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搓弄著下顎,郈武仔細打量後,終於有了一番見解,「我看他八成沒把人搞定。」
「這還用你說?」賞了記白眼,郇胤只覺得他是在說廢話。
「他不說,你不說,那只好我說啊!」嘖,他是看氣氛太沉悶,才好心先開口的耶!也不想想,三人卡在這多久了,半點聲響動靜都沒有,他就快給悶死啦!
要卓老兄來,是要他審議新的企畫案,結果他卻對著那份企畫書發呆,然後,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大伙卻還僵在這。
當然啦,他知道卓老兄看案子是很仔細沒錯,不過從來也沒停頓這麼久都沒翻下一頁啊!他擺明是在發呆嘛!嘖,真是浪費大家的時間。
「去啦!」伸手推了下坐在自個身旁的郇胤,郈武催促著:「去問啦。」
「你幹嘛不自己問?」又是一記白眼,郇胤被推得有些不大爽快。
「我問?等下一開口,他沒來得及回答,肯定又要被你削一頓,那還不如省了那段閒扯時間,你問他答我又不被念,豈不樂哉?」
「不錯嘛,你倒算有自知之明。」挑挑眉,郇胤讚許。
「是!」X的,要不是急著想知道八卦,他還真想打碎郇胤那討人厭的嘴臉。
當然,郇胤很清楚郈武心裡的OS,不過他大人大量的不予計較,所以--
「要沒心看,乾脆別看了。」走至卓越身旁,他伸手抽掉檔案。
「嗯?哦,沒的事,我有在看。」伸出手,想再拿回,但郇胤卻不給。
「說吧,什麼情況?」將檔案收在身後,郇胤直接問。
「……」沒說話,卓越以靜默作回應。
從來不談論太過私人的問題,即便他們已知曉他的一切,他仍然不願也不想提及界線內的隱密。
「你不說,我們幫不上忙,心裡會有疙瘩,也會跟著傷心難過,因為你並不將我們視為好友。」說了一串,郇胤又道:「所以,說吧!」
「對啊,說出來聽聽,就算不見得幫得上忙,或許還能出出主意。」郈武跟著接話。
卓越是三人之中,最不懂得釋放情緒的一個,所以他們對他總會忍不住多些關心。
「……」仍舊沒出聲。
他們的關心,他完全明白,只是……真的沒習慣坦露自己。
「難道,朋友做這麼久了,你還是不信任我們?」見他不開口,郇胤只好再接再厲。
唉,對付悶葫蘆,方法只有一個--持之以恆。
「沒錯,你說,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是不是根本不把我們當回事?」呃,感覺還真像妻子在逼問外遇丈夫?啊,管他的,反正這麼演下去就對了。
「夠了。」歎口長氣,卓越認輸,終於道出問題:「其實,我也不懂怎麼回事。」
「什麼意思?」然,他的吐實,卻教兩人怔愣。
「她很生氣,說我侮辱她,甚至傷害了她。」想了很久,他真的想不出自己哪裡做錯。
身處局外的兩人對看一眼後,旋即將視線調回卓越那方。
「你做了什麼?」推敲前因後果是郇胤的專長,所以郈武只負責在一旁安靜的聽。
「幫她開了戶,在裡頭放了些錢。」
「啊?!」真是可怕的答案。「你給她錢?」
「嗯。」點了下頭,卓越又說:「還有,以她的名義捐款給收容她的院方。」
「你沒事先告知,對吧?」終於,郇胤理出了些頭緒。
「是沒有,但那又如何?」從不覺得有必要先說再做。為她,他做過太多事,難道要一一告知?
「難怪她會生氣。」搖頭,郇胤歎息,「她的反應沒有錯,任何有骨氣的女人都會有這種反應。」
「嗯?」冷淡容顏有了變化,擰緊的眉眼透露出困惑。
「我看,你也沒解釋吧?」雖是問句,但郇胤卻早有肯定答案。
「我所做的一切,全都只為她。」
「So What?」兩手一攤,郇胤忍不住想笑。「你說出口了?你有說『我是因為愛你,所以才會做這些事』?」
「……」拒絕回答。
「你根本沒說,是吧?」看出他的默認,郇胤只覺無奈。
「那又如何?」他實在不懂問題在哪?
「你事前沒說,事後又不解釋,你以為她有特異功能,能看穿你心裡的一切?」卓越的回應,讓人不只無奈,還很無力。
人跟人為什麼要溝通?就因為沒人能百分百的瞭解對方心裡想什麼!就算再相愛、再親近,也沒人能練到讀心術,更何況他們還分離了這麼長一段時間。
「就算我沒說,她不也該懂?」他始終這麼以為。
「事實擺明,她就是不懂。」所以,她以生氣表示抗議。
「為什麼?」兩道眉愈皺愈緊,卓越真的不明白緣由。
「第一,你們分離太久,十來年的空白,本就會有所隔閡。第二,愛一個人,不是行為付出就好,有時也必須用嘴說明。」大掌落拍至好友肩上,郇胤認真說道:「好好跟她說,我想她會瞭解,但前提是你必須有開口。」
是這樣嗎?她其實不懂他所做的事都是為了她、不懂他是真心想對她好,所以她才會如此生氣、如此難過?垂首,陷入沉寂,卓越不得不開始省思。
只是,還來不及想出答案,手機樂聲卻先行擾斷。抬眼,他看見郈武接起電話,緊接著便聽見令人憤怒的消息--
「什麼?有人去鬧?又要砸場?哦,不是要砸,是要綁人……啊?什麼?要綁人?!」
瞬間,卓越移身至郈武跟前,快速奪下他的手機。
「人呢?沒事吧?」忐忑的心,在得到肯定回復後才安定些許。但,安定了心,卻不代表也能平靜。
「我先過去看看,那案子我晚點再回來作定奪。」交還手機,他轉身便走。
目送他離去,被留下的兩人只能搖頭笑歎。
「以前是賺錢擺第一,現在是女人最重要。」想起前後差異,郈武就忍不住想笑。
「正常。他努力經營事業,原本就是為了她。」郇胤倒不覺得有什麼差別,因為他一直明白卓越的奮鬥目標只為伊人。
反正,站在朋友立場,除了能幫點忙之外,也只能給予祝福了。
離開T.A.G.,卓越火速前往Power,整顆心都繫掛在安筠身上。
黑色房車隨意停放,他迅速下車且快步走進店內。這回,店面看起來還算完整,雖有毀損,但比起上回已好上許多。
然後,他在收拾的人群中看見了她。同時,她也看到了他,但卻是帶著磅礡怒意。
「還好嗎?」走近她,他想探看,卻被她拒絕。
「你看呢?」都怒髮衝冠了,還能「好」到哪去?
「不好。」看得出她很生氣。
「對,沒錯,我不好,非常不好!」說完,不看他,她埋首奮力掃地,每個動作都飽含怒火。
「你……」探手,他阻擋她。
「走開,我在忙,沒空招呼。」轉個身,背對他,她繼續拿地出氣。
空氣中飄散著火藥味,雖不致劍拔弩張,卻也教人心驚膽顫,所以,這回沒人敢再白目多嘴舌,甚至連偷看都害怕被主角們給撞見。
「筠筠。」忍住氣,他低聲喚,語調緊繃。
「……」不理人,她仍使勁掃、用力掃。
受不了她的默視,卓越真的怒了。
「夠了。」大掌一探,勾住她柳腰,他將她往懷裡帶,另一手則拿去她手中掃把,丟掉。
「放手!你不要碰我!」用力拍打腰間大掌,她想掙脫出他的箝制。
她的表態太過明顯,教人很難不明白她是在對他生氣,但--
「為什麼氣我?」不理會她的掙扎,他將她摟得更緊。
「為什麼?」停下動作,她半轉頭看他,哦,不,是瞪他。「你竟然還敢問我為什麼?」不問還好,愈問她愈氣!
「你說。」他等著答案。
他的冷淡,看進她眼裡,等同不在乎。然後,愈想心愈傷,她就快要崩潰。
「我說?好,我說就我說!」深吸口氣,她說得急又快。「上回,店被砸,你說你會處理,我想不明白關你何事,可後來忘了追問也就算了,但這次、這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只差一點點,她就成了肉票,而她卻不清楚自己得罪了誰。
然後,還有更戲劇化的演出--就在她快要被押上車時,又憑空多出了好幾個打手,於是她就這麼得到了解救。
對,是該慶幸沒事,但比起平安無事,她現在更想知道緣由。
雖然她沒證據能證明,但心裡卻再清楚不過,這些事絕對與他有關!
「你沒事,這最重要。」不想回答,他避重就輕。
「夠了!」低聲喝斥,她怒目相向。「別拿我當小孩哄,我有權知道所有事情。」
「只是些不必要的事。」不想說明,因為不覺得她有必要掛心。天大地大,有事他自會扛,她只管做她自己,不必為繁雜瑣事費心。
「必不必要,我自有判斷能力。」她堅持知道真相。
「別胡鬧,我說了你不需要知道。」他堅決守護立場。
「好,我不胡鬧。」瞪他,雙目遭怒火染紅。「從這一刻開始,你我再也不相干,所有你的事我都不聞不問,所有我的事你也別再干預!」
說得冷淡決絕,其實痛徹心扉,她不想輕說分離,卻被逼得進退都難。
瞬間,冷顏僵住,卓越雙目如箭,直射向懷中佳人。
「你,再說一次。」聲調,冰冰冷冷,沒有半絲溫度,猶如冷冽的北極風雪,凍得所有人渾身發顫。
媽啊,最近的戲真是不好看,他們可不可以選擇退票不看?什麼?不能退票,那……那可不可以退場?
「你、再說就再說!怎樣?就准你將我摒除在外,不許我將你驅逐出境嗎?」要說沒被凍到,那是不可能的事,但話是自己說出口的,她當然不可能孬種的退縮。
驅逐出境?!登時,黑眸迸射出火光,是難得的盛怒之炎。
「你非要惹我生氣,是嗎?」怒火正熾,語調卻冰如刀,兩極的他教人著實難以招架。
「我……我……明明是你惹我……啊--你幹嘛?放我下來,你放我下來啊!」想駁回罪名,他卻不給機會,直接將她像米袋似的扛上肩,轉身就走。
「停車!你要帶我去哪?太過分了,你這是綁架……」被甩到座位上時,安筠有好一陣暈眩,跟著便發現他極速狂飆,她終於忍不住發飆了。
「有罪我也不在乎。」為她,他什麼都敢做!所以,他依舊目視前方,腳踩油門的加速飛馳。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氣極,一時半刻想不出精湛的罵人詞彙。
「我可以,因為我已經『這樣』。」音調極冷且冰,容顏也依舊酷寒,但其實已處於盛怒頂端。
「你……你到底想怎樣?」天,她快被他逼瘋了!
「做我想做已久的事。」拐過長長彎道,路道開始向上,他沒有減速,依舊持續奔馳。
「什麼?你想做什麼?」看著前方道路街景,她知道這是上山的路,但卻不懂他意欲為何。
「你就快知道了。」不再回答她任何問題,他專心於前方路途上。
「喂,你說啊,回答我啊!」叫喚老半天,卻得不到回應,最終她只能放棄。
可惡,他真是蠻橫又不講理!鼓著頰,紅著顏,氣怒的端身坐正,此時此刻她什麼都沒法做,只能認命的等待謎題被揭曉。
天使花園,較五顆星還要高階的頂級飯店,它矗立於群山環抱的幽谷坡地間,業者極盡巧思地將空間融入自然的氛圍裡。
為了讓來到這兒的每位貴賓,能夠真正釋放自我且悠閒自得,天使花園的每間客房都擁有最頂級的配備,隨處更是可見善體人意的貼心設計。
當然,一般客房都能如此豪華舒適了,自然也就能想見總統套房的奢華。嗯,好吧,如果想像不出,那住一晚總統套房要花上三萬台幣,這樣總該明白它究竟有多「頂級」了吧?
而,萬千紅就暫居於此。對她而言,生活品質是非常重要的,她無法忍受低劣且沒有品味的空間。
落地窗外,山水環繞,梅樹挺立,花姿搖曳,好個清幽入勝的仙境,偏偏萬千紅卻無法靜心享受。她在等,等一個令她心煩且厭惡的人……
叮咚--
門鈴響了,她有絲怔忡,旋即快步邁出。
「人帶來了?」拉開門,她問得急切且興奮,卻在下一秒感到失落又憤怒。「怎麼只有你?人呢?我要你帶來的人呢?」
「抱歉。」面對夫人,再多的解釋都不必要,因為她沒耐心也從不聽人說明。唉,有這樣的主子,Tim實在忍不住要為自己歎息。
「道歉有什麼用?我要看到的是人,是那個低賤的野丫頭!她人呢?不是讓你找了好些個打手,怎麼連個女人都綁不回來?」萬千紅氣極,怒火染紅了雙眼。
「……」以沉默作回應,因為他不能反駁。
「說話啊!啞了嗎?可惡,真是沒用的東西,連點小事都辦不好,養條狗都比你來得有價值!」大老遠跑來,可不是為了要功虧一簣,而他竟然敢壞了她的事?
愈想愈怒,她憤而揚手揮去--啪!五指印已烙在Tim的左頰上。
「滾!給我滾!我警告你,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要花多少錢,我一定要看到她,你要是再敢失手,就給我試試!滾--」尖聲喝完,她退回房裡且用力甩上門。
門外,Tim未立即離去,只是沉眼瞪著合緊的門扉。
養條狗都比你來得有價值……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握成拳,他氣怒至極。
那老太婆當真以為自己尊貴無比?她總是那般自視甚高,不將他們這些下人當人看,她究竟該死的以為自己跟凡人有何不同?
拳頭,緊了松,鬆了又緊,他深深呼吸,卻再也平息不了反叛之心。
該還予的情,他自認已足夠,再不想任人踐踏尊嚴,也不想再做風吹兩面倒的牆頭草,所以--他,不幹了!
「為什麼帶我來這?」遠遠的,安筠看見一道雕花大門,模糊的記憶開始變得漸漸清晰。
然後,快到達時,大門應聲而啟,車身跟著快速駛進,直往前方一座白色豪宅奔去。而,迎接主人的到來後,那扇雕功精美的大門便又再度合上。
「這是我們的家。」繞過建有維納斯女神的噴池,車身在豪宅正前方的階梯前停住。
「什麼?」瞪大眼,她不可思議的看向他。
「下車。」照慣例,他自然不會理會她的詫異。
「這、這房子不是應該早就賣掉了嗎?」全家都移民了,沒人會浪費錢養一棟空屋吧?至少,依她窮人家的理論是這樣啦。
「是賣了。」他點頭,再說:「但我買了回來。」
「噫?」原來是這樣。但--「你幹嘛買回來?」
雖然她對房市沒啥瞭解,但好歹也還有點基本常識,像這種佔地這麼廣的豪宅,恐怕不是幾千幾百萬就能買到的。
「它有我們從前的記憶,現在也該為我們記錄未來。」抬頭,他看著前方,眼裡有著愛戀。
這裡,是他遇見她的地方,是他戀上她、愛上她的地方,他要永遠守著這份美好的記憶,任誰都不能也無權剝奪走。
「你……」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說的,是不是就是她想的那樣?他是否同她一般,對過去的一切都刻骨銘心,不論好的、不好的都深深記著,沒有遺忘?
「進去吧。」牽過她的手,他領她走上白色階梯,帶她走進過去,也走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