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著頭皮接起電話,她捺不住的哀悼先。
「又來了嗎?」
(正是。)電話那頭的武仲英,平淡的語氣中淡含著譏誚。
「你這個『澳客』!」顧不得氣質,侯琬羽終於忍不住的批評。「十九個,這已經是第十九個了耶!」
(我澳客?)武仲英好意外的重複。(我才要懷疑閣下的能力是否真如外面流傳的那麼卓越。)他冷淡的回應。(你也知道這已經是第十九次了,一連給我自己製造了十九個麻煩,我都不知道繼續信任你是該或不該。)
要不是週遭的朋友們一致推薦,而且「用過的都說好」,他也不會與侯琬羽聯絡,要替自己挑個完美情婦。
結果呢?她給予十九個人選過後,他得到的只是十九顆莫名其妙的芳心,以及一堆揮不去的麻煩。
他就是不想要難纏的男女關係,才選擇以金錢換取溫暖的床伴,可是偏偏有人就是不照著約定走,最後牽扯不清的讓他火大。
「我才要懷疑你是不是故意來踢館的!」侯琬羽嘔死了。
她才不差他這一筆生意,可是她捨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大將啊!
十九個!十九個耶!一個個派出去的會員全教武仲英迷得暈頭轉向、半點情婦的本分也沒給剩下,而她的心血就這麼付諸東流水,連點渣也不剩。
不行,這口氣她非得討回來!
「我跟你卯上了,我非得讓你心服口服不可。」侯琬羽「出道」這麼多年,真的沒有遇過這種人。
(你有這種志氣我是很讚賞,可是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武仲英這次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惡。(我沒打算再給你機會。)
經過前十九次的經驗,武仲英徹底放棄這條路。
「你毀了我的大將、砸了我的招牌,居然不給我平反的機會?」侯琬羽不滿的控訴。
(我給過你很多機會了,只是你不懂得把握。)武仲英想起前十九次的不愉快,並不想再試一次。(我擔心再試下去的結果,只是多毀了你一名大將、多增加我的困擾罷了。)
侯琬羽氣絕,這個人分明是把她瞧得扁扁扁。
偏偏……偏偏自己派給他的人就真的是那麼不爭氣,一個個被退貨也就罷了,居然還投下真感情,搞得大家烏煙瘴氣。
「我堅持!」雖然知道自己理虧,但是這口氣侯琬羽怎麼也嚥不下去。「最後一次。」在對方開口拒絕前,她很快的保證。「我用我的名聲跟你賭了,要是這次再不行,我就關門大吉!」
她豁出去了。
(有必要玩這麼大嗎?)武仲英忍不住的釋出笑意,像是認定她必然輸定了。
(要是讓人家知道是我逼得情婦俱樂部解散,我恐怕會讓一大票男人怨恨到底。)
「玩得大才能顯示我的決心。」而且如果這次再失敗,不用他說,她的聲譽也早就蕩然無存了。
武仲英沉默半晌。(看來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別這麼說,就當是給我個方便,這一連串的事件真的是我的惡夢,我非把它終結不可。」一想到自己第一次踢到的鐵板是這麼大一塊,她每每想起就不免捶胸頓足外加仰天長嘯。
(相信我,我才想逃離這個惡夢。)找不到合適的床伴不打緊,被一堆女人纏上才是真可怕。
「我向你道歉。」侯琬羽誠心誠意的低頭,不是不明白自己那些「前」大將給他添了多少麻煩。
(算了。)他還能怎麼說,事情都發生了。(請你這次務必要慎選對象,為了你的面子和事業,也為了我的幸福生活。)
「我會的。」她拼了這口氣也要找一個不會被他迷去的優質情婦,送到他面前封住他的口,讓他明白她紅牌情婦不是浪得虛名的。
(在那之前。)武仲英一頓。(記得幫我跟那第十九任的前情婦說清楚,叫她別再來煩我了!)
侯琬羽再度歎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更何況,武仲英經歷了十九次的惡夢,所以這第二十次,他格外慎重。
當然,賭上自己事業與名聲的侯琬羽更是,她沒多考慮就答應了武仲英的要求,讓他先見過本尊再決定。
說真的,若是這名「狠角色」被退貨,侯琬羽真的不知道該找誰了。
來到約定的餐廳,姚寧雲一派鎮定的落座,沉默的接受武仲英苛刻的打量。
武仲英也沒費事的隱藏自己的打量,一雙眼射出可比X光銳利的眸光,不只看她的外在條件,還想看清楚她的本質。
他真的不想再遇到有如前十九次的悲劇。
而毫不保留的打量完後,他只有一個疑問。
「怎麼現在才輪到你?」以她的條件而言,侯琬羽早該派她出馬了,何必先拿那十九個出來墊檔砸自己招牌?
「我是新人,進公司不到一個月。」姚寧雲無所謂的回答,並沒有對他方纔那番放肆無禮的駭人目光有任何反應。
坐在這兒,她就沒有資格有任何聲音,她早認清了被人秤斤論兩的命運,畢竟她早有「賣」的準備。
對方沒手來腳來,把她當肉攤上待宰的豬肉,她就應該感到慶幸了。
「不到一個月?」武仲英挑眉,難得意外。「你不像。」
她的感覺比先前那幾個女人都來得好,不過也可以想像侯琬羽這次是真的卯足了勁,豁出去了。
「我有天分。」平平淡淡的語調,像是這個答案有多麼普通似的。
武仲英笑了,拿出煙盒。
「介意嗎?」他揚揚手上的煙。
「你高興就好。」姚寧雲的立場,就是無異議的接受他的一切,這也是情婦守則之一。
聽出她這話背後的涵義,武仲英點了點頭。「就你吧,希望這次不會再讓我失望。」
簽定合約,姚寧雲成為情婦俱樂部派出的第二十位代表。
簽約後三日,武仲英拎著公事包,來到位於辦公室不遠處的「金屋」,也就是他歷任情婦的固定居所。
三日前那一次見面,讓他對姚寧雲產生了莫大的興趣。當然,他目前的態度仍帶保留,先前的教訓讓他無法輕鬆以對。
接到通知的姚寧雲已經坐在沙發上等著,看到他進門,立刻不發一語的主動走近他。
「我的規矩很簡單,各取所需、別動情、別想干涉我的事、我隨傳你隨到、別給我惹麻煩,懂嗎?」武仲英的話聲很輕,但神色很認真。
姚寧雲微微牽動唇角,點了點頭,心裡有著更簡單的註解。
錢買來的無自主意識床伴。
「記住,別犯跟前十九個女人一樣的錯誤,我們之間的關係才能長久。」醜話說在前頭,他受夠自以為是的傾心愛慕了。
女人最可怕的缺點在於不自知,總是妄想著自己是特別的那一個,終有一天能改變他,而後由情婦的身份躍升為他武仲英的唯一真愛。
唯一真愛?他想到頭皮就發麻。
「都是一樣的。」姚寧雲冷不防的開口。
武仲英挑眉。
「都一樣是你交易來的商品,沒什麼不同,我也不想當太特別的一個。」姚寧雲回答。
武仲英笑出聲。「我沒說過嗎?前十九個都是瑕疵品,所以你還是特別些吧,替貴公司的品管掙回些面子。」
要是她也失敗了,侯琬羽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
姚寧雲很認真的皺了皺眉頭,復又舒展。
「我會照你的要求去做。」這是她的職責。
「很好,過來吧。」朝她露出笑容,武仲英向她伸出了手,一扯入懷。
姚寧雲沒反抗,百分之百的順從他。
看來,這第二十次的交易,他是遇見了真正的「大將」!
希望她能好好保持下去啊。
經過了一個月,武仲英開始試著相信,侯琬羽這次終於派出了一個他真正需要的情婦。
仔細想想,他那個臉蛋姣好到令女人嫉妒、身材惹火到令男人驚艷的第二十號情婦,除了在他求歡時全力配合外,大多數的時間都是謹守本分,他有問她才有答,絕不會脫序演出;自己不主動去找她,也絕對不會有任何抱怨,安靜得彷彿不存在似的。
但說她冷淡卻又不至於,偶爾自己興致一來時,贈予她名貴珠寶,她也會很給面子露出欣喜的模樣,而後更慇勤的服侍他;倒是即使自己無所表示,她也不會主動開口討。
一切看來再完美也不過,姚寧雲的行為就像是有條無形的線,她就處於男人希望的那一頭,一切行為都如自己所願,而且永遠不會越過界。
終於找到了自己理想的情婦,但武仲英有時會不禁懷疑,這是否是初期的美好假象?
不是他過於自傲,對自己的魅力太過自信,看看情婦俱樂部那十九個前大將們的下場吧!一開始還不是個個中規中矩的,但時日一久,一切都走了樣,白紙黑字一旦摻入了感情,就是造成他無盡的困擾。
而這第二十個,會這麼一直不一樣下去?她的表現不像真的是冷淡性情的人,甚至與他的互動情況都和前面十九個一樣,那她究竟是如何把持住的?
武仲英忍不住好奇,一方面也是擔心。
如果她最後終會走上和前十九個同樣的路,重點在於她能撐多久?雖然說才一個月,但是自己已經很習慣她的存在了,要是她也動了心破了戒,自己還能上哪兒去找個不是麻煩精的情婦?
越想越煩,武仲英不禁感歎為何男女之間的關係就不能像做生意一般,銀貨兩訖、乾淨俐落呢?
打了個電話確定姚寧雲的行蹤,武仲英抱持著試探的心情來到金屋,姚寧雲已經換好一襲睡衣,臉上有著精緻的淡妝,大波浪的秀髮在知道他不愛任何定型液、造型液後,很配合的帶著微濕,自然的披散在她肩背上頭。
一切都這麼完美,完全吻合他的希望與要求,就連那身睡衣都是他愛看的顏色款式。
他真擔心這一切有一天會消失,到時候他一定會相當惋惜!
「浴室裡有放好的熱水,你要泡個澡嗎?」接過他手上的公事包,姚寧雲淡問,不忘附上一枚微笑。
那順從的模樣、體貼的行為,像是不會拒絕他的所有要求。
「好,你也一起來。」明知道頭髮還微濕的她一定是已經沐浴過等他到來,但武仲英還是如此要求,想看看她會如何回應。
「好。」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的,姚寧雲點頭答應。
洗個澡而已,只要不洗到脫皮,再洗幾次又何妨。反正老闆有命她就從,這一點情婦守則有教。
抱持著這個大原則,姚寧雲隨著武仲英走進浴室,一臉泰然得好像是進餐廳似的。
武仲英看在眼底,心裡是讚賞的。不會太過忸怩,卻也不致過度開放,這個姚寧雲真的讓他另眼相待。
熱水沖刷過他工作了一整天的緊繃身軀,身後的人兒正心無旁騖的替他刷背按摩外加抹肥皂。
享受,這絕對是純然的享受。畢竟通常和他一起待在浴室的女人,有八成都是意圖不軌,但她不是。
她只是在執行她的職責,很簡單也很單純──單純到讓他想捉弄。
「喜歡你看到的嗎?」武仲英狀似隨意的開口,不覺得這樣的問題有多曖昧,口氣像是在問天氣好不好似的。
姚寧雲的動作明顯一頓,而後點點頭。
「喜歡。」
沒想過他會突然這麼問,但是再意外也是要回答的。她沒考慮自己的喜好,總之順著他的意思答總不會出錯吧。
回頭只能看見她的小腦袋,武仲英的笑容加深。
他沒錯過她乍聞之下的呆愣,不過她倒是恢復得很快嘛,冷靜鎮定得讓人益發想鬧她。
拉起她,武仲英固定住她一直很忙碌的小手。
「不害羞?」她認真的清潔動作讓他誤以為她每天就是負責幫男人洗澡,完全不會有任何的彆扭產生。
「你希望我害羞?」姚寧雲認真的思考,原來他喜歡羞怯型的?
不過以她自己的個性來說,都在床上滾來滾去了,洗個澡又算得了什麼?他又沒摸黑辦事的嗜好,所以對於他的身體,自己哪一部分沒見過?若是害羞不是太過做作矯情嗎?
想到要一邊為他淨身一邊紅著臉閃躲,裝作不敢正視的模樣,她就不免皺眉。
那樣只能憑觸覺亂洗一通耶,萬一有什麼「意外」不是很尷尬?還是那正是他的目的?
「我是在問你的想法,你怎麼回問我呢?」令武仲英意外的,現下自己竟對她的「標準行為」有點小抱怨。
奇了,這不是他想要的嗎?抱怨什麼?
「情婦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姚寧雲真的好意外。
武仲英被她的回題問倒了。是啊,他不是一直希望自己的情婦唯一提供的功能就是在床上,其他時間當個沒有聲音的影子嗎?怎麼自己會突然開始轉性,在意起情婦的想法?
「我問的時候就可以有。」半晌,他如是回答。
「喔。」她也只能應是,然後依照自己心裡所想的,老實回答他的問題。「床都上了,該看的也都看遍了,還會害羞嗎?」
真會有害羞這種情緒,該是兩人第一次袒裎相見時吧。只是她很有把握,受教於情婦俱樂部的「術科教師」,自己掩飾得相當好。
沒想到她會這麼爽快的改變態度,還答得如此直接,反倒讓武仲英愣了三秒,而後爆出笑聲。
「你果然是這門的天才。」他想起她初次會見時的自恃。
「不然怎麼服侍得了你。」姚寧雲對答如流,她可是聽足了三遍那前十九名大將的悲慘教訓。
「真伶俐。」武仲英笑笑,拉著她一同坐入浴池中,撥開她微濕的發,眼神銳利的吻上她。
「希望你能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