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沅琪之外,駱濯從不曾和其他學妹聊天或談笑,她記得曾聽過他的直屬學妹抱怨,說駱濯是個冷漠的人,即使是大一至大四的直屬學長姐、學弟妹一起聚餐時,他都不太搭理她們,更不用說是平常時候了;但對於不是直屬學妹的沅琪,他卻是有說有笑、每天送點心到女生宿舍給她。
不過沅琪還是不相信駱濯會喜歡她。「可是,學姐根本不需要擔心,我沒有哪一點比得上學姐的,而且學姐對駱駝這麼好,他不會移情別戀的。」
「你不瞭解駱駝。」她搖搖頭。
沅琪不曉得該說什麼,她是不太瞭解駱濯。
「沅琪,駱駝並不像你以為的那麼專情,他現在愛上你,心中就沒有我了。」
綠洲喃喃的說著。「可是他最後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就像以前一樣。」
以前?難道駱濯曾經背叛過綠洲?不會的,怎麼看他也不像是個花心的男人。
如果真的如綠洲所說的,他最後還是會回到她身邊,她又為什麼會來求沅琪不要跟她搶?這一切太複雜了,沅琪實在不懂。
「算了。」綠洲似乎酒醒了,站起來逼視著沅琪。「無論如何你不會跟我搶駱駝的,是嗎?」
沅琪咬著牙點頭,她知道這一點頭,心裡對駱濯的好感就該完全斬除了。但是她沒有其他選擇,據說綠洲和駱濯從好幾年前就在一起了,而且綠洲對駱駝又是死心塌地,她不忍心傷害綠洲。
綠洲感激的看著她,幾度欲言又止,最後只輕輕的說聲:「沅琪,謝謝你。」
從那時候起,她就開始躲著駱濯,他送消夜或點心來時,她也都是要心磊下樓拿;駱濯從沒有強求要見她,依然每晚送點心、經常送水果到女生宿舍給她,就這樣一直到他畢業。
後來她再沒見過駱濯,他是服完兵役才上大學的,一畢業立刻和家人移民到加拿大,這些她都是從他朋友口中聽來的。
直到剛才,他又再次出現在她面前。
「沅琪,沅琪!」心磊大聲的喊著。
沅琪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幹嘛那麼大聲?我又沒耳聾。」
「可是我喊你好幾聲了,你都沒聽見嘛!」心磊委屈的說。
「吃飽了?我們回家吧!」
「這麼快就要走了?」心磊皺著眉頭,有些沮喪。「你不是說吃飽了要陪人家聊天嗎?」
「對不起,心磊。」沅琪收拾包包。「可是我明天還要面試,今天要早點休息。等我找到工作,一定陪你聊通宵,好不好?」
「好吧!」心磊噘著嘴巴,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那我們就回家吧!免得明天面試搞砸了,害你沒有錢付房租。」
心磊看著遠處那一桌,問沅琪:「那我們要不要去跟駱駝道別一下?」
「不!不用了。」沅琪立刻大聲的說。
心磊狐疑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大。
「我是說……」沅琪不自在的說:「他正和朋友聊天,我們就別去打擾他們了。」
她們兩人收拾了包包,付過帳之後就立刻離開了,沒有注意到有一雙深思的眼睛一直目送她們,直到再也看不見她們時才將目光移開。
儘管白天時可以在沅琪面前強顏歡笑,到了夜深人靜、所有的思緒都沉澱下來時,心磊再也無法克制自己,她把頭埋進棉被裡,開始放聲大哭。
想起剛認識鄭傑時的點點滴滴、想起他追求自己時的熱烈與慇勤、想起他們曾經共游的各個地點,還有他說過的每一句甜言蜜語,心磊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鄭傑為什麼要這樣對她?他不是說她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嗎?
曾有過的甜蜜,一幕幕在心磊腦海中重現。彷彿還在昨日,鄭傑拉著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深情款款的對她說:「你感覺到我的心跳嗎?它是為你而跳動的。」
那種真心誠意、含情脈脈的樣子,一直到現在,心磊都還能清清楚楚的記得。
他怎麼能裝得跟真的一樣?她恨自己為什麼當初要相信他。
當初,對於鄭傑的表白,心磊遲遲不敢接受,因為她看得出來,鄭傑是個很傳統的男人,甚至有些大男人;心磊知道自己絕對無法當一個柔順傳統的小女人。她不只一次婉拒他的邀請,但他還是鍥而不捨的熱烈追求她。
當時的鄭傑比其他的追求者更勤快、更浪漫。
那時候,他一天帶一束花到心磊的住處,如果心磊不肯開門,他就將花放在門口。
知道心磊愛喝基隆廟口的一家魚湯,他可以飛車到基隆買了魚湯裝在保溫飯盒裡,在最短的時間內送到心磊住處。
終於,心磊心軟了,她開門讓鄭傑進屋和他長談。
鄭傑要求心磊給他一個合理的拒絕原因,心磊明白的對他說:
「我不是你要的那種人,你只是一時迷戀、看不清楚。」
鄭傑回答她:「我看得很清楚,你就是我找尋了好久的人。」
「不!我不是!你要的是小女人,但我不是。我想黏人的時候會很黏,不想理人的時候就很冷漠,你受得了嗎?」
他反駁她:「這對我不公平,你甚至不肯先認識認識我,就給我扣了個「大男人」的帽子。」
心磊看他不死心,只好使出最後一招,「我不會做菜、不會洗衣服、甚至連碗也不會洗,而且極端討厭做家事。我不相信你會要這樣的女人。」
鄭傑毫不考慮的回答她:「我不介意,這些我都會。我一個人可以做出一整桌的菜、衣服向來是自己洗,你會不會做家事並不重要。」
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拒絕嗎?心磊以為經過漫長的等待,她的Mr. Right總算出現了,而屬於她的幸福也終於到來了。
但並不是從此後,王子和公主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了。
心磊一直到現在還在責怪自己當初心不夠硬,明知道自己和鄭傑是完全不適合的人,卻被他偽裝的假相所感動。好聽的話誰都會說,但相處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戀愛剛開始時,是心磊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那時候的鄭傑真的是個體貼的情人,永遠把心磊擺在第一位,唱情歌給她聽、陪著她看夜景、看海、數星星,心磊幾乎以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了,於是慢慢的、全心全意的開始愛上他。
心磊甚至開始學著做菜,每天煮一頓飯要沅琪幫忙評監,學著做一些她以前認為很沒成就感的家事,她覺得自己好幸福。
巨蟹座的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是可以為他義無反顧的拋棄一切、為他犧牲奉獻的;如果對方也能回應她同等的愛,那麼這個男人會是個最幸福的男人,因為他將得到全世界最溫柔、最濃烈的愛。
但鄭傑並不是個本質上就浪漫的人,對心磊的百般呵護不過是追求的手段罷了,當他覺得這份關係已經穩固之後,就將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到其他事情上。
於是他開始有加不完的班、應不完的酬;他不再送花,甚至可以為了臨時決定和朋友去喝酒,而一再地對心磊爽約。
這樣的感情讓善感的心磊痛苦,一個敏感的巨蟹女子是不能忍受被冷落的;果決的心磊決定向鄭傑提出分手,他卻滿臉悔恨的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
不要離開我,心磊,你知道我真的是很愛你的,我不是故意不陪你,也不是有意要遲到,只是我太想要成功了。你相信我,我再也不會讓你難過……
我不會讓你走的,心磊,我是這麼的愛你!你是我生命的支柱,失去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心磊,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改!真的,我會為你改,你再相信我一次。
說謊!說謊!一切都是謊話!鄭傑這個大騙子!心磊氣憤的猛捶棉被。
她真是腦筋秀逗兼短路了,才會一再地相信鄭傑的承諾,讓這樣的情形與對話一再重演、讓他一再地傷她的心,直到今天中午,他的另一個女友找上門來。
心磊恨自己竟然天真的以為,鄭傑真只是太渴望成功、太投入於工作,才會沒有時間陪她,沒想到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他有其他的女友,而且恐怕不只一個。
知道他有其他女友時,心磊的第一個反應是吃驚與不相信。鄭傑忙成這樣,怎麼會有時間交其他女朋友?但那個女孩拿出他們兩個親暱的合照,照片上的日期赫然就是鄭傑對她說要加班的那個晚上。
心磊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加班只是他的借口,實際上他是在別的女人那兒。
「鄭傑說他不能跟我在一起,因為你不肯放他走,事實上他已經不愛你了。」
當那個女孩這樣說時,心磊的心整個凝住了,那時候她只覺得有一股氣哽住了她的喉嚨,讓她幾乎要窒息。
「我不肯放他走?」她呆呆的問。
「是啊!」那女孩滿不在乎的說著。「其實他既然不愛你了,你纏著他又有什麼用?」
心磊愣了好久,隔了好幾秒鐘,腦筋才慢慢的能思考。
確定這是真的之後,心磊沒有哭,也沒有大叫,只覺得從頭頂冷到了腳底。再開口時,她顯得異常的冷靜。
「請你離開吧!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解決的。」
在那女孩離開之後,心磊沒有多浪費一秒鐘,她立刻拿起電話撥鄭傑的Call機。
鄭傑回電話時,口氣有點不耐煩的說他正在處理公事,心磊隱隱約約的聽見一個女人嗲嗲的問:「小傑,跟誰講電話呀?」
就算這時候發現,鄭傑連在辦公室裡都有女朋友,心磊大概也不會更難過了。她的心早在聽到那女孩說:「鄭傑說你不肯放他走,事實上他已經不愛你了。」時,就已經碎了。
心磊沒有多說廢話,只是淡淡的對他說:「鄭傑,我怎麼會不肯放你走?」
她沒有聽鄭傑的回答就掛了電話。
一個小時後鄭傑趕到她的住處,心磊沒有讓他進來,只是開了內層的木門、隔著鐵門冷眼看他。
鄭傑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又擺出那種深情的模樣,只是那再也騙不了心磊了。
「心磊,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真的只愛你一個人,不然我不會現在蹺班出來看你,我從……」
心磊疲倦的打斷他的話。「夠了,鄭傑。不要再對我說謊了,你知道我最瞧不起說謊的人,不要讓我在分手後還唾棄你。」
鄭傑的表情顯示出他也知道這次是真的玩完了,以前心磊不知道其他女人的存在,所以不管他怎麼傷她的心,最後她都可以原諒他,但依心磊的個性,是絕不會接納一個腳踏兩條船的男人。可是他還想挽回。
「心磊……」鄭傑望著她,眼裡滿是依戀與不捨。「可以讓我進來嗎?我只是想跟你說聲生日快樂。」
心磊做了個深呼吸,力持鎮靜的對鄭傑說:「夠了,鄭傑。現在我甚至懷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了,或許你根本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認真過,只是在欺騙我的感情。」
鄭傑的眼睛看起來好悲傷,他痛苦的說:「心磊,你怎麼能這樣誤會我?你怎麼能懷疑我對你的一片真心真意?讓我進來好不好,心磊?」
如果是在以前,心磊會二話不說的開門讓他進屋,但是她已經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巨蟹女子是不容被欺騙的。
心磊冷靜的對他說:「你走吧,永遠都別再出現在這兒。」
重重的關上木門後,心磊把自己丟在沙發上,狠狠的哭了起來。
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她和鄭傑感情的忌日。
今天是最後一次,從今以後再也不讓鄭傑傷害自己了。心磊在心裡對自己發誓。
心磊覺得好累,可是卻睡不著,她對鄭傑是這麼的全心全意、以為他將是她最終的歸宿,沒想到卻徹頭徹尾地被騙了,好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