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西門揚兄妹三人盯著她的目光如豺狼虎豹,頗有一股要硬拉著她上刑場的態勢,假若她不從,他們會齊撲過來將她撕碎裹腹。
天呀,她只不過和西門涯有夫妻之實,就要坐上當家主母位置嗎?嗚……她不要啦。
由於很怕再見到西門揚兄妹三人,俞心慈只好一整天都待在屋子裡,哪兒也不敢去。
直到晚上西門涯進房,才發現到妻子不對勁。
「心慈,你有心事?」西門涯直言問道。他瞧她一頓飯吃得魂不守舍,就連婢女們收走碗盤後,她仍然坐在椅子上發呆。
俞心慈抬眼望進西門涯關懷的眸子中,半晌,她才將早上西門揚三人所說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他,除了西門燕奚落的話外。
「你跟燕兒說那位置我坐不起,別推給我好嗎?」俞心慈大眼眨呀眨的,只差沒滴出眼淚來,看起來好不可憐。
西門涯眉頭一揚,頗為訝異俞心慈說的事,他敢斷定燕兒這丫頭會這麼做絕對別有用意,至於老二、老三怎麼也會跟著燕兒一起胡鬧,這事必有問題。
「燕兒是尋你開心。」沒對她說出他的看法,他微笑的安慰著小妻子,瞧她驚慌的模樣,似乎真的被老二他們嚇到了。
「是嗎?我倒覺得一點也不像。」俞心慈皺著細緻的眉,雖然她應該相信丈夫說的話,但小叔他們的表情太認真了。
瞧她快哭的模樣,西門涯握住她的小手,低柔的語氣帶著笑意道:「怎麼,這位置是毒蛇猛獸?你有必要怕成這樣嗎?」想坐這位置的女人多不勝數,卻從來沒有一位像她這般害怕得直想往外推。
俞心慈重重的點頭,在她眼裡,當家主母的位置比毒蛇猛獸還要可怕……不,搞不好她一坐上那位置,連命都提早結束。
「每個人都有他傲人的長處,而我的腦子根本就不適合管帳目,再說,這位置需要有八面玲瓏的手段,我不行的。」她很有自知之明,不會去做不屬於自己的事,而且此時她只想陪著他就好。
「可燕兒畢竟是雲英未嫁的姑娘,總有一天她不會再是西門府的內務總管。」不管燕兒用意為何,老三的話的確有他的道理,再加上燕兒已到適婚年齡,此刻的確是該物色總管對象的時候。
「二叔、三叔他們日後會娶妻的,再由他們的妻子之中選一個適合出來當的不就得了。」
「你如果想等二弟、三弟娶妻生子,那你得先看天會不會下紅雨再說。」他並不是在誇大其詞,在他們眼中,女人是娶來煩的,和武功、花草為伴比較實在。
俞心慈臉快綠了,這時候她真希望自個兒是傻子,聽不懂相公的意思,偏偏她又聽得懂。
「那你再娶一個可以勝任這位置的妻子好不好?」她提出一個自認為很不錯的辦法。
西門涯濃眉一揚,本是溫柔的臉色丕變,她的話讓他感到非常不舒服,不單是因為她想左右他的意志,還有她對他的不在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俞心慈大眼閃著不解盯著他瞧,不明白自己是哪兒說錯話;反正自己是他的第四任妻子,他再娶一位也沒差呀。
「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怎麼,你不喜歡嗎?」瞧他臉色愈來愈難看,她講的話也愈來愈小聲。
盯著她認真無比的小臉,西門涯頭一回氣得想動手殺人。
他深呼吸好幾次,企圖讓自己的臉色不要那麼難看,不要去嚇到俞心慈這位膽子有時候大如虎、有時候卻又小如鼠,又敢糾正他錯誤的妻子。
「你真的要我再娶妻?」
「是的。」俞心慈點點頭道。
要她下這種決定,她也很難過的。
「該死,你把我當作什麼?」她認真的神情讓他再也控制不了胸口刻意壓制的怒火,音量不自覺大了起來,對她怒吼。她以為他是閒閒沒事、專娶妻子回來煩的男人嗎?
「男人呀。」俞心慈縮了縮肩膀,不解他張狂的怒氣從何而來,不由得小小聲的回答。
西門涯握緊雙拳,瞇細長眸,冷聲的問:「你不在乎有其他女人與你分享丈夫嗎?」
雖然禮教上,女人被教導成不可以嫉妒,要有寬容之心來容忍其他妻妾,但此刻他竟然希望她會嫉妒、會生氣,那代表她至少還有一點點在乎他。
他的話讓俞心慈覺得很為難,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老實說,禮教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她是活生生的人,當然會有七情六慾,當然也不希望有別的女人跟她分享他。
但,她的壽命不長,再過不久她就會離開人世,無法陪伴他身邊,她又怎麼能夠請求他別再娶妻?
她比任何人還希望他過得快樂,她不要他孤獨的走完一生。
「你是位不凡的好男人,就只有我這麼一位妻子的話,對你說不過去,再說,你應該也希望西門家有後吧。」她挑了他應該喜歡聽的話回答。
然而,俞心慈一點也沒料到,她這番寬宏大量的話反而再次挑起西門涯的怒火,更讓西門涯驚覺到,原來他的愛是這麼不值得,送給人,人家還不要。
「你愛這麼想我也無話可說。」話落,他氣得拂袖而去。
俞心慈震驚的看著他的背影,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奇怪,男人不都喜歡多妻多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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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涯怒氣沖沖的走出主屋,直往書房而去,一入門,看見西門揚三人正坐在裡頭,其態勢似乎等了他有一會兒。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能夠讓他們三個人聚在一起來找他,想必和俞心慈說的事有關。
「沒什麼,只不過想反其道而行,揪出她的真面目。」西門燕坦白說出他們心中的盤算。
「什麼真面目,燕兒,你別亂搞了。」他這個妹妹最會仗著一點小聰明來整人。
「大哥,你該不會被那娘們給迷了吧?」西門揚不悅的質疑。
「什麼娘們,她是你的嫂子,注意你的措辭。」西門涯厲聲地糾正西門揚。
他絕不容許有人在他的眼皮下不知死活的羞辱俞心慈,就連他的弟妹也不行。
西門涯是位穩重、思緒清晰的男人,竟然會為了個女人來指責他們這些弟妹,讓西門揚三人大為吃驚。
「大哥,三次教訓你還學不夠嗎?」一向輕聲細語的西門遙難得動怒,臉色鐵青的提醒,他絕不會讓兄長沉迷於女色中。
聞言,西門涯登時明白他們三人對俞心慈說那一番話的用意,他們只不過不希望他再次遭受到背叛。
但這回不同。
以往他不曾將三任妻子放在心底,甚至連她們紅杏出牆也不曾真正激起他的怒火,唯有俞心慈,他竟為了她所說的幾句話就動了不曾有過的怒氣。
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心已經被這位執著相信他是好男人的女子所感動,她對他一絲一縷的柔情,已經交織成網,密密麻麻的困住他的人、綁住他的心。
過了許久,西門涯突然道:「我相信她的人格。」過去他雖然沒有常和三任妻子見面,但給她們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絕不會少的,可人是貪心的,她們要的更多,然而他堅決相信俞心慈和她們是不一樣的。
「我們不相信。」西門燕直言道。「我們到現在為止仍認為她執意要下嫁給你是有企圖的,再說你第三任妻子也是一副柔弱模樣,結果她的心腸此前二任還要狠毒,你要我們怎麼相信她的人格?」
西門遙見兄長臉色深沉,像是在思考,連忙道:「與其等她耍計謀、要位置,倒不如我們先發制人。」
「她已經表明不想要,甚至建議我再娶進一房妻子代替燕兒。」他們懷疑她有他們的道理,但她的拒絕卻傷了他的心。
坦白說,他不想再娶妻了,不是因為覺得女人煩,而是因為她的緣故,她是他唯一動了憐惜之心的女子。
「假惺惺,我看她是用欲擒故縱的伎倆吧。」西門燕撇了撇嘴,看來俞心慈的手段比他們更高一籌。
不給兄長出聲斥責小妹的機會,西門揚搶先在兄長之前開口:「大哥,別忘了,上次燕兒可是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
西門涯渾身一震,二弟的提醒讓他想起當初小妹中毒時的駭人情況。
西門遙見兄長不再執迷不悟,又說:「大哥,難道你從來不懷疑她執意要下嫁你的原因嗎?」
「我當然懷疑。」
話才剛落,西門涯暗呼不好,身形快速的來到門前。他推開房門,果然如他所料,俞心慈正站在庭院,晶亮的瞳眸此刻含著憤怒瞅看著他,想必是聽到他說的話,驀地,他的心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下。
俞心慈咬著嫣紅的唇瓣,不說一句話,她對他失望極了。
天底下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懷疑她,唯獨他不行,因為他是她的丈夫,尤其是他們已有了夫妻之實,他怎麼還能懷疑她的真心?若是如此,他就不要來碰她呀。
昨日的甜蜜讓她如置身雲端,此刻他的懷疑讓她狠狠的自雲端跌墜到地面,讓她的心跌得破碎不全。
早知道她就不要跟著他過來,她只是想問他在氣什麼。
西門涯想說些什麼話,卻驚愕的發現到竟然無法開口,她眸底那抹深沉的憤怒指責,讓他的心泛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愧疚。
他的無言讓俞心慈頓覺心被擰了般,疼痛難耐。她不懂,心既已破碎,又怎麼還會痛呢?
「你真的不相信我?」話問出口後,她才知道她有多在乎他的回答。
「你敢說你的所作所為不讓人懷疑嗎?」他反問。
聞言,俞心慈覺得心像是被揍了一拳般難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再說話,毅然的轉身離開,不願再見到令她又恨、又怨、又怒的男人。
西門涯沒開口喚住她,眼睜睜的見她離去,因為他需要時間來冷卻對她的情意,同時,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她是為了什麼要下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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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太陽依舊耀眼,可俞心慈的心卻是黯淡無光。
她已經整整十天沒有見到西門涯。
自從那一天起,他就再也沒有踏進這裡一步,他們之間的關係回到她剛進府時那般冷漠。
問她後悔嗎?不,她不後悔,只是她的心隱隱作痛著。
就算她是使手段嫁給他,經過這些日子來的相處,他應當知道她是什麼樣個性的女人。
「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寶兒見她哀痛的模樣,萬分不捨,她從來沒見過她這般似失了心魂的樣子。
「我哪兒都不想去。」俞心慈懶洋洋的回答。她倚在窗旁,雙眼瞪著前方,期待熟悉的身影出現。
她好想再同他用膳,好想再跟他說話,更想再見到他一面。
縱使他的表情冷漠也好,她的心已經深深烙印上他的影子,她眷戀著他的溫柔呀。
寶兒見小姐為情所傷,日漸憔悴,心一橫,索性道:「小姐,你整天待在這兒有用嗎?姑爺也不會進來。」
俞心慈渾身震了一震,失神的眸子多了一抹令人見之鼻酸的痛楚,喃喃地道:「你說的一點也沒錯,他不會再進來,再也不會了,唉!真是可笑,我從未想過我會走到攬鏡自憐的地步!」
或許是當初她對自己太有信心,以為能夠接近得了他,以為柔終能克剛,才會把自己弄到這麼不堪的地步。
「小姐!」看著小姐淒楚的模樣,寶兒當下恨起自己來,巴不得咬斷自己愛亂說話的舌頭。
俞心慈又歎了口氣,半晌,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自我諷笑的道:「我能上哪兒去?」
寶兒見小姐難過的模樣,心也跟著痛起來,再也不敢亂說話的靜靜站在一旁。
屋裡頭的氣氛愈來愈沉悶,寶兒再也受不了了,突然像是想到什麼,說道:「小姐,你還沒上布莊挑布料,要不要去瞧瞧有什麼新的布疋,順道散散心呀?」
每個月小姐都可以到屬於西門府產業的布莊挑選她喜歡的布料做衣裳,這是總管交代下來的,是身為西門家主母所該享有的權利,只是小姐很少去就是。
俞心慈本想說不,但見到寶兒興高采烈的樣子,不忍拂其好意,遂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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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僕二人於是來到布莊。
掌櫃見到是四夫人,客氣的過來招呼。
俞心慈對掌櫃微點螓首,接著挑看著布疋。
許久,沒有看到她喜歡的,她正想說要回去,眸光瞥見一匹質料輕柔的玄黑布疋。
她走過去,抬手輕撫過布疋,一個想法乍揚心頭,突然問她恢復神采,挑了幾匹布疋。
「這個月我就要這些布。」
掌櫃愕然的瞪著俞心慈愉悅的臉龐,欲言又止好幾次,最後心一橫,提醒道:「夫人,這花色似乎不太適合您。」
她當然知道掌櫃的意思,只不過這一次不是要做給自己的。
俞心慈揚起徐柔的笑意,淡淡的道:「呈報上去吧。」
話落,她轉身離開。
隨侍在旁的寶兒見到小姐挑的布疋,表情跟掌櫃一樣震驚,她愣了一下,隨即追了上去。
「小姐,那布真的不適合你。」
「我知道。」俞心慈轉頭瞧了寶兒一眼,話中有話地道:「那布不是我自己要用的。」
寶兒起先一愕,隨即明白小姐的心思,那布——是要做給姑爺的。
看來小姐真的很喜歡姑爺,縱使姑爺傷了小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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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心慈離開布莊不到一刻的時間,西門涯也來巡視布莊。
掌櫃照例向主子稟報完公事後,卻一臉遲疑的站在主子身邊,不知道該不該將夫人的事告訴主子。
最後牙一咬,他稟報道:「主子,剛才四夫人有過來。」
西門涯挑了挑眉,語氣冷淡的問:「有事直說就是。」
「前日送來的布疋,四夫人挑了幾疋。」
西門涯沉下眼。
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她喜歡什麼樣的布疋做衣裳是她的事,但問題是那些上
好的布疋大多是尊貴人家的男人所用,她拿那些布疋是……
驀地,憤怒染上他黑沉的眸子,俞心慈該不會是像他前三任妻子一樣,因為他的冷落而紅杏出牆了吧?
「照例呈報上去。」淡淡的拋下這句話後,西門涯臉色鐵青得駭人,轉身離開布莊。
只不過這回他再也沒有心思去巡視商家,滿腦子全是俞心慈可能紅杏出牆的事情。
如果她真的偷人,那他該怎麼做?讓她跟別的男人雙宿雙飛?
不,他做不到!
西門涯不自覺的握緊雙拳,一股莫名的怒火在胸口燃燒,他不能容許她是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