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得到這個獎項他並沒有太多欣喜,甚至還覺得帶來困擾;報刊雜誌邀約採訪、建設公司邀請廣告代言、富商名流捧著大把鈔票請他設計豪宅……這些都打亂他原本低調的生活模式,他始終拒絕採訪,就是希望這件事快點被眾人淡忘。
「我們雜誌社收到不少讀者來信,對你的愛情觀相當感興趣,接下來,我們來談談你對於婚姻與愛情的看法。」氣氛熱絡後,方韶菌開始切入真正的主題。
「愛情觀?」他遲疑片刻,不明白這與建築有什麼關係,也不懂這有什麼好談的?
因為他不看八卦雜誌,自然不知道在他得獎之後,幾個與他有過交集的女人為了出名,紛紛以現任女友的姿態向雜誌社透露兩人感情狀況,而自己的照片也已悄悄登上雜誌內頁。
「可以嗎?我記得你剛剛才說過,不管什麼問題都會坦誠以對的。」方韶茵見他似乎不想多談,眼神一轉,立即使出熟女絕招——筆抵著下巴,輕咬下唇,臉頰斜向右側,讓髮絲順著細肩披散而下,帶著迷濛的雙眼頻頻朝他放電,樣子十分誘人可口。
沈博奕望向方韶茵,輕笑了下。「好,你問。」她的表情豐富多變堪稱一絕,性感與感性在她身上揉合出一股迷人風情,他知道她正極力展現自己的魅力,而他那雙眼尾帶桃花的深眸,亦不吝惜表露欣賞。
「可以說說什麼樣的女人最容易吸引你?」見他日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瞧,方韶茵撩撩垂落胸前的長髮,撲撲眼簾,唇角逸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喜色。
他微笑道:「像你這樣。」
「哦?那你看到的我又是什麼樣子呢?」她嬌嗔地斜睇他一眼。
「自信,毫不吝嗇展現自己迷人之處;聰明,知道自己要什麼,也知道如何得到自己要的。」他直言。她的確很美,但是,他不願見到美麗的背後隱藏著複雜的心計,太完美的表情和精心設計過的動作,反而失去了她原本的風采。
她臉色微微一僵,聽他的話似乎暗指她是個靠美色達到目的的女人,讓她有點下不了台,顯然,他沒有因為色字當頭而失去判斷力。
她藏起慍色,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一個女人刻意在你面前展現自己的魅力,你認為她們通常想得到什麼呢?」
他不答反問:「我不會費神去猜測女人的心思,你認為是什麼呢?」
她閃閃一雙看似天真的眼眸。「也許想引起你的注意,想得到你的心或你的人,可能想要一夜情,也可能想從此套牢你,畢竟,你這麼傑出,沒有女人可以抵擋你的魅力。」
「是嗎?如果我的確被那個女人吸引了,那我要如何知道她的目的是哪一個?」他傾身向前,瞇起眼打量她。
她換個坐姿,將身體悄悄前傾幾度讓自己更靠近他,內裡的鮮紅色小背心領口略微鬆開來,優美的頸線垂下幾縷輕柔髻發,帶點無邪的嫵媚,心臟卻因近距離在視而撲撲直跳。「我會建議你認真地回答那個女人想知道的問題,也許她的目的就在問題裡。」
他仰頭大笑,對她機智的回答拍案叫絕。「我喜歡你的答案,請繼續。我沒有什麼不能談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方韶茵暗暗鬆了口氣,一手快速在膝蓋上的筆記本下角寫著「不能暈船」四個字,還打了兩個驚歎號外加三顆星星。這個男人渾身散發著殺手級的費洛蒙,稍不留神,會偷雞不著反蝕一把米。
「有理想的結婚對象嗎?」
「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他搖頭。
她不意外,花心的男人最怕結婚後身價大跌。「這個答案恐怕會讓許多想抓牢你的女人感到失望。」
「你會嗎?」他眼神一熾,斜斜地咧開嘴角。
她發現他比女人還會放電,每句話、每個表情都極盡試探與挑逗,難怪那麼多女人為他神魂顛倒。
她嫣然一笑,沒有答覆,取了另一道問題:「你認為婚姻是愛情的終點嗎?」
「或許不是終點,但婚姻的確會破壞愛情的美感。」
「怎麼說?」
「愛情就像夜幕裡的流星,眩目卻短暫,在瞬間發出光芒,然後隱入黑暗,留下讓人驚歎的餘味,硬要看到最後,要不就是燒成灰燼,要不就剩下一顆隕石,真實卻不一定美麗。」
「那麼……你一定很喜歡流星雨。」忍不住淡淡揶揄他一句。說得真動聽,明擺著不想負責任,還能掰出這種美化版的說法。
她幽默的解讀令他會心一笑,像是在指責他風流成性。
「數大也是美,不過美麗還需要細細品味,我不貪心。」
他長腿一跨,隨興地靠在那張三百五十元就買得到的椅子上,黑色大V領休閒衫鬆鬆地掛在身上,竟然有種難言的頹廢美感。
她看得有些失神,連忙又在筆記本上「不能暈船」那四個字旁加注了三道閃電。
「現在有情人嗎?」她問了一個眾人逼她要問的問題,不過,用膝蓋想也知道答案吧!浪費篇幅。
「目前沒有。」
「喔?」她挑了挑眉,她可沒忘記半個月前她受了三個小時的疲勞轟炸,就是為了他帶段月菱的死對頭去參加他哥哥的婚禮,這樣叫沒有情人?是「幕前」沒有,「幕後」一堆吧!
他覺得她的那一聲「喔」,意味深長。
「對感情專一嗎?」方韶茵又丟出另一個她認為很白癡、但眾女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這得看你對『專一』的定義,我的眼裡,一次僅能容納一個女人。」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會說話的雙眼,彷彿在告訴她,現在他的眼中只有她。
「交往過的對象,大部分是哪種類型?」她從他深邃的黑瞳中看見自己倒映的臉孔,靈魂差點被那專注的神情給攝去,她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偏離他的注視,回到筆記本上。
「我很難回答這個問題。有的天真浪漫,有的坦直率性,也有風情萬種、成熟幹練,各有各的美麗,女人不該被刻板地歸納出類型。」
「胃口不錯嘛!」好個狂妄的傢伙!雖然,她早就知道他風流成性,卻還是被他自大的口吻給激怒。
「哈——」他笑。她的用詞十分生動。
「你這麼多情,遇到類似情人節、聖誕節這種重要節日,豈不是要疲於奔命,一天連趕好幾場?」見他如此得意,她就愈來愈無法控制語氣中的譏諷。
「過年過節,我通常選擇陪伴家人。」他瀟灑地撥開落在額前的長髮,視線停在對面那張明明要發怒又強壓下來的明亮瞼龐上,露出興味。
他可以感覺到,她對他帶著成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他喜歡她豐富的表情,以及愈來愈直率的口吻。
方韶茵又埋頭在筆記本寫下「狡猾」兩個字,然後在字的四周圈了五次,以表示對他的不屑。
「情人眼裡容不下一粒沙,你的那些情人們難道不會斤斤計較誰得到你比較多的關愛?你都如何安撫她們?」
這個問題讓他靜默許久——奇怪,為何她一口斷定他的情人是以複數計算?
見他面有難色,方韶茵知道刺中了他的死穴,不禁得意起來。老家裡那些長輩的妻妾,包括她母親和大媽、小媽們的卡位戰,手段之高深難測,經常令她瞠目結舌,不信他這麼厲害,可以擺平女人之間的戰爭。
「嘿嘿……」苦惱吧?這就是男人想左擁右抱的最佳天懲。
聽見突兀的「嘿嘿」兩聲從那性感紅唇中逸出,沈博奕終於忍不住將臉轉到一旁偷笑。
這女人真有趣。見面時怒氣沖沖,一下子變得甜美可人,然後又不時展現千嬌百媚,現在居然還跑出這孩子氣的神情,他很好奇哪一面才是真實的她。
「不方便回答也沒關係,我可以理解,這的確是個頭痛的問題。」她假意安慰他,眉間儘是掩飾不住的勝利喜悅。
「哦,不是不方便,我沒有這樣的困擾,所以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他假裝揉揉眉心,乘機恢復正常神色。
她不信。「難道你有什麼過人之處還是獨門絕招?」
他又笑了,心情愈來愈愉快,語帶雙關地逗她說:「有沒有『過人之處』,因為沒有比較過,所以不清楚。」
這時,方韶茵才發現自己的語病,不過,她也臉不紅氣不喘地回他一句:「那麼多參觀比較過的人,難道都沒有發表過感想?」
聽聞,沈博奕已經笑得用手按住兩側發脹的太陽穴。
好不容易他停下了笑聲,她想繼續提問,不過,他卻先開口——
「我可以提個問題嗎?」他從剛才的對話裡總算找到點頭緒,猜想她問話裡的尖銳,全都來自同一個認定——他風流又花心。這個莫須有的罪名不知罪源為何,但是,他可以肯定,她來踢館的成分大於採訪。
方韶茵半開的嘴不情願的合上,悶悶地點頭。
「數千年來,什麼都在變,人類因為求新嘗鮮,所以改變、所以進步,為何獨獨愛情不能變?這算不算是一種違反人性的道德標準?」
她愣了愣。「這個問題的確很耐人尋味。」一時想不出推翻這番話的切入點。
「關於這點我思考了很久,如果明知不適合,明明感到勉強,還要強迫自己留在『天長地久』的框框裡,感覺不到幸福的愛情還叫愛情嗎?」
她抿嘴不語,他再繼續說:「我只是忠於自己的感覺,而且,從不用欺騙的手段來得到女人的感情,更不會腳踏兩條船。」
「也就是說,一旦沒感覺了,你可以輕易提出分手,不必負責任,反正天涯何處無芳草,女人又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風情,你的天空永遠都有一顆閃亮的流星,這就是你專一的定義?只要不劈腿就不叫負心漢了?」她吐出一連串的批判。這個人比她家裡的男人還要王八蛋,起碼,他們將愛過的女人娶回家,照顧她們一輩子,他卻是用完即丟,把女人當免洗餐具嗎?
「先提出分手的那個人就是負心漢,這麼說也未免太直斷。」對於她一直扭曲他的意思,他感到哭笑不得。
「那是因為你一直是先提分手的那一方,哪天,換你被女人甩了,也許你就不會說得這麼雲淡風輕了。」她嗤笑一聲。
「一段感情結束,總是有一方先轉淡,二分之一的機率,看先落在哪一方罷了,沒什麼甩不甩的,這是成熟男女應該具備的理智。」
「但是……」一口氣就這樣堵在方韶茵喉間,她想反駁,卻找不到反駁的理由,的確,她也經常希望那些死纏著她不放的男人拿出點理智,不要再問她,他哪裡做得不夠好,為什麼她不肯接受他。不過,她今天可不是來找志同道合的夥伴。
「但是?」他問。
「但是……你喜新厭舊的速度也太快了。」她有些詞窮。
「哦……」他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談戀愛還有明文規定要多久才算合理?」
「不經努力而草率決定分手的話,那永遠都只會是愛情的過客。」她又吐他一句。
「這點我認同。」
咦……他沒再狡辯?方韶茵眨了眨眼睛。
他微笑點頭,再次表示同意。「但是,不要欺騙自己,不要勉強自己,愛情不應該削足適履,這是女人經常犯的錯,把犧牲當成愛情。」
她怔怔地看他,沒再開口。爭辯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停了,分不出勝負。差別是,他心情依舊愉快,她卻心情低落。
她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的愛情觀與原先預想的一樣,一個風流薄情的男人,但是,有那麼一刻,她竟希望他能不要那麼坦白,也許,她可以因他對自己行為的狡辯而強化對他的厭惡。
方韶茵草草問了幾個問題後,跟自己嘔氣般用力按下錄音機結束鍵。」沈先生的愛情見解相當獨特,謝謝你接受當代女性雜誌的採訪,回去後,我會整理一份稿件傳真到你的工作室,讓你先過目。如果擔心登出的內容會造成什麼影響,屆時我們再討論。」
「你在生氣?」他握住她收拾紙筆的手,滿瞼疑問,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冒出怒氣。
她有些錯愕,對於他如此敏感地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溫柔的詢問口吻倒讓自己顯得雞腸鳥肚。
「沒有。」她甩開他的手。
她是氣,氣自己到最後,居然認同他的觀點,還開始有點欣賞他。雖然他自大狂妄,至少不屑偽善欺騙讀者,不像有些受訪者,用冠冕堂皇的官話來包裝自己,事實上,背地裡的醜行只是外人不明白罷了。
從小,最常被耳提面命——「我們方家的孩子不能如何如何」這句話,簡直就是她的死穴,她拒絕被貼上標籤,更不願意擠入任何別人架起的框框裡。
沈博奕只是貫徹他自己的人生哲學,她不能說他錯,或許是羨慕他可以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完全不畏世俗的眼光……
重要的是,她顯然忘了這趟採訪一開始的目的,最後居然和他槓上了,沒有男人會對這麼咄咄逼人的女人感興趣的。
算了,反正採訪結束,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吧!
她默默地收拾錄音機和紙筆,心底浮上的失落,只當作是計劃失敗所引發的負面情緒。
她的安靜讓原本熱絡的空氣變得冷凝起來,沈博奕突然生出一種想抓住什麼的感覺,好像她從這個工地離開後,兩人之間的牽連會就此斷了線,而他並不想這樣。
他彎下腰,由下往上注視被垂下的長髮遮住半邊臉的方韶茵,衝著她一笑,想再引她說些什麼。
「做什麼,牙齒白啊?」她皺眉瞪他。
他的笑容因她的話變得更大,他還是喜歡看她神采奕奕的模樣,而且,她潑辣直率的模樣也很迷人。
他被她吸引,毫不意外。她除了具備美麗的外表外,還有豐富多變的個性,他想親近她,就像蜜蜂抗拒不了花蜜的香甜,但是,他還得先確定一件事……
「告訴我,」他撥開她肩上的長髮,大手撐扶著她的細頸,低頭凝望著她,氣息跟隨著聲音輕拂過她的瞼頰。「你是不是也認為愛情應該單線道通往婚姻,女人就該找個好男人,安定地過下半輩子?」
他很怕那種交往後就開始規劃婚後生活的女人,努力將男人塑造成合乎自己理想的結婚對象,完全忘了最初兩人彼此吸引的原因,將愛情搞得面口口全非。
婚姻是結果,而不是目的;戀愛本身是快樂的,不應該附帶太多條件。
方韶茵被迫仰頭對上他的眼,心臟因為他的靠近而加快跳動,不過,在弄清他的問題之後,原本就惡劣的心情更加惱怒……
這個問題就好比男人在酒吧裡請女人喝酒,意圖明顯。他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個玩得起愛情遊戲的女人,或者說,他想知道她是不是也為他的男性魅力所傾倒,願意成為他夜幕裡的一顆流星。
她輕咬著下唇,在心裡將之前對他生出的那一點點好感全部扔到地上,再用力踩個幾腳,這個自大又自私的男人,她決定一本初衷,挫挫他自以為無遠弗屆的男性魅力。
她細緻的臉龐緩緩漾出一個甜美笑容,朱唇輕啟,聲音慵懶誘人。「美食當前就該放鬆心情,細細品味,而不是忙著計算熱量與卡路里,那會讓我胃口盡失。不過,你知道有些名菜貴在知名度卻不耐吃,一、兩次就讓人覺得膩了,有些菜則是賣相誘人,口感奇差,我喜歡先享用再下評語。」這種男人想吃魚又怕腥,在他面前講什麼純情、忠貞,只會害他笑掉大牙。
她意有所指的說法令他莞爾,加上那若有似無的眼波傳情,沈博奕確定了彼此之間有些情愫正蠢蠢欲動……
「讓我請你吃飯。」他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
「好啊。」她伸出纖纖細指,抵住他愈來愈逼近的胸膛,送上勾魂的一笑。「不過,今晚我還有約,我們另外再約時間可以嗎?」
沈博奕捉住她的玉指往唇邊一送,低啞的聲音輕輕在她耳邊撩撥。「沒關係,我可以等。」
方韶茵佯裝含羞而低下頭,心想——最好你有足夠的耐性!
離開工地現場回到雜誌社,方韶茵前腳才剛踏進大門,辦公室裡的人全都擁出來列隊歡迎她,有人幫她提包包,有人替她槌背,還有人遞上熱呼呼的黑咖啡。
第一次感覺到「當代女性雜誌社」還是有人性存在的。
不過,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總編,沈博奕是不是真的帥到無法無天?」
「自從在頒獎典禮上看到他,我已經連續兩個月天天夢到他,我想,我再不去勾引他,就會因幻想過度而得失心瘋了。總編,你快說,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是不是真的像小真形容的,渾身充滿野性的爆發力?」
「他體力怎麼樣,腰力呢?肌肉線條夠不夠完美?」
方韶茵撥開眼前那堆性飢渴的女人,從包包拿出錄音機放到桌上,直接播放訪問內容比較快,她擔心自己說話速度太慢的話,會被那一缸口水淹沒。
然後,她默默走進辦公室。
回程途中,她思量著他的那個問題——「千百年來什麼都在改變,為什麼獨獨要求愛情要至死不渝?」
老家裡那堆忙著爭寵的女人,明明知道對方有家室,仍然千方百計擠進方家的門,然後又希望這個娶妻後又納妾的男人這輩子只愛她一人……
多矛盾又毫無道理的邏輯。
在這個年代還相信真愛存在的女人是笨蛋。
而她不敢承認,自己剛好就是那種笨蛋。
就算她是個外表、思想均成熟的女人,誰規定她內心不能存有一個純真、相信真愛的笨女孩?
雖然,她總是用著嘲諷的語氣批判那些為愛而弄得尊嚴盡失、醜態百出的男男女女,其實,她只是認為,愛情不該是那麼淺薄、那麼輕易脫口而出,如此被任意掛在嘴邊,鬧得鑼鼓喧天。
真正的愛情,應該是更深沉,不能言語,無法表達的一種感覺。
像那種從裡到外都沒有忠誠意識的男人,男女之間的交往根本談不上「愛」,還拿什麼美麗的流星來比喻,哼!
她手一揮將那個惱人的臉孔打掉,拉開椅子想坐下來撰稿,可是沈博奕說過的每句話卻一直在她腦中反覆輪播,嚴重干擾她的思緒,她想大叫,將他的身影及聲音逐出腦外,不過,門外已經比她早一步發出驚人的尖叫聲。
她以為發生兇殺案,匆匆打開門,卻只看見那群性飢渴的女人一臉崇拜,圍在錄音機前只差沒點三炷清香膜拜了。
「什麼事叫那麼大聲?」方韶茵皺眉問。
「喔……天啊!」先是幾聲感歎。
「光聽聲音就足以讓女人達到高潮!」然後接著的感言差點沒讓方韶茵吐血。
請原諒她們用這麼粗俗的字眼。
「當代女性雜誌」裡,性愛專欄占不少頁面,更是最受讀者青睞的單元。每個月的編輯會議上擬訂主題時,她們就是這樣百無禁忌,淫言穢語、口無遮攔……
唉!文化界不為人知的黑幕……
「總編……」幾雙充滿茫茫色慾的眼眸直向她射來,幾張嘴如渴水的小魚一張一閉,又是咬唇又是欲言又止。
「STOP!我不想聽!」她舉起手阻止任何人發言。
接下來,她們會要求她將沈博奕邀到辦公室來好滿足她們的獸行,不然就逼她將電話、住家地址交出來,想辦法半夜突破保全系統、警衛之類的,和他來個巧遇,然後共度浪漫夜晚……
她不知道在自己英明的領導下,怎麼會培養出一群有異性無人性的部屬來。
「總編,二十幾年來,第一次讓我遇到這麼符合標準情人的人選,你就透露一下吧!」一名美編懇求她。
方韶茵的印堂已經開始發黑。標準情人?!現代女性對情人的要求就只剩一種功能嗎?
「我不求天長地久,只求一夜擁有,求求你……」另一名文編又說。
「夠了!」她阻止其他急於發言的人。「這個週末之前我要看到下期的完稿稿子。」
說完,滿意地聽見滿室哀號,她露出甜美笑容,心情愉快地拿回錄音機,再度將辦公室門關上。
開玩笑,這號人物已經被她盯上,哪裡輪得到這些小嘍囉下手。在她還沒讓他吃到苦頭之前,她得保護他的「貞操」,至於日後……若仍覺不夠洩忿,她也不排除再將沈博奕丟入這狼群中。
老天保佑!給他留個全屍。
她再次細數為了採訪沈博奕而陣亡的腦細胞,回想他言談間自大狂妄的模樣,以加強內心那股報仇的意念。
然後,一抹邪惡的笑意緩緩自她唇角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