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難道說羽羽出了什麼事?」吉匡軒焦急的問。
「如果這樣叫出事的話,那我覺得挺嚴重的。」
「到底怎樣?你手上的紙寫什麼?給我看看!」
「是苗小姐的相親記錄和行程表。我從她家鄰居口中探聽出來的。」小侯立即遞呈上去。
吉匡軒看著那密密麻麻的手寫記錄,愈看臉色愈沈。
「她簡直是瘋了!」吉匡軒先是啼笑皆非,最後卻免不了氣得將紙揉成一團,用力往垃圾桶扔。
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竟然已經相過十二次親,費廣中是第一個,接下來……還有三十五個在排隊!
「苗小姐要相親的風聲一放出去,她家左右鄰居都爭相介紹,才造成今日大排長龍的盛況。」小侯解釋著。
「哼!」吉匡軒冷笑一聲。
「少爺,我倒懷疑苗小姐她……是不是在報復你?」
「報復我?」吉匡軒從沒想過這兩個字。
「是的,我強烈懷疑苗小姐會做這種事,就是為了報復你。」小侯說。
「報復我什麼?報復我花心?還是報復我讓她失去……」孩子!吉匡軒情緒緊繃,腳步有點不穩,手也微微顫抖起來。
「少爺,你自己好像也很清楚嘛……」
「小侯,你在說什麼!」吉匡軒斥了一聲,不甘於自己在最痛苦的時刻,被忠心耿耿的手下取笑。
「少爺,你沒事吧?」小侯對於他的怒責倒不以為忤,反而覺得他全身微顫,似乎有點怪怪的。
「沒事。」吉匡軒覺得自己的胃應該是抽筋了,深呼吸幾口,不得已又說:「把紙撿起來。」
「是。」小侯將紙團從垃圾桶裡拿出,攤平,再次恭敬遞呈上去。
「沒事了,你先出去。」
「是。」侯遵命地退了出去。
吉匡軒仔細看著苗潤羽的『相親行程表』,她平均兩天相一個,卻從沒答應過任何人的第二次邀約,淘汰率是百分之百,用得真兇!
可是她的額頭不是腫個大包、像外星人似的嗎?瘀血雖然會慢慢消退,但這段時間,她怎麼有勇氣以那種面貌示人?
仔細推敲後,他想出了個道理,她根本不想交男朋友,所以額頭頂個大腫包,看起來丑沒關係,不被對方喜歡更無所謂。
所以由此可見,她只將相親當作一種遊戲,在遊戲之中報復他。
他撫著胃,突然靈機一動……
有對策了!
「羽羽,你今天不要去相親了吧。」
苗潤羽正在梳妝打扮,睦珍忽然在她身旁這樣說,害她嚇一跳。
「媽,你怎麼忽然叫我不要去相親?我相得正過癮呢!而且瘀血都退了,我應該不會再嚇到人了。」想起自己之前腫包消退時,瘀血往下退移、怖滿眼睛四周的鬼模樣,把相親對像嚇得目瞪口呆的事,她就想笑。
再想起他們在驚嚇之餘還強作鎮定的樣子,真的很滑稽。
「已經相那麼多次,你一個也不喜歡,再相下去也沒啥意思了。」
「媽,沒關係啦!多相幾次,也許就被我碰到喜歡的了呢!」隨便說說的。
「少騙我,你根本就是鬧著玩的,早知道我就不安排什麼相親,現在排隊的人那麼多,你又嘻嘻哈哈不認真跟人家相,害我每次都得跟人家解釋半天,還解釋不清楚。」
幸好去餐廳時女兒都是自己付錢,不然人家還以為他們愛佔便宜呢!她實在好後悔替女兒安排相親。
「媽……」她的心態……竟被媽媽看穿了,頗難為情的。
「所以,今天開始下要去了吧。我替你打電話取消……」
「不用啦!媽,我今天還是去看看再說,我都已經準備好要出門了。」
「可是今天……」睦珍面露難色,似有隱情。
「今天怎樣?」
「算了算了,去吧。隨緣啦!」睦珍放棄規勸了。
「那我走了,媽,再見。」苗潤羽提起背包愉快的出門。
這次的相親對象,品味很獨特,既不在咖啡館或茶藝館,也不在餐廳,就選在熱鬧的百貨公司大門口。
對方還說不用帶任何識別的物品,她倒很好奇,那人要如何在來往穿梭的人群中認出她來。
等人的人大部分都有個特徵,就是會選個定點站或坐著,然後常常引頸張望,在人群中找尋熟悉的身影,讓旁人一眼就看出在等人,所以為了考考對方的機智,苗潤羽故意不停的走來走去,表現出一副悠哉逛櫥窗而非等人的模樣。
在呆板的相親過程中找樂子,已是她的習慣,
「你這樣走來走去,不擔心人家找不到你嗎?」
來人柔柔的嗓音中帶著幾分戲譫,苗潤羽抬眼一瞧,只見吉匡軒西裝革履,英姿煥發,直挺挺站在她面前。他眼光炯亮,笑意溫柔,渾身散發迷人的風采。
他的翩然出現,像個磁鐵,吸引了週遭不少女性同胞愛慕的眼光。
這男人魅力無敵,可是他終究曾是個薄情郎,所幸她擁有的理智足以抵禦。
「我沒空跟你說話。」
「瘀血都不見了。」吉匡軒才不管她的冷淡,逕自伸手撥開她額前瀏海,仔細審視一番。
「早不見了。」苗潤羽撇開頭,並飛快地把瀏海撥回原位。
吉匡軒笑了笑,她長髮烏亮,雖然沒什麼造型,可他就喜歡她這個樣,純真而自然,非常順眼。
這年代少有人在頂上作怪,除了燙、剪,黃黃紅紅的染髮尚未成為風潮,所以滿街都是黑頭髮的人,還有不少小姐頂著半屏山頭呢!
「看什麼?」他的凝望太詭異,苗潤羽不高興地瞪著他。
「跟相親對像在一起的時間裡,你們都怎麼度過的?」吉匡軒轉移話題。
「不干你的事。」仍是沒好口氣,當然也沒給好臉色。
「之前是不干我的事啦。今天就跟我很有關係羅!」
「什麼意思?」苗潤羽眼皮猛地跳了幾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意思很明顯啊,今天你的相親對象就是我。苗小姐,你好。」
「好你的頭啦!怎麼會是你?你做了什麼?你跟我媽說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苗潤羽沒氣質地一連逼問好幾個問題。
怪不得媽媽要她今天不要來,原來主角是他!
可是……媽媽為什麼最後答應讓他跟她相親,他是使了什麼爛招,逼媽媽『就範』的?
「我只是很誠懇地請我媽出面跟你媽媽說,我想跟你相親。」
「那我媽是因為跟你媽見面三分情,才不好意思拒絕的?」
一定是的!媽媽一定是礙於情面才勉為其難答應,不然她明明討厭吉匡軒,卻還願意讓女兒跟他相親。
「正是如此。平常我媽挺囉嗦的,可是在重要關頭她還真是派得上用場,我以後一定要奸好孝順她才行,而你做人家媳婦的,也別忘了好好對待婆婆喔!」
「什麼婆婆不婆婆?你少在那邊自說自話!好了,今天相親宣告破局,就此結束!」苗潤羽氣急敗壞的宣佈,轉身就要走。
「喂!今日初次見面,苗小姐就這麼沒禮貌,說不過去吧?」吉匡軒擋在她前面不給走。
「誰跟你初次見面……」
過去,床上翻雲覆雨是家常便飯,孩子都曾有過,她恨他恨得日月無光,他在那邊瞎說什麼……苗潤羽真擔心自己年紀輕輕就被他氣得犯心臟病!
「『今日』初次見面,有錯嗎?」話是他在講,只要能說服她,強詞奪理也不為過。
「你……」為之氣結,無言以對。
「好了,這麼生氣,別人都在看你了,不會不好意思嗎?」吉匡軒又哄小孩似將她拉入懷裡。
「你在幹什麼?」苗潤羽推開他,瞄了眼四周,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生氣會引人注目,難道他的舉動就很合宜嗎?
她懂了,他故意選在人多的地方,就是看準她不想在大庭廣眾下出糗,若兩人不辛起爭執,她也會有所顧忌,如此一來,他就穩居上風了。
「重修舊好。我回來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要跟你重修舊好。」
「水遠不會好了!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省省吧!」絕情之語衝口而出,說完苗潤羽忽然想到他剛才說的那句話當中,有個詞用得很奇怪。
回來,是什麼意思?
從哪裡回來?難道他是因為曾經去了哪裡,回來之後就變成這樣了?
「你說這麼理直氣壯,沒血沒淚,難道都不怕傷我自尊心?」 吉匡軒仍是不服氣接下去說。
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透露了什麼,也沒發現苗潤羽一臉疑問、陷入沉思。
「你吉匡軒心狠手辣,你的心根本是鐵做的,還怕受傷嗎?」苗潤羽先將心中的疑問擺在一邊,立刻不服輸的反唇相稽。
「我是容易受傷的男人。」吉匡軒狀似哀怨。
「還有沒有?」苗潤羽不層地瞟他一眼,長髮一甩,又要走人。
「羽羽。」他沒攔她,只在背後輕喚一聲。
苗潤羽腳步就這麼遲疑了下來,這男人每次的呼喚都那麼溫柔,奸像在聲音裡撒了迷藥,害她無端沉醉,回不回應他,總在矛盾之間。
吉匡軒見她停下來,走到她面前。
苗潤羽情難自己地揚起眸與他對望,只見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派瀟灑,而他深邃的眼裡儘是憂鬱的波光。
「能不能讓我明白,你是在考驗我還是在報復我?」他認真的問。
「都不是。我只是死了心,想跟你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吉匡軒嘴角斜斜一扯,冷笑一聲。如果她能百分之百做到好聚好散,那他在二OO六年時看到的落寞身影,又是誰?
「你這一聲笑,是什麼意思?」被他鄙夷的笑給激怒,她的臉明顯垮了下來。
「羽羽,今天我還能站在你面前,是命運之神的恩賜和安排,你不認為我們都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嗎?」他單手輕扶她的後腦勺,像是要擁她入懷,但並沒有,他只是維持著那樣似親暱、又帶著點距離的姿勢。
連神論都出來了?
「你一向是無神論者,現在倒跟我說是命運之神的恩賜和安排?如果真有命運之神的存在,那麼你去告訴它,請他把孩子還我,把孩子還給我,就是恩賜。」
苗潤羽當然不知道他話裡暗藏玄機,只認為他在為自己找借口脫罪。
「我話說得這麼明,你還聽不懂?」吉匡軒沮喪萬分,難道非要他說出事實?
「我是不懂。而且我認為你根本沒必要再來糾纏我,你身旁女人那麼多,又不差我一個。何況,她們從來不懷孕,也比較合你的胃口,你去愛她們就好了。」
苗潤羽永遠不會忘記,當初他在得知她懷孕時,曾用多麼嚴厲、苛刻的言語指責她,而不是反省他自己老是來不及避孕。
那受辱、受傷的感覺,她將永生難忘。
「原來你一直很在意我身旁的那些女人?」他倒很驚訝,他一直以為她肚量很大、包容力特強呢。
原來她也會吃醋!
吉匡軒沒辦法理直氣壯說她是自己唯一碰過的女人。
但是跟她在一起之後,她確實已是他床上的唯一,他並不是不挑食的男人,當然更不是無論上什麼菜都照單全收的貪食男人。
「那都過去了,再說這些也沒意義。」苗潤羽將他的手推開。
「羽羽……」她的拒人於千里之外,讓吉匡軒有些落寞。「這個承諾,你現在不認了嗎?」他再度執起胸口那片翠羽玉墜,期待它能替他從她的傷心之中,多拉回一些往日的甜蜜與情意。
苗潤羽吞嚥一口口水,盯著夾在他兩指間的翠羽,那的確是她愛他的承諾,但是,今非昔比,她不願再為它負責!
「那只是一項錯誤的情人節禮物,既不值錢也不是承諾,你不要想太多了。」
「你……」他從來不知道,她顛倒是非的功力如此高強!
「請你記住我這句話,你和我注定無緣的,不管你現在變得多好,我都不會接受了,所以希望今天是最後一次見面。」潤羽說完話,又要走人。
「如果我讓時光倒流呢?」吉匡軒在她背後幽幽問道。
「覆水難收,時光又怎麼倒流?請命運之神幫你嗎?哈!」苗潤羽回首望他,嘴角綻露出一抹無力的笑意,伴著那一聲嗤笑,無疑是在取笑他『頭殼壞去』。
吉匡軒不再為自己辯駁,苗潤羽已鐵了心不要他,他說什麼都是白費功夫。
他想起了三一三實習特使臨去時曾說過的話……
善加利用念力,也許有機會見上命運之神一面,與他談判。
他知道了。
動口、動氣不如動腦、動心。
「敘釩,快告訴我有什麼訣竅可以讓念力一夜之間增強百倍?」吉匡軒雖然沒病急亂投醫,但求救的態度未免太過輕率。
「區區凡人有幾分功力就已經很了不得,你還想一夜間增強百倍念力?小心欲速則不達,走火入魔喔!」易敘釩嘴邊含著一絲不苟同的笑。
「快教一下啦!」
「先告訴我你想做什麼?」
「我想見命運之神。」
「是嗎?那的確需要很強的念力。」
「你當初是怎麼做到的?」
「說起來也很簡單,就一天到晚念,給他念個幾百幾千幾萬遍,把他煩死就對了,只要他失眠情況愈來愈嚴重,他就會見你了。」
「是嗎?一直念就好?」
「不過小心他見了你,一定會先臭罵你一頓。」易敘釩笑著說。
此時駱茉抱著兩人的可愛女兒下樓來,走到易敘釩身邊,她恍然大悟的說:「原來命運之神是被你念煩了,才願意見你啊?」
「可不是?』易敘釩一副臭屁的臉。
「封你一個『超級碎碎念之王』,如何?」駱茉笑著,靠在老公身旁,無比幸福甜蜜。
「可以啊!」易敘釩知道老婆在諷刺他嘮叨,但他一點也不在意,一雙眼睛直盯著寶貝女兒。「來!寶貝,爸爸抱抱!」
「爸爸抱,寶貝就笑羅……」易敘釩將幾月大的小嬰兒接過手,小嬰兒跟老爸果然很麻吉,立即笑得咯略叫。
「喂!有沒看見我還在這裡?」吉匡軒沒好氣的說,
想到自己因為錯誤的抉擇失去個可愛的小生命,加上旅程慢了十二個小時的差錯,再加上苗潤羽的不領情,他就又自責又氣怒,簡直痛苦得要跳樓!
「匡軒,不好意思,忘記你在這兒了。」駱茉投以一個抱歉的微笑,這微笑的背後有著滿溢的幸福。
望著駱茉的笑臉,吉匡軒希望有朝一日也能看到苗潤羽臉上有著那樣的幸福。
「匡軒,你還沒走啊?」妻女在抱,易敘釩面對好友就比較無情羅!
「當然要走了!不然在這裡找氣受喔!」吉匡軒才不想在這邊當無聊的觀眾,便大步伐離去了。
他要去找個空曠的地方,把三一三實習特使這沒用的傢伙痛罵一頓!
不然一肚子窩囊氣,要放給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