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在他的住處醉得亂七八糟,也不知道她酒醉之後有沒有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或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一想到這件事情她就頭痛,可是她又不能直接問褚鴻彥。
低下頭看著身上的襯衫,她忍不住甜甜的一笑,那個男人明明很粗線條,可是他卻體貼的幫她準備了換洗的衣物,多虧了他,她今天早上才不用坐計程車回家洗澡換衣服,不過,他怎麼會有女人的衣服?他女朋友的嗎?雖然這段時間,她並沒有在他的住處看到任何女性用品,也沒有看到他跟某個女人熱線,可是單看外表,他就有招來女人的本錢,他應該有女朋友吧。
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身上的衣服很彆扭很不舒服,「下次我一定要告訴他,我不喜歡人家的衣服,尤其是這種胸口開得那麼低的衣服,這件洋裝的主人想必是個喜歡展示身材的曝露狂。」
這個時候口袋裡面的手機響了,她看也不看的直接取出手機接聽,「喂。」
半晌,古亦浩的聲音傳了過來,「是我,我們見個面好不好?」
頓了一下,她故作輕鬆的口吻,「有事嗎?」
「我們見了面再聊,我現在在亞裔科技的樓下,拜託你。」
沉默了一會兒,她才道:「你去對面那間咖啡館等我,我待會兒過去找你。」
「好,我等你。」
關掉手機放回口袋,她呆坐了三分鐘才起身把清潔用品放回置物處,然後辦理簽退之後前去赴約。
「你怎麼跑來這裡找我?」她試著裝出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的樣子。
「你今天沒有在教室等我們。」
「我以為你們不想見到我。」她一直很慶車他們今天選修的課程不同,否則經過昨天的事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對他們。
「對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因為當時心情很混亂,我沒辦法靜下來想清楚,晚上我去找你,我等到十二點,你都沒有回家。」
「昨天晚上我住朋友那裡。」
「原諒我好嗎?」
「無所謂,事情都過去了。」
「你怎麼可以說得這麼輕鬆?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難過嗎?我不但沒有站出來護衛你,也沒有聽聽你怎麼說,反而聽信人家的揣測,你一定很生氣對不對?」
噗哧一笑,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激動,「我看你比我還生氣。」
「你是個笨蛋。」
怔了怔,她莫名其妙的問:「你幹麼罵我笨蛋?」
「每個人都知道我喜歡你,你卻完全沒有感覺到。」
他說什麼?他喜歡她?這是真的嗎?她應該感到欣喜若狂,他一直是她心儀的對象,她也曾經幻想過,如果他是她的男朋友,她一定會很幸福,可是……他們之間還卡了一個艷艷,她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
「你怎麼不說話?」他一臉緊張的瞅著她。
「為什麼每個人都知道?」
「我表現得那麼明顯,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你是在罵我沒長眼嗎?」現在她終於明白艷艷為何說那些話刺傷她,她們的關係已經不是單純的「好友」,她們之間多了一份「情敵」的色彩。
「你不要模糊焦點,你怎麼說?」
「……我現在只想打工存錢,談戀愛的事以後再說好嗎?」
臉色一沉,他鬱悶的說:「這是你拒絕我的借口嗎?」
「不是,我現在真的需要存很多錢,談情說愛的事還是留待畢業以後再說,如果你不願意等我,我無話可說。」
「你希望我因為這樣子就放棄了嗎?」
「當然不是。」
鬆了一口氣,他不介意再多耗上一段時間,「我會等你。」
背靠著牆壁,雙手在胸前交叉,褚鴻彥狀似專注的看著章郁敏洗碗,可是他沉思的目光明白的顯示他在想事情。
終於受不了了,她轉身瞪著他,「你站在這裡盯著我究竟有何指教?」
半晌,他輕聲的吐道:「我突然想到一句廣告詞——認真的女人最美麗。」
紅了瞼,她羞答答的說:「沒想到你這個人也會說好聽的話。」
自我解嘲的一笑,他也沒想到,其實他這個人不太懂得說話的藝術……這個不重要,他現在比較關心的焦點是——「你是不是中了樂透?」
「嘎?」他的話題轉得太快了,她完全跟不上他的速度。
「你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難道不是因為中了樂透既開心又很傷腦筋嗎?」他已經猜了一個晚上,他可不想抱著這個疑問睡覺,那肯定是一夜無眠。
「如果中了樂透,我只會笑,我才不會皺眉。」
「也對,你絕對不會因為錢太多了就頭疼傷腦筋。」
「是啊,我高興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頭疼傷腦筋?」頓了一下,她好奇的出考題考他,「那你猜猜看,如果我中了樂透,我還會不會打工賺錢?」
「會啊,你不是說錢永遠不嫌少嗎?」
「沒錯,我這種人一定會變成有錢人。」
「我相信。」雖然她很可能不會滿足他的好奇心,他還是忍不住問了,「既然不是中了樂透,那你遇到什麼事情?」
「昨天發生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有個所有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向我表白。」她不知不覺的就脫口說了出來。
「……真是個了不起的傢伙!」他是怎麼了?為什麼他覺得很酸很不舒服?
微蹙著眉,她嘟著嘴問:「什麼意思?」
「看上你這麼會精打細算的女孩子,那個男孩子一定被你吃得死死的。」
「我是很會精打細算,可是我不會算計人家。」
眉一挑,他故作不解的問:「可是,為什麼我老覺得被你算計了?」
「……」想想好像是這麼一回事,他確實在她這裡吃了不少虧,雖然她不認為自己佔了他便宜。
他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算了,我這個人肚量很大,我不在乎被你算計。」
「你真的好偉大哦!」她沒好氣的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你現在才知道啊。」他得意的微微揚起下巴。
這次她送上一個白眼,這個傢伙真的以為他很偉大嗎?
「對了,明天你不用趕來這裡做早餐,我會直接去你家接你去大賣場。」他看到她黑眼圈都跑出來了,這也難怪,她又要讀書又要打工,怎麼可能睡眠充足?
「這是不是表示我可以睡晚一點?」
「我大概十一點左右到,你在這之前準備好就可以了,不過,你記得把肚子填飽,明天我可不會陪你試吃哦。」
「我又沒有教你陪我,你可以假裝不認識我啊。」
「這種事我辦不到。」
「那我也沒辦法。」放著免費的東西不吃,那是笨蛋才會幹出來的事。
「你不要試吃,我就請你吃午餐。」
「這是真的嗎?」
「當然,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她已經開始流口水了,她真是太幸福了!「OK,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不會,他怎麼可能喜歡那個小氣鬼?褚鴻彥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那是錯覺,可是那種酸溜溜的滋味教他完全無法入眠,如果他不是喜歡上她,他又何必在意她心儀別的男孩子?
雖然她沒有明說,可是他肯定她對那個「白馬王子」有好感,那個傢伙真的那麼值得她傾心嗎?有機會他一定要會一會那個傢伙,他褚鴻彥難道會比他差嗎?
等等,他是白癡嗎?現在的他應該努力證實這種感覺是一時的錯亂,而不是拚了命尋找自己心動的證據。
他是心疼她,那是出於憐憫,而不是愛意……
打著哈欠,陳爾文瞪著身邊那位悶不吭聲的猛喝酒的傢伙,「三更半夜把我從床上挖起來,你總要給句話啊。」
「我只是想找個人陪我喝酒。」
「你還在為你母親下的通牒傷腦筋嗎?」
「……是啊。」
「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接找個冒牌貨演戲,省事又方便。」
「沒錯,這的確是個省事又方便的方法,可是,除非人家有所圖謀,否則為什麼要浪費時間陪我演戲?」
搖搖頭,陳爾文對他實在有一種很無奈的感覺,「你這個人明明很聰明,為什麼就是不肯用腦子呢?既然是陪你演戲,你當然要付人家酬勞啊。」
「酬勞?」顯然興致來了,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對啊,如果是互蒙其利的交易,你就不必擔心人家會纏著你不放。」
點了點頭,他已經想到最合適的人選了。
「你需要我幫你找演員嗎?」
「不用了,我會自己想辦法。」
「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你不要忘了你媽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如果你隨便找個蹩腳的演員,你可是會穿幫哦。」
他不在意的聳聳肩,「穿幫了,我頂多乖乖接受相親的安排,最可怕的結果是一天一個,我媽不會因此不認我這個兒子吧。」
「是啊,就怕到時候你成天煩惱著如何擺脫女人的糾纏,我已經可以預見你到結婚之前日子會變得很熱鬧。」
「你不要詛咒我。」
「當然,如果你把相親看成跟不同的女人約會,那也是一種享受。」
享受?翻了一個白眼,他這種人沒有消受艷福的福氣,「我寧可專心面對一個女人,我也不要花心思應付很多女人。」
沉吟了片刻,陳爾文重重的歎了聲氣,「當你的老婆究竟是福氣還是不幸?」
「怎麼說?」
「你絕對是個安份守己的好老公,你的老婆不需要傷腦筋也可以把你抓牢,可是你這種凡事不當一回事的態度,她肯定被你氣得每天都快抓狂了。」
一個苦笑,他喃喃自語的道:「如果我真的可以凡事不當一回事,我現在就不會這麼苦惱了。」
「你說什麼?」
「我說啊,人不要太貪心了,這世上不可能事事如自己所願。」
同意的點點頭,陳爾文掄起拳頭捶了他一下,「既然已經決定找個冒牌貨了,你幹麼還愁眉不展?」
「我有愁眉不展嗎?」這種時候還是裝糊塗好了。
撫著下巴,陳雨文總覺得他怪怪的,「你是不是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乾笑了幾聲,他嗤之以鼻的道:「我這種人怎麼會有秘密?」
「也對,這世上最不可能有秘密的人就是你。」
「很晚了,回去睡覺了。」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他取出信用卡交給酒保結帳。
「你可以開車嗎?」陳爾文很擔心的看著他。
「我的車子現在應該在我住家地下室的停車場。」他來到PUB,保養廠才打電話通知要把車子送回來,他只好請保養廠的人把車子交給大廈的警衛。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叫計程車就好,我走了,你自己開車小心一點。」揮了揮手,他跳下高腳椅走出PUB。
享受了豐盛的午餐,章郁敏幾乎癱在椅子上,「好飽哦!」
「我以為女孩子都吃得很少,可是,你卻是我見過最能吃的人。」褚鴻彥真的很佩服她的好胃口。
「能吃是一種幸福。」她很慷慨的對他展露燦爛的笑靨,「當然,我可以遇到你這麼好的老闆更是一種幸福。」
微微失了一下神,他力持鎮定的問:「你真的覺得遇到我是很幸福的事嗎?」
「這是當然。」
「那麼,你是不是可以幫我一個忙?」
「你說說看。」
「我想請你冒充我的女朋友。」
「什麼?」她驚嚇得跳了起來,不過一感覺到四面八方傳來的目光,她馬上致上歉意的笑容坐了下來。
不慌不忙,他更詳細的解釋清楚,「我老媽下了一道通牒,如果我不在一個月之內交到女朋友,我就必須接受她安排的相親,我最討厭相親了,那種滋味真的很彆扭,你放心,你當然不是白白幫我,我會付你薪水。」
說到錢,她總是眼睛發亮,可是這一次她只有困擾的感覺,「我討厭說謊,還有,你怎麼可能交不到女朋友?」
略微一頓,他神情變得很凝重,「你相信詛咒嗎?」
「詛咒?」
他把爺爺和瑪蓮娜的故事從頭慢慢道來,當愛變成了恨,悲劇就注定上演,瑪蓮娜的詛咒成了褚家永遠無法掙脫的夢魘,僅管她在死前留下了破解詛咒的方法。
「這只是一個故事對不對?」她很難相信有這種事情,太荒謬了!
歎了聲氣,他很無奈的說:「我也希望這只是一個故事,沒有詛咒的威脅,我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戀愛結婚生子。」
「這是真的?」
「很不幸,我爺爺和爸爸都沒有熬過三十二歲的關卡,我們很想告訴自己這純粹是巧合,可是這樣的巧合真的很難教人完全釋懷,總而言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人不可以太『鐵齒』了。」
她同意的點了點頭,「你就是因為這個詛咒所以一直不敢交女朋友?」
「我不想拖累人家。」
「你的心情我可以瞭解。」
「可惜,我媽的想法不是這個樣子,她腦子裡面只有一個想法——她要她的兒子可以活下去,既然有機會破解詛咒,她當然不能放棄,根據瑪蓮娜死前留下來的箴言,她相信我只要找個女人相愛就會安然度過三十二歲的關卡。」
「這是當然,母親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詛咒降臨在兒於身上?」
「我不是不瞭解我媽的心情,可是我有自己的想法,我們母子倆各彈各的調,她只好下了一道通牒,而我除了弄個冒牌的女朋友交差了事,我還有什麼辦法?」可憐兮兮的雙手合十,他必要的時候也是個演戲的高手,「除了你,我找不到任何可以信賴的幫手,我求求你幫個忙吧。」
「這……萬一露出馬腳怎麼辦?」
「不會,你不要把事想得太複雜了,你只要打從心底認定我們是真正的男女朋友,我媽絕對不會對你的身份起任何疑心。」
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投降了,「好吧,我幫你。」
「你要多少薪水?」
「我不知道,你看著辦就好了。」她一向很懂得利用機會為自己爭取最好的權利,可是很奇怪,現在她腦子根本沒金錢的存在,她是真心想幫他。
他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道:「這樣子好了,我就按我們公司新進員工的薪水支付你好了,還有,這是我們之間的交易,你絕對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哦!」
「你放心,我這個人很有職業道德。」
「我們打勾勾,算是簽約。」
「OK。」她伸手跟他打勾勾。
泡了一個熱水澡,章郁敏馬上鑽進被窩裡面,不過,她還不想睡覺,她得趕緊準備期中考了,可是看著書本和筆記本,她卻想著褚鴻彥。
她真的不應該答應冒充他的女朋友,這根本是自找麻煩,可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是不忍心拒絕他的請求,也許是他對她太好了……不,他根本是寵她。
大概是因為同情她,他才會處處縱容她,可是卻因此給了她一種原來幸福也會站在她這邊的感覺,她比以前更有機會聽見自己的笑聲,如果說他是帶給她快樂的功臣,這並不為過。
這時房門上傳來敲打聲,章伯書隔著門輕聲一問:「敏兒,你睡了嗎?」
過了十秒鐘,她百般不願的闔上書本和筆記開口道:「進來吧。」
房門開了又關上,章伯書走到書桌前面的椅子坐下,「你最近怎麼都沒有回來吃晚餐?」
「老闆提供晚餐。」真的很可悲,她已經在褚鴻彥那裡工作了半個月了,他竟然現在才發現她好久沒有回來吃晚餐了,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其實他也很少回家吃晚餐。
「老闆怎麼會提供晚餐呢?」
「我的老闆是個好人,他看我還是學生卻必須辛苦的打工賺錢,他以為我家很窮,所以他就免費供應晚餐。」她無意強調他是個失職的父親,不過,她確實給人一種很窮酸的感覺。
「家裡又不是沒有準備晚餐,你不需要在外面吃。」章伯書顯得更不自在了。
「回到家,我面對的是冷掉的飯菜,可是老闆提供的卻是熱騰騰的飯菜,我又不白癡,我當然直接待在那裡用餐就好了啊。」
「你可以請阿姨幫你把飯菜加熱,」
「阿姨太忙了,她沒有時間為我熱飯菜。」移動了一下屁股,她顯然失去耐性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到此為止了?我不認為這件事有必要再討論下去。」
「你不想回家吃晚餐也沒有關係,你只要記得吃飯就好了,可是,你怎麼可以不回來睡覺?」
忍不住冷笑,她反過來問他,「你怎麼突然這麼關心我?我在你眼中不是透明人嗎?」
是啊,他一直當她是個透明人,因為她跟她母親實在是太像了,看著她,他就想到他的前妻,他至今還無法忘記的女人。
「我已經很習慣被你忽略的日子,你就一直保持下去好了。」
「我是你父親,你在外面出了什麼事情,我也有責任。」
「我是成年人了,我在法律上的責任是屬於我自己,我不會牽連到你,再說,我每天忙著打工賺錢,我沒有時間做壞事。」
「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說話嗎?」
「你不跟我說話不就沒事了嗎?」
「你……」
「你只要記得固定給我的生活費,我對你沒有其他的要求,而你,也用不著勉強自己面對我,等我大學畢業,我會搬出去住。」
「這裡又不是沒有你的房問,你不需要搬出去住。」
「你們一家三口住就好了,我不需要在這裡湊熱鬧。」
「你是我的女兒,」
真是太好笑,如果他真的把她當成女兒,他們的關係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嗎?「我很累了,我想睡覺。」
「……我出去了,你別太晚睡覺。」他一臉落寞的起身走了出去。
重新打開書本和筆記本,可是她的腦子全是他們父女之間的對話,想想真是可悲,他曾經是她心目中最偉大的父親,雖然當時日子辛苦了點,但是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當他為了過好日子放棄他們原有的幸福,他們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早就是預料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