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咕咕噥噥的抱怨,「說不定用跑的還比較快。」
公司離她家也不過七公里多一點,這麼近的距離,她還每天遲到,說起來還真有點丟臉。
一輛大貨車轉了個彎,毫不留情的壓過那個她才避開的水窪,濺起泥水,盡往她身上招呼。
她完全呆住了!
驚訝與不信同時寫在何嘉嘉的臉上。她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啊!我的衣服!」
她無法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不太敢信自己竟然這麼背。
闖禍的貨車停了下來,而且還開始倒退,她還楞楞的站在路旁,直到一個低沉而帶著笑意的男聲在她頭上響起。
「抱歉,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才怪呢!何嘉嘉抬起頭來,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你說呢?」
「真的很抱歉。」
男人笑了起來,從他臉上的表情,她不難猜到自己現在有多麼的狼狽。
雖然他是個很帥的男人,笑起來很親切,但這並不能減少她的怒氣。
尤其她一向討厭帥哥,因為自己是醜女,對於長得好看的人,坦白說,她沒辦法對他們產生好感,如果他以為一個微笑就能打發她的話,那他可大錯特錯了。
她一揮手,「說抱歉並不能彌補我的損失。」
金錢倒比較實際一點。
他還是帶著笑容,「那麼要怎麼補償你呢?」
她低頭看看手錶,「與其在這空談,不如快送我去上班!我要遲到啦!」
他似乎想了一下,又笑了,「好吧!如果你不怕的話。」
怕?他如果知道她皮包裡都是防狼噴霧劑和電擊棒的話,他就不會覺得她勇氣過人了。
她哼了一聲,接過他遞過來的面紙,一邊走一邊胡亂的擦身上的污漬。
她跳上車,猛一抬頭,接觸到駕駛座上一對銳利深邃的黑眸。
天!這是什麼日子,怎麼到處都是帥哥,還都不巧的叫她遇上了。
她在心裡想著,原來這一臉殺氣的傢伙才是肇事者。
「這是幹什麼?」他不悅的開口了,眉毛抬得老高。
「送她去上班,算賠償她。」
「我不幹!哪有那個空時間?」他瞪了何嘉嘉一眼,眼神十分凌厲。
何嘉嘉也瞪了他一眼,「喂!要不是你開車不長眼弄髒我的衣服,害我上班會遲到,你以為這輛破車我愛坐嗎?」
「那你可以下車呀。」居然這麼容易就上了「陌生」男人的車子,他實在懷疑她腦袋裝了什麼。
難道她從來不看新聞的嗎?
何嘉嘉不再理他。這男的一大早就到處咬人,簡直像條瘋狗!
「把她弄下車!」他口氣有點沖的說,像是在對她生氣。
「快開車吧,我們也有錯。」汪修文笑容不減,坐到了何嘉嘉身邊,順手帶上車門。
汪其磊哼了一聲,雙手抱在胸前,「想都別想。」
「別鬧了,你什麼時候變這麼小心眼?」
「我一直都很小心眼的!」他斜睨了何嘉嘉一眼。
被夾在中間的何嘉嘉讓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出聲。
「喂!別在我耳朵旁邊吵架好不好?快點送我去上班!之後要吵架打架都隨便你們!」
汪其磊又看了她一眼,非常確定她大概完全不記得他了,瞧她那副氣急敗壞,滿腦子只想去上班的模樣,他心裡就有氣。
他悶悶的問了她公司的地址,就開了過去。
「你常常這樣嗎?」汪修文突然問道。
「常常怎麼樣?」
「隨便跳上人家的車,要人家載你去上班?」
「沒有,你們今天運氣不好,遇到了我。」
「運氣不好嗎?我倒不覺得!能遇見你真好,」汪修文笑著說。
何嘉嘉看著他的笑容,很親切很溫柔,可卻讓她有點寒意。這個帥哥是想打她的主意嗎?
他是不是以為醜女人比較好騙?
她連忙摀住耳朵,搖頭道:「別跟我說話了!我不想認識你們,也不想跟你們有瓜葛!快點把我送到就行了!」
汪修文一臉驚奇的看著她,對她這種突如其來的反應感到好笑,「嘉嘉--」
「我又不是計程車!」汪其磊也跟著抗議。
「你當然不是計程車!至少我就不打算付車錢!」她轉過頭去回嘴。
等等……剛剛是不是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她又轉過頭去,瞪著汪修文,「你剛剛說什麼?」
他正想說話,汪其磊突然煞車,拍拍何嘉嘉的肩膀,「喂!到了!」
她低頭看表,剛好趕上。
「你以為是賽車呀!開那麼快幹麼?」
「你沒遲到吧?」
她瞪了他一眼,「算你運氣好,沒有。否則給你好看!」
「既然你沒遲到,用這麼惡劣的態度對我,不會很過分嗎?」他湊近她,突然笑了。
這個死丫頭,居然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會盯著他大哥看。
何嘉嘉心裡一跳。真要命,他笑起來真是好看,幹麼擺出那副死人臉,活像人家倒了他會錢似的。
她有點心煩氣躁,都是他太靠近她的關係!
「好!謝謝你!」她說得一點誠意都沒有,還有點惱怒和敷衍的味道。
汪修文已經打開車門先下車了,何嘉嘉抓起皮包正想跟著下去,汪其磊卻抓住她的皮包。
「你的感謝聽起來不怎麼有誠意。」
她回頭,不耐煩的說:「那你想怎麼樣?」
「至少要這樣。」
他用力一拉,把她拉近他,低頭吻住她的紅唇,品嚐她的甜美,
何嘉嘉的反應是立即的。
她馬上推開他,右手順勢賞他個五爪大蘋果,左手的皮包重重的打在他頭上。
「你這個王八蛋!」
她衝下車,又羞又氣,這可是她的初吻,竟然被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神經病奪走了。
她覺得自己倒楣透頂,忍不住哭了出來,只想趕快跑開。
「嘉嘉!」汪修文看她哭了,也覺得弟弟有點過分,連忙追上去。
「何嘉嘉!」汪其磊也覺得好笑。不過是一個吻而已,怎麼她表現得像他強暴了她?
被施了魔咒似的,何嘉嘉楞了一下,停住腳步。他們怎麼會叫她的名字?
莫非這兩個變態不是普通人,早已預謀要奪走她寶貝的初吻?
她猛然回頭正想罵人,誰知道汪其磊跟得太緊,她一停下來,正好就撞進他懷裡。
兩人一起重心不穩,跌成一團。
無巧下巧,汪其磊那輕薄的唇,碰上她柔軟的臉頰。
何嘉嘉瞪大眼睛,全身都痛,卻沒忘記再賞他一個大巴掌。
「下流!不要臉!變態!」
她掙扎著爬起來,在心裡發誓她絕對要去拜拜改運,沒人像她這麼倒楣的。
「何嘉嘉!你又打人,很痛的!」
汪其磊忍不住了。這次純屬意外,他又不是故意要佔她便宜,況且用撞的吻上去痛都痛死了,哪還有遐想?
「你這個死變態!不要叫我!我要報警!」她拿起包包,沒頭沒腦的就往他身上招呼。
「哇!你這麼凶幹麼?」
「我凶?我真應該把你這條亂髮情的公狗閹了才對,說我凶!」
她氣得全身發抖,要是手上有把刀子,她可能一刀砍過去了。
汪修文連忙打圓場,「嘉嘉,你別發火--」
「閉嘴!不許叫我的名字!你們以為你們是誰啊?兩個變態!」她火大的怒吼著,一甩頭就奔進公司大樓。
他連忙叫她想要解釋,「嘉嘉!我是修文大--」
「別叫了,她聽不進去的。」汪其磊笑得前俯後仰。這個何嘉嘉就是有本事讓他打從心裡笑出來。
「都是你!誰叫你去逗她的?」
「誰知道她那麼嫩,反應那麼激烈?」他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彷彿整件事都不是他的錯。
「她氣死了,大概不想理我們了。」
汪其磊臉色一黯,「哼,我還不想理她呢。」
「果然還在記恨。」
小孩子吵吵架需要吵得那麼認真嗎?都那麼多年了,也該氣夠了吧?
「我才不想跟她計較呢。」
不想?才怪呢,他簡直快嘔死了,她竟然不記得他了!
衝著這一點,他就不打算讓她好過!他的確是小心眼,又愛記恨,誰叫這個何嘉嘉傷害了他的自尊,在他心靈還很脆弱的時候。
有仇必報是他的個性,以牙還牙是他的本性哪!
「天呀!嘉嘉,外面是刮十級的風嗎?你怎麼這麼狼狽?」
何嘉嘉馬上白了她一眼,「閉上你的嘴!吵死了!」
「幹麼啦!一早就那麼沖,人家又沒惹你,是誰給你氣受了?」方郁柔眨眨大眼睛,委委屈屈的喊。
「誰敢給我氣受?我是被兩隻瘋狗給咬了!」何嘉嘉憤憤的說,還是氣得半死。
方郁柔睜大了眼。從來只有嘉嘉去咬人……不是,是欺負人啦,誰敢欺負她?難道是有人活膩了?竟敢不要命的去惹「超級恰女人」何嘉嘉?
也不知道她這個好友,這種火爆脾氣是怎麼養成的?每個妄想靠近她的男人,一定會被她攻擊得體無完膚,從此看見她的影子就倒退三步。
怪的是,她還認定人家接近她是另有所圖,例如想從她這撈到什麼好處,完全沒想過是她本身的魅力才招來這些追求者。
「別生氣了嘛!晚上我請你吃飯?」方郁柔拉著何嘉嘉的手,撒嬌的說。
「你請我吃飯?有這麼好嗎?別像昨晚一樣,我可不幹!」
她得先弄清楚,免得被她給賣了還沾沾自喜,以為撈到便宜了!
就像昨晚,郁柔也說要請她吃飯,結果吃的卻是人情飯,她得板起晚娘面孔,逼退那個對好友有不軌之心的大色胚。
她已經努力的明示他,郁柔對他沒興趣,完全不來電,他還是有辦法纏住她,求她幫幫忙,害她脫身不得。
那個豬頭不知道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被別人拿來當追女朋友的工具,求她幫忙,乾脆叫她幫他去死還比較有可能。
「幫幫忙嘛!沒有你的話,我就慘了!」方郁柔軟聲求道。
「那你不會拒絕嗎?我哪有那麼多時間,天天陪你去吃飯?」
方郁柔,人如其名,香郁溫柔的一朵解語花,追求者多如牛毛,偏偏她又軟弱,不好意思直接拒絕人家,每次都得麻煩何嘉嘉出馬。
何嘉嘉會有這麼難聽的綽號,除了她自己脾氣不好,嘴巴毒,恐怕方郁柔也得負一半的責任。
「這次不一樣嘛!」她有點害羞的說:「我覺得我喜歡這一個。」
天哪!別又來了!
何嘉嘉翻了翻白眼,「拜託,可不可以別把我拖下水?」
「別這樣嘛!幫我鑒定一下,也許他是我的真命天子!」
何嘉嘉嘀咕道:「如果不是你的真命天子,是不是又要叫我去當壞人?免得又多一個纏你的人?」
「你最好了!拜託嘛!你知道我凶不起來的嘛!況且他之前是在音樂大學教鋼琴的,人真的很好,我真的覺得這次不一樣。」
「好啦!你溫柔婉約、形象端莊!反正我已經沒形象,當壞人根本無所謂。」
何嘉嘉拗不過她,為了讓她不再煩人,也只好答應了。
而且,說實在的,她也滿喜歡幹這種事的,彷彿會上癮一樣,做了一次就忍不住再做第二次。
而且她一向看男人不順眼,尤其是帥哥,能找找他們的麻煩,感覺也挺不錯的啦。
真可悲!這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不過她倒是不怕草繩,她是恨透了草繩!
誰叫她從小到大,都是一塊跳板!任何接近她的男生,目標絕對是她美麗嫵媚的姊姊。
羅旭風是一個,就連方浩……就連方浩也是一樣的。
還有什麼事比這種打擊更大的?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尤其是早上那一個,更是男人中的敗類!
討厭的雨天。
台北進入春季後就常下雨,一下雨就一定塞車。
也不知道誰規定的,下雨在台北就等於跟塞車劃上等號。
何嘉嘉跳下一輛計程車,一面詛咒天氣和交通。
這似乎已經變成她的習慣,急驚風似的衝進家門,抓住每分每秒。
她得趕快洗個澡換套衣服,然後趕到晶華飯店去赴約。
她隨手扯掉髮帶,推開房門的同時已經將小外套丟在床上了。
她一邊在心裡想,要點多貴的東西來吃垮那個凱子,一邊熟練的拉下背上的拉煉,將洋裝脫掉。
一陣冷風吹來,只穿著內衣褲的她覺得有點冷,猛然想起早上開了窗,似乎忘了關。
「得先關起來。」
她轉個身,然後楞住了。
對面那扇早上還長滿長春籐的窗子,此刻大開著,一個面熟的男人,站在窗邊瞪大了眼睛看她。
汪其磊嘲諷的眼神直直的對上她錯愕的目光,他得很努力的克制才不會狂笑出聲。
何嘉嘉也瞪大了眼睛,傻呼呼的呆立著。
然後汪其磊一抹曖昧的笑容,讓她迅速的回到現實。
天哪!
「色狼!變態!偷窺狂!」
她發出驚天動地的咒罵聲,拿起桌上的水瓶就丟過去,擊碎了一扇玻璃窗。
又連忙抓起床上的被單,披在身上,然後到處找電話。
「冷靜!報警,這時候要報警!」
她有點沮喪的發現到處都找不到那支無線電話,不禁有點氣憤自己每次講完電話就亂丟的習慣。
「媽!媽!」她扯開喉嚨大喊,「有色狼!媽!媽!」
葉念慈帶著一臉疑惑和些微怒氣,出現在對面的窗戶邊。
「嘉嘉!你在做什麼?打破了人家的窗子,還不快道歉?你的教養呢?」
什麼?天理何在呀!他偷看她換衣服,她親生的娘竟然怪她沒教養?
「媽!這個混蛋偷看我……我……」
何嘉嘉臉漲得通紅,氣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還敢講!誰叫你邊走邊脫?你這麼大方,還怕別人看嗎?」
事發當時,葉念慈在隔壁幫忙整理東西,一邊跟多年不見的汪家兄弟寒暄,因此目睹了經過。
「媽!」她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抱來的了,怎麼會有這種事嘛!
汪其磊已經忍了許久,這一刻他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實在太有趣了,看在她這麼賣力而精彩的演出份上,對她有再大的氣都該消掉一半了。
「不准笑!」
這個變態簡直混帳到了極點,更可恨的是,她媽竟然跟他一個鼻孔出氣!
「我喜歡笑,你管得著嗎?況且,你的身材的確很……」他突然住了口,用充滿笑意的眼光打量她。
何嘉嘉不禁氣得滿臉通紅,「的確怎樣?可笑是不是?我替你說出來,免得憋死你。」
「你滿有自知之明的嘛!飛機場的醜丫頭!」他微帶諷刺的說。
丑、醜丫頭引飛機場?!夠了,他憑什麼開口就污辱她?
她氣得口不擇言,怒道:「你有資格說我嗎?男人的身高跟命根子成反比,怎麼,你至少有一百八!」
何嘉嘉伸出小指頭,輕視的搖了搖,對他做了個鬼臉。
似乎有點訝異她會這麼說,汪其磊抬了抬眉毛,「你希望我用什麼方法證明那只是個謠言?」
「你可以去找一百個人來作證,秀給他們看!或者,你喜歡上電視宣傳?隨便你!」
「何嘉嘉!」葉念慈高八度的嗓音又喊了,「越說越離譜!你害不害羞呀?」
「媽!是他急著證明,又不是我……」何嘉嘉無辜的喊了回去,一面還不忘給那個禍首一記白眼。
「閉嘴!丟死人了!」
她一跺腳,「媽!我是你女兒耶!你到底幫誰?」
「幫你個大頭!盡做些丟人現眼的事,都這麼大了,也不怕其磊笑你!」
其磊?汪其磊?
她狐疑的說:「關他什麼事!媽,你沒事提那個討人厭的矮冬瓜幹麼?」
「嘉嘉!」葉念慈受驚嚇似的看著她,又喊了一聲。
討人厭的矮冬瓜?汪其磊不悅的撇了撇嘴,接了一句,「因為那個討人厭的矮冬瓜,剛剛看了一場絕不精彩又沒看頭的脫衣秀。」
輪到何嘉嘉驚訝了。
「你是汪其磊?」
「剛剛改名叫討人厭的矮冬瓜了。」
看著他討人厭的俊臉,她突然心跳加快、臉上發熱,她把這種異常現象歸咎於憤怒。
可惡的汪其磊!
這個奪走她初吻的混蛋,從來沒有人惹了她之後,還能全身而退的!尤其是這個討厭鬼!
「你死定了!」她發出一陣河東獅吼,用力的甩上窗戶,拉上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