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秦伯受孔泰熙交代,帶著兩人去熟悉週遭環境時,在書房,孔泰熙正與韓邁迪熱線中,兩人結識到現在,都還沒這麼認真,這麼專心在討論著一件令兩人同樣興奮的事。
「真的?你比對過了?有將原始資料全部拿出來一一對照過?」孔泰熙心情激動,他拿出一本厚達二百多頁的「珠寶百科全書」,並且翻到天使的眼淚那一頁,上頭詳實記載此顆鑽石被發掘的過程,如何被珍藏,然後經過戰亂,經過多少名人之手,最後的結果竟然是……
下落不明。
這裡的下落不明,是還沒經過佳士得拍賣場拍賣前的答案,但孔泰熙知道,當年拍賣得標的人,正是他的祖父,只是,孔少堂並沒告訴他們,有關這條項煉的最後下落,所以,他們大膽假設這條項煉,已經經由祖父送給當時心愛的女人。
而這個女人,想必跟柴虹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當韓邁迪趁柴虹不注意時,偷偷用最新型的照相手機,拍下好幾十張戴在柴虹脖子上的天使的眼淚,在經過電腦掃瞄,交叉比對分析後,結論是,這條項煉絕對是千真萬確,如假包換的真貨。
「所以這個女人,你千萬要把她留下來,不管她來你們孔家的動機為何,說什麼都不能讓她走。」韓邁迪像在分析戰情,每一步,都得要如履薄冰。
「這句話還用得著你說嗎?」孔泰熙緊接著說道:「所以在秦伯說了一大堆理由後,我還執意要把她們留下來時,他的臉,整個都綠掉了!」
「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人性是貪婪的,一旦讓其他人知道,難保他們不會動歪腦筋。」
「這道理我會不明白嗎?」孔泰熙扼腕。「就怕這女人不識貨,萬一亂丟亂放,不小心搞丟,那真是會捶心肝捶到死。」
「你打算怎麼辦?」
「先跟她把關係搞好,關心她,噓寒問暖,熟了後再想辦法跟她要。」他心急如麻,無時不刻不想將這條稀世珍寶,趕緊拿到手中。
韓邁迪聽了哈哈大笑,「這完全不像你,像這種傻大姊型的,你根本就懶得理。」
「沒錯,換成平常時候,這種女人我是理都不想理,可是這女人看起來還挺正派的,說她一點不好,她就氣得像只火雞,對著秦伯咯咯咯地叫。」
韓邁迪思忖了會,補充意見:「聽你這麼說,我想她的腦筋應該是非常地單純。」
「她那對眼睛,是我看過最沒心機的眼睛,如果跟她說,我曾祖父其實就是當年宋家三姊妹中,那位宋靄齡的丈夫孔祥熙,我想她也會信吧!」他相信。
「說你祖先是孔子、孔融、孔明,她都不會懷疑的。」韓邁迪也越說越過癮。「要不要說孔慶祥是你堂弟,說不定她還會請你找他簽名。」
「去你的,光憑長相就一點也沒說服力。」
「依我看,光是噓寒問暖還不夠,不如……將她把到手,我想憑你的條件,那女人肯定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是,這點我絕對承認,但是……殺雞需要用到牛刀嗎?」
「如果能殺得快,殺得俐落,用牛刀又有何妨?」韓邁迪咯咯笑。「東西趕緊弄到手才要緊,速戰速決,就不怕夜長夢多。」
韓邁迪這鬼靈精,想不到,腦袋瓜裡頭還是有些有用的東西。
「你說得沒錯,戰爭一拖久,對戰事一點幫助也沒有,耗下去總不是辦法。」
「聰明,英雄所見略同,像這種肉腳對手,一個星期,我都還嫌太久。」
孔泰熙信心滿滿。「照我看,你現在就可以開始籌劃展覽會的內容,到時,一定能將真品在世人面前展示。」
「不得了,到時候,我看你會比林志玲還要紅,天天都是你的頭版。」
他勝券在握,套句西方諺語,那真是「picce of cake」
只是韓邁迪發覺,孔泰熙這次似乎把這件事拖得太不像話,以他的個性,要拿到一個頭腦簡單女人脖子上的項煉,那可說是易如反掌,何必還在那邊搞那麼多套劇本?他究竟在拖什麼?
突然韓邁迪心中衍生一種不好的念頭,他怕孔泰熙會陷入這女人的桃色情網,雖說這可能性不大,可是……
還是會讓他提心吊膽,擔憂不已啊!
只是那些自信滿滿的話言猶在耳,孔泰熙便遭受到人生最大的一次挫敗。
幾天下來,他都表現出強烈的善意,但只要靠近她,她就退縮,就像在跳恰恰,他進一步,她就退一步,始終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他納悶,他不解,他一表人才,家財萬貫,多少女人死命就是想要巴住他,最好有幸得到他的青睞,有機會就想辦法爬上他的床,懷他的種,享受豪門少奶奶的富貴。
可這一星期來,他吃閉門羹,他碰軟釘子,他灰頭土臉,他自作多情,對方對他的慇勤,完全無動於衷,就像是木頭碰到高壓電,他放他的強力電波,她當她的呆愣木頭,一點被麻到的觸感都沒有。
就好比第三天早上,他特地找人去買連林志玲都喜歡的白鳳桃,在小強剛坐上校車去上課後,還親自拿到她面前。
「你一定沒吃過白鳳桃,這種品種比拉拉山水蜜桃還要……」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離得遠遠地,表情還相當懼怕。
「拿……拿遠一點,不要靠近我。」
「發生了什麼事?」他一臉愕然。
「算命的跟我說,在日常生活中,我要盡量避免接觸跟「桃」有關的東西,否則,我就會招來爛桃花。」柴虹說得很認真,當說到「爛桃花」三個字時,還斜斜瞄看孔泰熙,要他好自為之,不要誤觸地雷。
所以,她不能看「桃色蛋白質」。
也不能聽「桃色新聞」。
她最怕看到的藝人就是陶晶瑩,只要一聽到有人叫桃子姊,她馬上頭皮發麻。
就是因為他這麼白目,好死不死犯了她的大忌,她對他一開始就很感冒。她會刻意跟這種人避開,她多少猜得出他的動機,想追她,門都沒有,她跟有錢人不來電,跟他點點頭,微微笑,君子之交淡如水即可。
可孔泰熙不懂,因為只要是女人,很少不喜歡有錢人的,只可惜,她就屬於另類族群那一掛,越有錢,她越排斥,就像孕婦害喜,隨時都有想吐的念頭。
三天後,孔泰熙捲土重來,後來,他想到了,只要是女人,花及巧克力至少會喜歡一種吧!
這回,她開心地笑了!
「好棒喔,這花真是漂亮。」她還拿起來聞了一下,孔泰熙發覺她還挺幽默的,也許是為了彌補之前她的不周之處。
誰曉得,第二天卻看到她把金莎巧克力花束,插在花瓶裡,裡頭還放了水,完全就是把它當成植物來對待。
「你不知道那是巧克力嗎?」
柴虹睜大眼。「那是巧克力?不會吧!」
看到她的表情,他徹底被打敗,原來昨天她聞花不是表現幽默,而是她認為那個真的是花,一束閃著金光,亮晶晶的花。
更扯的是,她竟然不曉得有種巧克力叫金莎,長期以來,她一直認為是個姓金名莎的女孩,在替巧克力代言,幫他們拍廣告。
而她從沒看過這位金莎小姐,還以為是廣告商搞噱頭,直到今天,她才恍然大悟。
兩個人沒默契到這種程度,照道理,孔泰熙該死心了,雞同鴨講,他想什麼,她完全意會不到;而她想什麼,他一輩子也想不透。要不是看在她脖子上那條亮晃晃的天使的眼淚,他不會降低自己的格調,繼續跟她在那邊博感情。
與其跟個無頭蒼蠅在那猜測她的喜好,他認為,溝通有其必要,跟她吃頓飯,藉由談話,應該可以知道她的個性、她的興趣,這樣才能投其所好,把她給吃得死死的,讓她感動萬分,乖乖把項煉交給他。
週末中午。
「今晚,我們去吃大餐,你來了一星期,都沒好好請你吃一頓。」
柴虹面有難色。「可是……我晚上也要去吃大餐。」
「方便讓我跟你去嗎?」他要求。
「真的嗎?我還怕沒人陪我去呢!」柴虹喜上眉梢。
既然都是要吃大餐,那不妨跟她去,反正都是吃,應該沒差才對。
結果,柴虹帶他到台北縣蘆洲她阿姨家吃露天辦桌,她阿姨的堂哥結婚,跟她不是很親,但對方既然發帖子,不去又不好意思,只是要她包一千六才她一個人去吃,實在有點划不來,幸好孔泰熙自告奮勇陪她去,讓她的心才稍梢平衡了一點。
孔泰熙一看在馬路邊搭的簡陋棚子,還有一群辣妹在台上跳脫衣舞,底下一群台客不停用言語誇台上美眉,他被這樣的場景嚇住了,只是,來都來了,他也不能說走就走啊!
看著桌上擺著滿滿一桌菜,有佛跳牆、龍蝦沙拉、滷味拼盤、紅燒蹄膀、鐵盤鱸,最後,還附贈水果和養樂多……天啊,他孔泰熙堂堂孔氏珠寶集團執行長,竟然坐在這裡吃……也沒錯啦,柴虹說得很對,這是真的在吃大餐。
她的確沒有騙他啊!
所以他怨不得人。
席問,不少柴虹的親朋好友還以為他是她男朋友,不過柴虹很快否決,他不明白她否決那麼快的用意是什麼,直到現在,他還不清楚,到底他是哪裡吸引不了她,才會跟她通不了電,無法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為了給柴虹顧全面子,所有跟她有關的親戚來灌他酒,他照單全收。
換成以往的他,絕對會翻臉走人,但現在,為了贏得柴虹的好感,為了那條鑽石項煉。他忍。
在這種小地方,這些沒見過大世面的純樸鄉民,很少看到這麼體面的男人,紛紛向他敬酒,不過,為了怕孔泰熙喝太多,她也不免跳出來幫他擋酒,從每個人都要來找她喝酒看來,她人緣極佳,大伙都說她個性海派,爽朗,跟她做朋友,只有好處,從來都沒吃虧過。
她來者不拒,可能是太久沒跟親朋好友見面,顯得更不好拒絕別人的好意,看在孔泰熙眼中,這個女人,受歡迎程度,選民意代表應該都沒問題,一直到酒席結束,大家還是對她依依不捨,相約下次有機會能再相見。
「大家一定……一定都要幸福喔……」
夜晚九點,曲終人散,柴虹走路搖搖晃晃,孔泰熙扶著她,一路晃到他的車上去。
她還不忘回頭,要所有的人,都能幸福快樂過日子。
喝醉酒的她,兩頰酡紅,雲似卷髮,可愛的模樣,像極了法國鄉間那些采野花的小女孩。他環著她的腰,扶著東倒西歪的她,那甜美又帶著稚氣的臉蛋,說她是個小天使,真是一點也不為過。
天使的眼淚戴在她身上,實至名歸,要是把她整個人再簡單做個造型,弄個大型看板豎立在車水馬龍的街道,配合情人節檔期,絕對是情人項煉的最佳代言人。
這樣一來,他肯定賺翻了,其他的珠寶同業,絕對會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元氣大傷。
將她扶進車裡,看她閉著眼,頭斜靠在一旁,孔泰熙目不轉睛盯著她粉頸上的那條天使的眼淚,突然,一股歹念閃過他的腦海,邪惡的雙手正伸向她的後頸,只要一分鐘,那條項煉立刻易主,到時,她找不到項煉,他來個死不承認,她也拿他沒轍。
正當他的手要解下項煉上的小扣環時,他的手突然問停住,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
不行,孔泰熙,身為堂堂孔氏珠寶集團的執行長,怎麼可以用這種下流骯髒的手段,來獲取不義之財?
他咒罵自己一句很不好聽的英文髒話,是的,他是該被罵的,怎麼能乘人之危呢?今天柴虹喝得醉醺醺,都是在替他擋酒,他應該好好照顧她,給予她最舒適、貼心的關懷,怎麼可以趁她喝醉酒,幹這種豬狗不如的事?
孔泰熙,你沒格調到這種程度,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打上D檔,拉起手煞車,這時,聽到醉得不省人事的柴虹,開始喃喃自 語說起話來。
「姑婆,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小強,我會叫他好好唸書,在陪他的這段期間,會培養他當個獨立堅強的小孩子……」說完,頭便往一旁側去。
這句話,聽在孔泰熙耳裡,感觸頗深。這個女孩,就連在「醉」夢中,也處處為別人著想。
能凡事先站在別人立場想事情的人,現在幾乎不多見了,在這功利主義的社會,哪個人不是在替自己想?像她為了姑婆的一個請托,整個人完全投入,一想到她和秦伯爭得面紅耳赤的樣子,他就該知道,這個女孩不簡單,一個人能有責任心到這種地步,是不是該好好珍惜、好好疼惜呢?
看她那對油嫩油嫩的小嘴,他身體熱燙,深埋在心裡的寂寞,也一併被揪出來,還有那失溫已久的身體、男人深處的渴望,統統因她而重生。
他吞嚥口水,滋潤乾涸的喉嚨,想一親芳澤的衝動,強烈到無法控制。他慢慢把瞼湊上去,甚至想著,即使沾上那麼一下下,他也能心滿意足,覺得今天總算沒有白活。
當他的唇,正準備登陸在她粉嫩的小嘴上時,柴虹突然睜開眼,糾起眉頭呻吟,她眼色朦朧,混沌的視線中,只看見他緊迫的瞼。
「你……你在做什麼?」
「我……」他突然恍神,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抽出一張面紙,在她額上輕按。「你流汗了,我幫你擦。」
「我……我的頭怎麼這麼暈……」她嘟嚷著,口齒不清。
「因為你醉了啊!」他表現得很有耐心。
幫她繫好安全帶,給她一種最具安全感的聲音,說道:「你忍耐一下,我們回去了!」
打開空調,放輕音樂,車速維持在六七十,避免高速行駛,讓她坐在車上,就像躺在床上一樣舒服。
只是她那張安詳的臉孔,在爬上仰德大道後,就開始出現眉頭深鎖的痛苦表情。
陡坡和彎道讓她的不舒服驟增,好幾次她都想「抓兔子」,但在她還有些微的意識中,她知道這是孔泰熙的車,要是就這樣放肆吐在他車裡頭,肯定會造成人家極大的麻煩。
這是她的優點,凡事替人著想,也是她的缺點,寧可自己受苦,也不願麻煩別人。
為了讓柴虹趕緊獲得休息,他加足馬力,在她已經快要掛掉的那一秒,終於返抵家門。
「好……好像有東西要從喉嚨衝出……出來……」
「忍一下,就快到廁所了,忍住,千萬要忍……」話還沒說完,柴虹就已經吐在他客廳的高級波斯地毯上,這張造價四十二萬台幣的地毯,要徹底洗紇淨約話,肯定是大工程一件。
他喚來傭人清理穢物,然後將她輕輕抱起,在抱她的過程中,她還是不斷在說話。
「不要喝了,酒……不是好東西,以後……以後死都不碰了……我們……我們去煙酒公賣局去……去抗議,叫他們不要賣酒,好不好?」柴虹癱死在孔泰熙懷裡,可那張嘴還沒陣亡。
「好,當然好,就聽你的,去抗議。」當他走上往二樓的樓梯時,這才曉得,房子大也是一種錯誤。
話才說完,柴虹突然左顧右盼,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
「你要做什麼?」
「買……買雞蛋和冥紙啊……沒這兩樣東西,要怎麼抗議……」好暈喔,暈到不行。
「我會叫秦伯去買,你乖乖地,不要亂動,好不好?」
她好吵,可是她腦袋瓜怎麼還能這麼清醒,知道抗議要準備雞蛋和冥紙。
「等……等一下,還要準備麥克筆……」她閉著眼,但還是語意不清地嘀咕。
「準備麥克筆做什麼?」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寫……寫白布條啊,上頭要寫……哥哥不在家,今天不賣酒……」她突然牛頭接到馬尾,開始唱起戲鳳:「別以為梅龍鎮上,好欺人……」
幸好到了她的房門口,要不然她不知道還要唱多久。今晚,剛好碰到小強的英文家教老師帶他們到清境農場體驗農場生活,要不然,被小強看到柴虹這樣子,不知會做何感想。
將她放在床上,他用溫暖的掌心,撫平她皺眉的額頭,小聲說道:「沒事了……到家了,好好睡一覺就好了……」他像哄小孩般說道。
柴虹的手像無尾熊,緊緊抓住孔泰熙的手臂不放。
「不要走……」她說這句話,不知是無心說出來,還是在潛意識中真心不希望他離開。
「我陪你,你在家裡,很安全的。」拍拍她灼熱臉頰,說道:「睡一覺起來就沒事了,別怕喔!」
在隱隱約約中,她能夠感覺到孔泰熙對她真的好好,他的聲音就像聖誕老人,給人一種溫馨,放心的感覺。
可是,在這樣充滿關愛的氛圍中,她還是存在著一個疑問,一個她非常渴望知道的疑問。那就是,孔泰熙何必對她這麼好?沒道理啊,她帶小強來,是來麻煩他,怎麼他會不斷對她大獻慇勤,還寸步不離在她身邊,像個終極保鑣般護衛著她,好奇怪喔!
難不成,他喜歡她嗎?這不行的,這萬萬不行的,她們姊妹說好了,不准嫁有錢人的……
可是,雲煙不也是嫁給了陸赫,他們生活也很美滿,很幸福啊……
不可以不可以,那是例外,她不能再破例了,她該清楚地告訴孔泰熙,要適可而止,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還有,要跟他說些什麼呢?柴虹忐忑地想著,想著想著,她不敵濃烈醉意,終於見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