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天金融國際集團」,位於此摩天大樓的四十四樓,面積約莫一千坪,員工數百,全都是菁英里的菁英,從事國內外的金融投資工作,年收入平均破百萬,締造的業績每月上億美金,是不景氣年代裡的奇跡。
帶領「泛天金融國際集團」在三年內就上軌道,並列入香港前十大產值企業的人,就是「泛天」的總裁──秦冀天。
秦冀天,二十九歲的黃金單身漢,個性溫文爾雅,平易近人,常掛在臉上的是一副細框的咖啡色眼鏡,眼鏡下的眼睛看著人時總是閃爍著淡淡的笑意。一八○的身高,總是穿著一式多色系的Versace襯衫及休閒長褲,雖不多變,卻非常適合溫文儒雅的秦冀天,讓他看起來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如沐春風,自在悠閒,溫和無害。
此刻,下午五點二十五分,金黃色的夕陽高掛在窗外,會議正要告一個段落時,會議室的大門卻突然遭人撞開,一群手持衝鋒鎗的香港警察蜂擁而入,短短三十秒的時間已將整間會議室圍得滴水不漏。
「香港警察!通通不許動!」帶頭的警官成泰恩率先拿出了證件。「有人密報『泛天』私底下在進行販賣毒品及替黑社會洗錢的違法交易,這是香港政府今天下午三點四十八分所開出的搜索票,請大家配合警察的行動,把你們的雙手舉起來!」
眾人屏息,個個嚇得臉色蒼白,乖乖地把雙手舉起,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室內的空調好像在一瞬間壞掉了,所有人皆陷入無止盡的躁熱與濕熱中。
秦冀天也乖乖地把雙手舉起,鏡片下的眸子卻迅速地掃過在場的所有警察,包括那位頭髮烏黑亮麗,簡單地側綁一束馬尾就迷人萬分的女人。她,是唯一一個沒有穿上警察制服的警察,或者應該說──是警官。
東方美女,身高一七○左右,腿很修長,胸部不算非常豐滿,但摸起來應該也夠讓男人悸動了,臀部微翹,腰身纖細,膚色……偏白?
這點倒是難得得緊,她是警察不是嗎?如果不是她保養得太好,就是她實在太天生麗質了,才會曬也曬不黑──秦冀天逕自下了一個結論,雖然這個結論對目前的狀況而言一點用也沒有。
「哪一位是『泛天』的負責人?」成泰恩又問。目光自然地掃向坐在會議桌主位的那個斯文男人。
「我就是秦冀天。」秦冀天輕扶了一下眼鏡,溫柔地對他微笑,嗓音不疾不徐,溫和而悅耳。
哇咧,真他X的不像個男人!成泰恩暗咒了一聲。
一個男人好看成這樣、斯文成這樣、笑得這樣美……哪像個男人啊?偏偏,他長得那樣高,身體看上去也挺結實的,絕不會是女扮男裝的女人!
「你就是秦冀天?」成泰恩不太願意相信眼前這個有錢得不得了的男人除了擁有財富外,竟然還「年輕貌美」。喔,該死的!老天真是他X的不公平!
「我是。」秦冀天還是一派溫柔,伸手想掏出皮夾裡的身份證給他看。
「不許動!想幹什麼?」成泰恩變臉大喝,槍已上膛。
「我只是要拿身份證給警官驗明正身而已,警官不必這麼緊張。」秦冀天還是笑,卻乖乖的不動了。「如果警官覺得沒這個必要,那我就不拿了,一切全聽從警官的指示。」
這麼乖?一旁的夏黎挑了挑她那道美麗的細眉。
而且他笑起來真的很……娘。夏黎為自己想到的字眼而得意著。
這個男人笑起來太俊美迫人、光彩閃動,閃得她眼都花了,礙著了她辦案的情緒,所以無論如何,她實在不太甘願把他的笑容冠上「傾國傾城」的封號。雖然他的笑容的確是傾國傾城得讓人一時之間還有點移不開眼。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就算我把貴公司的桌椅全翻過來,你也不會有任何異議嘍?」成泰恩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空有一副美貌,卻半點男子氣焰也無的秦冀天。真不知道如果要他當場跪下,這個秦冀天會不會也乖乖聽話?
「警官請自便。」秦冀天溫柔一笑。「但,各位警察大人如果搜完之後一無所獲,請馬上還本公司清白,並且負責把所有的東西歸回原位,如何?」
「廢話少說!來人,給我搜!」成泰恩一聲令下,十數名警方人員立即展開了搜查行動。
一千多坪的辦公樓層,空氣中頓時灰塵翻滾,只聞物品的碰撞窸窣聲,以及成泰恩不時冒出的幾聲叱喝及命令。
夏黎朝秦冀天緩緩走來,越近,她的美麗容貌就越清晰,清晰到他不敢相信這個女人的臉上真的一點斑點細紋都沒有。而且,該死的!她的膚質竟比他想像中的還要細緻,讓他忍不住想伸手探去……
然而,她的雙手卻比他快了一步,往他身上摸來──
秦冀天身體一緊,覺得體內的某部分火熱地燒了起來。
她的手從頭摸到腳,無一遺漏,就連褲襠也不放過……一直到證明他身上沒有一處有私藏凶器的可能時,雙手才從他身上撤開。
一股被侵犯的情緒讓秦冀天覺得不悅,卻很快地讓他的理智給化去。同一時間,一雙厲眸讓鏡片的反光所掩蓋,瞬間轉柔,唇角微微勾起。
「你讓我受寵若驚啊!警官。」語意明明飽含著戲謔與性暗示,可是他的神情看起來卻像極了無辜善良的小羊。
她瞪他一眼,冷言命令道:「帶我去你的辦公室!」
「恭敬不如從命。」秦冀天微笑著,雙手放下,側過頭看了依然拿槍指著他腦袋的成泰恩一眼,成泰恩這才不情願地把槍放下。
「夏警官──」成泰恩對她這種私下帶走秦冀天的行為不表贊同,正要開口,她已經打斷了他。
「我有自保的能力,如果成警官擔心的是這一點的話。」夏黎轉向秦冀天,一把小巧精密的手槍倏地抵住了他。「如果他敢輕舉妄動的話,那就太完美了,因為我們不需要找到任何證據就可以直接抓他去坐牢,聰明的人都不會這麼做的。我說的對嗎,秦總裁大人?」
秦冀天非常配合地點點頭,附和著夏黎的話。「警官說的沒錯,而我也絕對是屬於聰明的那一群人。」
成泰恩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有一種錯覺,覺得這一男一女好像是一對情人,而且越看越登對……
「泛天」的總裁辦公室,位處於這棟摩天大樓四十四層樓的最角落,兩面環窗,窗外的天空已換上黑幕,但滿天星子也比不上在此居高臨下的位置俯望著大香港夜景的美,以及維多利亞港的燈火燦爛。
只可惜,整顆心都專注在電腦前的夏黎完全沒有心思及這種閒情逸致去欣賞窗外的夜景與星空,而且她一向脆弱的胃因為一整天忙碌得沒能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而飢餓著,甚至開始覺得微微疼痛。
不過,她想,應該還可以撐上兩個鐘頭。再兩個鐘頭,她應該就可以把這傢伙的電腦全部約略地檢查過一次了。
非得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不可。
她不信,關於秦冀天是「雅爾」的這個傳聞會是空穴來風。
儘管傍晚進來搜查的警員已無功而返,全部撤離,但是,既然這個總裁大人沒有對她繼續留在他的大位前看他的電腦資料的動作提出任何異議,她理所當然地決定厚著臉皮繼續跟他的電腦奮戰。
電腦程式、數字及外語全都難不倒她,可以難倒她的只有她總是不太爭氣的胃及體力,而關於這個天大的弱點,大概只有當初錄取她及訓練她的幾位長官知曉了。要不是她擁有絕佳的電腦密碼破解長才,要不是她擁有一流神槍手的射擊水準,而那些長官基於愛才惜才的心理,才破格讓她進入警界,否則以她的體能標準,根本不可能成為美國華人警察。
這麼多年來,她非但沒有因為體能不濟之故而出過什麼大烏龍,反倒還因為擅長電腦網路的緣故,偵破了數十起大小案件,並在半年前榮升警官。好強好勝的她一向將自己的弱點保護、掩飾得很好,非必要,絕對會讓自己好好地吃飯、好好地睡覺。在美國與她搭配的男警官孟加主武、她主文,兩人一向配合得天衣無縫。如今,她卻隻身來港數月有餘,也難怪孟加三天兩頭地寫電子郵件來關心她的狀況了。
胃又輕輕地抽疼了一下。夏黎輕蹙著眉,發出一聲極細微的呻吟。
她繼續盯著正在電腦裡頭跑的數字、程式和一些商業投資的資料,倒不是她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只不過對於某些值得投以特別關注的事,她會特別的有記憶力及敏感度,所以閱讀及檢索大量的資料對她早日破案甚有幫助。
那些微的抽氣聲在靜寂的辦公室內雖稱不上擾人,卻也很難不讓一向機警的秦冀天察覺,更何況,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擱下手上正在翻閱的文件,秦冀天抬眸望向夏黎,伸手推了推鏡框,喚了一聲:「夏警官。」
「嗯?」她頭也不抬。
「有件事我想我必須告訴你一聲,這事已經困擾我好幾個小時了,現在,我想我不得不說出口。」
「你說。」依然沒把他放在眼裡,她的眼中只有電腦裡頭跑著的程式和數字。
一抹輕歎從秦冀天的口中逸出,他覺得自己的自尊有些微的被刺傷了。他想,這個女人如果不是個同志,那就是一個從來不曾談過戀愛的老處女,否則,怎會無視於他超級無敵的魅力,寧可把目光一直盯牢在那台電腦上?
「我餓了。」他嘴裡發出可憐的低嗚聲,體內的巨大怪獸卻想把那台電腦給砸爛──這樣她就會把視線放在他身上了吧?
「你什麼?」沒聽清楚,她疲憊的雙眸掃向他。
「我餓了,很餓很餓。」他加重語氣強調著,甚至伸手撫住胃,以溫柔又可憐兮兮的眸光看著她。「我的胃一向不太好,而我已經十個小時沒有進食了。」
一個大男人……竟跟她討饒似地要飯吃?夏黎愕然地瞪著他,他那雙眼睛所流露出的神情跟流浪狗一樣可憐。這麼高大的男人竟縮著身體,跟一個才一面之緣的人喊著他的胃有多壞?
噢,她真瞧不起他!打她從娘胎出生以來,都還不曾像他一樣如此輕易地顯現出自己的弱點呢!
胃痛……好吧,她雖然瞧不起他,卻很同情他,因為她知道胃疼起來有多麼的令人抓狂,而他竟跟她有一樣的毛病,這教她不得不同情,畢竟她感同身受。
「我並沒有綁住你,秦大總裁,你隨時可以走出去吃飯,不會有槍指著你──在我找到任何可疑的罪狀之前。」她盡可能慈悲地說著,但一想到這個男人可能就是「黑鷹幫」幫主「雅爾」,她就很難給他好臉色。
「我知道,可是夏警官看起來還不太想離開這裡,是嗎?」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她瞇起眼。「難道你終於開始怕了?我已經接近了線索,是嗎?」
低笑,起身,秦冀天踩著像豹一般無聲無息的優雅步伐朝她走來,夏黎突然覺得自己的胃部緊縮了一下,因為莫名地,她竟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像是面臨了某種危險一般……
夏黎下意識地將手探到腰間按住槍把,一雙美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朝她走來,然後站立在她面前的秦冀天。
「我想我有必要再說清楚一點兒,夏警官。」秦冀天溫柔地微笑著,兩手自然地下垂落在辦公桌上,身子微微往前傾向她。
像在調情似的!她在心裡低低咒罵一聲,卻不示弱地繼續將眸子盯在他好看又迷人、溫柔的俊逸臉龐上。
明明半點殺氣也無,為何她會覺得危險逼近?
天曉得,她已經不是十七歲的小女生,而是二十七歲的大女人,對這種善於「賣弄風情」的男人早該免疫了,可是……見鬼的!她的心跳卻因為他而越來越快,快得……連胃都疼了。
「你想說什麼?快說!」她不耐地移開了眼,按住槍把的手不著痕跡地轉而摀住胃。
「我想說的是……」秦冀天瞄了她的手一眼,笑意更濃了。「其實,我非常樂意配合警官的所有調查,警官真的沒必要急在這一時半刻。如果警官希望的話,我甚至可以帶警官回我住的地方,讓警官愛怎麼搜就怎麼搜,只要……你先陪我一起去吃頓晚餐,把我的胃給填一填,如何?」
嗄?夏黎倏地抬眸。
「你說什麼?你要讓我去你家搜查線索?」這個男人若不是太狡猾、太聰明,就是太低估她辦案的能力了。
「前提是,你得先陪我去吃飯。」他不得不再一次提醒她,因為她的臉色看起來糟透了,而他相信她的胃疼也已經到了臨界點。
雖然,這好像跟他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雖然,他好像真的有點兒多管閒事。
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更何況,他真的覺得餓了。
夏黎的眸子眨了眨,腦子瞬間糾結成一團。
陪他去吃飯……這似乎不是個好主意。
可是,卻可能對破案大有幫助……
夏黎掙扎著,一隻寬大溫柔的男性手掌已輕輕扣住她的手腕──在她尚未意識到他何時出手而做出任何反擊之前。
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她的體力雖不佳,但反應卻是很快的,怎麼可能連他何時動作都不知道,就被他的大掌給扣住了手腕呢?
夏黎怔怔地看著他。
是因為他看起來如此無害,所以讓她的身體自動疏於防備嗎?還是這個男人的身手比她所想像的還要高深莫測數十倍?
無視於她眸中的驚愕與怔愣,秦冀天還是維持他一貫的溫和笑意,溫柔卻堅定地對她說:「我餓了,我想馬上走出這個辦公室去填飽我的肚子,而我不可能讓你一個女人留在一個人也沒有的辦公室裡直到三更半夜,所以你必須跟我一起離開,希望我的意思表達得很明白了,嗯?夏警官?」
香港彌敦道,是油麻地的不夜城,珠寶、美食是此地的特色,而夏黎沒想到,秦冀天這個大總裁肯放下身段,帶她來吃路邊攤。滿天星光及燦爛的燈火,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海浪聲從不遠處傳來,讓人不由自主地放鬆了神經,大快朵頤起來。
東西一端上,夏黎便大口大口地吃著。早在東西上桌之前,她就已經被那美妙的香氣給勾引到快要不行,這會兒東西一上桌,自然是毫不客氣了。一直到掃光了眼前的食物後,她才有空抬眸看一眼面前正吃得慢條斯理、優雅得像是貴族的秦冀天。
「東西不合你胃口嗎?」他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是餓得半死的人啊!難不成他說肚子餓是誆她的?
「不,很好吃。」他溫溫一笑,又送了一口白滑晶潤的豬腸粉到嘴裡,細細咀嚼,薄薄的唇上下的一開一合,好看的兩排貝齒美麗得像是訂做出來似的。不管怎麼看、從哪個角度看,這個男人就是一尊美麗的藝術品。
看著看著,夏黎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突然覺得肚子又餓了,而且有點渴……
「老闆,再來一個綠豆蓉肉粽、一杯豆漿!」她揚聲喊道,神情有些不自在地從他好看的臉上移開。
她的臉淡淡地浮現一抹紅暈,視線閃爍著,躲避他的眼,含羞帶怯得像個新嫁娘一般……秦冀天為這美妙的發現而莫名驚喜,不由得抿唇淺笑,彎彎的笑弧更為他的溫柔魅力添上一筆。
這讓偷覷著他的夏黎再次閃了眼,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幾乎大聲得要讓她聽不見四周的聲音了……
她決定趕快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秦冀天。」她的嗓音悶悶的。
「嗯?」
「你當真要讓我搜你家?」這實在太詭異了,因為太詭異,讓她覺得不安到了極點,偏偏,她又捨不得放棄這大好機會。
「如果你希望的話。」
「我當然希望。」單是研究「黑鷹幫」這個組織,已經花掉她好幾年的青春歲月了。
秦冀天溫徐的嗓音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我的承諾依然有效。」
她眸子閃亮亮地看著他。「你當真如此有恃無恐?」
或許,他的後台比她所設想的還要硬,甚至硬到整個美國調查局都因為香港政府的不夠配合,而到了動他不得的地步?
秦冀天笑著搖首,突然傾身向前,一手執起她的下顎。「這句話說錯了,夏警官。應該說──我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我的清白。」
溫柔的指尖輕拂過她的下巴,那柔柔滑滑的觸感讓她的身子不由得悸動、輕顫著。
這一刻、這一秒,她竟希望他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清白。
她知道她似乎被他的溫柔眼神所蠱惑了,而這對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事──至少這二十七年來不曾有過。否則,她應該馬上揮掉他摸著她下巴的手,然後威脅要用子彈把他的手給射穿。
心,動了。
為一個疑似黑道頭子的男人而動……
她想,她要不是瘋了,就是病了,得了一種叫女人思春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