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把衣服穿上,會感冒。」嘴裡這麼說,眼睛卻貪看眼前一絲不掛、只戴貝雷帽的小女人。
他的視線就夠熱了,她需要穿什麼衣服?雅代盯著鏡中的男人影像,對上他黑亮的雙眸,說:「好看嗎?流遠老師——」
松流遠往她背後靠,手環抱她纖細的嬌胴。「很好看。」他親吻她的肩膀,手掌在她腰側上下輕撫。
「長髮戴貝雷帽最好看嗎?」雅代轉身,退離他一步,仰起絕倫的臉龐,好挑釁。
松流遠沈眸,不語,看著她那短短的發、明亮的小臉、敏捷、優雅且柔美的細長肢體、青春鼓脹的乳房,乳頭像剖半的覆盆子,瑩瑩晶亮,她肌膚雪白,每一寸曲線都揉著可愛純真與成熟魅力,他感覺她是天上人間只出一個的曠世美女。
「代代,」他走上前,大掌覆上她芙頰。「你最好看。」終是明白這細膩敏感的小女人為何剪髮。他輕歎,在她額上落吻,感到一種心安、一種不捨,一種滿足卻也苦惱。
「你最好看……」低沉的嗓音重複呢喃著。
空氣柔軟起來,像暖床。雅代輕輕閉上眼睛,摟著松流遠。
「朋友,你已墜入情網,
新的痛苦使你憂傷;
你腦袋裡越來越昏黑,
你的心越來越明亮。」
她念海涅的詩給他聽,嗓音柔柔膩膩,有韻有調,像在唱歌。
松流遠臨窗坐在餐桌邊,忍不住笑了起來。雅代放下手上的書本,瞅著松流遠。
「幹麼笑?」小女人嬌嗔。
松流遠俊顏流露寵溺神情。「你也知道你使我腦袋越來越昏黑嗯?」
「我哪有!」雅代抗議道。他說得她像病毒一樣。
「你就有啊。」松流遠露出森白整齊的牙齒,笑容好無賴。
雅代用力合上書,不念了。打開樹蜜罐的軟木塞蓋,以木片匙沾取樹蜜抹麵包,好一會兒,她突然想到:「你是說你的心越來越明亮嗎?」美眸眨巴地盯著男
人。
松流遠挑唇,神秘一笑,把紅茶杯子遞給雅代。「趕快把早餐吃了,出門上課。今天可不能再請假——」
「知道了。」雅代開心又得意,拿過杯子,加著樹蜜。他的心越來越明亮,因為他墜入情網。
雅代揚著唇,調好樹蜜,喝一口,才把紅茶杯還給松流遠。
奸幾天了,她連續缺課,和他在家裡獨處。這段期間,沒人來打擾,連安朵都不見人影。世上彷彿只剩他倆,他們乘著她的小船漂流在無人的荊棘海,誰說她的小船太脆弱,它已經越過荊棘海靠向岸畔了呀……
「流遠老師。」雅代開口。
「嗯?」松流遠抬眸,潛入窗門的陽光正好擦過他臉龐,他灼亮的眸色閃了一下,像在拋出期待。
雅代站起身,繞過餐桌,走到他旁邊。「流遠老師……」她又喚。
松流遠的視線沒離開她,她遲遲不往下說,他只好問:「什麼事?」
「沒事。」雅代調皮地搖搖頭,傾身啄吻他一下,就要走開。
「代代——」松流遠拉住她,往懷裡一扯。雅代叫了一聲,跌坐在他腿上。他說:「你老是這樣——點了火就想跑。」
雅代掙扎了一下。「我沒有點火……」想站起,已經來不及——
松流遠托起她的小臉,深吻入她唇舌裡。
粉拳本能地捶了他幾下,雅代緊閉雙眼,感覺紅茶佐樹蜜的味道朝喉嚨奔竄而下,清香微苦又甜蜜——她在清醒與迷惘中墜落。
松流遠抱起她,離座,往房間走。
經過客廳,玄關的開門聲、腳步聲齊來。
松流遠停住,反射地開口:「誰?」
「早……」安朵現身,略顯憔悴疲累的美顏閃過尷尬。
松流遠皺皺眉。雅代幾乎是自行從他身上溜下。他大掌依舊扶著她的腰,她飛快地回頭,對他說:「我去上課了。」
「嗯。」松流遠頷首,摸摸雅代的臉龐。
「再見。」雅代說完,往玄關處走,拐過牆柱彎角,不見身影。
她甚至沒看她一眼。自從上次不算愉快的談話後,雅代和安朵直到今天才又碰頭。雅代並不是那麼不願看到安朵,只是覺得她們之間似乎存著難解的怪異——應該是和諧、應該是冷漠、應該是親密而疏離,應該是「就算知道也要心照不宣」
她那天跟安朵提太多事了,甚至提了父母——安朵不必要知道的。
雅代掩實門扉,走往公共廊廳。電梯很快就來——將她關入,帶離。
「你到哪兒,忙些什麼?好幾天不見。」松流遠走回餐桌邊,一面收拾,一面閒聊地問著安朵。
「就是有些事要忙嘛……」安朵有些漫不經心、有些迴避,素手拿起桌邊的書本,翻了翻,在最後的空白頁看見一個名字——
雅岑。
「那是代代父親留下的舊書——代代很愛的詩集。」松流遠探出臂膀,橫過餐桌,欲從安朵手中取回詩集收妥。
安朵捧拿著書,恍惚出神,沒注意松流遠要討的手。
「安朵?」松流遠出聲喚她。
安朵震一下,說:「我知道,她完全像她父親,只有頭髮像我,現在也不像了……」
松流遠一詫。安朵在說什麼?!他盯著她眸光渙散的美顏,慢慢繞過餐桌。「安朵——」這次,他嗓音很沈很緩。「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安朵——」大掌輕輕地往她肩上一放。
安朵抬起頭,對上松流遠的臉。「流遠?!」她似乎現在才回神,眼睛有了焦距。「你幹麼離我這麼近?」她閃開,回身走離餐桌。「小心代代吃醋——」
「安朵,」松流遠打斷她的嗓音,叫住她。「你要把代代父親留給她的書拿去哪兒?」
安朵腳下一頓,這才發現自己將詩集緊攬在懷裡。她有些慌地回身,將詩集拿遠,朝向松流遠。「抱歉,我沒注意……」
松流遠沉吟地把詩集接過手,黑眸幽深,瞧著她。
安朵表情閃爍,待松流遠接過詩集,馬上轉身往房間方向走。她幾乎要奔跑起來了,步伐紊亂,踢到沙發腳,整個人趴倒。
松流遠跟上去,扶起她。「你沒事吧?」
「沒事,你不用管我。」安朵撥撥凌亂的長髮,手捂著胸口,往沙發坐,哭泣似地喘著氣。
松流遠皺凝眉頭。「我怎麼可能不管這樣的你?」她太奇怪了。他從未見過她這樣失常,感覺這事與代代有關,他更不可能不管。「我去幫你泡杯茶。」他往廚房走。
客廳的骨董鍾滴答地擺盪,分分秒秒在單調冷情的聲音中消逝,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一個晃眼,矮桌中央的琉璃圓缽裡,又凋謝了一朵花。
安朵素手掩面,回想著那個男人。他是個好男人,絕對是個好男人,她從來不後悔愛上他、嫁給他,只是,她太自私、任性,孩子出生後,她才知道那不是她要過的生活,她受不了孩子哭鬧、討厭幫孩子換尿布洗澡、討厭哺乳時的疼痛……那個孩子讓她受太多痛楚了,她的肚子上甚至有道疤——憤怒嘴形的疤。
她討厭那個孩子——那個弄痛她,卻還大哭的孩子。她食慾變差,睡眠不足,孩子一哭,她就摔東西,他們說她得了產後憂鬱症。那天夜裡,孩子又哭了,男人哄了好久,孩子就是不停止那討人厭的哭聲。男人好沒用,連哄一個孩子都不行,她恨透了!男人跟她說可能是餓了。她惡狠狠地回道:「我不想當母親,我永遠不會是個母親!」
她不適合母親這個身份,就算後來請了奶媽,決定讓孩子喝奶粉,不用她喂、不用她養、不用她帶,她還是恨、還是討厭,對將來有個小東西叫她「媽咪」,產生排斥感。她的身體經歷了成為母親的過程,心態卻沒轉變成母親。很多人說,當了母親才學習如何當好母親——在這一項學習裡,她顯然有障礙。她不快樂,對孩子冷漠、對男人冷漠。
男人很傷心,他不知道她竟是如此不快樂。男人問她怎樣才能讓她恢復,她說離婚。
錯了——把自由的小鳥關在籠裡,本來就錯了!
沒多久,男人帶著孩子離開,還她快樂的日子……
「安朵——」
男人的嗓音陡然而至。
安朵仰起臉龐,不知道什麼籠罩了她,視線茫茫,看不清。隱隱約約,有個東西遞了上來。她接手,是條男用方帕。她拿來擦擦臉,擦著擦著,臉埋在方帕裡,好長一段時間,才定住神思,抬眸。
松流遠端著托盤站在沙發邊,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半晌,把托盤往桌上放。
「我記得你不喝茶,也不暍咖啡。」他打開檸檬啤酒,倒入玻璃杯,移至她面前。
「這是代代很愛喝的——」
安朵把方帕放上桌,潮濕的睫毛閃了閃,喃喃自語:「這一點……跟我一樣。」她拿起杯子,靜靜喝了一口,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
荊棘海地區稀罕的陽光出來沒幾小時,又縮進了雲層裡,天空有一片厚重的紫灰色。「快下雨了——」
「今天不會下雨。」松流遠也走到窗邊,看著露台上的繽紛花朵、青綠植物——那全是農學部門的研究成果——使這冰寒之地依舊生機盎然,充滿多彩的希望。「烏雲一會兒就會散,今天絕對是晴朗的好日子。」他說著。
安朵神情縹緲,眼睛遙望遠方。十三樓也能看到荊棘海的遼闊,那她的十五樓呢,視野應該更廣吧……
「流遠,你知道我離過婚嗎?」
「不知道。你神秘低調、來來去去,不上岸。何況你進無國界慈善組織時,我還是個孩子——」
「你非得暗示我老嗎?」紅唇微扯,安朵總算重展一點笑容。
松流遠攤掌。「你看起來很年輕——」
「真謝謝你。」安朵淺笑打斷他,接道:「看起來很年輕——實際上很老,是嗎?」
松流遠笑了笑。「不會啊,你想嫁我,我還是會娶你。」
安朵哼了聲。「說這種話,就算是玩笑——為了代代——我不會原諒你。」有些話下意識地就說了出來,她的美眸依然望著窗外。
不會下雨嗎?今天真的不會下雨嗎?
安朵想起那孩子豆大晶瑩的淚珠,就像荊棘海的流冰一樣純淨——她父親過世時,不知道她是不是哭得很傷心……
「你可不能讓代代哭喔,流遠——」安朵輕聲喃道。她最討厭那個孩子哭了。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跟代代這麼好的交情……」松流遠嗓音漸趨幽微,眸光深凝,端詳著安朵沉思的側瞼。
安朵回眸,對住松流遠探詢似的雙眼。她平靜地喝完手上的檸檬啤酒,走回沙發落坐。
松流遠雙手環胸,倚在窗邊,臉側撇,似看著窗外。
室內一方寧謐,鐘擺滴答滴答地,沒多久,「當當」敲響,外頭天空的烏雲開始在搬移。
「流遠,」安朵清如澄空似的嗓音在說:「我曾結過婚,生了一個很漂亮的女兒,你相信嗎?」
「我相信。」松流遠沈聲回應:「我相信安朵的女兒一定很漂亮——」
他這話像是在說她的女兒繼承了她的美貌。但,安朵搖搖頭,淺笑。「她長得像她父親——眼睛,鼻子、嘴巴、眉毛……這是當然的——我不要她,她當然不可能會像我……她只有頭髮像我,不過,剪了……現在什麼都不像了,沒有一點像我。好可惜呢……她的頭髮很漂亮的——像我,卻比我漂亮呢……」她竭力保持笑容,苦澀不在臉上,而是在眼底,在心裡。「我最討厭她了……她好愛哭——真是個麻煩的孩子……」
她出了一趟遠門。十幾年近二十年了,她以為男人再娶,過他想過——理想的生活。所以,無預料地巧遇時,那孩子如此地完美、健康、清麗而聰明伶俐,他們應該把那孩子照顧得很好、很周到——呵護寶物一般。男人很愛小孩的……她沒想到,他竟就那麼地放下那孩子——走了。
去上墳,才知道那孩子不是賭氣、不是玩笑——父親死了……她是不是哭得很傷心呢?那孩子很愛哭的——
「不可以讓代代哭喔,流遠。」安朵柔聲細語,若有似無,茫茫飄飄。
松流遠默默看著露台花草,回身,逕自離開客廳。
安朵低斂眉眼,看見桌上的檸檬啤酒,勾弧唇。「這點……」她為自己斟酒,凝睇細緻的泡沫湧升,低語:「像我。」
「安朵,」松流遠回到客廳,走近安朵。「這個給你,請你好好收著。」他將一個結成花形的小包袱放在她膝上。
安朵愣了愣,抬頭看他一眼。
松流遠沒說話,微微對她頷首。
安朵接收到他的意思了,視線移回小包袱,纖指解著花形結,慢慢揭開,露出內物——
一束黑亮的頭髮。
眼淚終於順著臉龐,靜淌而下——安朵哭了。
松流遠旋身,移動步伐。
「流遠……」安朵叫道。
松流遠停了—下。
她說:「我想起來了,我女兒還有一點像我——我們同樣都愛上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好男人。」
松流遠微點頭,說:「我要去接代代了——她今天只有一堂課,沒帶傘,要是下雨,就不好……」
窗外天空的烏雲早散盡了,陽光再現,今天著著實實是晴朗的好日子。
天氣好,柏多明我反而不出席。課後,雅代走到紅色城堡,找柏多明我。柏多明我搬到宿舍後,很少回松流遠的住處,有時,雅代約他回家吃頓飯,他也拒絕。雅代覺得柏多明我是為了讓她和松流遠多獨處,她什麼事都告訴柏多明我,視他為盟友。如果有一天,柏多明我有喜歡的人,她一定也會幫他……
「柏,你在嗎?」
男寢好安靜,可能大部分的人都去上課了吧,難得出太陽,沒漫霧,海象良好,老師們一定會帶學長們出荊棘海,做採集,他們是新科制服生,還沒輪到他們出海。
「你在吧,柏——」雅代聽見柏多明我的寢室裡有聲音傳出,房門虛掩而已,人應該在裡面。「我要開門了。」告知著,她伸手推開門。
柏多明我被一名綁馬尾的女性壓在窗邊的牆上,接吻著。
「柏!」雅代嚇了一跳。
「夠了吧,雪薇老師——」柏多明我嗓音很沈,推開女人,抹了抹嘴,走向門口的雅代。
雅代呆住。
杜雪薇轉身,挑個眉。「小女孩,又見面了!」她揚唇,走向前,瞥見雅代貝雷帽上的別針,神情一冷,眸光暗下。「真漂亮——」
「沒時間陪你抬槓。」柏多明我打斷女人明顯轉沈轉低的聲調,穿上外套、戴好貝雷帽,牽著雅代往外走。「我們先走了,雪薇老師——」
「多明我,站住!」杜雪薇跟出門,語氣命令地說:「我有話要問那個小女孩——」
「你說雅代嗎?」柏多明我回頭,直言:「她不是小女孩、不是你的學生,你跟她不會有話說——」
「你給我住嘴,臭小子。」杜雪薇瞇細眼凶道:「師長的命令你敢不聽?」擺權威高架。
柏多明我回身,舉手行禮。「是,師長,您有什麼事?」
「不關你的事。」杜雪薇再也受不了這臭小子的無賴勁兒,一把揪過雅代,扯下她的貝雷帽。
「你幹什麼?」雅代有了反應,舉起手,要搶回自己的帽子。
「哪來的別針?」杜雪薇衝口質問,拍開雅代的手,拿高帽子瞅著。她知道這個豹形別針是松流遠的;他第一次出隊,得來的珍貴獎勵——他祖父——組織元老傳下的別針。她很喜歡這個別針,曾經跟松流遠要過,他說這是傳家的,不能給。
「流遠老師給的。」雅代回答的語氣不比杜雪薇弱,手一揚抬,奪回自己的帽子。
杜雪薇強烈一顫,僵冷著美顏。可惡的松流遠!居然再一次這樣對她!
「雪薇老師問夠了嗎?」柏多明我出聲道,冷睇著杜雪薇。
杜雪薇怒瞪著眼,說不出話來。
「您如果問夠了,學生先走了。」柏多明我平聲平調,拉著雅代,往電梯間走。
進了電梯,雅代腦袋還處在剛剛的混亂,愣愣望著電梯門中縫。
「你嚇到了?」柏多明我放開她柔荑,雙手插進褲袋,表情雲淡風輕,無事人般。
雅代緩緩轉頭,看著柏多明我,久久,發出聲音說:「你嘴角還有唇彩——」
柏多明我皺眉,伸手抹著,嘀咕:「瘋女人……」
「她是誰?」雅代沉定地問出。
「被流遠老師拋棄的女人。」柏多明我回答得一干二脆。那女人老是見人亂抱亂親,從他十二歲開始就見識了她的瘋勁,直到現在,她多年如此,難怪被拋棄。
「你下次看到她,閃遠一點——」
「她能隨進隨出……」雅代喃言打斷柏多明我。
「什麼?」柏多明我一時沒聽明白,揣測地說:「你是說她像個小偷進你們的住處嗎?」
雅代突然覺得好笑起來。「小偷是你說的——」
「她本來就是。」柏多明我接道:「我以前住在那兒時,她就常莫名其妙地出現,真不曉得她是怎樣弄到鑰匙的……」這點,他直覺是天賦,但不想告訴雅代。雪薇老師畢竟也是個全才,真正的全才——連「瘋」都「全」在「才」裡的十足十全才。
「你不用太在意她。她和流遠老師百樣不合,會維持幾年的交往關係,大概為了圖方便——你知道的……」
雅代斜瞪柏多明我。「你真會安慰人。」語氣含諷。
「因為你是我的好友。」柏多明我裝酷,面無表情望著樓層顯示。
一樓到了,門滑開。
「果然來找多明我。」松流遠站在電梯外,一臉凝肅。他在教學區找了一圈,見不到代代,就猜想她在這兒。「你沒去上課,有什麼重要事嗎?」他的視線從雅代身上移向柏多明我。
柏多明我說:「被一個女人纏上。」他牽住雅代的手,走出電梯。
松流遠皺眉,有點不高興。
柏多明我笑了笑,把雅代交給他。「雪薇老師正好在樓上,你要跟她打聲招呼嗎?」這傢伙很壞心眼。
松流遠拉著雅代,往男寢大門走。柏多明我也跟上。
他把T2車開進城堡裡,就停在足球場大的堡內廣場。
「上車。」松流遠對著雅代和柏多明我發號施令。
柏多明我鑽進後車廂,雅代上前座。
車子走暗道出了主堡,像逃難一樣,開過外堡下方的綠谷地,顛顛簸簸順著橋堡下方那條大河,往港口方向開。
二十分鐘後,抵達松流遠的住處。柏多明我下車,說要到港口晃晃,便離開。松流遠將車駛進地下停車場,帶著雅代下車。
「到處找不到你,就知道你又上多明我那兒——」
「你幹麼找我?」雅代語氣冷淡。「怕我被杜雪薇吃了?」挑釁又賭氣。
松流遠猛地停住,轉頭與雅代面對面,深深地皺折眉心。
一輛車開進地下室,叭地一聲,順過他們身邊。松流遠拉著她,快步往電梯走,用力按上樓鍵,要把它打壞似的。進了電梯,以同樣的手勁拍打關門鍵,不讓任何人有機會趕著衝進這只有他倆的空間。
開始爬升,空氣奸悶沈,有人重重吐了一口氣。
「代代,」松流遠旋身,看著雅代,凝神說:「下次,杜雪薇再闖進我們家,你就趕她出去,不准成為她的傳話筒,不要讓她把煙蒂丟在我房間。聽懂了沒?」語氣像個老師,他表情嚴峻,視線穿透她眸底,定定探了好久——探她的心似的。
電梯門叮地開了,有人走進來,他踅腳,邁步離開。
雅代愣了一會兒,在電梯門要關合的瞬間,跑了出去。
她追上他,挽住他的手臂,仰著美顏,看他俊逸的側臉,說:「聽懂了。流遠老師——」她閃身,站至他面前,輕巧地踮腳,吻住他的唇。
久久、久久,他們分開,互看著,又啄吻起來。他緊緊擁著她。「回家了?」移動腳步,找門戶,真想趕快把她帶上床,這個磨人的小女人……
她在他懷裡,低低笑出聲來,嗓音清脆地說:「你笨蛋,十三樓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