我叫EASON進來,立刻。」他的聲音嚴厲,顯然,這個叫EASON的男人做了什麼讓他不悅的事。
果然,接下來的十分鐘裡,他訓斥了那位男子,並且要他立刻改正他計劃上的錯誤。
「是、是,我明白了,總經理。」看著男子蒼白的臉色,就會明白他的話有多麼嚴苛。
男子出去後,他依然緊抿著薄唇,繼續埋頭於文件裡。
忽然,一陣歡快的音樂響起。他立即就從成堆的文件裡抬起頭,當他拿起唱著音樂的手機時,他的表情卻讓人驚奇地柔和起來。
按了通話鍵,他還來不及說話,手機裡就傳來了一個精神飽滿的女聲:「王植,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
「什麼事?」他薄唇微勾,剛才還緊繃的臉,現在完全地放鬆了下來,聲音也變得有些慵懶放鬆。
「你還問我什麼事?」女子誇張的聲音,讓人可以想到她必然瞪圓了那雙靈活的大眼,「今天晚上來我家吃飯的事,千萬不要忘記了。還有我提醒過你的那些話,你……」
「你幾點下班?」他忽然打斷她的話。
「五點半……你問我這個幹什麼?你一定要記得我的話……」
「我會去你公司門口接你,不要到處亂跑。」聽到她活力十足的聲音,他露出笑容。
「你幹什麼要來接我?」她提高了聲音,「沒有這個必要吧?」
「你可以在車上把今天要注意的東西再一次跟我說一遍。另外,你有了男朋友,也應該讓你的公司同事知道,你不怕你媽去調查嗎?」說了這麼多,其實只是他想去接她而已。
不過,對面的女子可不那樣想,手機裡立即傳來她贊同的聲音:「嗯,還是你想得周到,那就這麼辦。」
「要不要我再買一束玫瑰花?」他壞心地建議。
「玫瑰花?」果然,如他所料地聽到一個有些厭惡的聲音,「那麼俗氣的花我怎麼會喜歡?」
「可是玫瑰代表愛情。」他氣定神閒地說著。
電話裡一陣沉默,女子似乎在經歷著心裡交戰,「那……好吧。你可以帶一束來。」
聽著她不情不願的聲音,他的笑容卻顯得更為快活,「那就一會見。」
「再見。」對方先收了線,而他臉上的笑容卻沒有立即消失。
那個來電話的女子真是神奇,竟然在瞬間就能把一個冷靜嚴肅的男人變成另一個人,而她竟然還叫他王植!
他是王植嗎?
他放下了電話,神色一整,又再度變成那個不苟言笑,嚴苛冷漠的男子,埋首進成堆的工作裡。
這個世界上,可以讓他在瞬間變得溫和有笑容的人,應該就是剛才電話裡的女子。自從他認識她起,他的生命就開始和過去有了一絲不同。
他當然不是王植,他辦公桌上的名牌上寫著:
總經理 年維臣
當藍色的寶馬緩緩開近金月如的身邊時,她手裡正拿著一件什麼東西,站在垃圾箱邊上,一臉躊躇。
藍色寶馬車的主人將車停在她的身邊時,她還是沒有察覺地繼續看著手裡拿著的粉紅色信封。
車門打開,穿著寶藍色西裝的英俊男子跨出汽車,他手裡拿著一大束的紅色玫瑰。過往的行人都在瞬間回頭觀望,不知是因為車子太炫,還是男子太帥的緣故。
「在想什麼心事?」手捧玫瑰花的他走近她的身邊,帶著一臉溫暖的笑意。
「王植?你幹什麼偷偷摸摸的?嚇死我了。」月如的手一哆嗦,信封眼看就要落在地上,她趕緊拿住。
「是你沒有看到我來。」他懶洋洋地說。
她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車,卻依然表情沉重地咬著下唇。
「怎麼了?」看到她不若以往那樣有活力,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敏銳的光芒。
「沒什麼……」她明顯是在口是心非,那表情看起來比剛才更加憂鬱起來。
「上車吧。」不再詢問什麼,他空著的一隻手扶住她的腰。
「等一下!」她卻尖銳地叫了一聲。
「好。」他挑起眉頭,放開手,認真地看著她。
她低著頭,整個臉上一副天人交戰的樣子,彷彿心裡在下著什麼巨大的決定似的。
他也沒有催促她,只是一臉專注地凝視著她。
月如深深吸了口氣,眼睛裡閃過堅定的光芒,她將信封投進了垃圾箱裡,然後向著他的車走去。
「可以走了?」他一邊把玫瑰花放到她此刻空著的手裡一邊問。
「可以了。」她的聲音就好像要去慷慨就義的勇士似的。
王植眼裡飄過一點好奇與疑惑,可是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他終於什麼也沒有問,只是帶著一貫輕鬆的表情坐進車裡。
「繫好安全帶。」回過頭去,他發現她正手捧著玫瑰,呆呆地發愣。
他一手拿過她手裡的花,扔進後座,然後欺身向前。
「你幹什麼?」驀地發現他的身體靠近自己,月如驚呼一聲。
「我能幹什麼,替你繫好安全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然後替她繫好安全帶。
他的頭髮就在她的眼前,她似乎聞到了他用的香波的味道,清爽而乾淨。月如的心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奇怪,她幹什麼會忽然緊張到全身緊繃呢?
王植離開她的座位,繫好自己的安全帶後,他行車上路。
隨著汽車的開動,月如的思緒又開始混亂地轉動起來。剛才,她站在路邊躊躇著的事再度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裡。
她這樣做是正確的選擇嗎?扔掉了那張東西,她就可以當做從來沒有收到過,當做沒有發生過,而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剛才,她覺得扔掉是惟一的選擇。不讓那些事來煩惱自己,不讓自己早已平靜的心再一次變得不可理喻!對,那是正確的決定,就應該那樣!
她做得很對,金月如,你沒有做錯任何事,那種東西不扔進垃圾箱,還能用來做什麼!
「要不要買些什麼東西上你家?」耳畔傳來他磁性的聲音。
「不、不用!你今天去不是為了討好我母親,而是為了讓她不喜歡你。」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尖銳。
「這可有一些困難,我向來很討人喜歡,特別是女人,不論是何種年齡,何種性格的女人都不會討厭我。」他自大的聲音比任何一次都尖利地在她耳邊迴響。
「是嗎?可我就不喜歡你。」她也很尖利地回答著。
剎車的聲音過後,他的臉就近在她眼前,「是這樣?你真的不喜歡我?」他的眼裡閃著莫測高深的光芒,他的聲音雖然帶著幾分調侃的味道,但表情卻很認真。
「王植!」她的腦子裡有些轟鳴的聲音,她向後緊貼著椅背,不喜歡他的太過靠近,「你幹什麼?快開車!」
「我在問你,你是真的不喜歡我?」他深邃的眼近在咫尺,那雙深刻的眼瞳裡倒映著她驚恐失措的臉。
「你到底怎麼回事?在這裡停車,是會被開罰單的。」她推著他的身體,卻驀地收回手。
怎麼回事,只要一碰到他,她就有種被電到的酥麻感。太可怕了,一定是靜電效應。
「你既然知道,就快回答我的問題。」他是不是又逼近了她一點?他的臉在她眼裡放大。
「我喜歡不喜歡,關你什麼事?你現在應該趕緊開車,然後讓我媽不喜歡你。」她有些結巴地說著。
「好霸道的話。」他的手指忽然輕柔地掠過她的臉頰,讓月如的心臟再次停止跳動一秒,「你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是與我有關係的事嗎?」
他的聲音有一種暖人心脾、讓人迷醉的溫和,月如的心臟開始「撲通撲通」地狂跳起來,她的呼吸也因此跟著急促,窒息的感覺在胸口處爆發……
她腦海裡轟然一聲巨響,她伸出手去抵住他的胸膛,不讓他再多靠近一寸,「王植。」她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你快點掉頭回去,現在、立刻、馬上!」
「掉頭?」他的眼依舊深深地望進她的驚恐裡。
「是啊,快點,你快點!」她的手開始拍打著他的胸膛,「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她話裡急促和著急的味道讓他臉色頓了頓,「到底怎麼了?」
今天的她實在是太奇怪,那種心不在焉的樣子讓他本來高昂的心情瞬間變差。以前,她和他相處的時候,總是用上百分百的心思與他鬥嘴和玩笑,今天,她卻好像心裡想著其他什麼人和事,而完全忽視了他的話。
因此,他剛才才會停下車來與她進行那樣的對話。
「我要回去。」她繼續敲打著他的肩膀,一抹懇求和迫切襲擊上她清麗的臉龐,她忽然變得有些脆弱,「王植,你聽到了沒?我要回去,我說我要回去!」
「好,我知道了。」他皺緊濃眉,湛然有神的眸子掠過嚴厲的光,他將汽車發動,然後找了處可以轉頭的地方,向著來時的路駛去。
「停在剛才那個地方。」她的聲音開始緊張起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回去。只是,剛才當他的臉逐漸靠近,當心跳逐漸超出自己的負荷,用力地跳動時,這個念頭就清晰地竄進了她的腦海裡。
是不是她的理智突然達到了臨界點,而在瞬間崩潰了呢?是因為他的靠近,因為他曖昧的聲音和他深邃的眼眸嗎?她不太清楚,也不想明白,只知道現在應該回去,應該撿回那個被她扔掉的東西。
「不應該逃避,而應該勇敢地面對。」她看著漸漸接近的道路,嘴裡呢喃自語。
他的雙眉非常不悅地聚攏起來,到底是怎麼了?她平時不像是這樣會隱藏心事的人,可是此刻,雖然知道她在被什麼事困擾著——她的表情從來都會直接地反映出內心,但她卻不願意告訴他,為什麼要對他守口如瓶?
如果有什麼煩惱,告訴他,他也可以替她分擔,與她一起商量對策。好歹,他也是她名義上的「男朋友」吧?
抿緊嘴角,他將車停在剛才見到她的地方。
「到了。」他轉頭看著她。
她則臉色蒼白地繼續坐著,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
他解開安全帶,自己先推門下車。繞過車頭,打開她那一邊的車門,他冷冷看著她,「快點下車。」他不管她要回來是幹什麼,但總不能這樣傻傻地坐著吧?
月如轉頭瞥了他一眼,那有些膽怯的目光讓他的眉宇蹙得更緊。
她顫抖著解開安全帶,低著頭,跨出車子。
他站在她身邊,默默望著她。
月如抬起頭來,她的眼卻不是落在他的臉上,而是落在不遠處的那個垃圾箱前。
王植轉身鑽進車子裡,他拿了一樣東西出來遞給她,「戴上它。」
她眨著疑惑的眼望著他遞過來的手套,「這是什麼?」
「你不是要拿回剛才扔掉的信封嗎?」他一語道破她的心思。
月如後退了一步,她倉皇的眼洩露了她心情的緊張。
他嘴角的紋路變得嚴厲起來,王植二話沒說,走到垃圾箱邊上,逕自帶上手套。
月如看出了他的企圖,可她沒有出聲叫他,反而在心裡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她親自拿回來,心情是不是會好受些呢?
她看著他將手伸進垃圾箱裡,看著他拿起了那張被她扔掉的信封。信封已經完好無缺,他拂去上面的一絲灰塵,然後將手套脫下,拿在手裡。
那個瞬間,月如感覺有種感激在心懷裡激盪,他做了她想做,卻不該做的決定。並且,替她完成了!
「謝謝。」看著他遞過來的信封,她斂著眼接過。
「既然拿回來了,你就應該高興些。」他的口氣傲慢得有種命令的味道,「這樣死氣沉沉的,可不像你。」
「你知道什麼。」她皺了皺眉,自己怎麼忘記他有一張臭嘴了呢?
「我是不知道什麼。我只看到你扔了它,又要撿回來。拿不起,放不下,忸怩得讓人看著不舒服。」他閒閒地說道。
「你不要說風涼話。」她橫了他一眼,雖然拿回了這個東西,但她到底如何處理,還是一團亂麻。
「這到底是什麼?」壓抑不住心裡的疑惑,也討厭死了她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王植從她手裡拿過信封,迅速地打開。
「你幹什麼……」她抗議的聲音未落,信封已經被他打開。
「我還當是什麼,原來是份請柬。」大紅的「喜」字印在請柬上,一看就知道是張結婚請柬。
「還給我。」她秀眉怒蹙,伸手就問他要。
「讓我先看看。」他咧嘴而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這不是你可以看的東西,這是別人寄給我的!」她跺了跺腳。
「李成明?嚴露露?這兩個人中哪一個是你的朋友?」他狀似無意地瞥過新人的名字,抬起頭來認真地凝視著她,「是李成明嗎?還是嚴露露?」
說到新郎的名字時,他看到她的目光游移了一秒。合起請柬,他想他似乎有一點明白了。
「這份請柬就這麼讓你討厭,讓你不得不扔掉它才能解恨。這份請柬,又是這麼重要,讓你即使扔掉它了,還要從垃圾箱裡撿回來?」他將請柬夾在兩指中間,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真是的,自從遇到他起,這句話她已經不知說過多少遍了。可是這個男人,彷彿什麼都想知道的樣子。
「我是你的現任男友,有權利知道你過去男友的一些事吧?」他大膽地猜測,口氣卻是堅定的。
果然,她的眼色一變,目光變得慌亂與憤怒,「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然後你告訴我,我猜對了。」他笑著把請柬遞給她,「你對他還餘情未了,所以才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去參加他的婚禮?」
「你胡說什麼。」她搶過請柬,臉色卻比剛才更加蒼白了幾分,「什麼餘情未了,我和他之間早就結束了。」
他一臉不信任地瞥著她,目光如電。
月如轉過頭去,「快點走吧,再晚,我媽會等急了。」
「那麼你是會去參加啦?」他雙手抱胸,卻一副不想移動的樣子。
月如猛然回頭,第一次發現,他還是個固執己見,不願妥協的男人。眼前這個男人,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完全瞭解,但越接觸,他越是給她許多不同的面貌。
「我去不去也是我的事。」她也昂起頭,她這輩子最不喜歡的事就是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去吧,我陪你一起去。」他兀自下了決定。
「我不去……你幹什麼陪我去?」她愣了好幾秒,這事應該與他一點干係也沒有才對。
「他不是娶了其他女子嗎?」他皺了皺眉,那表情彷彿在說「你還真笨」。
「他娶誰也不干我事。」她的聲音驀地清冷了好幾分。
「你就應該帶著現任男友去參加,好讓他看看,你和他分手是很明智的決定。」他拉起她的手,帶她走向車門的方向。
「你是說你比他強嗎?」她眨了眨眼,心情倒是有些開朗起來,「別自大了,你連他是什麼樣也不知道。」
「李成明,我見過他。」他打開車門,對她溫和一笑。
「你們認識?」月如驀地抽回手去。
「談不上認識,只是見過。」他淡淡地說。
「不,你不能去參加!」她忽然提高聲音,目光警惕,「如果讓他知道我們是相親認識的……不,絕對不行!」那太丟臉了!
他深思地繼續盯著她的眼,「看來,你心裡還是無法放下他。」
「不是。」她尖銳地反駁。
「上車再談。」他對她點了下頭,然後走到自己的車門處,開門上車。
「我不想……」她望著車子裡他剛毅的側影,她怎麼沒有發現過他是這樣霸道的一個人呢?
「談就談,難道我會怕他不成。」好強的性格讓她嘀咕了一句後,就毅然地坐進車裡。
「為什麼分手?」車子剛啟動,他的話就如冰塊般向她砸來。
「與你無關。」一樣好像冰塊般的聲音。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陣發緊,可以下一刻,他卻出乎她意料地大笑起來,「我發現你很喜歡跟我說這句話。」
「笑什麼?」她的感情問題很好笑嗎?她丟給他一個大衛生眼。
「小心,我只看到你的眼白,那樣子J蟆!?br> 「醜不醜也不關你事。」她繼續瞪著他。
「這樣多好。」他轉頭對她溫和一笑,笑容點亮了他深邃的眼,「你就應該這樣。」
「我應該怎麼樣?」她倒被他弄得一頭霧水。
「應該張牙舞爪,生氣勃勃。那種悲情小女生的樣子不適合你。」他輕鬆地開著車。
「什麼悲情小女生,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握緊了手裡的請柬,依然有些焦慮不安。
「你和他到底為什麼分手?」沉默了幾分鐘後,他又再一次提起這個問題。
「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你又不是我真正的男朋友,只是假扮的!我沒有義務告訴你任何事!」她面色一板,嘴巴緊閉得有如蚌殼。
「我是因為關心你,才想要知道。」他的聲音溫和。
「誰要你關心……」無理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她轉頭看著他含笑的臉,「你只要好好地實行我們的計劃就行了。」
「我本來以為你不喜歡婚姻,想要享受獨身的自由。可是,你剛才拿著請柬時的表情,明明透露出你也想要結婚的信息。」他抿了抿嘴角,眼裡飄過一抹認真,「為什麼這麼抗拒相親呢?是相親本身讓你討厭,還是因為你心裡還放不下過去的這個人,而不願意接受其他人?」
「王植,你為什麼一定要知道我心裡的想法?從剛才到現在,我都在拒絕你。我覺得我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我不想說,我不想讓你知道!你是個男子漢,就不應該再繼續追問!」她撫了撫自己有些頭痛的額頭,他的聲音,他的追問莫名地引出了她心底深處的某些負面的情緒。
「別人想要隱藏的東西,是紳士就不應該一再追問。」她只是不想說,不想想起而已,他為什麼要一直追問?
「我從來不是紳士。」他將車停在路邊,然後認真地看著她,「是紳士就不會同意你的計劃,和你一起欺騙父母。」
她推開了車門,「我看今天你不必去我家了,我們就在這裡分手。」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也推開車門下車,與她對視著,「你打算一直逃避嗎?你剛才不是也說應該勇敢地面對!既然要面對,那麼說出來,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才能幫你。」
「我不要你幫我。」她依然固執如牛。
「該死的。」他咒罵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見過最固執,最彆扭的女人?」
「謝謝你的誇獎。」她此刻的心情真是差透了,莫名的委屈和憤怒一直在胸口打轉,可是眼眶卻覺得有些濕潤,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你如果放不下這個男人,那就趁著他還沒有結婚前告訴他。如果已經放下,不管為了什麼原因,那就勇敢地去面對。你以為你扔了他們的請柬,他們就不再結婚了嗎?你不去參加的婚禮,他們就不會得到祝福了嗎?」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她大叫著,胸口被什麼硬塊堵著,堵得她頭腦發漲,眼睛發酸,「但這又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站在這裡教訓我?」
「憑什麼?」他朝著她走去,這個女人在挑戰他的自制力,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在考驗著他!
「我不想說就不說,你幹什麼要去揭人家心裡的傷疤?像你這樣的聰明人,不可能推斷不出事情的真相。我被他甩了,即使我放不下他又能怎麼樣?我被他甩了,而且他還示威似的給我寄來了請柬!」她朝著他大聲喊著,眼淚奪眶而出。
她固執地睜大眼,想要阻止著自己的淚水,可是沒有用,她還是哭了,很沒有面子,很沒有原則,很丟臉地哭了!
「你就是想要我說出這句話嗎?想知道我被人甩了,你就會很高興,你就可以嘲笑我了,是不是?不然你幹嗎一直追問,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她跺著腳,這個男人從認識開始就知道很討厭,可沒想到會這樣討厭!
「我知道了就能這樣。」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凝視著她的淚眼,然後一伸手就將她摟緊了他的懷裡,「我能借我的肩膀給你哭,能夠讓你把壓抑在心裡的痛苦發洩出來,能夠聽你罵那個男人,能夠讓你盡情地宣洩!」
「我不要哭,那是懦弱的行為!」她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就撲在他的身上大哭起來。
「只要哭出來,就沒事了。」他拍著她的背脊,聲音異常溫柔。
「王植,你知道嗎?我和他從大學起就認識了,我們曾經對著天空一起發誓,要一起創業,一起面對人生的困難,走入禮堂,共同建立我們自己的家庭,生一堆孩子,然後幸福地生活下去……」她抽抽噎噎地說著。
從早晨接到這張寄到公司的請柬開始,她的心情就壓抑著,壓抑著悲痛的感覺、壓抑著那被遺忘了的痛楚、壓抑著屈辱和憤怒、壓抑著一切一切的情緒。
因為她曾經發誓要忘記這一切,所以她不讓自己有感覺,不讓自己痛,不讓自己發洩!可是,那壓抑卻壓迫著她整個人,壓迫著她的所有神經,讓她無法呼吸。
「我恨他,我好恨好恨他!可是我卻什麼也不能做,他要分手的時候,還告訴我,我是個堅強的女人,是個沒有他還能繼續生活一萬年的女人!我是人,又不是烏龜,怎麼可能活上一萬年呢?為了要做個堅強的女人,就連被人甩了,我也要對他露出微笑,也要裝作沒有什麼,還很灑脫地說什麼分手快樂……才不是那樣,才不是那樣呢!」她趴在他的肩頭,將壓抑在心頭所有的苦悶、不平、憤怒還有委屈,全體發洩了出來。
自從半年前分手開始,她每一天都在偽裝,偽裝著自己沒有受到傷害,偽裝著快樂的外貌,因為她不想被人可憐,不想讓人同情,同情她被男朋友給甩了。
她偽裝得很好,從來沒有人看得出來。她也覺得這樣那樣很好,生活得很灑脫,很快樂,很無憂無慮。可是,原來不是那樣的。
從她今天顫抖著雙手接到那張請柬起,她心裡的那堵偽裝堅強的牆就在瞬間崩塌,脆弱得如此不堪一擊。
她還活在痛苦與自我懷疑,懷疑自己沒有了魅力,懷疑自己不再值得別人去愛,而他居然要結婚了!他甩了她,摧毀了她所有的快樂與自信,以及這些年來相信著的真愛——而他,居然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就要結婚了!
「他憑什麼甩了我去娶別人?那個女人真的比我好嗎?到底好在哪裡?到底為什麼要分手?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從相愛起,我的心裡就只有他,從來就只有他……」她哭泣著,趴在他的肩頭將痛苦一瀉而出。
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任她發洩,他只是拍著她的背,靜靜地聆聽著她的痛苦。然後提供他的肩膀,堅實而有力的肩膀,支撐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