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智生正在教一個學徒怎麼換汽車的潤滑油及火星塞,在傳授專業知識時,他可是很嚴肅的,而他的學徒也是兢兢業業,絲毫不敢打混摸魚,因為如果注意力不集中被逮到的話,龍智生可不會跟你來「愛的教育」那一套。
當龍智生發現這個小伙子的眼神遊移下定時,他的神情瞬間冷到極點。
「火星人來到地球了嗎?」他沉著聲問,「你在看什麼?」
「你的後面……」學徒囁嚅道。
「我的後面有鬼啊?」
「你的後面沒有鬼,只是有一個美女。」皮佳琦很有自信的說。
龍智生緩緩轉過身。他當然認識皮佳琦,只是不太熱,因為他去「Miss Sweet」是為了車子伶,而皮佳琦在他眼中只是一個成天穿戴名牌、只知把錢浪費在化妝品上的女人。
「車子有問題?」看在她是車子伶手帕交的份上,他不能對她太失禮。
「我一向坐計程車,自己開車太累了。」她很誠實的回答。
「那我能幫你什麼?」
「可以去你的辦公室嗎?」
「有這需要嗎?」
「因為這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哦!」她微笑道,明知她的女性魅力對他不管用,但她還是盡可能溫柔的說話,誰叫她要賣他東西呢。
龍智生心裡實在不願意,可是看在車子伶的面子上,他只好指了指辦公室的方向,並且使個眼神叫學徒繼續練習。
皮佳琦跟在他的身後走著,她從來沒有碰過這麼沒有紳士風度的男人,難道他不知道該走在她的身側嗎?他該待她如名媛淑女,但這會兒她卻像個下人似的跟在他後面,嘔啊!
一進辦公室,他直接往皮椅上一坐,也沒有請她坐下,反而直接命令她。
「讓門開著!」他粗聲道。
「龍智生,你是在擔心我的名譽嗎?」他有這麼細心?
「我是在擔心我的名譽。」他平靜道。
一個穿Ralph Lauren套裝的優雅淑女是不會隨便發脾氣的,所以皮佳琦忍了下來,她自己動手拉過了一張椅子,往他的對面一坐。既然想賺他的錢,她就要「心平氣和」一些。
龍智生不禁覺得好奇,他知道她下是那種溫柔婉約、嫻雅順從型的女人,他的態度居然沒有讓她發飆,這真是怪了,是她轉了性,遺是另有什麼目的?
「皮佳琦。」他直接稱呼她的姓名,「你有什麼事找我?」
她拿出一本目錄,還沒有遞到他面前時,就被他伸出手擋住了。
「你還沒有看耶!」她抗議。
「直接告訴我這是什麼?」他懶得看。
「產品目錄啊!」
「什麼產品?」
「你看啊!」
「你『說』就可以了。」他堅持。
「有健康食品,吃了對身體有好處;男性的保養品,現在有愈來愈多的男人開始注重保養;還有清潔用品,不含任何化學成分,是由天然的茶樹精油提煉,你的汽車修護廠很需要這些,它們可以去油污、髒污,對——」當看到龍智生閉上了眼睛,她突然說不下去。
而她話一停,他馬上睜開了眼睛。「你已經講完了嗎?」
「還有呢!」皮佳琦不氣餒的繼續說,「完全不含界面活性劑,也沒有強酸及有毒漂白劑,所以不會危害肌膚與生態環境。」
龍智生沒有什麼反應。
「這是清潔用品,我再來介紹我們的健康食品。」她信心滿滿的接著道:「它們能滿足你多方面的健康需求,讓你更健康、更有活力,其提煉與萃取方式,以及原料的篩選,都是經過——」
「皮佳琦,到底要多久?」他有點不耐煩了。
「我還沒有講到十分之一呢!」
「你可以不用再說了。」他耐心全無的道。
「你起碼聽我介紹完。」她不禁有些洩氣。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他直言。
「但這些東西你都用得到嘛!」
「我從來不需要去煩惱這些東西。」他拒絕她,「你找錯了對象,我不用男性保養品,我也不吃健康食品,至於清潔用品,有專人會去買。」
「那……」皮佳琦厚著臉皮請求,「捧個人場吧。」
「捧場?!」
「不行嗎?」她瞄瞄他,「一個月只要兩千元,買來的東西你可以送人,如果你真用不到的話。」
「我幹麼這麼累?」龍智生失笑。
「所以才叫捧場啊!」
「皮佳琦,這不叫捧場,而是『勒索』,你也知道這些東西我派不上用場,卻還是拚命推銷,這算什麼?」他質問她。
「今天如果是車子伶來找你推銷呢?」她一語直接命中龍智生的「要害」。
「皮佳琦,你這是什麼話?」他下悅的蹙起眉頭。
「國語,你聽不懂?」
「我可以不回答你。」
「那我就去向子伶告狀,說你把我轟出去。」皮佳琦要賴,凶巴巴的表示。
「你居然敢這麼恐嚇我?我就是不想買你那些產品,你去向總統告狀也一樣。今天如果是車子伶來找我推銷,我就是會買她的東西,你又能怎樣?」他怒目瞪著她。
「喂!那你是針對我嘍?」皮佳琦拍了下他的辦公桌。「你又不是負擔不起。」
「我負擔得起,只是不想。」他更明白的道。
「幫個忙嘛!」
「皮佳琦,如果你可以不買名牌,那我想你根本不需要上門推銷這些東西賺取佣金。」龍智生一針見血的說。
「龍智生,你真惡劣!」她兇惡的說。
「變臉了?」他嘲諷的揚起一抹笑。
「哼!看我以後怎麼和你唱反調。」皮佳琦很直接的出口威脅,「想追車子伶?你死心吧!」
「皮佳琦,你真可怕。」他言下由衷的說道。
「你以後有得是機會見識!」
車子伶一邊陪苦魏彰在庭院裡曬太陽,一邊幫他做肩膀按摩。早上在「Miss Sweet」開店之前,她都會先過來陪他,每天總是十點多離開,幾天下來,她倒也甘之如飴。
「子伶,你這樣會下會太累啊?」魏彰捨不得的問,「我派個車專門接送你。」
「不會,我坐公車來挺方便的,」
「現在還有人在坐公車啊?不是有捷運嗎?」
「老爸,捷運也不是每個地方都能到。」和魏彰獨處時,她就不再彆扭,能自然的開口叫他一聲老爸,「你可能不信,但每天搭公車上班、上學的公車族還真不少,搭公車其實也挺方便的。」
「我只是不想你累垮,你又要陪我、又要開店。」
「那你的身體要快點好起來啊!」心理建設也很重要,車子伶為他打氣道:「你可以的。」
魏彰的罪惡感只冒出來一下下,馬上就被他壓下去了,為了兒子的未來,就等以後到了天堂再讓上帝處罰吧,現在他不得不撒一些善意的謊言,好再把兒子和車子伶拉在一塊,那麼即使會因為說謊而下地獄,他也認了。
「子伶,你現在應該有很多追求者吧?」要她停止按摩,他指著身邊的椅子要她坐下。
「沒有!」她神秘又小聲說:「別讓其他人知道,這樣我會很沒有行情。」
「你一定有。」
「就沒有嘛!」
「為什麼呢?」
「沒有就是沒有啊!」車子伶朝魏彰做了個鬼臉,「我要忙著工作、忙著存錢,現在又有一家小小的店要經營,我巴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才沒有時間去談什麼戀愛,那是年輕人的事。」
「你才二十六歲。」魏彰實在是替她下值與心疼。
「我是二十六歲而已,但已經離婚三年,這事若說出去,是我自己沒有面子,所以才不隨便讓人家知道我幾歲,更何況我對婚姻已徹底絕望。」
「也對男人失望?」
「你答對了!」
「你把對鈞澤的恨都加諸在男人身上,現在的你……痛恨所有男人?」魏彰感慨的一歎。
「老爸,我對男人的恨意沒有這麼深。」車子伶好笑的說,「我認為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無辜的男人。」
「那就放開心胸再去愛。」
「不是很想。」她努了努嘴。
「一定還有好男人。」
「當然。」
「而鈞澤,我覺得他已經——」
「老爸,我們講好不談那個男人的。」車子伶的表情很嚴肅,「他對我的恨意不會比我對他的少,請你一定要相信。」
「鈞澤不恨你。」魏彰急切道。
「他當然恨!」她飛快的說:「因為我不識好歹、小題大做,因為我居然敢主動和他提離婚,甚至對他的男性魅力免疫,沒有像其他女人那樣把他當作全能的天神!」
「那麼復合……」他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她。
「我明天不來了。」她下禁出口要脅。
「子伶……」魏彰感慨道,「鈞澤三年來都沒有固定的對象,這一定有原因。」
「他是想學麥傑豪遊戲人間。」她輕哼一聲。
「不,他和傑豪不同。」他趕緊澄清,「鈞澤只是不想低頭認錯,他太驕傲了。」
「不管他是濫情或是驕傲,老爸,我只想陪你、只想盡一點點做晚輩的責任而已,你不要妄想我和雷鈞澤會再有什麼,我和他之間像是一截泡污水泡了好久的朽木,怎麼都不可能再燒起來。」車子伶這麼認為。
「你和他一樣驕傲。」
「才不!」
「一樣頑固。」
「老爸……」
「老實說,我才不死心。」他一向是直腸子的人,「不看你們復合,我會死不瞑目的!」
走進公司的會客室,雷鈞澤不相信竟會再看到黃純純,他不相信她還有那個臉來到這裡,三年前若不是她,他和車子伶的婚姻也不會觸礁。
三年前在事情發生後,他聽說黃純純去了美國,因為她無法從他這裡得到任何東西。他既不相信自己真的和她發生了關係,也沒有打算娶她,如果她敢說自己懷了他的小孩,那她最好先帶小孩去驗DNA。而且假使她尋死尋活逼他也沒有效,因為他不吃這一套。
這個女人害他失去了車子伶,現在卻像是倦鳥返巢般歸來,她漂亮依舊、美艷如昔,然而她到底想幹什麼?
「好久不見。」黃純純熟絡的寒暄。
「真的是你!」
「不會太意外吧?」她的臉上始終堆滿了笑。
「你居然敢再上門……」雷鈞澤不得下對她的勇氣和行徑另眼相看,因為不是每個女人都有這個膽量。
「我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吧?」黃純純不帶歉意的表示,「我曾是你的秘書,如果你沒有忘——」
「我怎麼會忘!」他猛的打斷她的話。
「你……還沒有消氣?」她小心翼翼的問。
「黃純純,我們當時並沒有發生關係吧?」雖然現在問這個問題已經太遲,但是他總要給自己一個交代,免得心上老放著一件事。
「你要聽真話?」她還在故弄玄虛。
「難道你到現在都還不肯坦白?」他挑了挑眉道。
黃純純看了一眼戴著鑽戒的手指,沉思了一會兒之後才直視他的雙眼。
「沒有!」她招了。
「但我們倆都沒穿衣服的躺在床上。」
「脫衣服還不簡單。」黃純純眉頭皺了下,「你醉了,而且是爛醉如泥,所以要脫你衣服並不是件難事。」
「然後你再打電話給車子伶?」
「我當時只是想惡作劇,也很好奇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因為我始終認為她太幸運,那麼輕易就得到你,當上雷太太,讓我很不服氣!」她一五一十的坦白,「除此之外我想考驗你們之間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我們離了婚,你滿意了吧?!」
「我不知道車子伶那麼有個性。」
「你!」雷鈞澤一哼,「你今天來有什麼目的?想澄清三年前的事?」
「我想不管我澄不澄清,你和車子伶大概也不會有完美的結局,因為你們倆太眼高於頂了。」她真的這麼認為。
「你還在講風涼話?!」他心中的怒氣正不住的翻騰著。
「那要不要我去向車子伶說明一切?」她一臉誠懇的說,「我的確欠她一個道歉,只要她肯見我,哪怕已經晚了三年。」
「不用了。」雷鈞澤下希罕她的澄清,「你今天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需要一份工作。」她說。
「在我的建設公司?」
「我之前做得很好。」
「你想再回來為我工作?」他驚訝的問她。
「我的能力你應該很清楚,我先前的工作效率你也非常稱許。從美國回來後,我找工作一直不順利,而我需要一份薪水來維持基本的生活開銷,於是我來找你。」黃純純簡單的把她的要求講完。
「你認為我會再僱用你嗎?」
「至少我要試試。」
「難道在美國沒有男人照顧你?」他問起了她的感情世界。
「我曾經結婚……在美國,但只維持了六個月。」她沒有任何隱瞞。
「六個月而已?」他又吃了一驚。
「相愛容易相處難。」
「沒有小孩?」
「我們都不想要小孩。」
雷鈞澤發覺自己問了太多有關她的隱私,其實這些並不干他的事,至於讓她回來上班……他需要時間考慮一下。
「你回去等我通知。」他公事公辦的說。
「你會考慮?!」黃純純喜出望外。
「我會。」
「謝謝你,那我等你通知了!」她有些激動的道謝,不敢相信自己還有機會。
「但別抱太大的希望!」他淡淡表示。
車子伶剛走出魏彰的別墅大門,雷鈞澤的車子正好停在她的面前,當她正要發怒時,已經下車的雷鈞澤馬上表明——
「我只是回來拿東西的。」
「那就別讓我妨礙你,再見。」車子伶一副避他唯恐下及的表情。
「子伶,可以和你聊個幾分鐘嗎?」雷鈞澤忍不住提出要求,雖然他根本可以不和她商量。
「和魏伯伯有關?」
「不是。」
「那我先走了。」她一點情面也下給他。
他立刻伸手拉住她,心裡不禁想著,這個女人的身體他沒有一寸下熟悉,可是現在……自己只是拉一下她的手臂,她就用看色狼的眼神看他,把他當登徒子似的提防。
「你拉我又想仿什麼?」這一次車子伶不慍不火,只是用厭惡的眼神看他。
「只是想和你講點事而已。」
「和魏伯伯無關的事就和我無關,你是腦袋裡塞了水泥是不是?怎麼都轉不過來啊!」她冷漠道。
「黃純純從美圍回來了。」雷鈞澤放開她手臂。
她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是立即恢復了鎮定。
「雷鈞澤,你不需要告訴我她的行蹤。」她並下想知道。
一她想再回來我公司上班。」
「很好啊!」車子伶故意笑靨如花的說:「你們一向『配合』得很好,她再回來幫你做事,可說是天作之合啊!」
「子伶,黃純純已經向我承認了我和她並沒有發生關係。」
「現在又說沒有?!」
「當年她只是想惡作劇。」
「惡作劇?!」她哈哈大笑,但笑得非常諷刺、非常不屑,「拿人家的婚姻惡作劇,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想掩飾所有的傷害及破壞。」
「她是很惡劣,但在美國她結了婚又離了,現在她需要一份工作,她的工作能力還不錯,所以……」雷鈞澤問她,「你覺得呢?」
「我有資格說話嗎?」
「我給你資格。」
「我才不屑要!」
「子伶,黃純純已經還我清白了,我那晚是醉得很厲害,但什麼出軌的事我都沒做!」他認為自己這樣已算是向她低頭了。
「就算我相信,然後呢?」
「那就證明你錯了。」
「我哪裡錯?」她反問道。
「你提出離婚。」
「我提出離婚就是我錯?」車子伶知道自己該趕去「Miss Sweet」開店,但她實在受不了他的氣焰,「誰說我一定要一輩子守著這個婚姻,即使我已經受不了、即使我已經恨透了你的狂傲與自大?」
「車子伶,你當時是愛我的!」雷鈞澤提醒她,「你愛我很深——」
「但發生那事時,你又是什麼態度?」
「你不信任我啊!我就是氣這一點。」
「你們倆光溜溜的躺在床上,還要我相信什麼?」她快要氣炸了。
「我從沒有背叛過你,當我——」
「當你清醒時?」她揚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我覺得我已經很好了。」雷鈞澤又犯了驕傲的毛病,「你就這麼喜歡挑剔?沒有人可以十全十美,難道你以為自己是聖人嗎?」
「我不是,但我起碼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要怎麼過。」車子伶抬頭挺胸,「說完了嗎?」
「只要你肯低個頭,我會……」
「叫我低頭?你不如叫我去跳淡水河。」
「車子伶,我下相信你竟自視這麼高!」他愈來愈不瞭解她了,既然誤會已經解開,她不是該欣喜的投向他的懷抱嗎?
「但我自視就是這麼高!」她說完便轉身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