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車身停在霍家大門前,廉沐風卻沒有馬上下車。
「對不起什麼?」這麼久沒開口,一開口就是這麼句,教霍巧女不禁有些摸不著頭緒。
「讓你受驚了。」握住她的手,他將之放在唇邊輕吻,而後才又把它擱在自己心口上。
「……」咬著唇,她沒回話,只是由著他握住自己的手。
真好,他沒事,他還是在她身邊,他的手依舊握著她的手,她仍然可以感受著他的溫度白手心傳進她的心裡,這樣……真的很好。
「不說話,是不是在生我氣?」空著的手扶住她下顎,他要她看著自己也想看著她,但卻在她眸裡看見了淚光。
「怎麼又哭了?你要不高興,可以打我、罵我,但就是別哭給我看啊!」
她的淚,扎得他心好痛,痛得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沒哭!」用力抹著眼,她想拭去淚水,卻只是讓淚更加奔騰。
她從來不愛哭的,她真的不愛哭的,可這些天就是敦他給嚇得掹掉淚,她真的電拿自己的淚腺沒轍啊!
「好好好,你沒哭。」吻去她的淚,他心疼的附和著。
「都是你害的!沒事一直纏著我做什麼?我都決定好再也不愛人了,你為什麼就非要纏上我呢?你要是不纏著我就沒事了……」說來說去,都是怪他!
「那,這樣的意思是說——」輕柔的捧住她臉,他緊鎖住那雙猶漾著水意的美眸。「你,愛上我了?」
「你廠臉兒驀地一紅,霍巧女羞紅了整張俏顏,那模樣真是美得教人看傻了。「你臭美廠
就算是真的愛上了、戀上了,就算是真的為他動了心、起了情,就算是真的無法想像沒有他的日子,她還是不會輕易把愛掛在嘴邊。
「說嘛!你是不是愛我?」把她偏走的臉給扳正,廉沐風輕聲誘哄著。
「你走開啦,我要回去睡覺了。」抓開他的手,她想下車了。
「不要!就不放你走!除非你說愛我,不然……」大手一抓,他把人給抱回,而後相當無賴的說著,「給個親親代表愛意也行!」
「喂,你……」罵人的話還沒出口,紅唇就遭人給堵得密實,反抗的念頭一閃而過,最後還是教他給吻昏了頭。
叩叩——
嗯?什麼聲音?曖,管它什麼聲音,還是懷中佳人重要!
叩叩——叩叩叩——
噪音再度傳來,卻還是沒人想理睬,吻得難分難捨的兩人壓根已不知天南地北。
啪——
霍地,巨大聲響傳來,車子隨之震動了下,裡頭的兩人這才終於賞臉的分神看向車外……結果,他們看到的,是一整家的霍家人。
「呃?」這不可真的是尷尬到極點了,侵犯人家的掌上明珠也就算,竟然還讓那一大家子給贓到?
「天吶!」埋起臉,霍巧女覺得再無顏見人了。
外頭一票人,沒半個人開口,唯有霍非凡對著好友挑勾著食指,要他立刻滾下車,並且帶人進門來好生報告一番。
不過,這番審問其實也不太長,因為——霍家人根本是很高興!哦,不,更正,他們是「非常」高興,因為他們終於能把霍巧女給出清啦!
哇哈哈哈。有人肯要他們家怪怪又壞脾氣的巧女,他們可是求之不得還外加奉上豐厚嫁妝咧!
而,想當然爾,能得到這一大家子的認同跟祝福,廉沐風自然是十分開心且欣喜。
可,霍巧女卻不這麼想了,事實上她是非常的不爽!因為她覺得自己被貶低了身價,所以決定……哼!想娶她進門?再等個三年五載吧他!
廉幫
然後,所有事情就這麼落幕了?不,當然沒有,也不可能。
「你是說,人被你傷了,卻也讓你給救了?」看著兒子,廉乘風一臉的嚴肅。其實,聽過報告後,他只有滿腹的無奈,實在也不知該抱著何種心態來看待。
「對。」廉沐風只能點頭。
「然後,丁南的事,是因為他自己貪財忘義,所以人家給了些甜頭便倒戈了?」唉,長長一口氣吐出,廉乘風不知該有何情緒反應了。
「是。」還是點頭,因為他從島崎俊口中得到的答案就是這樣。
「那,你有什麼打算?」還是歎氣,然後便這麼問著兒子。
「丁南的事,就如你所說的算了,可……唉,老爸,實不相瞞,我真的不想自相殘殺。」他心裡早有了決定,就怕老爸會不答應。
「噯,真是的,何苦將前幾代的恩怨加諸在孩子身上呢?」搖頭,廉乘風無奈歎道。
「老爸,你當年也遇過相同情況,對吧?」
沒回話,因為兒子根本是明知故問。
「那,你是不想同根相殘,所以才會把人給放走了,是吧?」
還是沒回答,因為兒子根本就什麼都知道。
「喂,老爸,你想我有沒有辦法化解這份恩怨?」
這回,廉沐風的問題總算是有了深度,所以廉乘風這才願意開口回應「你覺得呢?」可,他卻不是回答,而是把問題丟回去給兒子。
「老爸,我是在問你耶!」瞪住自家父親,廉沐風覺得那回答太沒誠意了。
「小子,你那麼聰明,難道會想不出辦法嗎?」言下之意——他對自家兒子很有信心啦!
沒再說話,廉沐風與父親兩相對看,而後同時朗聲大笑了出來。
他想,老爸一定知道他心裡在打什麼主意,否則又怎麼會對他說出那樣的話呢?
呵,很好,那既然老爸全都知道,他當然也就好辦事了。
「喂,你多少也吃點吧!」捧著碗,霍巧女其實已經快發脾氣了。
「不需要。」冷睇了她一眼,廉邦彥始終冷著一張臉。
「你夠了哦!綁架我的事,我都沒跟你計較,眼下還親自照顧你,你是還想擺縐擺到什麼時候?」可惡!要不是看在臭痞子的面子上,她哪需要這般容忍她?
「沒人要你多事。」這次,連看她一眼都不願,廉邦彥再度陷入自我的沉思境界中。
「你!」不愧同是廉家人,都很有氣死她的本事!
「小親親,又怎麼了?還沒進門就聽見你的聲音,怎麼,她又惹你生氣了?」一進病房,廉沐風就探手纏抱住霍巧女腰身,接著當然不忘要送上那噁心又肉麻的稱謂羅。
「不是她,就是你!我遲早有天會被你們姓廉的給氣死……」眼一橫,霍巧女惱火的側首瞪住緊黏在她身後的人。
「是她惹你生氣,又不是我,你做什麼連我一起罵?」端出無辜的臉,廉沐風不依的偎在她肩頭。
看著這情景,廉邦彥只有一個感覺——想吐!而後,她只能甩頭不理。
「我高興罵就罵,怎樣,你有意見啊?」美眸含怒,霍巧女更凶了。
「沒有。」癟著嘴,廉沐風繼續裝可憐、扮委屈。
「好了,不跟你扯了,我還有事做,你負責讓她吃下東西。」拉開他的手,她把碗塞進他手裡。「記住,她要是再不吃,灌也得把它灌進去!」
「是!遵命!」捧著碗,他在她頰上偷了個香。
「不正經!」斜瞪了他一眼,霍巧女罵歸罵,唇邊卻勾了抹迷人的微笑,而後才大跨著步伐離去。
「哪,你聽見了,她說你非吃不可。」把碗端到了病人眼前,廉沐風伸手就要餵人。
撇開頭,廉邦彥根本不想理他。她不懂,為什麼他要救她?她也不懂,為什麼救了她之後,還要對她這般悉心照顧?到底,他在想什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其實,他大可殺了她,那麼,三代的恩怨就會在這一代有所了結,可他非但不動手,還反倒救了她、照顧她,說真的,她真的不懂他在想什麼。
「合作點吧!真用灌的,你也難過。」他還是好聲好氣,可對方卻還是置之不理。
好,很好!點點頭,廉沐風把碗擱到了一旁的小桌子上,而後舀了滿滿一匙粥,抓過她下巴就灌。
「呃……咳咳……」被那突然的舉動給駭住,再加上嘴裡又被塞進了東西,廉邦彥自然是咳得很難受。
「早叫你合作了,你偏不聽。」挑高眉,廉沐風一臉的玩味,直欣賞著對方的糗樣。
「你!咳……咳咳……」可惡!他竟敢這樣對她?該死的雙面人,對心愛的女人是那個樣,對她就這麼沒有人性,他真是太過分了!
「哪——」再把碗送到她眼前,廉沐風笑看著她,眸底卻沒半絲笑意。
「自己吃?還是我來?」
「哼!」氣惱的抓過碗,廉邦彥再氣也還是只能屈服。
「對嘛,這樣才乖。」輕拍著她的頭,廉沐風揚聲稱讚著,那感覺就像是哥哥對妹妹一般的寵愛。
他的掌撫著她的頭頂,溫暖的感覺白頭頂傳了下來,漸漸的、慢慢的傳進了她心中,教她覺得好溫暖、好……想哭。登時,廉邦彥教那念頭給駭住了。
「還不吃?再不吃,我餵你羅!」見她停下了進食的動作,廉沐風只得再度威脅。
「……」抬起頭,廉邦彥看著他,眸底有著茫然跟不解。
「做什麼這樣看著我?快吃啊!」拿過湯匙,他真的打算再親自餵人了。
「為什麼不讓我死?我想殺你,你為什麼要救我?」
聽見她的問話,廉沐風的手頓地停住,裝了粥的湯匙就停在她嘴前。
「你想殺的不是我。」他笑笑的回答。
「我是!」想撐出原先的冷然及殺氣,但無奈就是怎麼也扮不像樣。
「你不是。」搖頭,廉沐風很肯定的說著。
「我是真的想殺你!」她好氣他的篤定,因為那讓她覺得自己有著被看穿的難堪。
「你想殺的,是你自己。」黑眸對住她,他用的還是肯定的語氣。
「我……」頓時,她竟找不出話反駁,因為她沒想到自己真的會被看穿。
「堅強是很好,偶爾要要倔強也算可愛,可是逞強就真的太辛苦了。」
「你!你懂什麼?我……」
「對,我或許不懂你先前過得有多苦,我也的確不懂你為什麼會被當成男人來養,我更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傻傻守著那無謂的過往情仇……可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現在必須為自己而活。」
「哈!為自己而活?」她笑了,卻笑得比哭還難看。「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誰說不可能?我就覺得可能!只要你肯,只要你願意,你隨時都能有新的人生。」掌住她下顎,廉沐風用堅定無比的語氣說著。
「我從來就沒有自己的人生!我的人生一直都是依附著對你的恨而活,如果沒有了這樣的恨意,我根本沒辦法活……」
「誰說沒有恨就不能活?」突然間,霍巧女加入了他們的對話。
事實上,她是回來看看不合作的病人,卻沒料到會聽見他們的談話。然後,更沒想到的是,她竟也忍不住的回了話。
「沒有恨,可以有愛!有了愛,你自然不再想恨,自然也會過得輕鬆自在。」這話,不單是對著她說,同時也是在對著自己說。
因為,有了他的愛,她不只輕鬆自在,甚至甜蜜幸福且滿足。而且,再也不會記著過往的傷,一切只因為擁有了他的愛,是他用愛圓滿了她的世界。
「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幸運……」低下頭,廉邦彥只覺得心頭很悶,很沉、很難受。
「你錯了。」搖頭歎笑,霍巧女走上前,輕拍著她的肩。
「錯?怎麼會錯?一個連父愛都得不到的人,她還能擁有誰的愛?」說這話的同時,廉邦彥只覺得心如刀割。
「如果,你想要,你可以擁有兄長的愛;如果,你想要,你也可以擁有朋友的愛;再如果,你肯給一個人機會的話,你將會擁有一個男人最真的愛。」伸手,霍巧女捧住她的臉,要她看清自己眼底的真切。
「你……」看著她,廉邦彥直瞪住她,想在對方眼底尋找出虛假。但卻只看到再真實不過的堅定。
「巧女說的沒錯。我是獨子,沒有半個兄弟姐妹,好不容易有個同血緣的平輩,我真的不想與你為敵,也是真心想把你當成妹妹。」廉沐風也說得真誠。
「你……」他說,想把她當作妹妹?心裡,有一處冰山被狠狠撞擊著十然後慢慢的碎了、融了。
「想清楚,背著恨過日子,你曾經快樂過嗎?」輕拍著她臉頰,霍巧女再問著。
「我……」從來沒有!她從沒感覺到快樂,總是只有快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你不快樂,不是嗎?甚至,你是痛苦的,不是嗎?那,何不放了自己,讓自己自由也讓自己快樂?」恩!很好,心理醫師的執照沒白拿。霍巧女很清楚廉邦彥已經快卸下心防了。
「放下一切恩怨情仇,你會得到更多。」再接再厲,霍巧女已經悄然攻佔了對方的心防。
「可以嗎?」真的……能放手嗎?她真的可以放手嗎?她真的能夠自由也可以擁有快樂嗎?突然問,眼眶有些熱,鼻頭有些酸,從沒感受過的濕意正在臉頰上流竄。
「相信我,你可以的。」撫去她的淚,霍巧女輕柔的抱住她。「只要你願意,你就可以。」
「我好累……一直好累……」心裡那道高築而起的牆。正在一片片剝落。
「我知道,我知道的。」輕撫著她的背,霍巧女柔聲安撫著。
「我……想死……真的很想……活著太累太累……」伏在霍巧女的肩上,她哽咽得幾不成聲。
「這恐怕不能如你願!你要是真有個什麼萬一,可就得一次葬兩個人了。」心上人被別人摟著,廉沐風其實是有些吃味的。
不過,唉,算了,看她哭得那麼傷心,他就委屈這一次吧!所以,廉沐風很勉為其難的把人出借,可心裡其實還在猛犯著嘀咕。
「什、什麼?」抬起紅紅的眼,廉邦彥一臉的茫然跟納悶。
「還問什麼?就你家那個護衛啊!」他可沒忘記那護衛見她快掛時的驚慌樣,看得出來早是愛慘了她。
「你……你是說俊?」
「對,就那個島崎俊。那天瞧他急的,好像你如果沒了氣,他就隨時準備跟你去似的,喂,說真的,我看他應該是愛慘你了,你要不要考慮給他點機會?」廉沐風突然擠眉弄眼,模樣看起來滑稽極了。
「我,你、你別胡說!俊他……他根本不知道我是女的!」語氣有些哀戚,敦聽的人都明白了。
「誰說他不知道?人家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你是女孩子了!」搞丫半天,男的知道她是女的。她卻還以為人家當她是男的?可憐了,那傢伙,付出這麼多不都等於是白費了嗎?
「什麼?他、他早知道了?」廉邦彥是有些晅晾的。或者,該說她是相當震驚。
「我們問他知不知道你是女兒身吋,他沒有半點詫異,還很嚴肅的點頭,你說他是知道還不知道?」唉,來了個跟他一樣的癡情種吶!不過,他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就不知那傢伙有沒有他好運了。
「那……那他……」話還沒說完,討論中的人卻突然出現,敦她登時再也蹦不出半個字眼。
「首領?你怎麼了?」見著廉邦彥的紅眼紅鼻,島崎俊怒眼掃過房內的另兩人,以為他的首領是被這兩人給欺負了。
「好了好了,不打擾你們了,我們就把空間留給你們羅。」太好了,終於可以搶回心上人了。大掌往前探,他勾住霍巧女的腰身,接著便直接把人給抱起、帶走。
可,快走出病房門時,廉沐風不忘回頭交代著——
「喂她吃東西!醫生交代,她要不吃,灌也得灌進去。OK,就這樣,走人了。」
「親愛的,謝啦!」一走了出去,廉沐風便在心上人臉上重重的啵了下。
「噫?噁心!」使勁抹著臉,霍巧女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謝什麼?」
其實,她心裡是甜蜜蜜的。
「謝你當個免費的心理醫生,幫我開導病人啊!」呵,她幫得這麼用力,他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不客氣啦!我其實也是為自己想……」最後幾個字,講得有些含含糊糊,可卻還是敦廉沐風給聽得清楚且明白。
「後——你擔心我哦!所以才急著想幫我說服她放下一切,是不是?」
她的心眼,他當然也明白了。
「你少臭美!我、我是真心為她想,才不是為了你呢!」抬高下巴,她倔強的說著,怎樣也不肯承認是被他猜中了心思。
「我有說你是為了我嗎?」哈哈,此地無銀三百兩!不過呢,他不會介意她嘴硬的,因為她一向是如此,所以他早習慣了。
「你!」看著他好得意的笑臉,霍巧女只覺得好氣惱。討厭,心思全被看光,她根本什麼也藏不住嘛!
「走開啦!不跟你說了……」
「不要!我就是不走開,偏要死纏著你一輩子……」
「你很煩耶!走開啦……」
「再煩也要跟著你……」
最後,可笑的吵鬧就這麼一路持續著,兩個人到最後還是糾纏在一塊,一生一世都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