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建都臨安,地處浙江省西北部,東毗杭州,西接黃山。此時,大宋的大片國土已為金人所有,南宋王朝偏安一隅。
「父皇,我要去杭州,要去杭州,要去杭州……」嬌嗔的女聲再一次抗議著。
身穿龍袍的寧宗瞼上帶著寵溺。「樂燃——乖寶寶,父皇沒有不讓你去啊!可是,你該想想,父皇沒有樂燃陪,多無聊。」
女聲再次纏上,如綿綿不斷的長江水—般。「我要去杭州,我要去啦!」
寧宗向來沒有主見,再一次妥協。「可是,父皇會擔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說,女兒去杭州不光是為自己,還是為了父皇啊!」
寧宗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朕選妃之事,不用樂燃憂心。」
這個討厭的色老頭,就想著自己,也不想想他可愛的女兒已經快十八歲了還沒有嫁出去。「嗚……」
哭聲響遍整個御書房,帶著賴皮的撒嬌尾音。哭聲時高時低,時強時弱,由軟軟的撒嬌聲又轉為淒涼的哭號聲。
寧宗皺皺眉頭,袍袖一抖。「算了算了,朕怕了你。」
趙樂燃從地上跳起來,臉上見不到半點淚滴。「謝父皇,女兒此次出行,一定幫您找個絕色美人回來。」
「臭丫頭,你那點心思我還不清楚嗎?」
唉,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愁,樂燃被他寵得太任性了,放她出去走走也好,免得他愁白了頭髮。
「父皇,還有一件事。」
寧宗坐在龍椅上,裝出威嚴狀。「說吧!」
趙樂燃吐吐舌頭。「我不想嫁給周大人的兒子。」周賢那隻老狐狸,竟然把如意算盤打到她頭上,想讓她當他的兒媳婦,作夢!
如果他兒子能夠再白一點、再瘦一點、再漂亮一點,她還能考慮一下。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周賢的兒子明明只有二十歲卻有著四十歲男人的老成。
果然如此,周愛卿猜得真準。「女兒,周學安才高八斗,風度翩翩,是個不可多得的君子啊!」
就因為是君子,她才煩。周賢明明是個喜歡拍馬屁的小人,卻生了個一本正經到連放個屁都勇於承認的兒子。
老天,她還要快快樂樂的生活,找那麼個駙馬,不等於虐待自己嗎?
「那馬丞相的孫子……」
趙樂燃更加頭疼,「父皇,如果您是女子,會嫁給馬屁精嗎?」
「樂燃,你又弄錯他的名字了。他叫馬菁英,不是馬屁精!」
父皇耳根子軟,又沒主見,常因為臣子的一、兩句糊塗話而誤了大事。她的幸福不能犧牲,她的快樂也照樣不能犧牲,說她自私也好,靈魂醜惡也好——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難道她有錯嗎?
「賣雞蛋……又大又新鮮的紅皮雞蛋……」稍微沙啞粗糙的女子叫賣聲融開寒冬的冷意。
賣饅頭的老伯一掀蒸籠,裊裊的白氣便像仙女一樣飛往上方。
清晨,做買賣的商販早已出來擺攤子,吃的、用的,物美價廉。
遠處駛來一輛華蓋馬車,梨木材制,精緻秀美。華蓋的邊緣墜著玉石流蘇,叮叮噹噹的清脆響聲讓路人頓足。
華蓋馬車停在一家客棧門口,還未完全穩當,車裡的小姑娘便像兔子般從上面跳下來。
毛茸茸的頭飾,點綴在她俏皮的髮髻上,雖不是極為值錢的頭飾,卻很有巧意。就連耳墜子、指環還有髮釵,都是用雪白的絨毛做材料。
小姑娘有張健康的蘋果臉,圓圓巧巧的很可愛。蛾眉彎彎,眼兒圓圓,鼻子一皺,嬌憨又帶著幾分賴皮意味。
粉嫩水亮的小嘴微微勾起,像是總有享不完的快樂。
「呀……」奔進客棧的時候,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跤。雖然雙臂揮來揮去,仍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跌去。
咦?不痛……這店家很有先見之明嘛!知道美麗無雙的懷安公主要來,便放了墊子迎她。真是的,她一向行事低調,可無奈……人生得太漂亮,就是容易洩露身份。這墊子不錯,雖然不太軟,還有些舊,不過尚稱好用。
她的頭一點一點的往上移,「這墊子,做得很像人呢!」她喃喃自語,裝作滿不在乎的從男子身上爬起來。
男子一瞪。「我就是人!」
趙樂燃瞪大了眼。「啊,仔細一看,倒還真有幾分像人。」長得太普通了,一點都勾不起她的興趣。
見換上便服的侍衛已經跟了進來,趙樂燃蹦蹦跳跳的走了幾步。
「於兄,你身後全是塵土。」
男子道:「別提了,那小姑娘簡直……算了算了,我不跟女流之輩計較,咱們還是快點去書肆吧!」
「等等……」
「馮老弟,你有什麼事嗎?」
男子一抬頭,發現攔住他的不是好友,而是剛才那位小姑娘。
趙樂燃把姓于的男子往旁邊一推,眼睛直直的朝「馮老弟」走去。「你女扮男裝對不對?」
「姑娘……你弄錯了吧?」青年並不習慣與女子接觸,紅著臉回答。
趙樂燃把雙手平貼在青年的胸前,「平平的?」
青年的臉像火燒一樣,愣在那裡任她胡作非為。
「當然平平的!你以為他是姑娘啊!」姓于的男子瞟了她幾眼,便拉著好友離開。
「他雖然長得極好,但跟我心目中的桃木哥哥還差了一大截。」自言自語的坐在桌旁,她把臉埋在臂間感歎著。
「新月曲如眉,未有團圍意。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裡。兩朵隔牆花,早晚成連理。」(注一)
清麗縫繼的歌聲自車外傳來,趙樂燃好奇的將頭探出去,想看看唱歌的男子是誰。
天,天啊!她瞪大了雙眸,生怕看花了眼。
從來沒見過這麼厚臉皮、這麼花枝招展的男人。
她吩咐護衛把馬車速度放緩,而自己則睜大眼盯著那男子的一舉一動。
因為角度與距離的關係,她一直看不清男人的臉,只瞧見他手上舉著一條大大的布條,上面寫著「歡迎相公回家」六個人字。
男子的後面,掛著長長的橫幅,橫幅上面也寫了很多字。
「一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妄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注二)她輕聲讀出橫幅上的字。
有斷袖之癖的男子,她並非沒有見過,但卻沒見過這樣招搖的。「鬼焰,本宮要下去看看。」
「是,公主。」
「相公……」男子騎在大門口的石獅子上面,突然喊了一聲。
一個看熱鬧的老百姓好奇的望過去。「啊!那不是阮大公子嗎?」
旁邊的婦人道:「一定是弄錯了,阮大公子可是杭州城裡出了名的君子,怎麼會鬧出這種醜事來?」
「那也難說,阮公子二十多歲還沒有娶妻納妾,也許他真的喜歡男的。」
「怨歌長得比女子都要漂亮,阮公子會對他動心也算合情合理。」
趙樂燃好奇問道:「怨歌?你們講的是騎在石獅子上的男人嗎?」
青衣老者看了看她,「小姑娘,你剛從外地來吧?」
「我從臨安來。」
「怨歌是挽月軒裡有名的藝伎,也是挽月軒中唯一的男藝伎。」
杭州城中,有一部分聲色場所是專作鑾童買賣的。他們買進容貌秀麗的少年,專供那些有錢大爺玩樂;而挽月軒,卻是其中的異數。
挽月軒,有三怪。
第一怪,挽月軒裡的姑娘以才華歌舞出眾著稱,如果能賺進大把的金銀,便可以保留清白之身,直至有良人將其贖回。
第二怪,挽月軒從裡到外,都不像青樓。具體像什麼,去看了才知道。
第三怪,挽月軒的花魁狀元,是個男人!每次的花魁大賽,他都是最出眾的那個。據說,這個位置他坐了八年。
口裡含著剛買來的糖果,趙樂燃心裡納悶極了。「那個阮大公子,竟然那麼害怕那個叫怨歌的男人。嘖,還以為會有感人的場面,沒想到只是無聊男子的惡作劇罷了。」
更氣人的是,她離得太遠,連那男子的長相都沒看清。只知道那個阮大公子被氣得面色鐵青,又被怨歌一路上追得極慘。
回到客棧,鬼焰將公主方才交代他去準備的東西送進房。
「公主,這是您要的碎銀和舊衣衫。」鬼焰放下衣物,吞吞吐吐的問道:「公主,您要這些做什麼?」
「身上帶著銀票,想買個小玩意兒都不方便。碎銀用起來方便些,省得被扒手盯上。至於舊衣……」趙樂燃黑眸一瞪。「鬼焰,你以為本宮要做什麼?」
鬼焰慌忙陪罪,生怕惹了這驕蠻任性的小公主。
她站起身,「鬼焰,我要睡一會兒,你們在外面好好守著。」見鬼焰退出房門,趙樂燃便拿著舊衣走到屏風後面,將身上華麗的袍子脫掉。
白嫩的肌膚裸露,肩頭與後背竟有淺淺的傷痕,似乎是很早以前受的傷。
趙樂燃換上舊衣,把頭上毛茸茸的釵飾除下,只在鬢邊別了朵純白的絹花。
「娘,琅兒回來看您了。」她對著銅鏡中的自己微笑,一副純真無邪的模樣。
此次出門,她一個宮女都沒帶。侍女不同於護衛,她們總會貼身伺候,有個風吹草動,便會像鬼一般出現。若是如此,她哪還有機會溜出去?
秀美的玉手輕輕的推開閣窗,她輕手輕腳的翻過窗台,跳到外面去。
「我的小祖宗,你又哪裡不高興了?弄得顏面無光的是我寶娘,可不是你啊!」當街追著男人跑,真是……
風情萬種的女聲從暖閣裡傳出,半開的朱門露出寶娘風姿綽約的身子。
「再這般胡鬧下去,你純潔可愛的形象會被毀壞的,你這麼可愛天真善良,不解人事。若是阮大公子色心大發,你哭都來不及。」寶娘哭喪著臉,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寶娘的後半輩子幸福都押在你身上了。」錢啊,她的銀子、金元寶、珍珠寶石,全要靠他來賺。
窩在角落裡坐著的男子,像是個哀怨的小妾。他的黑髮蓄得很長,直順的垂到大腿,他美麗、孤獨,帶著叛逆與我行我素。
「說句話嘛,我都訓了你半天,你就不會解釋一下嗎?那個男人你怎麼認識的?恩客?老天爺,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幸福』被奪走啊!」她的錢,她那可以堆得好高好高的錢。
看不慣女人的誇張模樣,男子索性把頭埋在膝間。
寶娘走過去,蹲到男子身邊。纖長的指滑過男子清麗唯美的臉。「高興起來吧,怨歌,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很壓抑,總想惹出點麻煩來分散精力。可是你該想想,有些亂子不是那般好收拾的。」
「你不要亂說。」怨歌終於開口說話,聲音清亮、誘惑。
「你只有難過的時候,才窩在角落裡不說話。」一窩就是幾天,任誰來勸都沒用。寶娘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只要看到他這個動作,便會跑進他房中念個沒完,直到他有反應為止。
寶娘輕輕的攬過年輕男子的肩,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皺紋,但卻讓她的眼中刻滿滄桑。
「就算這一輩子活得不夠體面,咱們也要讓自己快快樂樂的;就算是惡夢,我們也不能認輸。怨歌,寶娘若是死了,你便解脫了。」她深深的抱住男子,將他的頭攬在懷中。
「寶娘……」怨歌低低的叫著,悶悶的窒息感慢慢消散。
唔……頭好痛!趙樂燃想用手揉揉痛處,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仔細一瞧,才發現自己被綁成了肉粽。聽到有人在講悄悄話,她忙把眼睛閉緊。
「這丫頭好像是外地人,咱們把她賣了,就能賺些酒錢。說不準,還能上花樓去玩一玩。」
人渣,她咬著櫻唇暗罵。
「不會有事嗎?人哥?」稍帶懦弱的同應聲傳來。
「能有什麼事,你看看這丫頭的打扮!一看便知道沒有什麼背景。穿得樸樸素素的,連胭脂香粉部沒擦,一瞧便知道是窮酸貨。」本想撈些首飾去賣,誰知道她身上連個值錢的東西都沒有。若不是怕賣不上好價錢,他們哥倆早把這丫頭睡了。
「她長得不賴,說不準寶娘可以收她。」他拍了拍懦弱的弟弟。「拿個大口袋來,咱們這就去挽月軒。」
挽月軒,趙樂燃在腦玩味著這個名字。眼中突然閃過一道寒光,沒想到他們竟要將她賣到青樓中去。
她知道多餘的掙扎對自己並沒有好處,也許只會招來對方的打罵,所以她忍下性子,裝出睡著的樣子。
沒多久,她似乎被帶到了挽月軒——
「寶娘,你好歹也要看看嘛!這次的貨色可是世上難尋啊!」
寶娘眉眼一勾,「呸,上次帶來個丑妮子,也告訴我是天香國色!」
「算了算了,我們兄弟也不跟寶娘繞圈子。這姑娘,寶娘看值多少便給多少。」漢子將大口袋解開,露出袋裡的趙樂燃。
寶娘沒什麼興趣的瞟了兩眼,「這種姑娘,咱們挽月軒多的是。」
「五十兩,不能再少了。」漢子急紅了臉,把價錢定死。
裝昏迷的趙樂燃氣得險些把牙齒咬斷。這個大笨蛋,居然才把她賣五十兩,她就這麼差嗎?她可是美麗無雙、聰明絕頂的懷安公主——趙樂燃!
寶娘道:「這姑娘也不是你們從正道上弄來的,三十五兩,你們滿意就成交,不滿意就走人。」
這時,一道清亮純粹的男聲插了進來。「寶娘,這姑娘哪值三十五兩?」
寶娘笑了笑,「怨歌,你也覺得不值呀?」
怨歌?那個滿街追男人的藝伎?老天爺,這麼變態又可怕的人物,居然讓她再次遇到!趙樂燃差點哭了出來。
「這種長相並不算出眾,而且也不見得有什麼才藝。寶娘,伺候我的那個丫頭長得太妖,我不喜歡,這小丫頭的長相倒滿合我胃門的。」他支著下巴,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他的目光很烈,像兩團燃燒的火焰。灼熱得讓她直想睜開眼眸看看他的長相。
「十二兩。」怨歌開出價錢,還帶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簡直比她這個南宋公主還要自戀!
趙樂燃差點吼出來,沒想到他居然說她只值十二兩!難道她長著一張丫鬟臉嗎?可惡,她賣十二兩,他能賣多少兩?
扛她進來的漢子急了,將口袋胡亂的繫上,邁步要往外走。「二弟,你張大嘴巴在看什麼?我們走!」漢子進來的時候只顧著張羅買賣,一直沒有工夫看對方的長相。而他那懦弱的兄弟自怨歌進了偏堂,便開始朝怨歌流口水。
怨歌有些卑鄙的開口:「若是她家人尋來,看你們怎麼辦。」
見漢子不為所動,怨歌又開口威脅:「本少爺買東西不喜歡討價還價,你若是惹我不痛快,我去官府告你一狀。」語氣中帶著囂張。
漢子渾身一抖,臉色變得灰白,深知這挽月軒的花魁狀元不好惹,霸道任性到面目可憎的地步。真奇怪,這種性子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還甘願用大把大把的銀票往他身上砸。
漢子停下身形,回頭去看怨歌的臉,卻發現怨歌的臉上一直遮著紫紗。
臉孔雖被紫紗遮住,卻依稀可以看到他長得很俊,清麗俊美到令女人汗顏的地步。長長的煙紫絲袍穿在他的身上,似乎只有這種神秘壓抑的顏色才能體現出他的幽怨多情。
怨歌瞧見那漢子看癡了眼,便一把奪過漢子肩上的口袋,像個任性的大孩子,將口袋抱在懷中就衝回自己的臥房。
寶娘歎了口氣。「他任性慣了。」
露出一臉癡迷的漢子,直直的望向怨歌遠去的方向。
「大哥?」懦弱的男人推了推呆掉的大哥。
「他……他好漂亮。」這世上竟然有這麼漂亮的男子。
陽光射人趙樂燃的眼中,弄得眼前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
「唔……」
「你醒啦。」
朦嚨的紫影在眼前晃來晃去,趙樂燃想伸手去抓,卻發現根本就碰不到。
怨歌濃黑的眉輕蹙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的臉圓圓的,紛紛嫩嫩可愛極了。好眼熟的樣子,可他卻說不出是在哪裡見過,只是感覺自己認識她。腳上的鈴鐺一響,他的胸口一窒,這才回憶起她到底像誰。她長得有些像他的小琅啊!
趙樂燃轉過身子不理他,眼睛花花的,只看到模模糊糊的紫色人影。
「我救你一命,你該報答我,怎麼連個名字也不肯說。」怨歌有些不悅,背過身去。
碎鈴的聲音清透悅耳,鈴聲來自他的足下。趙樂燃暗笑,這男子怎麼跟足歲的娃娃一樣,競喜歡戴腳鈐。
「我叫趙樂燃,是南宋的公主。」她的視線恢復過來,雖然頭有些昏沉,仍是從床榻上坐起來。
怨歌背對著她笑道:「我還是山東首富的兒子呢!」
帶著諷刺的話讓趙樂燃聽在耳裡極為不悅。「我真的是公主,如假包換。」
怨歌的右手慢慢的按到心口上,「原來我認錯人了。」
難道是因為她長得像他認識的人,他才買下她的?「我跟誰長得很像嗎?」
怨歌輕笑一聲,「你跟她一點也不像。」長相也會改變的,說不準只是巧合而已。
琅兒不會這般驕蠻,她雖然賴皮了些,又喜歡纏人,但絕對不會有這樣一雙看似單純卻又虛假偽裝的陣子。
趙樂燃,南宋公主?好可笑的笑話。
輕咳了兩聲,怨歌一下子便襲近她的身,長長的黑髮帶著水般的亮澤,「好了,公主,你該起來了。順便到後面廚房,把我的茶點端上來。」語氣裡不見恭敬與奉承,只有諷刺。
趙樂燃將身子退後了些,不喜歡他的性子與說話的語氣。他的眼中有著不平、有著憤世,有著數不盡的反叛與幽怨。
乍看一眼,那雙彷彿可以映出湖光山色的朦朧黑眸的確很美,可仔細看去,便發覺這雙眸子裡除了怨、除了醉生夢死,連那份快樂與自信都是假的。怨歌這個男人,是個從頭到腳都很虛假的人。
兩個很假的人,就像纏在風中的風箏般糾纏在一起,彼此敵視著、嗔怪著,卻不知道他們的身上有一道線在牽繫。
線斷了,代表自由,也代表著……墜毀。
注一:後蜀 牛希濟 生查子
注二:唐 韋莊 思帝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