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聽說他搬出父母的家,現在是一個人住,可無論他住在哪,她都不想再跟他單獨相處。「你自己上樓吧!我得走了。」
她輕輕扶正他的身體,他卻身體一晃,全身的重量就這麼跌到她嬌小的身上。「你……」
她差點支撐不住他,幸好他及時抱住了她。「我頭好昏。」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當年他同情她,所以娶了她;現在立場互換,他就等著讓她來同情他,只好使出這種裝醉的爛招。
她剛剛不該獨自把他拉離飯店的,至少得再拉著立立一起,現在可好,她又不能把他丟在這裡,萬一他在大馬路邊睡著。「我送你上樓。」
她只好扶著他來到警衛室,保全一看到柴曉峰,立刻打開大門。
「你家在幾樓?」她看著這棟豪華的大樓。
「十樓。」他一手搭在她的肩上,為了不讓她太吃力,他已經抽回了靠在她身上的力量。
她扶著他往電梯走進去。
電梯裡的大面鏡子映照出她一手環在他的腰上,而他一手擱在她肩上的親密模樣,她的心狂跳著,小小的空間讓她的呼吸都覺得窘迫。
他微閉著雙眼、濃眉擰皺著,情景好像回到三年多前的年終聚餐,她也是這樣扶著他來到飯店的客房。
她有些心慌害怕,他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這樣的吸引著她,她到底該怎麼辦?難道得辭去工作,帶著柔柔躲他躲得遠遠的嗎?
嗶一聲,電梯到十樓了,她又扶著他走出電梯。「你家在哪一邊?」
他比了比左手邊的大門,也從口袋裡掏出鑰匙,在努力對焦中,他先用晶片卡開鎖,再用兩支鑰匙才打開兩道鎖。
她扶著他走進玄關,玄關的燈自動感應的亮了起來,她再扶著他在沙發上坐下。「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她轉身想走,他卻一把牽住她的手。「雲朵,我好渴。」
他沒有醉,如果裝醉可以試探出她的心意,那他想繼續裝醉下去。如果她真的對他已經絕情絕意,她大可把他丟下不管,她根本沒必要留下來。
朱雲朵重重歎了口氣,還是爭不過自己的心軟。「廚房在哪?」
「在你後面。」他虛軟的說。
她先找到客廳的大燈開關,室內的燈一亮,她沒心情去欣賞屋內的擺設就走進廚房,摸索了一會兒才在廚櫃找到茶包,替他沖泡了一杯茶。
她將茶擱在茶几上。「等茶涼了你再喝,我真的得走了。」再不走,她很怕自己走不了。
事情做錯一次,只能說是不小心;若再錯一次,她就得去撞牆了。
「雲朵……」
他的聲音是這麼的無助,她只好停下抬起的腳步。
「柴副總,晚安。」聽不見、聽不見,她只好逼自己狠下心,腳步一邁……
他的雙手卻從後頭環上了她的腰,整顆頭就這麼掛在她的肩膀上。「我想吐……」
「喂,你別吐在我身上!」她急急轉過身來,努力用瘦小的身體撐住他。「廁所在哪?」
他的唇邊噙著一抹笑意,只是沒讓她看見。「在廚房旁邊……」
她只好又抱上他的腰,將他往浴室裡帶。「好啦∼∼你吐吧!」她帶著他來到馬桶邊。
「我想洗澡,我好熱,好不舒服。」他繼續嚷叫著。
她在心裡拚命地哀號。「你洗,你慢慢洗,我先出去了。」她的腳才跨出一步,他的大手又纏上了她的腰。
「雲朵……不要走……」
這樣的場景為什麼這麼似曾相識?她為什麼還是逃不過他的魔掌,他一定是擁有強大的法力,不然她幾次要走,為何都走不了?
「你別這樣,你放開我!」她在害怕、她在恐慌,她只好用盡力氣大聲地叫出聲來。
「雲朵……」他喃喃叫著她的名字,大手捧著她的雙頰,他以專注無比的眼神看著她。「你是我的老婆,我那張離婚證書根本就沒有簽名。」
「啊……」她小嘴微張,當場傻住。
「你這樣子會讓我很想吻你。」他略微彎身,唇就這麼吻上了她的唇。
「不……」她掙扎著,無奈他的力道是這麼強勁,在她幾乎軟化的同時,她想起了柔柔的笑臉,她不能繼續沉迷在他的柔情裡,否則她不僅會失去自己,恐怕也會失去柔柔。
她使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了他,然後衝出浴室,快速拿起擱在沙發上的皮包,不管背後他的叫聲,她衝出他家、衝進電梯、衝到大馬路邊、攔下計程車,像逃難似的一口氣衝回自己的家。
朱雲朵無法忘記那個曾經在她肚子裡短暫的生命,像是時時刻刻提醒她,她曾經走錯的路,如果當時她偷偷生下小孩,不曾讓柴曉峰知道,那小生命不會就這麼溜走,幸好上天又派來了柔柔這個小天使給她,讓她才可以彌補走錯路的遺憾。
她不曾怪過柴曉峰,畢竟他也是受害者,他因為她失去了一樁美好的姻緣,是她的自不量力,才會造成兩敗俱傷的場面。
看著辦公桌前的玫瑰花,從那天他喝醉酒,她自他家逃走後,又經過了一個星期,這個星期他還是天天送花。
潔美並不因為她的中途離席而讓合約有任何變化,反而是德籍的副總曾跟她道歉,表示是酒喝多了。
工作上一切都很順利,只是,為何柴曉峰要重新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桌上的電話響了,找回她失神已久的思緒,她接起電話說:「副總辦公室您好。」
「雲朵……」
才這兩個字,就讓她的呼吸懸高。「柴副總,您好。」
她一手按住胸口,告訴自己別那麼沒用。
「你還是一聽就聽得出來我的聲音。」
「你的聲音很好認,請問有什麼事嗎?」她讓自己的對話盡量的公式化。
「沒什麼,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你……」她咬牙切齒,他怎能把這麼曖昧的話說得這麼若無其事。「柴副總,請你不要再送花到我的辦公室了,這樣會造成我很大的困擾。」
「會嗎?我以為女人都很喜歡花的,不然你告訴我,我送什麼給你,你會比較喜歡?」
「你什麼都不用送我,我什麼都不需要,若沒其他事,我要掛電話了。」
「嗯,沒事了,因為我已經聽到你的聲音了。」
嘟一聲,電話真的切斷了。
柴曉峰看著話筒,無奈地只能掛回電話。
她的聲音還是像以前一樣柔柔軟軟的,尤其透過電話線,那聲音更是有幾分的撒嬌意味。
到底該怎麼追女人?
從以前他就有個不用追就在身邊的陳品卉,後來他和陳品卉分手,也陸續有一些女人對他表示好感,可他都看不在眼裡,更沒有想追求的想法;而現在,他正深深為這個問題所打敗。
是的,他想要追求朱雲朵,這個念頭來得又凶又猛,沒有理由、沒有原因,無關柔柔是不是他的女兒,也無關她曾經是他的新娘,他就是想追求她。
可是他感到非常挫敗,看來她不僅拒絕他的追求,甚至連說話都不想跟他多說,他就怕給她壓力,所以遲遲不敢約她出來。
裝醉是個好辦法,可惜他還是太急了,若他能忍住不吻她,或許那一夜會有不同的發展。
結果,只差臨門一腳。
這時汪兆謙走進來,在沙發上坐下。「你找我?」
「兆謙,我……」柴曉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說什麼?」
「你比較有經驗,我想問你,你都是怎麼追女人的?」
汪兆謙手掌拍著大腿,狂笑了出聲。「哈哈哈!」
「你笑什麼?」柴曉峰用手挪了挪眼鏡,顯示他的極端不自在
「曉峰,你正經八百的來找我,就是跟我問這個早在十八歲就該懂的問題?」汪兆謙難得看見柴曉峰吃癟的樣子。
「十八歲的時候,我已經有女朋友了,根本不用花我的力氣去追。」
「那請問曉峰大少爺,你現在想追誰?你總得讓我評估看看該用什麼方法,好對症下藥。」
「雲朵,我想追雲朵。」
一聽到朱雲朵的名字,汪兆謙站了起來。「我已經害過雲朵一次,我不能再害她第二次。」
「兆謙。」柴曉峰歎了口氣才說:「三年前,她堅持嫁結我,我也負責任的娶了她,給局不是我所能控制的,我對不起她,我的心裡一直感到很愧疚。
「現在我是真的喜歡上她,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去追求她,重新贏回她的心,否則我是不會甘心的。」
「你是以為柔柔是你的女兒,所以才想要追雲朵?」汪兆謙不客氣地反問。
「不是的,如果我只要柔柔,事情就簡單了,因為我根本沒跟雲朵離婚,柔柔怎麼算都是我的女兒,無所謂要跟不要。」
「什麼?我明明替你蓋了章。」汪兆謙不相信。
「你蓋了章有什麼用?我這個當事人又沒蓋章,更沒到戶政事務所去辦離婚登記,所以名義上我還是雲朵的老公。」
「你為什麼沒蓋章?這根本不像是你的作風。」
「也許我就是在等待雲朵重新回到我身邊吧!」柴曉峰臉上的表情透露著苦惱。「兆謙,幫幫我吧!我是真的想追回雲朵。」
「就算你真的喜歡上雲朵,那你爸媽那邊怎麼交代?你爸媽絕對不會同意你和雲朵復合的。」
「我打定主意了,不管他們同不同意,反正我會帶著雲朵住在外面,我不會再讓雲朵受到以前的苦。」
「那柔柔呢?要是她不是你的女兒呢?」
「那也沒關係,反正姚爾天看樣子也不打算和雲朵在一起,在我和雲朵有婚姻的狀態下,柔柔本來就是我的女兒。」
「曉峰,你是認真的?」
「我從不開玩笑。」
「看在你這麼認真的份上,我就奉送一個消息給你,柔柔千真萬確是你的女兒,姚爾天只是柔柔的乾爹。」
所有的不確定都從柴曉峰的心中移除了,樂得他哈哈大笑。「太好了,雲朵真的幫我生了個女兒。」
「完了!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你,立立一定會宰了我。」
「放心好啦!我會假裝不知道的。」柴曉峰的笑意掛滿唇邊,他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高興了。
「你別高興得太早,雲朵是不可能會跟你在一起的,她寧原自己養小孩,也不可能回到你的身邊,她在你家那短短的一個半月,就像生活在地獄裡,你要追回她,可能比登天還要難。」
被汪兆謙這麼一說,柴曉峰的心又沉了下來。「我會修正過去的錯誤,我想雲朵一定能原諒我的。」
「你最好是真心真意的,否則我怎麼對得起雲朵?」
「兆謙,相信我。」
「好吧!那我就教你幾招,對付雲朵這種溫柔、賢淑,加上心腸又軟的女人,你得裝弱,讓她激起她那充滿母愛的心。」
「哦?那我該怎麼做?」
「你最好來場重感冒,或者出個小車禍,不然就是從樓梯上不小心摔下來,要不就被狗咬一口……」
汪兆謙的話聽起來像是戲謔,其實柴曉峰知道這個方法一點都沒錯,如果什麼樣的意外都來上一些,那麼會不會讓雲朵更快原諒他呢?
週末的早上,當柴曉峰一身輕便的出現在朱雲朵的家門前時,著實讓朱母嚇了一大跳。
「你……柴……」
「媽,你好,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柴曉峰親切地問候。
「好久不見,你怎麼會來?不要叫我媽,我這個歐巴桑承擔不起。」朱母很訝異,因為朱雲朵直到現在都還沒跟母親提過和柴曉峰重逢的事。
「我來找雲朵,她在嗎?」他的態度很自然,就像沒有三年多的分別似的。
「你為什麼會來找雲朵?」直到現在,朱母還是跟柴曉峰站在門口講話,沒有請他進屋的打算。
「媽,雲朵沒告訴你嗎?我和她最近有些事情。」柴曉峰這是堅持喊朱母一聲媽,這點他絕不能讓步。
這時柔柔從客廳蹦蹦蹦地跳了出來。「阿嬤,我要吃冰冰。」
「柔柔……」柴曉峰蹲下來對柔柔招招手。
「叔叔。」柔柔親切地喊著他。
朱母看著孫女跟柴曉峰很熟的樣子,心裡很慌。「柔柔過來,阿嬤拿冰給你吃。」
柔柔小腿要走回阿嬤的身邊時,柴曉峰又喊住了她。「柔柔,媽咪呢?」看樣子,他還是對小孩下手比較簡單。
「媽咪去菜市場。」柔柔童言童語的說著,只見朱母急著乾瞪眼。
「那柔柔要不要去找媽咪?叔叔帶你去。」被自己的女兒叫叔叔,柴曉峰心裡很不是滋味,可是他不敢再急躁,就怕再次嚇走她們母女。
「好呀!」
「不行!」
柔柔和朱母幾乎同時開口,只不過一個說好,一個說不行。
「阿嬤。」柔柔委屈地以小手扯了扯朱母的褲子。
「柴先生,小地方就不招待你了;柔柔,我們進去。」朱母一把抱起柔柔,深怕柔柔被抱走。
「媽,請叫我曉峰,過去是我的不好,請你給我機會來證明。」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又跟我家雲朵有了聯絡,柴先生,我沒念過什麼書,雲朵也高攀不上你,你就不要再來,免得造成大家的困擾。」朱母笑了笑,示意要關大門。
柴曉峰只好趕緊說:「媽,我知道過去的事對雲朵造成很大的傷害,我是真心真意要挽回雲朵的,難道你願意看著雲朵帶著柔柔這樣過一輩子嗎?
「雲朵是個好女人,她值得更好的幸福,請媽再給我一次機會。」柴曉峰說得真心真意,只差沒指天立地的發誓。
朱母的心微微動搖了,她何嘗希望女兒獨自扶養柔柔,她是過來人,她當然知道之間的辛苦。「就算你想挽回雲朵,你的父母會同意嗎?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為什麼每個人都問他同樣的問題?只怪他當年沒有站在朱雲朵這一邊,讓她在他家中吃足苦頭。「媽,你放心,我不知道我爸媽的想法是什麼,但我知道我絕不會再讓雲朵受到任何委屈。」
這時,剛從菜市場買菜回來的朱雲朵,還有順路來看柔柔的姚爾天,一看到柴曉峰,姚爾天是露出嘲諷的笑,朱雲朵則是有些羞紅了臉。
「媽咪,爸比。」柔柔掙扎著要從朱母身上跳下來。
「你來幹什麼啦?」朱雲朵看著柴曉峰已經多了撒嬌的口氣,畢竟那一晚,她又差點讓他吃干抹淨。
「當然是來看你的嘛!這還用問。」姚爾天取笑著朱雲朵,然後先將手裡的一堆菜拿進客廳。
「姚爾天說得沒錯,我是來看你的。」柴曉峰附和著姚爾天的話。
「看我幹什麼?」朱雲朵看了柴曉峰一眼,只見他露出平常難得一見的傻笑。
印象裡,這個男人是既高傲又自大,他怎麼可能會流露出這樣有著靦腆的表情?
「我想跟你一起去散步、想跟你去看一場電影,想……」
她沒等柴曉峰的話說完,就急急打斷他的話。「好,你別說了,你先等我一下,我先進去換件衣服。」
她身上可是居家的短褲和拖鞋,要是繼續讓柴曉峰在這裡說下去,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跟媽媽說明。
柴曉峰看著她的打扮。「你這樣穿很好。」
在他的印象裡,他從沒看過她穿這樣,就算在他家的時候,她也是戰戰兢兢的穿著小洋裝。
朱雲朵彆扭著,趕緊牽著柔柔的手走進去。
柴曉峰杵在大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朱母請他進來坐,他才走進客廳。
朱家的客廳還是整潔清爽,只是多了許多柔柔的玩具和娃娃,看得出來,柔柔正享受著全家人的疼愛。
朱雲朵很快地換了一身的T恤和牛仔褲,將柔柔交代給姚爾天,她趕緊拉著柴曉峰走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