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漸漸發白,一輪紅日徐徐升起,他癡癡地看著這山中的日出。
驀地,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令他不得不掏出一粒藥丸,服了下去。他微微撩起衣袖,看著隱於黑衣下的那截手臂,盈白肌膚中透著觸目青色,交錯著醜陋疤痕,看來很是駭人。
他輕輕一歎,掩下衣袖,心知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走到飛雪宮山澗的溪水邊,他在一塊石上坐了下來。
幾個宮女正在遠處汲水。清澈的泉水落到年輕女孩白皙的手掌,她們笑鬧著,一傴女孩生在泉邊輕哼著小曲。
無痕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的一株幽蘭花上,那花孤零零的長在那兒,正隨著微風搖曳。他看得出了神,遠處女孩的歌聲也隨著那風飄過來。
那歌令他聽得癡了……
相思愁,相思成愁啊……相見爭如不見,是不是?
他忍不住苦澀地笑了出來。
思緒頓時飄遠,彷彿問,他好像回到自己的家,回到那有著她的從前——
那時的他不叫無痕,而她不叫茹雪凝……
青翠的山谷中,煙霧瀰漫。
風痕背著藥筐,緩步走上崎嶇的山路。這裡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所以他早巳非常的熟悉,雖然拖著微跛的右腳,但他仍可以行動自如地穿梭在林問。
風吹起他皎如白雪的衣裳,一旁的雲雀見了他,也不知要躲,在這無人煙的山谷裡,他們都是夥伴。他笑著輕撫落在肩上的一隻小雲雀,讓它立在自己掌心。
取出口袋中隨手放的米粒,遞到雲雀嘴邊。雲雀伸嘴一啄,唧唧叫了兩聲,便從他手中飛起,圍繞在他身邊飛了幾圈,和他戲耍著。
風痕笑了笑,視線落到不遠處的泥地上,不由得感到奇怪,那泥地上有著凌亂的痕跡,像是有人走過。可清靈谷是非常隱蔽的所在,他住在這兒十多年,見到外面來的人加起來也是屈指可數的。
那兒有一攤異色,他走近看清楚,不禁略略皺起眉。
這……是血跡!他蹲下身,發現血跡旁的泥土邊有著拖行而雜亂的痕跡。
這凌亂的痕跡一直延伸到一旁的草叢裡,風痕尋了過去,撥開雜草,卻看到一個人躺在裡面。
是個女人。
女人全身血跡斑斑,而她臉上有著錯落的劍傷,血肉交錯已看不清面容,甚是淒慘。此時的她黑髮凌亂,原本穿著的白衣已被鮮血染成紅色。
風痕試了試她的鼻息,仍有呼吸,但是微弱。他動手背起她,女人溫熱的血滲到他衣衫。
風痕不眠不休的照顧了那女子兩天,總算是續起她的一口氣。
她的生命力很強,重傷如此的人他不是沒見過,但能撐到最後的,她算是第一個;只是……
她發著高燒時,昏迷中老是喃喃道:「救我……」
他替她換著包傷的白布時,她會忽然抓住他的手,他瞧她手抓得緊緊,眉也蹙得緊緊,嘴裡輕喊著。
「師父,不要丟下我!」
他輕輕一歎,順著她的話道:「我在這裡,不會離開你,你放心睡吧。」
像是聽清楚了他的話,她安靜下來,不再掙扎得那麼厲害。
風痕拿開被她十指緊扣的手,無奈她即使在睡夢中,仍抓得厲害,想必是非常擔心那個被她叫作師父的人會離開她。
他心裡有些許惘然,不解很需要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
就這樣過了一天,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風痕發現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漆黑如墨玉般,讓他想到黑夜裡閃耀的星辰。
「是你救了我?」她的聲音很沙啞,透著不安。她的手慢慢撫上自己的臉,可摸到的只是厚厚的白布。
「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她驚慌地看著他,那眼神像是受了驚嚇的小鹿。
「姑娘,你別怕,你受了很重的傷,可能需要一段日子才能恢復。」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我又是誰?」她慌亂地說著。
他看出她的不對勁。
「你不知道自己是誰?」他按住她激動得亂擺的雙手,柔聲地問她。
「我……是誰?」她遲疑地看著他,眼神變得驚恐不安。「為什麼我不記得我是誰了?我是誰?」
風痕心生不妙,心裡閃過幾個念頭,當下便知她傷到了頭部。
她看來無法接受自己的改變,完全安定不下來。慌亂的掙扎中,他瞥見她腰間繫著一塊玉璧,上面刻著一個「凝」字。
「你叫凝兒!」
驚惶的她頓時靜了下來,抬頭對上他沉靜的眼眸。
「凝兒?」她怔怔地念著這個名字,對這名字陌生得全然沒有一絲感覺。
他點了點頭,「因為你受了傷,所以現在暫時會想不起來。這個你不用擔心,只要傷好了,就會想起來。我是大夫,會把你治好的。」
他心裡有點慌亂,在看到她如此無助的模樣之後,竟有些陌生的東西湧人心中;那是一種他從未經歷過的感覺,讓他感到有點不安,只能默默地看著她。
傍晚時分,風痕拿著搗好的藥汁走進屋裡。
夕陽的餘光透過窗欞輕灑進屋內,映照著床上纖柔的身影。她坐在床上,向著窗外,烏黑的雲發肆意披散著,臉上雖蒙了厚重的白布,但那道背影看起來很美,卻顯得寂寞,而那淡淡的寂寞,使她看起來疏離,令人難以接近。
「姑娘。」他收回視線,出聲喚她。
「凝兒……」她忽然轉頭看他,如黑玉般明亮的眼注視著他。「你不是說我叫凝兒嗎?那就叫我的名字吧。」
她現在的安靜和早上那副無助激動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他甚至無法分辨,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喝藥了。」他溫言道。
把藥碗遞給她。
她接過,目光移到他臉上,凝望了他好一會兒。
他不由得微微一笑,「為什麼不喝?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你是大夫?是你救了我?」她斟酌地詢問著。
「是。」他淡淡一笑,覺得她現在小心翼翼的模樣很可愛。
「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她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唇瓣。
她剛才照過鏡子,自己現在滿臉白布的模樣很醜,而她已完全不記得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了。
「我叫風痕,你可以叫我風大夫,也可以叫我風大哥。」
他溫潤的聲音響在她耳邊,令她驚歎著他的聲音真好聽;她發現聽著他說話,竟可以撫平心裡的不安。
「痕,我能不能叫你痕?」她抬頭看他,眼裡閃著希冀。她不想要喚他風大夫,也不要叫他風大哥,只想叫他——痕,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這樣叫他。
他微微一怔,點了點頭,「好啊,你想叫我什麼都可以。」
她甜甜一笑。雖然包著白布,但從她的眼裡,他仍可以感受到她甜美的笑容,不由得又失神了一會兒。
寂靜的室內,風痕專心地搗著草藥。
「痕,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她忽然問。
「嗯。」他轉頭望向她。
「你……不寂寞嗎?」她皺了皺眉,搖起頭來。
「寂寞?」被她說得一怔,他思索片刻,這才回神繼續搗藥。
寂寞,他覺得寂寞嗎?在決定隱居於此的時候,他不是已經想清楚自己要的東西是什麼了嗎?
他不要紛爭、不要殺人,不喜歡爭鬥,更不喜歡糾纏,他忽然想到一個人,一個讓他為難的人,他來此也是為了避開他。
他只想要像這樣平平靜靜地生活,平時和谷中的花草鳥兒為伴,他並沒有感到什麼不好的,只是為何現在會因她的話,心裡有點悵惘呢?甚至感到些許寂寞……寂寞。
「那些噁心的東西是要塗在我臉上嗎?」她走過來,皺眉看著風痕在石碗裡調製的黏稠液體。
他輕笑出聲,「是啊,這是幽蘭花,是療養生肌的珍貴草藥。」
她湊上來聞了聞,那雙黑瞳看向他。「味道好像挺好聞。」
「幽蘭的香味是很獨特的。」他溫言道:「待會兒你要拆白布的時候,可能會有些疼痛,你要忍著。」
夕陽的餘暉灑進屋內,他和她面對面坐著。
她閉著眼睛,感覺他溫柔的手掌輕撫在臉上,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讓她想起三月裡溫暖的風,洋溢在心,也撩動得令人沉醉。她絲毫感覺不到他說的疼痛,只想沉浸在這種溫柔的觸感裡。
他小心翼翼地在她臉上塗抹藥膏,臉上的傷口正在癒合結疤中,此時看來雖然甚為可怖,但她恢復的情況良好,待結疤脫落後,只要輔以美容的藥草,他有把握讓她恢復到從前的模樣。
雖然他不知道她以前的樣子,但從她的聲音裡,他可想見往日她清麗的模樣。
她那仇家想必也是痛恨她的美貌,所以才會如此殘忍而卑劣的在她臉上留下這許多劍痕。
風痕在廚房裡生火,每當樹枝在火中劈啪作響時,他總有一種幸福感縈繞在心;望著火光,他更覺得溫暖平靜。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回頭看到凝兒。
「你在生火,是要準備晚飯?」
她看了看桌上的食材,忽然開口說:「我來做。」
風痕站在一旁看她熟練的動作,洗菜、切菜,不一會兒,將那些食材下鍋。由此,可以看出她的廚藝,他沒想過她那麼會做菜,他一直以為她是在刀口上過生活的武林中人。
凝兒回頭看到他有些意外的表情,衝他一笑,頑皮地眨了眨眼睛,「要我說實話嗎?」
「嗯,什麼?」他沒聽清楚,有點迷惑的看她。
她看著他,「其實你煮的菜並不好吃。」
聞言,他笑了出來。
他明白自己煮的東西只是能入口而已,長久下來,必定是食之無味,雨棠就曾對他煮的東西嗤之以鼻。可他一個人長久下來也習慣了,對吃不是那麼在意,所以每天也就這樣過來了,但偶然來用餐的雨棠卻受不了。
「我這樣說,你不介意?」她挑眉看他。
「你說的是實話,我為什麼要介意?」他微笑著。
沒多久,桌上已擺了滿桌的菜餚,色香味俱全,其香氣撲鼻誘人,令風痕有些明白,以往雨棠看著他煮的東西所擺出的臭臉了。原來果真差了那麼多,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少誘人的東西,就好比現在這桌上的美食。
她捧著一個酒罈走了出來,「有菜不可無酒。」
風痕微微一笑,她手上那罈酒是雨棠上次留下來的,這傢伙沒事就喜歡拉著他喝上幾杯。他對酒並沒有特別的興趣,每回只是不想掃他的興而已。
她的酒量好得驚人,不知不覺間,那滿滿一罈子的酒都被她喝了下去。
「凝兒,你傷剛好,不宜喝那麼多酒。」他想收回酒罈。
她爽朗地笑了出來,眼底有點迷離,那張俏臉有著微醺紅暈,他不禁懷疑,她是不是有點醉了?
「痕,不要這麼小氣嘛,我只喝了一點而已啊!」
「一點?」他晃了晃手裡已差不多空掉的酒罈,很懷疑她的話,看來她真的是醉了。
「我的酒量很好,老實告訴你,我很想醉啊!真的很想,你瞧,我都不記得自己是誰了,每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我就很害怕,有種孤獨慌張的感覺,對著鏡子,看著那張纏滿白布的臉,我就很難受……」她的語聲含糊起來,清亮柔美的嗓音顯得有些黯然。
「凝兒……」她的話震懾住他,他不知道她會有這些無助難過的感覺。
情不自禁的,他伸手覆上她蒼白的小手,溫暖的手掌包裹住她。
她感覺到了溫暖,抬頭看他,眼底已有幾分迷離。
「想不起以往的事不要緊,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他溫潤如水的嗓音像是清泉般注入她的心扉,令她的心一點一點溫暖起來,抓住他的手抵上臉龐。
「痕,你真好……」那雙明麗的眼眸不禁染上柔情,深深地看著眼前的男子。
晨光灑進屋裡,屋內的氣氛卻有些凝重,今天是凝兒拆掉白布的日子。
風痕正要動手拆開白布,一雙纖手忽然拉住他。
「怎麼了?」他有點疑惑。
她閃亮的眼盯著他,「我有些害怕……如果、如果白布後面還是一張……醜陋的臉,那……」
他溫柔地笑著,「那又如何?」
她輕咬嘴唇,「你會不會嫌棄我?覺得我很醜呢?」
「你有嫌棄過我嗎?」風痕反問她。
「嫌棄你?我為什麼要嫌棄你?」凝兒皺眉。
「我的腳啊。」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腳,「你不嫌棄我是個跛子嗎?」
「不許你這麼說!」她擰緊眉毛,猛搖著頭,「你很好,我不要聽到那兩個宇,誰敢嫌棄你,我就殺了他!」這樣凶狠的話,她脫口而出。
他微怔,雖然被她的真情所感動,可是她剛才說到殺人時的眼神,讓他有幾分吃驚。
她顯然也被自己嚇住,搗著自己的臉龐,「我……剛才在說什麼?」她楚楚可憐地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淡淡的笑了出來,「沒什麼,你只是開玩笑,是不是?」他拉住她的手,「我只想告訴你,就如同你不嫌棄我一樣,即使白布後的容貌並不能恢復原先那般,我也不會嫌棄你;所以,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好嗎?」他溫柔的語聲拂去她的不安。
她癡癡地看他,溫順地點了點頭。
他笑了笑,又動手拆起來。
白布一層又一層的褪去,凝兒感到臉頰上有微冷的風吹過,那種密實的感受不見了;她知道,白布就要完全褪下了,她忽然閉上了眼。
風痕小心翌盞一地揭去最後一層白布,那些結好痂的瘡疤隨著剝落的白布脫落,他用水輕輕擦拭她的臉龐,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瑩潤細膩的臉,清麗如冰,讓他禁不住屏息。
他一直知道她會是個美麗的女子,可沒想到白布下的臉竟會是這般的麗容,清純和冶艷混合在一起,如此致命的魅力!
他輕輕歎了口氣,忽然有些明白,為何那人要在她臉上劃上如此多的劍痕了。
這是一張令男人瘋狂、女人嫉妒的臉。
「凝兒。」他輕輕喚她,將銅鏡放到她手中。
她緊閉雙眸,被動地接過,耳邊傳來他溫潤的聲音。
「你睜開眼睛吧,我保證,你不會被自己嚇到。」
這話撫平了她的心亂如麻,慢慢地睜開眼,對上鏡中的自己;然後,她不敢置信地撫摸著自己的臉,輕喃道:「這就是我的樣子……」她不禁抬頭看向風痕。
他微微一笑,「這就是你的樣子。」你很漂亮!風痕在心底加了一句。
春天百花盛開,是充滿希望的季節。清靈谷中一片翠綠,生氣盎然;在鳥鳴聲中,和著一道女子清脆的笑聲。
「痕、痕!」女子大聲叫著,「你快看哪!好美哦!」她輕快地跑著,輕風吹拂,衣袂飄然,烏亮的長髮揚起,宛如春之精靈在翩然起舞。
風痕含笑看著眼前的可人兒,「凝兒,跑慢點好嗎?」他無奈一笑,沒想到自己帶凝兒去逛集市會讓她這麼快活,可……她的步伐也太快了吧!
她馬上意識過來,跑到他身邊,自然地抓著他的胳膊,「對不起哦,我太興奮了,你累不累?」她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隨著他的腳步放慢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走路的模樣,她的心總像被刺著,有著些許疼痛。
「不累,我們才走了沒多少路。」他淡淡一笑,毫不在意。
「痕。」她忽然扯扯他的衣袖。
「怎麼了?」見她菱唇微噘的模樣,他不解地問。
她偏頭看他,「你醫術那麼好,沒有辦法治好自己的腳嗎?」
他柔和的眼光看著她,「並不是所有的病都能醫好啊。」
「可是,這樣就不完美了啊!你瞧,你那麼好,可是為什麼……」說著,她紅了險。
風痕湛黑的眼眸望著她,淡淡地笑道:「完美並不一定是好事。」
瞧她還是一副不能釋懷的模樣,他牽起她的手,柔聲安撫著。
「咱們別想這個了,不如想想待會兒你要買的東西。你不是一直嚷著要買很多東西嗎?」
他那和煦的眸光凝視著她,就像在嬌寵著一個孩子。
她果然被他的話轉移注意力,擊掌道:「對哦,我要買很多東西,你都會給我買,是不是?」她眨眨眼,衝著他微笑。
「是啊。」風痕看著她,這麼甜美的笑顏,明白自己是無法拒絕的。
兩人一進到熱鬧的集市,凝兒左看右看,一副對什麼都很新鮮、很好奇的模樣,令風痕不禁懷疑她以前究竟有沒有來過這樣的地方。
「痕、痕,那個珠花很漂亮呀!」
「痕、痕,我想吃那個!」
「痕,買這把扇子吧!」
半天下來,她已經買了一大堆平日用不著的雜貨,所幸他還記得要給她買些衣裳,好說歹說地才拖著她來到布店。
看到那些精美的布料,她的眼睛為之一亮。
「痕,這個好不好?我穿著美不美?」她喜孜孜地問他,一張絕美的容顏染上淡淡的紅暈。
他忍不住地笑了起來,「好看,你穿什麼都好看。」
布店老闆娘瞧他們倆情意綿綿的模樣,便趕忙說:「這些都是上貢的衣料呢,夫人真有眼光,公子就買兩匹吧!您瞧,您夫人貌若天仙,這布料相當配她啊!」
被人誤認為夫妻,凝兒心裡就像吃了蜜,眼神流轉間難掩喜色,益發嬌俏可人,這也讓路過的許多人瞧見,都瞪直了眼呆呆的望著她。
凝兒拽拽風痕的衣袖,「相公,就給我買些吧。」她故作央求狀,楚楚可憐的模樣讓很多人都忍不住想自掏腰包為她買下來。
風痕知道她玩上了癮,淡淡一笑,隨即掏出銀子。
「老闆娘,請幫我包起來。」
走出布店,風痕見她還是一副忍笑的模樣,不由得笑道:「那麼高興啊?」
她抓住他的手,淘氣地一搖一擺,「當然啦,相公給我買了那麼多漂亮衣服,多疼我啊!相公,心不心疼銀子啊?」她笑得嫣然。
「還玩!」他輕點了下她鼻尖,「肚子餓不餓?我們雲吃好吃的!」
「那還不快走!快定哦!」她笑得更開心,猛扯著他的衣袖向前走。
風痕真覺她像個孩子,無奈的搖搖頭,和她一起走向酒樓。
「呸!好端端一個美嬌娘竟配個跛子!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一個突兀的聲音忽然響起。
凝兒皺了眉,循聲瞧去,只見一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兒正放肆地打量她,而他身邊有兩個黑衣勁裝的漢子,像是保鏢。
她秀眉緊蹙,正要發作。
風痕及時拉住她,低聲道:「凝兒,不要生事。」
她又氣又惱,看他一副心平氣和的樣子,益發不爽;偏偏那公子哥兒一雙賊溜溜的眼,還不懷好意的在她身上打轉,更讓她想衝上去賞他一巴掌,可風痕卻拉著她踏進酒樓的門檻。
端坐在雅座上,凝兒還是氣悶,一臉的不高興。
「剛才為什麼不讓我教訓他?」她噘著嘴問,不滿地斜睨他。
「武功不是用來教訓人的。」他淡淡地說。
「那用來做什麼?」她開始和他要起彆扭,不依地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湛黑的眼眸透著平和,「是用來防身,用來鋤強扶弱。」
「我就是啊!我就是要教訓那惡霸!」她捉到話柄,急忙爭辯起來。
他一笑,不再言語。
她氣悶地望向窗外,無意間瞥見那公子哥兒正對著路旁的女子調戲著。
「想吃什麼?」風痕聽過小二推薦的菜色後,問起她的意見。
「哦。」她靈巧的眼轉了轉,「痕,我突然很想買剛才的那朵珠花。」
「剛剛你不是說不喜歡?」
「不是,現在想想的確很漂亮,錯過可惜,我去把它買下來好不好?反正離這兒不遠,不然我怕晚上要睡不著覺了。」她嘟嘟嘴,像個討糖吃的孩子。
他又好氣又好笑,「去吧,我先點菜,趕快回來,不然菜要涼了。」
她應聲之後,便輕快地跑出去。
凝兒一腳攔住那公子哥兒的去路。
「唷,我當是誰啊?原來是剛才的美人啊!」他色迷迷地笑著,一臉曖昧地看著她,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女人美麗,他雖遊戲花叢,卻也從沒見過這般美艷的女人,想來那滋味必定銷魂。「美人兒,你不如甩了那跛子,到本公子懷裡來吧!想我孫無稽,家世富貴哪樣沒有?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是嗎?」凝兒冷冷一笑,「那你留著到陰曹地府去用吧!」說完,她輕盈的身子飄起。
孫無稽只覺得一股凌厲的掌風朝自己襲來,眼前一花,還沒回神,就被一股重力打癱在地。
他慘叫一聲,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少爺!」身後的護衛驚慌地看向他。
這女子出手迅如閃電,他們甚至沒看清她是什麼時候出掌的。
凝兒冷哼一聲,運勁於手上,正要雙掌齊發擊向那兩名護衛,忽然胸口重重一窒,好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內腑導出,硬生生扯亂她的真氣,她如同身受重創似的,一下子後退好幾步,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
這是怎麼回事?她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的掌。
「大哥,這小妞兒好像不對勁!」一名護衛發現她的不對勁。
「我們一起上,別怕她!」兩人厲喝一聲,便齊齊向她攻去。
眼見掌風襲來,她想運功躲避,無奈胸口的窒悶讓她提不起氣來。
忽然之間,只覺身子一輕,有一股力道將她托起,避開了襲來的攻擊。
「痕!」她又驚又喜。
風痕抱著她凌空躍起,護衛只覺眼前一花,已不見兩人蹤影,那飄忽的輕功,形如鬼魅,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大哥。」
兩人互看一眼,闖蕩江湖多年,他們也不是一無所知的毛頭小伙子,這樣的鬼魅身形,讓他們想到一個武林中人認為離地獄不遠的地方——鬼域!
正當兩人發怔的當兒,一顆藥丸好似從天而降的落在其中一人手裡。
「給他服下,否則他必死無疑!」風痕的聲音從遙遠處傳來。
護衛看看旁邊大樹上的木匣子,不禁歎道:「好厲害的藉物打物!」
原來,藥丸正是藉了這木匣子,打過樹樁這才穩穩落到他手裡。
回到清靈谷,風痕把凝兒輕輕地放到床上。
見她的臉色慘白,氣息微弱,風痕心裡不由自主地一揪。
「痕,我好難受。」她忍不住呻吟。
風痕臉色凝重,她的脈象很亂,有經脈逆轉的現象。可是,她的身體自恢復以來一直很好,怎麼會忽然這樣?難道……
「凝兒,你剛才運了內功,是不是?」
她虛弱的點點頭。
他把起她的脈,臉色益發凝重,他猜得沒錯,是她所修煉的武功。
雖然他現在還不清楚她修煉的是什麼武功,但是這門武功逆轉了她的經脈,嚴重的話,可以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