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夫人來了。」一名僕人推開書房門,對著楚君瓏躬身稟報。
他的書房一向不許別人隨便進入,雖然夜子是剛入府的正房夫人,僕人們也不會隨便放行。
定定凝視著書案,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揚聲吩咐,「讓她進來吧。」
「是,侯爺。」僕人躬身退下。
轉頭看一看窗外夜色,他不覺皺起眉。這麼晚了,她來做什麼?他放下手中的毛筆,將書案上的一張宣紙翻轉。
輕悄的腳步聲漸漸靠近,夜子捧著一個小小茶盤走了進來。
「身淡色裙衫,她漆黑的頭發放了下來,如瀑披散在身後,令她顯得比白天更加纖瘦嬌弱。
「夫君這麼晚還沒睡,夜兒準備了一些宵夜,請夫君品嚐。」她笑盈盈的把茶盤放到楚君瓏身旁的書案上。
「以後不用這麼麻煩,這些事讓府裡的奴僕做就可以了。」隨著她的走動,一股悠悠清香拂來,他忍不住吸了口氣。
這是她髮絲上的味道嗎?倒是很好聞。
「為夫君準備宵夜本就是妻子應該做的,請夫君不要拒絕,好不好?」她抬頭,目光中露出一絲哀求。
這,或許是她難得能夠與他相處的時間了吧?
對著她楚楚可憐的目光,過了很久,他終於點點頭。「好。」
這樣安靜的夜晚,這樣美麗的女子,叫他怎麼忍心拒她於千里之外?何況,她只是送個消夜而已……
「呵,謝謝夫君!」她頓時歡喜的笑開,低頭對著楚君瓏一福。
柔長的髮絲隨著她的動作拂到身前,輕輕搖動,正好碰到他的手背。
「是你為我送宵夜,何必謝我?」他手掌一動,不著痕跡的轉身,避開那絲絲柔軟的觸覺。
「夫君肯見夜兒,已是夜兒最大的歡喜,若是夫君喜歡,那夜兒往後每晚都會為夫君準備宵夜。」呵呵,只要他不是一心抗拒、只要他不是鐵石心腸,她就一定會成功的。這次是讓他接受宵夜,那下次當然是……
想到深處,夜子的臉上忍不住染起一絲紅暈,嬌美異常。
輕咳一聲,他望著窗外夜色,淡淡道:「不必每晚都準備,如果沒什麼事,你先回去睡吧。」再讓她待下去,他只怕會更加心煩意亂。
「是,夫君。」她乖乖的轉過身,不再強留。
她的要求不高,只要每次讓他多接受她一點點就行。
「呀,掉了!」她才剛剛轉身,窗外忽然有一陣輕風吹入,拂落了書案上的紙張,紙張輕薄,一直落到牆邊,捲成一團。
她趕緊彎腰去撿,卻沒料到與楚君瓏碰到了一起,纖弱的身軀一晃,被碰得向旁倒了下去。
「小心!」楚君瓏想也下想的伸手,攬住了她。
「夫君……」夜子身上一陣溫暖,已是靠在他的臂彎中,頓時羞得臉上一紅,立刻低下頭去。
他慢慢吸了口氣,把她扶起。「不必撿了,我自會處理。」
說著,身體還有意無意的移動,擋住了牆角紙卷,好像那紙上的內容,他並不想讓她看到。
「是……」她心底忍下住小小難過了一下,轉身默默定出書房,一邊走,一邊尋思,那紙上寫的到底是什麼,為何不願意讓她看到?
是朝廷的要緊事務?還是與甄漠之間的爭鬥?
如果是這些的話,那他防著她也是正常的吧……
書房內,楚君瓏微微皺起眉,把那張宣紙撿起來,輕輕攤開。
素白的宣紙上有的並非字跡,而是一幅未完成的人像。
紙上畫的是個嬌俏少女,衣裙飛揚、笑容甜美,正在一片飛雪梅花裹肆意起舞。
這少女……居然是夜子!
雖然只有黑白兩色,雖然只有寥寥數筆,可是眉目間那股嬌美又倔強的神韻,分明就是她。
楚君瓏深夜不寐,竟是在書房裡描繪夜子的模樣。
凝視著手中的畫像,他的手掌顫動了一下,眼中露出矛盾又掙扎的神情,似乎是想要把這畫像撕個粉碎,又似乎是想把紙卷放到書案上,繼續將畫像完成。
看了不知多久,他終於歎了口氣,慢慢把宣紙折起來,放在一旁的書架上。
這畫像,他不忍撕去,但也不想再看到,再看,他只怕會控制不住……
成婚三日,是新娘子歸寧的日子,得由夫君領著,一起帶禮物回娘家探親。一大早,夜子便和楚君瓏乘上了華麗馬車,帶著成堆禮品朝相國府行進。
看這表面的熱鬧模樣,彷彿這對新婚夫妻親密恩愛得很,任誰也想不到他們倆一直是分開居住,未曾圓房。
「夫君?」坐在車廂裡,望著對面一臉平靜的楚君瓏,她有些遲疑的開口。
「什麼事?」他挑眉詢問。
「嗯……沒什麼。」她猶豫了一下,仍是咬著唇低下了頭。
她想說的話,實在不怎麼容易出口。
「放心吧,在相國府裡,我不會讓你為難。」他淡淡一笑,轉開目光看向車窗外。
他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其實表面的相敬如賓,也是他所需要的,畢竟現在還沒到與甄漠以及其派系勢力正面衝突的時候。
「謝謝夫君。」她彎起唇角,雖然有些苦澀,但仍是努力的微笑著。
「對不起。」楚君瓏忽然轉回頭,定定的看著她。
「什麼?」她頓時一臉驚訝,兩片紅唇可愛的微張著。
「我說,對不起。」他微微一笑,掩不住心底的歉意。
廟堂之上的權勢爭鬥,卻累及無辜少女的終身,他終歸有點抱歉。
「夫君快別這麼說,能嫁給夫君是夜兒最大的期盼,不管夫君怎麼對我,夜兒都不會後悔。」眼裡有些許水光泛出,她輕輕的微笑。
馬車晃動,兩人忽然沉默了下來。
車廂原本就不大,即使他倆各坐一邊,也免不了呼吸相聞、衣帶相觸,一種接近於曖昧的情愫在車廂裡散開,把兩人都纏繞了進去。
如果,這馬車永遠也不停,該有多好?
她靜靜的望著他,心底一陣酸楚。
如果馬車永遠也不停,那麼,她就可以把車廂外所有的一切全都忘記。
只可惜,世間沒有什麼東西是永遠不停的。
很快,相國府便出現在她眼前。
握著楚君瓏的手掌步下馬車,她見到了甄漠、見到了相國府裡每一張熟悉的面孔。
她揚起甜美的微笑與楚君瓏一同行禮、一同進府,開始完成漫長又繁瑣的歸寧禮儀。
正午,相國府的大廳裡擺上了豐盛的筵席,相國府的家人圍坐成數桌,放眼望去和樂融融、喜氣滿溢。
甄漠坐在主位,看著並肩而坐的楚君瓏與夜子,微微一笑,「賢婿啊,我這個女兒性情倔強,若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府裡的人,還請賢婿多多擔待才好。」
她進門第一天就拿熱茶潑傷了安南侯的侍妾,這種事甄漠自然不會不知道。
「請岳父放心,夜兒是我的妻子,代我管教府裡的人也是應該的,小婿怎會責怪。」楚君瓏淡淡回答,臉上表情平靜。
「好,那就好!」甄漠抬手輕撫頷下長鬚,雙眼若有深意的看向夜子,緩緩道:「夜兒,你是我相國府嫁出去的女兒,定要謹守本份。以後待人處事,更須三思而後行。」
夜子才嫁入安南侯府沒幾天,便與太后賜給楚君瓏的妾侍鬧翻,這對相國府來說可沒什麼好處。
「是的,父親。」夜子語聲輕微,垂眼望向桌面。
謹守本份、三思後行?他根本是怕她得罪了太后的人,又惹惱了楚君瓏吧!
「唔。」甄漠點點頭,總算不再盯著她。
「父親。」她忽然拾起頭,定定地望著甄漠,「女兒今日歸寧,想與夫君一同去見見娘親,可以嗎?」
「什麼?」甄漠一愣,臉色驟然沉下。
不但甄漠的臉色變冷,廳裡其它人的聲音也都全消了去,一個個驚訝的瞧著夜子,似乎下明白她在說什麼。
熱鬧的廳堂瞬間變得鴉雀無聲,著實有些怪異。
但是甄漠馬上便回復了表情,看著她道:「你娘親這幾曰身子不適,不必去見了。」
「是,父親。」她又低下頭,不再言語。
好一會兒,廳堂裡的氣氛才又恢復了過來,甄漠繼續和楚君瓏談笑,執杯飲酒。
趁著空閒,楚君瓏忍不住向她看去。
這相國府裡還真是複雜,而甄夜與甄漠、相國府的關係,似乎更加令人難解。
午宴結束後,甄漠回臥室小睡,夜子帶著楚君瓏到廳外散步,身後隨侍著數名婢女,亦步亦趨。
走過一座座精雅庭院,她忽然回身,看向身後的婢女。「這裡不用你們伺候,都給我退下吧。」
她們遲疑地互看數眼,一名稍微年長的婢女走上前兩步,低聲道:「小姐,老爺吩咐過要我們好好伺候小姐,不得遠離。」
「放肆!我讓你們退下便退下!怎麼,我這個九小姐才嫁出相國府三天,你們便不認得了嗎?」夜子板起小臉,瞪著那名婢女。
「奴婢不敢!」幾名婢女一驚,只得無可奈何的退下。
以前在府裡,甄漠最看重的便是夜子,如今她又嫁給了身份尊貴、權勢強大的安南侯,她們當然更不敢得罪。
夜子看著她們走遠,身邊再無旁人時,才轉頭對楚君瓊笑道:「夫君,你可願意陪我一起去見娘親?」
爹不讓她見,那她就自己去見!
看著她的雙眼,他忽然感覺到她臉上雖然在笑,心底卻半點笑意也沒有,反而有些憂鬱。
點點頭,他應允,「好,我陪你去。」
「夫君請隨我來。」她衣袖一動,拉住楚君瓏的手掌,快步向前走去。
跟在她身後走著,他這才發覺,方才一番散步似乎已是走到相國府的邊緣,花草顯得稀疏了些,亭台樓閣也減少很多。
不一會兒,她停在靜園門口,轉頭微笑。「夫君,就是這裡了。」
「靜園……」他抬眼一望,心中不禁覺得奇怪。
這裡,便是甄夜娘親居住的地方?好像……很樸素呢!
當然,以靜圖的破敗與冷清,用樸素兩個字來形容已經很保守了。
放開他的手,她快步向園內走去,不等進房便輕聲呼喊,「娘親,女兒帶著夫君來看您啦!」
才跨進門口幾步,她的背影忽然一僵。
「娘親?」她的喊聲停歇,腳下一轉,飛快的在靜園各處奔跑起來。
「娘親!娘親你在哪裡?快出來啊!女兒和夫君來看您了……」喊聲越來越急切,她的臉上滿是焦急。
怎麼會不在房裡?怎麼會不在靜園裡?為什麼娘親居然不見了?
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楚君瓏不由得皺起眉,上前兩步拉住她。「不要著急,或許她只是到別處散步去了。」
「不,不會的!」夜子的雙肩被他抓住,連連搖頭,「娘親除了待在靜園,哪裡都不會去的。她……她什麼都不知道,又怎會出去散步?娘親她……她……」
「定是被人帶走的!帶到一個她看不到、找不著的地方……
她纖弱的雙肩忽然輕輕顫抖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如紙。
為什麼爹不讓她見娘親?為什麼帶走娘親都不和她說一聲?
爹……到底想做什麼?
「甄夜?」見她一臉失魂落魄,楚君瓏用力的抓住她,唯恐她顫抖如風中落葉的虛軟身子,會就這樣癱軟在地.
這靜園中的一切,不禁讓他越來越驚訝。
身為主人的甄漠,不但讓甄夜的親娘住在這麼一個破敗的園子裡,方纔還阻止她過來探視,現在看她的反應,又好像是有人捉走了她的娘親一樣。
有誰敢在守衛森嚴的相國府裡隨意捉人?
除非,那個人是……
「是他,一定是他!我要去問他,為什麼要把娘親帶走!」語聲尖銳,夜子忽然下再顫抖,猛的掙脫了楚君瓏的雙掌,向靜園外奔去。
他皺了皺眉,並不急著跟出去,反而往房內走。
房間裡的擺設簡單又陳舊,還泛著微微的冷意,好像原本居住在這裡的人沒有任何的生命氣息。
走了幾步,他停了下來,垂眼往牆角看去。
「支顏色黯淡的銀釵正靜靜橫躺在青磚地面上,花紋簡單,樣式古舊,銀釵上沒有任何的碧玉裝飾,絲毫不起眼。若不是楚君瓏眼明,恐怕沒人會發現。
彎腰拾起,他掏出一塊雪白絲帕將銀釵包好,然後放入懷中。
心底暗暗思索,這銀釵應是她娘親的飾物吧?看來她的娘親很不得寵呢!但是她卻似乎挺得甄漠的重視與信任,否則,甄漠也不會把她嫁入他的安南侯府吧?
那麼這一切,真是越來越古怪了。
在甄漠所居的庭院外,夜子冷冷瞪著攔住她去路的侍衛。
「我要見父親,你們竟敢攔我!」雙手用力握緊,她的眼睛比千年玄玉還要冷澈。
「對不起,小姐,相爺午睡前曾經吩咐過,不准任何人打擾,請小姐見諒。」侍衛的言語和動作都很堅定,攔在她身前,分毫不讓。
「放肆!」她小臉一沉,「我是什麼人,你可看清楚了!」她心急娘親的下落,神色煞是嚴厲。
那些侍衛雖然個個身形高大,但看到這樣的夜子仍是驚懼了下,只一個猶豫,她已經趁隙飛也似的衝了進去,一路奔向甄漠住處。
站在門外,夜子定了定神,然後抬手輕輕敲門,並不停的在心裡告訴自己,她絕對不能慌……
「怎麼還是來了?」甄漠衣衫整齊的打開房門,顯然並未午睡,只是不想見她而已。
「父親,娘親已搬離靜園了嗎?」她的語氣中保持著慣有的柔順與恭敬。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必去探視,為何還要去?」他冷冷地看著她,好像她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父親,就因為娘親身子不適,女兒才更要去探視。請父親告知,娘親她現在何處?」她仍固執的追問。
「她在別處就醫,等時候到了自然會回來。當然,你若好好在安南侯府裡生活,能討得楚君瓏歡心的話,或許你娘親心情舒暢,還會早一些回來。」他眼裡染上一層冷冷笑意,堤醒著夜子。
「是……父親。」她終於明白,福了福身,靜靜退玄。
只要討得楚君瓏歡心,娘親就能回來?
不,恐怕不是吧!
看來,他的手段還真是滴水不漏呵!雖然照著她的心思,把她嫁入了安南侯府,可是為了防她,又藏起了娘親!
他到底想讓她做什麼?
低頭慢慢走出庭院,夜子只覺得孤單難受。
在這相國府裡,已經沒了她最親、最愛的人。
而楚君瓏的心,卻還離她好遠、好遠……
「你沒事吧?」楚君瓏等在園外,遠遠的便看到她的臉色蒼白。
「沒事……我沒事。」她一看到他,便勉強的笑了笑。
天可憐見,有事的那個不是她,而是娘親。
「沒事的話,先回府裡再說吧。」身旁站著許多相府侍衛,他也不好多問,索性先帶她回府。
「是。」她抬起頭望著他,笑得愈加無力.
安南侯府,到底會不會成為她的歸宿?
月過中天,安南侯府中一片靜寂。
楚君瓏猶豫再三,還是往鍾情閣走去。
明明早已決定了要疏遠她、抗拒她的,不是嗎?可是在相國府裡時,她那雙憂傷茫然的眼似乎一直在他心底浮動,讓他怎麼也安定下下來。
他想去看一看她。
只是遠遠的看一看,並下算接近與接受吧?
看了,他便可以安下心來,繼續把她排斥在心門之外。
鍾情閣裡一片漆黑,沒有半點燈火,好像所有的人都已沉沉睡去,他俏無聲息的行走在石徑上,向著前方那座熟悉又陌生的華麗閣樓而去。
那本該是他與她洞房花燭的樓閣呵!
走到了閣前,他突然停下腳步,不再往前,因為他聽到了一陣低微的抽泣聲,正隨著晚風飄來。
這樣的深夜,怎麼鍾情閣裡還會有哭聲?
心頭一動,楚君瓏轉步向哭聲飄來的方向走去。
那是園子裡最為僻靜的一個角落,四周花樹繁茂、籐蘿蔓布,一座玲瓏的假山矗立在眼前,凹凸的稜角在月下顯得有些猙獰。
輕微斷續的抽泣聲便是從假山後傳來。
「你在做什麼?」輕輕的走過去,他果然看到了夜子。
她纖弱的身子正蜷成一團,像只小動物一樣縮在假山下,手掌捂著唇,讓哭聲變得壓抑又輕微。
她在哭,而且是一個人躲起來哭泣。
「是……夫君?!」聽到他的聲音,她猛的抬起頭,吃了一驚。
掛滿淚痕的小瞼在月光照映下顯得水光閃閃。
「這麼晚了,為什麼還不睡?」他克制住想上前擁她入懷的衝動,淡淡發問。
「我……睡不著。」她慢慢站起身,用衣袖擦拭臉上的淚水。
因為想著娘親,所以她怎麼也睡不著,但是,她又不想讓亭藍和亭碧看到,於是只能躲在這裡流淚。
「睡不著,所以躲在這裡哭嗎?」楚君瓏挑一挑眉,從懷裡拿出一條雪白絲帕,向她遞去。
「……謝謝夫君。」她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接過。
見她將絲帕拭向臉上,他趕緊開口,「那不是讓你擦眼淚的。」
「什麼?」她一怔,這才發覺絲帕裡似乎還包著樣東西。
輕輕打開,她頓時張大了雙眼。
「這……這是娘親的銀釵!」夜子語聲輕顫,牢牢的盯著銀釵。娘親身上除了這銀釵,再無任何飾物了,所以她一眼便能認出來。
「是我在靜園裡撿到的,若是你娘親的東西,那便好好收著吧。等下次見到,或許她還用得到。」楚君瓏放柔語調,含蓄的安慰夜子。
「謝謝你,夫君。」含淚一笑,她鄭重的用絲帕將銀釵包起,放入了自己懷
見不到娘親,能見一見娘親的銀釵也是好的。最起碼這銀釵上有娘親的味道、娘親的溫度。
「不用謝,夜已經深了,你快去睡吧。」看一眼夜子身上單薄的絲裙,他退後一步,打算離開。既然已經見到她,應該再無牽掛了。
「夫君?」她幽幽的出聲,喚住了楚君瓏。
「什麼事?」他停下來看著她。
沒有回答,她只是猛的跑過來,撲入了他的懷裡。
「夫君,你慢點走好不好?你……抱一抱夜子再走。」她緊緊的抱著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胸前。
「……好。」雙手一動,他終是狠不下心把夜子推開。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軟玉溫香、這樣的盈盈淚水,讓他怎麼捨得推開她?更何況,他並下是鐵石心腸的狠心人。
靜靜的,她貼伏在楚君瓏的胸前,一動也不動,感受著他的體溫與氣息,只覺得天地萬物好似都沉寂了下來。
就好像這世間,只剩下她和他,與明月輕風相伴。
他的懷抱真是很溫暖呢!
夜子彎起唇,微微的笑開,眼中的淚水卻止不住的流淌。
他感覺到胸前的濕意,不由得抬起手輕拍她後背,安慰道:「不要哭,你的娘親一定會回來的。」
「是嗎,娘親一定會回來?」語聲低弱,她的眼淚仍不斷的流著,「那萬一娘親……回不來,夫君肯不肯幫助夜子?」
良久,楚君瓏都沒有回答,只是雙眉緊緊皺了起來。
他在矛盾,也在掙扎。
他很想答應,很想為她做些什麼。
可是他並不瞭解,相國府裡到底有什麼樣的恩怨糾纏,更不瞭解她的娘親為什麼會失去了蹤影,更何況,在他和她的身後還有一個甄漠,還有朝廷的權勢角力……
這樣,他還應該相信她、幫助她嗎?
如果心軟的代價是使自己陷入萬劫不復,那他還會答應嗎?
「夫君。」夜子哀傷的搖搖頭,退後一步離開了他的懷抱,望著他道:「夜兒絕不想讓夫君為難,只是希望夫君能夠多相信我一點,好嗎?至少,請相信夜兒絕不會做任何傷害夫君的事,也絕不會幫助……他,來對付你。」
她的眼中淚光閃爍,神色卻是堅定無比,嬌麗的眉眼問又現出了那一分倔強,好像是盛開在天山上的花朵,水下為冰雪摧折。
楚君瓏眉頭一挑,靜靜的問:「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他這樣問,已代表他在考慮她的請求了。
或許也開始考慮……相信她。
她只是哀戚的一笑。「現在還不知道要夫君如何幫助,但是以後夜兒需要的話,還請夫君慎重考慮。」
「好,我保證會考慮。」楚君瓏點頭,向夜子許下承諾。
天上明月朗朗,而她被淚水浸潤過的雙眼,美如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