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淇無聊的晃動著手中的雞尾酒杯,再次從她站著的這個角落望出去,審視每一位來賓的面孔,可惜的是她再度失望了,壓抑著落寞的心情,宋子淇緩慢的移動身體來到陽台上,關上落地窗隔絕一室的喧囂。
十二月的天氣說冷還不是很冷,但早晚的涼風還是冷颼颼的像要鑽進毛細孔般的讓人無法招架,可是鎖著眉頭沉思的宋子淇似乎毫不在意那襲人的寒意,只是專注在自己的心事上。
打從一星期前,朱湘凝告訴她今天「朱氏」企業二十週年的慶祝酒會上,王成浩也會現身,她便開始期待著這一天。
記得湘凝還因此取笑她說:「平常請你大小姐去赴個應酬,像要你的命似的,今天一聽到王成浩參加,卻緊張兮兮的巴不得那天快點來臨,你喔!我看是中毒了,而且還不淺呢?我看不如立個遺囑,你的那些作品留給我好了,我會勉為其難的收下知道嗎?已經不在人世的畫家,畫作的價格會比平常高好幾倍。」
聽著朱湘凝滿嘴胡言亂語,宋子淇原本被道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這下子由羞反怒,繞著屋子追著她猛打,兩人追逐了半天,才喘吁吁的癱在沙發上。
朱湘凝靠著她的肩,用難得的很嚴肅的語氣問:「子淇,你真的喜歡上王成浩了嗎?還是只是因為他曾幫你解圍,所以你感激他,進而認定他是個英雄般單純的仰慕而已呢?」
宋子淇無言以對,對王成浩多少有些感激和仰慕,但是某種令她無法理解的情緒在她心裡作怪,那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渴望,想再見他的渴望像顆種子般的在她心裡住下,經過綿綿思念的灌溉不停的成長,就像宮崎駿的動畫『豆豆龍』裡的一個情節,兩姊妹在夢境中和豆豆龍一起為了催促橡樹種子長大,而彎腰、伸展,一個深呼吸加上一點小魔咒,橡樹種子就像灌了氣似的拚命長大,終於長成一株巨木。
然而此時她想再見到王成浩的渴望就像那樣,在每一個呼吸間都更添一分,不知不覺中,讓它左右了整個思緒,這樣子的感覺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有點酸酸甜甜卻又帶點苦味,梗在心頭上不太好過。
飲盡杯中的雞尾酒,宋子淇打了個很不淑女的哈欠,「無聊,無聊,回家睡覺算了。」整整被夜風吹亂的頭髮,心不在焉的往落地窗方向走,但才走了幾步,便突然撞到一個溫暖堅硬的東西。
「這麼喜歡我的懷抱嗎?小丫頭。」俯視著懷中仍一臉茫然的宋子淇,王成浩原本臉上緊繃的線條柔軟了,一股不熟悉的喜悅從心裡漾開來,終於再見面了,這陣子一直讓他脾氣暴躁心緒不寧的罪魁禍首,此刻正像從天而降的禮物般被他擁入懷抱。
哪兒來的冒失鬼,像棵大樹般的擋住她的去路,害她的小鼻子因為剛才的碰撞,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這傢伙竟然不但在口頭上吃她豆腐,還摟著她不放,真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非給他點顏色看看不可。
見不著思念的人兒,宋子淇憋了一整晚的難過已經快受不了了,正巧有人送上門來給她發洩一番,這樣的良機豈能錯過?掄起小拳頭,頂著「恰查某」的氣焰,不管來者何人出手就是一拳。
「嘿!你怎麼可以對男朋友這麼凶呢?」似乎早已預知她的動機,王成浩用手掌接任她的拳頭,伸出修長有力的手指來舒開她握緊的拳,將她細嫩的小手按在胸前。
「你這個登……啊!是你!」企圖痛懲惡徒不成,反被制住的宋子淇使出了第二招——破口大罵,但一句登徒子都還沒罵完,映入她眼中的臉龐帶給她的震撼,就像慘遭電擊般的定住了她的動作,擊得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喚醒她的是她如雷鳴一般的心跳聲,怦!怦!怦!怦的像要跳出胸腔似的,宋子淇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來按住心臟部位,怕那宛若非洲大象在草原上奔馳時的巨大震盪聲洩漏了自己的心事。
兩雙眼在夜風中膠著了好久,直到有人不識相的打開落地窗朝他們走過來,才又各自收拾心緒,放下原來緊握住的手。
這個壞了浪漫場景的不是別人,正是宋子淇命中的魔星——朱湘凝是也。
「咦!這位不是『鷹揚』的王總裁嗎?你認識我們子淇啊?」裝做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她故意跑到王成浩面前,硬是打斷兩人交迭的眼光。
「朱小姐是吧!我不知道你也跟子淇認識。」王成浩不想失禮,淺淺的打了個招呼。
這個男人有夠酷的,連說話的語調都是這樣冷冰冰的,沒關係,反正我是存心來搗蛋的,誰教宋子清給老爸拉去談生意,害我無聊得要命,只好來鬧鬧子淇了。朱湘凝心裡暗笑著,臉上露出惡作劇的微笑。
「王總裁對不起,我耳朵好像有點背,沒聽清楚耶!你剛才叫她什麼?子淇嗎?你們之間已經那麼熟了啊?」
對於朱湘凝一籮筐的問題,王成浩仍是一副八風吹不動的模樣,冷冷的回答:「我是叫她子淇沒錯,至於我跟她熟不熟,那是我和她的事,跟別人無關。」他越過朱湘凝半側的身子,拉著宋子淇就往會場走去,對意圖阻擾的朱湘凝有禮貌的說:「對不起,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跟子淇單獨談一談。」
不死心的朱湘凝插著腰不服氣的問:「如果我介意的話呢?說我是別人!你可要搞清楚,我可是子淇的大嫂,不是別人,有什麼話不能在我面前說?」
可惜王成浩不是宋子清,對她的叫囂一點也不以為意,他只丟下了兩個字『情話』後便挽著宋子淇,快步的沒入酒會中熱鬧的人群裡。
真正教她氣得跳腳的是宋子淇離開前那一抹「哈!終於你也踢到鐵板了哦!」的眼神,從來沒有人敢像王成浩一樣這般如此的忽視她,不過她腦子一轉,覺得自己還滿欽佩他的,子淇和他就像雪紡紗和大理石,一個柔軟纖細,一個冷冽剛硬,兩者看似有天地之別,但擺在一起卻又不突兀,搞不好還真能發展出一段美好的戀情呢!
對於好友和王成浩的感情前途,朱湘凝寄予樂觀的厚望及祝福,可是剛才受的那一點點氣,沒找個人來欺壓欺壓怎麼對得起自己呢!於是她發出一陣像蠟筆小新卡通裡,三不五時跑出來讓小新惡整的地獄女推銷員的「哦……呵、呵、呵、呵」笑聲,目標鎮定——那個脊背突然升起一陣涼意的宋子清。朱湘凝踩著三寸高的高跟鞋,蹬蹬有聲的向目標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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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想相偕私下去「談情」的人並沒有如願以償,一進人大廳馬上就有人眼尖的瞧見了「鷹揚」的總裁,雖然說王成浩一張酷臉老是冷冰冰的,可是「鷹揚」的實力可說是眾所周知,在經濟不景氣的這時,「鷹揚」多元化經營所建立的成功模式,不僅帶動了整個產業趨勢,連帶的提升了周邊相關行業的氣勢,給氣氛低迷的業界注入一股生氣。
人嘛!跟什麼都可以過不去,可是千萬千萬不能跟新台幣過不去,一些趨炎附勢等著拍馬屁的人,怎麼會放棄這個大目標呢?馬上有人奮不顧身的過來攀關係、哈啦一番。
當然,對付那些人只要以不變應萬變,沉著臉擺上一副不予理會的面孔,大部分的人都會知難而退,可是偏偏有那麼些小部分的人不會看臉色,還死皮賴臉巴望著能從他身上分到點好處,這樣的人,王成浩便毫不客氣的一把推開擋路的他們,那「逆我者亡,順我者生」的架式,順利成功的驅逐了不少想逢迎拍馬屁的人。
倒是一向尊重商業倫理的他,在遇見一些和他父親生前關係友好的商業界長輩們時,不忘停下來寒暄幾句,從陽台到大廳入口處不過百來公尺,卻走得如此漫長難熬,而跟在一旁的宋子淇,慶幸自己不是個重利輕別離的商人,也替王成浩感歎商人難為。
只是這一路走過來王成浩的手緊緊握住她的,細心的護著她,不讓人群有機會碰觸她,而這一切她看在眼裡甜在心頭,雖然有些不適應,但眼角眉間的笑意卻怎麼也隱藏不住。
好不容易像過五關、斬六將一般的殺出重圍,兩人捨電梯而就樓梯,幸好酒會會場是在三樓,否則以她穿高跟鞋的段數,早就不支倒地了。
宋子淇苦中作樂的邊走邊任自己的腦袋瓜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她甚至假設若自己真的不幸因穿高跟鞋不慎而從樓梯上往下栽,那些圍在門口等著搶新聞的媒體記者們會對這件事如何大書特書呢?搞不好明天新聞的頭條會這樣寫:
商業鉅子攜女伴為躲避干擾,從防火梯離開「禾氏」企業二十週年慶
祝酒會會場,其女伴不慎從樓梯跌下,經警方查明肇事原因得知,都是高跟鞋惹的禍。
旁邊還會附上一張她跌個倒栽蔥的彩色相片,一旁的王成浩則一副無地自容的難堪模樣。
想到這樣,宋子淇強振精神,說什麼也不能讓自己的醜樣子登在報上到處示人,她挺直身體,表現出最優雅的一面,心裡盤算著,這模樣就算此刻真的碰上了媒體記者,也不會給自己或王成浩失了面子才是。
正在慶幸終於可以擁有單獨相處機會的兩人,沿著飯店後方的曲折長廊準備躲過守候著的媒體,直接進入早已等候在外的車中,就只差那麼一小步,王成浩的手就可以碰觸到車子的門,兩人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大口氣,有默契的相視而笑時,一個嬌滴滴的女聲伴著一副熱辣辣的妖嬈身軀突然飛奔而至,拉開了宋子淇和王成浩之間的距離,整副身體就這樣半掛在他身上,貼得密密實實的幾乎沒有絲毫的空隙。
「浩!」嗲嗲的聲音,風情萬種的正向王成浩撒嬌,「人家從美國回來快一個星期了,你連通電話也沒打給我,好不容易打聽到今天『朱氏』的酒會你也會到,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弄到張邀請函,沒想到你等也不等我一會就想離開,還好我遲到了,正想上樓就碰巧看到了你。走嘛!我們找個地方去敘敘舊。」
搽滿紅色蔻丹的手指挑逗似的在他胸前畫著圈圈,艷紅的唇不時發出邀請的訊號,這位像只發情野貓似的女人,正是當初原本和他海誓山盟的林晶晶,可惜財大氣粗的林家並沒有和他們家產成正比的好家教,教養出來的女兒一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氣質。
此刻林晶晶正恬不知恥的挪移著身子用胸前那對傲人的巨波廝磨著王成浩的手臂,肚兜樣的紅色吊帶露背緊身洋裝,經她這一摩擦,有點不安分的偏離了原來的位置,給居高臨下的王成浩一覽無遺的好視野,只可惜她那副蒼蠅見到了……是螞蟻見到蜜糖的輕浮放浪的樣子,卻令他倒足了胃口。
他攢著眉十分不悅的瞪視著掛在自己手臂上的身體,若不是為了維持一點紳士風度,他真想一腳將她踹開。當初年少的自己當真無知到這種幾近智障的程度嗎?竟然會愛上這樣子毫無內在、虛偽作假的女人,天啊!
王成浩的心聲一下子就反映到他臉上,只見他滿臉嫌惡的伸手想推開她,然就在這時候,卡嚓的快門聲加上一閃而逝的鎂光燈,將眼前的畫面定格成非常曖昧的景象。
聞風而至的記者先生小姐們,不一會兒就將狹窄的走道擠得水洩不通,此起彼落的鎂光燈閃亮得讓人睜不開眼。王成浩在商場上的實力及所創的奇跡一直都是為人所津津樂道的,林晶晶的父親是富甲一方的大財主,所擁有的資產也是不容小覷,黃金單身漠和嬌嬌富家女的桃色新聞一向是最能吸引讀者。跑財經版的記者都知道,除了股市外,沉悶的財經線上能加上點色彩,勾勒些花邊會增加不少銷售量,眼前就有送上門的好材料,不好好把握豈不成了竹本口木子?
「王先生,你和林小姐提前離開『朱氏』的酒會,是否另有安排特殊的節目?」
「王先生,你和林小姐的交往,是不是意味著『鷹揚』和『偉業』有合作的可能?」
「林小姐,你剛從美國回來是為了準備你們倆的婚事嗎?」
「兩位的佳期定在何時?」
「王先生,佳人在抱笑一個;林小姐,麻煩你再抱緊一點、再靠近些,謝謝!」
林晶晶享受似的接受拍照,並且很合作的回答記者所提出的各種問題,本來她對王成浩就不能忘情,這麼多年來這副壯碩的身軀就不時出現在她夢中,當年若非父親執意要他們分手,而且「鷹揚」集團岌岌可危,在種種以利益為考量的前提下,很不得已的她才會放棄了他。
可是現在「鷹揚」的氣勢已經恢復了,相信父親一定再也沒有反對的理由,而蜂擁而至的記者們正好給了她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她當然樂意配合,而且得好好把握。揚著長長的假睫毛,林晶晶臉上的笑容更加嫵媚了。
「王先生,你和林小姐算不算是舊情復燃?可不可以跟我們談談當年你們分手的真相?」
「是啊!是啊!王總裁,促使你們分手的原因是什麼?」
「王先生請說明一下……」
「王總裁請你談一談……」
「E……」
王成浩的臉色已經由鐵青轉為黑色,還滲著絲絲寒光,眼底燃著兩簇熊熊的怒火,只是那些忙著搶新聞爭報導的人都還沒發覺火藥庫已經快爆炸了,還不知死活的窮追猛打。
「哇!造就是所謂的輿論、媒體,他們的氣勢真是驚人,難怪黛安娜王妃會因逃避拍照而發生車禍,送掉生命,真是有夠嚇人哪!」慘白著小臉,微張著嘴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被包圍在人牆中的受訪者,宋子淇很有感觸的自語著,她剛是被林晶晶一「胸」撞開,給冷落在一旁。
原本相距咫尺的王成浩已經讓記者們隔開離得她好遠,嘈雜的聲浪中她只依稀聽出「林小姐」、「舊情復燃」、「佳期將近」什麼的,這些句子飛快的在她腦袋中組合了一遍,很快的心裡就有了個譜了。
林晶晶、王成浩兩人重績往日情懷且佳期將近。這個假設讓宋子淇剛剛長成期待的幼苗啪的一聲折斷了,她的心情一下子Down到最低點,也顧不得四周陌生男男女女的擁擠,只想離開眼前狀似親暱的兩人,逃回自己的小窩哀悼那來不及成熟而早夭的戀情,獨自舔舐心中受創的傷口。
心情黯然、思緒紊亂一心想離開現場的宋子淇,根本沒有餘力去顧及周圍人群、相機、麥克風和笨重的專業攝影機,對她嬌小的身材可能造成的威脅及傷害,只是低著頭極力想往外鑽。
一個扛著頗有重量的攝影師,盡職的想在最佳的距離獵取最佳畫面,為自己的公司爭取高一點的收視率,但是在這麼擁擠的狀況下,顧得了眼前卻顧不得腳下,他心想出門前還稍微擦了一下的白布鞋,想必現在已經佈滿腳印了。
他看見前面有人將麥克風伸得好長,正在接收林晶晶準備發表愛的宣言,於是他也奮力一擠,想佔個好位置,但這一擠卻很不巧的就擠在素有「夜叉」之稱的某週刊女主編身後,還該死不小心的來了個小擦撞。
莫名被撞了一下的「夜叉」一轉身,凌厲的控訴著:「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吃老娘的豆腐!」
攝影師拚命的道歉聲來不及傳人她耳朵,便給吵鬧的聲音吞沒了,而女主編肯定自己是很委屈的被性騷擾了,於是肥臀瞬間移轉,曲膝、上頂,一氣呵成流利順暢的動作令人讚賞,讓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經過長期的訓練。
而受害的攝影師那慘綠的臉色不難看出他疼痛的程度,只見他一手撫著痛得要命的命根子處,一手還要緊抓著攝影機,這樣一心兩用的下場就是造成錯誤——低頭想要檢視一下受害部位,沒考慮到他肩上的攝影器材,會因他的動作而阻礙到別人,這頭一低身子一側,架在他肩上的機器就這樣直接掃向宋子淇的臉頰上……
原本奮力往外擠的宋子淇,毫無防備也來不及反應的承受了這一記重撞,疼痛的感覺迅速衝向腦門,她反射性的伸出手來想護住自己,但身後的擁擠令她身不由己的往前傾,沒有人留意到她的困境而伸手扶她一把,又因她前傾的身體又絆到某人的腳,導致整個人像慢動作似的向前衝去,直直的撞向長廊的圓柱上。
撞擊的聲音終於引起大家的注意,而那順著額頭,沿著鬢角流下的鮮紅液體更造成小小的騷動。
一直被包圍著的王成浩,眼光並沒有離開宋子淇淡紫色的身影,只是他一時無法脫身,更不想連累她瞠人這池渾水中,遂強自忍耐著,想找機會逃掉,然而攝影機撞向宋子淇的片刻時他已經按捺不住了,什麼風度形象早置之腦後,大手一揮便推開擋住他去路的眾人,飛奔向此刻他心中最在意的人身邊,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來不及將受傷的她擁人懷中,就見她再受到一次傷害,她痛苦萬分的蜷曲在圓柱下,不帶血色的臉上正汩泊的流出大量鮮血。
整顆心像被人提起來狠狠的擰了一下的王成浩,火速的脫下西裝外套包裡住宋子淇小小的身子,心疼的將她輕輕由地板上抱了起來,他身上昂貴的白襯衫上沾著她腥紅的血液,怵目驚心的提醒他快點將宋子淇送醫。
一旁圍觀的記者覺得事有蹊蹺,外號「冷血鷹」的王成浩竟然會有那麼溫柔的動作和表情出現,新聞從業人員的直覺告訴他們,這個受傷的女子和王成浩之間的故事,從王成浩如此保護她的心態看來,鐵定比他和林晶晶之間要精采得多了,於是記者們馬上轉移目標。
心焦如焚的王成浩再也受不了這班人的糾纏和騷擾,整個情緒立刻爆發開來,怒吼一聲,「滾開!」
猶如雷響般的聲勢震退了不少往前趨近的記者,剩下幾個不怕死的還掙扎著上前搶鏡頭,搶在最前頭的最不幸,狠狠的挨了結實的一拳,向後倒時還引起骨牌效應,咚、咚、咚的倒了一地的人,一瞬間,擁擠的人潮很快的讓出了一條路,誰也不願意再當下一個倒霉鬼。
當然,王成浩這一吼也嚇壞了痛得頭暈腦脹的宋子淇,她緊緊抓住王成浩的衣襟,幽幽如控訴般的指責他,「你好凶哦!嚇壞我了知不知道。」她做了一個在她頭腦清醒時絕對不敢做的動作——伸手撫平他糾結的眉頭。
「別皺著眉,看起來好可怕的!」輕歎一聲,便偎進了他的懷裡,深深的吸了口他身上特有的男人味,疼痛似乎有些舒緩,雖然說在一大堆旁觀者面前給一個自己談不上熟悉的大男生抱住,實在羞煞人,可是流連在他懷裡的滋味如此甜美,讓她不由得將小臉蛋往他懷中埋得更深。
宋子淇的舉動讓王成浩臉上繃得死緊的線條鬆動了一下子,若不是現在他心亂如麻擔心宋子淇的傷勢,他真想不顧一切就在此時此地此刻和她溫存一番,只是時機不對,他邁開長腿奔向自己的黑色BMW。
至於被媒體打入冷宮的林晶晶一氣之下竟把鞋跟給跺斷了,還呆愣著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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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門的聲音吵醒了宋子淇,她睜開眼睛環視著四周陌生的環境,不知置身何處的恐懼感迫使她掙扎的想起身份辨清楚,可是額角及面頰氾濫開來的痛楚及暈眩讓她無力的又躺回床上,只能睜大雙眼努力的辨識自己的所在。
由於房內的窗簾已經拉上了,究竟是白天或黑夜無法得知,只能依稀看出這是一問好大的臥房,房間是以藍白色系佈置的,有一方寬且長的落地窗和水藍色的長窗簾,特大號的床有四支銅製的床腳挺別緻的,上面則鋪有淺藍色的床罩和同色繫帶著白色小方格,柔軟得像雲一樣的羽毛被。
床尾有個小矮几,幾上堆滿的書正不規則的散亂著,可見房間的主人是個愛閱讀但不受拘束的人,原木的衣櫃佔住了右邊整面牆,床與衣櫃間放了一張玻璃桌和兩張看起來讓人感覺很舒服的沙發,整體說來這是間令人喜歡、舒服的好房間,有很寬敞的空間但又不覺得太空蕩,不夠熱情但又不會讓人覺得不受歡迎。只是它的主人會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一個個疑問的符號在她腦子裡堆積成一個大問號,宋子淇向來是個「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實踐者,扶著床頭的銅柱,她慢慢的攀起身來,撐住床沿緩緩把雙腳放到床下的地板上。
「你起來做什麼?乖乖的躺回去,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盪得好好的休息!」折騰了一個晚上的王成浩表情陰鬱,此時正居高臨下的瞪視著她。
是他!乍見夢中情人的出現,惱人的痛楚像神跡似的已不翼而飛,滿臉胡碴的他看起來有人性多了,不再那麼嚴肅嚇人。
「這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你為什麼也在這裡?為什麼你說我有輕微的腦震盪呢?醫生又是怎麼一回事?」
面對她一連串的問句,王成浩的反應先是不動聲色的扶她躺下,將軟軟的羽毛被塞在她的下巴下,確定她已動彈不得了,才在床邊坐下開口回答她的問題。
「這是我家,這是我的房間,而你身下躺的是我的床。」
我的,我的,我的,接連三個我的,讓宋子淇吃驚的張著小嘴,瞪大了眼,十足小白癡的模樣。
「記不記得昨晚『朱氏』的酒會和後來那一團混亂?」
「嗯!」宋子淇用力的點了下頭,那場媒體爭霸戰她到下輩子都還忘不掉,尤其還是害她現在頭痛得不得了的罪魁禍首呢!哦!剛才頭點得太大力又痛起來了,她伸手按住額頭,整張臉縮成一團。
「你受了傷,本來我想載你到醫院去治療的,可是那群『土狼』若沒有挖到什麼,是不可能放過我們的,所以我只好將你載回我家,請我的家庭醫生來幫你治療,你頭還痛得很厲害嗎?」細心的他早就在她伸手按住額頭的時候替她接了手,邊說邊用指腹按摩她的太陽穴。
「不怎麼痛了。謝謝你,你一定整夜都沒睡吧!」宋子淇感激又心疼的看著他臉上不容忽視的兩大泡黑眼圈。「不如這樣吧!」她往旁邊挪了一下,空出一邊的床位,「你睡這裡。」
王成浩驚訝的表情讓她噗哧的笑出聲來,「別擔心!我現在這個樣子絕對沒辦法霸王硬上弓的害你失去清白的,我只是想,你已經很累了,我又佔住你的床,害你沒法兒好好休息,不如你將就將就、湊合湊合,跟我擠一擠,萬一我真的有什麼腦震盪的後遣症,你也好照應我啊!對不對?」
然而王成浩猶豫的表情讓她忍不住又多加了一句:「我保證!我對天發誓,我絕對不會侵犯你的。」她信誓旦旦的舉手發誓,但被單裡的那隻手卻偷偷的晝了個好大的叉,心底的小惡魔正朗聲大笑:假如有那個機會,我才不會放過呢!
生平第一次被女人發誓不侵犯他貞操的王成浩,愉快的接受了她的邀請,鑽進暖暖的被窩裡,一股想狂笑的衝動硬是給壓抑住,只讓一點點的笑意竄上眉間眼底,大手一張攬住宋子淇的纖腰,下巴頂著她的頭頂,呼吸著由她身上飄散開的馨香。
「咦!我身上的這套睡衣是誰幫我換的?」宋子淇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點燃了王成浩的記憶,思及方才幫她換衣服時瞥見的那一片春光,他古銅色的肌膚瞬間佈滿紅潮,胸腹間遽升的慾望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只能敷衍的回答:「是醫生帶來的護士小姐幫你換的。」
「喔!」打了個哈欠,宋子淇順勢將小手貼向他那暖呼呼的胸上,殊不知這樣的小動作帶給王成浩多大的折磨,在感覺他好像不太舒適的動了動,她又問:「是不是你不習慣有人跟你一塊睡?那我睡旁邊一點好了。」說著像只蚯蚓一樣的縮了縮身子往角落靠去。
一隻大手突然鉗制了她的行動,這個該死的小磨人精,究竟知不知道她這樣的動作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他厲聲道:「你乖乖躺好,不許再動了,限你一分鐘內睡熟,否則我要將你丟到門外去。」
從小到大也沒給任何人這麼大聲凶過的宋子淇呆滯了兩秒鐘,對於他的威脅她可是一點都不害怕,只是虎落平陽嘛還是乖一點的好,雙目闔上不過一下子,她又有事要問了,可憐兮兮的請求著。
「我再問一個問題就好了。」說是請求,但卻沒經過同意就直接提出問題,「你有幫我通知我大哥和湘凝嗎?他們沒見到我回去一定會很擔心的。」
提起那個朱家小姐他就一肚子火,接到他的電話時先是不分青紅皂白、劈哩咱啦的罵了他一頓,好像他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殺人魔,倒是宋子淇的大哥宋子清理智多了,問明了原委,清楚暫時不能移動宋子淇後,很誠懇的向他致謝,由於已經是深夜時分,就算來探視也無濟於事,免去了這趟徒勞往返的路程,兩個未曾謀面的男人當下共同作了決定——「明天再說。」便各自負責擺子身邊的女士。
「通知了,你哥明天會過來看你。」他實在是累壞了,不一會就呼吸平緩的沉沉睡去。
然而就在這將睡似醒的當兒,宋子淇又補充了一個「最後」的問題。
「為什麼每次我有困難的時候,你都會剛好在一旁,那麼適時的伸手拯救我呢?莫非你是超人的化身……」身字還來不及說完,小妮子已經去跟周公約會了。
而這輩子什麼冷血、無情、冰山、殘忍都被形容過,就是沒被比喻成超人的王成浩,半夢半醒之際嘴角揚起了一個好大的圓弧線,很滿足的在心中給了她答案——如果我是超人的話,也只是你一個人的,我的小丫頭!
這一夜,相擁而眠的兩人在彼此懷抱裡尋得了最甜美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