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員工聚餐的時候,她意外收到慕名者送的鮮花。雖然不是趙熹然,可是收到別人的心意,也是件愉快的事。
中午休息時接到趙熹然的電話,晚上要約會,她開心得坐著椅子轉了幾圈。
她會贏得他的愛,她有信心。
電話又響了,何聆霖心一驚,急忙去接。
是不是他臨時有事?
戀愛中的人就是這樣患得患失。
「哈羅,可愛美麗的聆霖小姐,最近過得怎麼樣啊?」
「倫克?」這輕鬆的語調不是他,還會是誰。「大忙人有空打電話給我,真是榮幸喔。」看到來電顯示,她順便把號碼記下來。
「猜猜我現在在哪裡?」
「音樂會?流浪廣場?巴黎還是米蘭?別告訴我你又去吉普賽了。」反正往浪漫奇怪的地方想就沒錯。
「哈哈,都不對!」電話彼端的聲音帶著些許驕傲。「我現在在西藏,在珠穆朗瑪峰山腳下。」
「啊,你在那麼遠的地方?」何聆霖驚呼。「西藏哎,你到西藏幹什麼?考古發現寶藏了?」似乎有獵獵風聲從電話裡傳來,倫克的聲音也有些模糊。
「是寶藏啊,心靈的寶藏!我一直夢想在世界之巔演奏音樂,這個夢想快要達成啦!」
「你到時別得了高山症,哪還有力氣拉小提琴?」倫克腦海裡時刻充滿幻想,真誠而且可愛。
「喂,別打擊人好不好,就算只拉一個音符也好!」也許是收訊的問題,也許是風越來越大,他的聲音更加模糊。
「不多說了,我還有事,到時再聯絡啊!」
何聆霖還沒來得及告別,電話就已掛斷,只剩下嘟嘟音。她對著電話發呆,似乎也身處神秘遙遠的西藏。
在世界之巔演奏音樂……就算拉響一個音符也是好的……
她彷彿可以感受到倫克的渴切和真誠,還有一種對理想的追求。只一剎那,她在心中下了個決定。
夜色籠罩大地,溫暖的燈光逐一亮起。該是闔家團圓,或是享受悠閒夜晚的時候,不過還有個人忙得不亦樂乎。
「感冒藥、腸胃藥、消炎藥、OK繃……你最近身體不舒服?」趙熹然奇怪,她精神還不錯啊?
「買了有用啦!」何聆霖不予理會,換個地方繼續購物。
「水果、麵包、礦泉水……你不會忙到以這個當三餐吧?」
「當然不是!有用,都有用!」她模糊解釋以後繼續購物。
「衛星定位儀GPS、地圖、睡袋、帳篷……何昤霖小姐,我們為這些東西跑了一個晚上,身為苦力和司機,我是否可以知道原因?」車到門口,趙熹然停下,一副拷問姿態。勞師動眾買那麼多東西,她一定又在搞什麼怪。
「你最近忙嗎?」
「還好。」他一向不是很關心生意。在他的觀念裡,錢夠用就可以,反正只是身外之物。
「我最近也有空哎。」其實她把工作全部往後延,或者交給下屬。
「嗯哼……那又如何?」她的表情讓他有不好的預感。
「我們去旅行,怎樣?」
「旅行?歐洲還是美洲?」
「西藏!」
「西藏?」趙熹然怪異地看著她,手貼上她的額頭。「沒有發燒啊,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何聆霖紅著臉把他的手扒下來。「為什麼去西藏就發燒啊,那裡的風景很棒,只是遠了點,而且環境比較艱苦。」
尤其是高山症。
「我只是好奇,你怎麼會突然想去那裡,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我看旅遊手冊上說,像我們這些習慣大都市舒適生活的人,西藏就像一個神秘的仙境。在那雪山湖泊共存、高山戈壁支撐的地方,人們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感知血液的溫度。」
「旅遊手冊當然寫得很美,等你遇到狼群或天災的時候,不知道還能不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感知血液的溫度。」
到底是愛做夢的小女孩。
「才不是呢!」她生氣反駁,把倫克打電話的事告訴他,又描繪了自己心中的憧憬。初遇愛情,而且現在負擔又稍微減輕了,她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她想犒賞自一下。
「熹然,好不好?」她放縱自己在愛人面前展現嬌柔的一面。
他無奈地看著她被熱切熏紅的臉蛋。
「熹然……十天,就十天而已!可以嗎?」
被那雙黑亮如墨的大眼盯著、嬌聲軟語求著,饒是百煉鋼也會化為繞指柔。
「真拿你沒辦法……」
「耶,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何聆霖興奮地在他臉頰上重重一吻,頓時印上一個唇印。
心跳停頓一下,溫柔漸漸浮上,趙熹然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今天我們都累了,你上去奸奸洗個澡睡覺,具體時間相行程等過幾天決定了再告訴你。哎,我捨命陪君子囉。」
「喂,我雖然是君子,可更是美人好不好?!」她抆腰,對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
「美人?在哪裡?我想看。」他作張望狀,故意對眼前人視而不見。
「臭熹然,你就會欺負我!」
笑聲輕輕飄出車窗,迴盪在空曠的路上,久久不散。
當他們來到舉世聞名的布達拉宮時,就被那莊嚴肅穆的景象震懾住了。它依山而建,連雲迭嶂,恢弘的宮殿後就是藍天白雲。
「好美!」何聆霖感歎。
布達拉宮矗立在海拔三千七百多公尺處,這種高度使她剛來時出現了一些高山症,路上吃不下東西,吃了也一直作嘔。不過幸虧他們帶了些水果,所以不至於那麼狼狽。
「看到美景精神就好了,你果然適合旅行。」趙熹然同樣讚歎奇景,不過更佩服身邊小女人旺盛的精力。
「那當然,拋開一切出去玩的機會可不多呢!」所以更要珍惜,尤其他在身邊的時候。
這時一對儈侶從他們身邊走過,還念著經文,彷彿天書一般,兩人心中頓時升起肅穆之感。
人的命運在冥冥之中是否已經注定?
何聆霖看著、聽著,忽然恍惚起來。
思緒飛回幾年前,回憶起那些人、那些事,一幕幕彷彿近在昨天;而淚水與歡笑的印記,那麼鮮明。
「想什麼,這麼出神?是要等你悟出大道,還是抓緊時間去參觀?你決定吧,我向來隨和。」
「哼,又在損我!」
「走嘍!」他笑著握住她的手,朝美麗恢弘的宮殿前進。
從布達拉宮、大昭寺、小昭寺到哲蚌寺、羅布林卡、八角街……他們統統玩遍了,最後到了豐卓雍湖。
「哇,奸漂亮!」何聆霖張開雙臂,對蔚藍澄澈的湖水大聲讚歎,聲音迴盪在湖面上。
除了土黃色的戈壁與沙灘,羊卓雍湖簡直就是由不同的藍染成的。放眼望去,湖像個珊瑚枝,形狀奇異而美麗。
「你可以換個說法,不要總是好什麼、好怎樣,太單調了。」趙熹然看她那 興奮,忍不住調侃。
「熹然,你覺不覺得湖面和天連接在一起?」她不在意,激動得指著遠方水天交接處,煙波浩淼,點綴著朵朵白雲。
「如果你喜歡,一定覺得所有景色都是美的。」
心念一動,她回頭,看到他也眺望著天際,只是深邃的眼中似乎蘊藏了淡淡憂愁。「你……不喜歡這裡?」
「當然喜歡。看到這麼美麗的景色,覺得心靈都淨化了。」只是他想起了當年在機場,看到心中那個女孩和她愛的人親密的模樣。
那份寂寥和心痛,幾乎深入骨髓。
「看!熹然你快看,有羊!」迷霧煙沽雲散,何聆霖很快被新事物吸引。
幾位藏民趕著一群羊從淺灘邊走過,有的羊是棕色的,肥胖可愛;有的羊毛皮極多,蓬鬆如雲;當然也有體形清瘦靈巧的。
它們悠閒地晃著,不時停下腳步在淺灘邊飲水,發出快樂的咩咩叫,襯著遠方的湖光山色,簡直是幅無法用筆描摹的風景畫。
「真的很難看到這景色啊……」她讚歎,很自然地將小腦袋靠在他肩膀上。
她感覺到震動和不易察覺的脫逃時:心裡有小小的失落-他到底有些勉強。不過沒關係,她有的是精力和時間慢慢磨!
「熹然,如果你累了,我們回旅店休息吧。」
「你都沒累,我怎麼可能累?別擔心,繼續玩吧。難得出來放鬆,怎麼可以把時間消耗在旅店裡。」
他不是沒看到這張俏麗臉蛋上隱藏的委屈,於是溫和一笑,牽起她的手。「走吧,我們一起去看更多美景。你喜歡看湖,我們就和它來個親密接觸。」
看他忽然朝氣蓬勃的臉龐。何聆霖驚訝著。他在想什麼,是不是又出於對自己的包容才這樣?「那我們要欣賞哪個湖?」
「隨便哪個湖,跟著我就OK!」他鮮少露出這麼調皮鮮活的表情,把行李往肩上一甩。「走,我們自己開路!」
「這是什麼?」當他們一路走來,到了某座無名碧水湖時,何聆霖對岸邊的「船」感到好奇。
船夫一身藏民打扮,非常有特色,還戴著頂帽子。太陽並不大,大概是裝飾用的。
「上來。」趙熹然將行李交給船夫,首先跳上船。湖面頓時微波蕩漾,晃碎了倒影。
「這……能坐嗎?」看到這種稀奇古怪的船,何聆霖實在不想在並不炎熱的天氣裡來場「湖水浴」。
「當然,你們放心好了,我載過那麼多人,還沒出過事呢!」船夫帶著稍微濃重的西藏口音,她差點沒聽懂。
趙熹然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伸出來,給她一朵鼓勵的笑容。「放心,有我在,儘管上來。」
「反正有人陪,上就上!」何聆霖大義凜然,小心跨進不斷搖晃的船。
心裡擔心,腳下便軟。進船時的衝擊力與晃動讓她向前一顛,不出所料跌進一個寬闊胸膛。
老天,讓她暈倒算了,上個船也這麼弱不禁風,他會怎麼看自己啊!
她在竹竿圍成的邊緣坐定,這種漂浮的感覺真的很奇妙。清風微送,身心彷彿都舒展開來。
「這個殼子好奇怪,到底什麼做的?」何昤霖看看趙熹然,又望望船夫,來回摸著上黃色略微柔軟的船身。「一般說來,船不是木頭就是鋼鐵之類的材料,怎麼這船這麼軟?」
趙熹然了然一笑,未等船夫開口便解釋:「你看,船身是用堅韌的木頭和柳條做骨幹,外面罩上數張犛牛皮縫製而成的。」
「犛牛皮?」她驚呼。「難怪那麼柔軟結實!」
她繼續享受不同於一般船體的觸感,突然轉念一想。「熹然,你怎麼知道的,你來過西藏?」
「不是某人吵著要來?為了到時候對旅遊景點一竅不通丟臉,我只好利用休息時間鑽研囉,真辛苦。」
「耶,太棒了!」何聆霖高聲歡呼,在船夫驚異的眼神中,毫不羞澀的給了坐在旁邊的趙熹然響亮一吻。
牛皮船猛然晃動起來,帶著興奮與驚呼。漣漪一圈圈擴大,將尖叫相歡笑灑滿湖面,蕩漾到遠方。
順風而行,髮絲在空中飛舞。何聆霖實在太愜意了,忍不住彎下腰伸手去撩動湖水。
手入水,徹骨清涼,彷彿浸入天然碧玉一般。湖水輕漾在肌膚周圍,沉沉的、柔柔的,似戀人的撫摸。
戀人……
偷偷瞧一眼趙熹然,他俊美柔和的側臉在波光粼粼中,彷彿畫中人一般,他的眼光落在遠方不知名的角落。
他在想什麼,或者,是在思念什麼人?
何聆霖心裡一顫。「熹然……」
「怎麼了?」他回首,眼中帶著疑問。
「哦,沒什麼,只是覺得坐牛皮船很新奇。」她笑笑,低下頭繼續撥弄湖水。
他已經答應和自己交往了,也一起來旅行,還特意去查資料,這份心意已很難得。培養感情需要時間,她不該再奢求什麼。
遼闊湖面上船隻零星分佈,放眼望去簡直如同山水畫一般迷人。遊客們貪婪地欣賞美景,全部收錄在記憶和相機裡。
忽然,一條船上的人掉落水中,濺起大大浪花,驚得周圍的人全部循聲望去。
他們倆也不約而同起身,何聆霖更是央船夫趕緊去救人。
誰知道,船上推人落水的女子發出清脆笑聲,而掉落湖裡的男子更是揮動手臂用力拍打湖面,濺起高高水花,弄濕了女子。
原來是情侶間的鬥氣戲要!
「喂喂,不要用那種眼光看著我!」趙熹然忽然有毛髮豎起來的感覺,因為她的笑特別甜。
「如果和我旅行時敢三心二意,哼哼,那個男的就是你的前車之鑒!」她以戲譫玩笑說出心底深處最渴望的--他的心無旁騖。
「何女俠饒命,小的還要為您準備打尖之地啊!」趙熹然欣然配合。
「好啊,什麼時候你也學會油嘴滑舌了?老實交代!」何聆霖作勢要打他,誰知一個跨步沒站穩,身體失去平衡,掙扎晃了晃,身子一歪跌落水裡。
「熹然,我不會游泳!」沉入水底的最後一刻,她掙扎著對在船上發愣的人呼喊。
還沒等船夫拿下帽子行動,一道白色身影已經如利箭射入水中。
原本用來取暖的衣服現在成了累贅,不管何聆霖如何掙扎,依然不減下沉的速度,而胸口也越發沉悶。
老天,我還沒嘗到愛情真正的滋味,就這麼死翹翹了?!不公平,實在人不公平了!她在心裡猛烈控訴。
還沒等到愛人的一句「我愛你」、還沒吻到天雷勾動地火、還沒享受過身為女人最大的快樂……啊,全部都亂了!
何聆霖覺得自己可能是因為窒息缺氧到神智不清,在這緊要關頭竟然一點都不擔心,反而還有閒情逸致想到八竿子打不著的事上。
就在這時,她覺得自己被牢牢抓住,並且不斷上浮。唇上有個冰涼但柔軟的物體貼上,久違的空氣不斷傳過來。
她近乎飢渴地吸取生命氣息,並且不斷在那溫暖的物體中翻攪糾纏著。直到破水而出的那一刻,才終於分離。
原本在欣賞別人落水的兩人,此時也是標準的落湯雞。尤其是何聆霖,躺在船上久久回下了神。
「聆霖?好點沒?」趙熹然顧不得渾身濕,跪坐在她身邊,把她抱在懷裡。「好了就說幾句話,不要憋氣!」
「剛才……剛才在水裡,你是不是親我?」
正準備上前關切的船夫猛然咳嗽幾聲,裝模作樣一邊看風景一邊繼續劉船,順便示意其他夥伴沒事了,大家可以各自散去!
趙熹然白皙俊美的臉蛋漸漸升起大片紅暈,發楷上的水滴滑過臉龐時,有種性感的味道。
他有些心虛地看看船夫,然後在她耳邊小聲說:「這裡民風淳樸,你不要說得這麼白……」
「哦!」何聆霖還是有些愣愣地,沒回過神來。
船身忽然微微搖晃,肺部積水上湧,她劇烈咳嗽起來,雙手緊緊揪著他的衣服不放。
「早知道你這麼容易出狀況,真不該帶你來玩,起碼不要在水上。」趙熹然看她咳到面紅耳赤、渾身顫抖,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她這時流露出的表情像極了小鹿,可憐又讓人忍不住想欺負。誰叫她以前那 驕縱霸道,現在這副模樣就叫「報應」。
「笑!咳咳……我讓你笑……」何聆霖尷尬中瞄到他在笑,又羞又氣。
她掄起小拳頭就打,卻被他輕鬆化解,並固定在懷裡。
「好啦,我們趕快回去換衣服,不然這樣下去就不是旅行,是養病。」
明明知道湖水沒那麼深,船夫都是識水性的好手,她絕對不會有危險,可是在那一刻,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想著救她,去救這個和自己糾纏了許久的女孩。
她不在乎他的過分理智,也不在乎他心底是否有她,只是不斷追逐、爭取渴望的幸福。當時自己欠缺的,不就是這份勇氣?
趙熹然幾乎要感謝起這一次旅遊、這一次落水,讓他在拋開所有煩惱的瞬間,明白這些日子裡心底深處的意念,及最終的決定。
那張因咳嗽而紅撲撲的臉蛋,已經以無比犀利的姿態悄悄進駐趙熹然的心。
空氣裡,似乎有些關於愛、關於甜蜜、關於幻想的東西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