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想睡,卻又沒法睡,因為一合上眼,他就跑出來搗亂,她怎麼還睡得著?
所以,過了很久很久,她仍然意識清晰。而,這樣很糟糕,當一個人清醒著,卻又無事可做時,腦子就會開始胡亂打轉。
不過,胡思亂想不打緊,最慘的是……全繞著他轉,那才真的叫悲情。
可是,她沒辦法抗拒,也沒辦法制止,不管她多麼不願意,不管她多不想承認,他確確實實佔住了她心扉,也徹徹底底霸住她所有思緒。
她,沒有反抗能力,只能任他鯨吞蠶食。
其實,她想忘記,她不想牢記,費了好大氣力,卻還是清除不掉,仿如他已刻在心底、印在腦海裡。
一幕幕,只要有他,全都洗不掉,像按了重複鍵般,不停不停的播放……
突然,門開?,透進一抹光,下意識逃避,她閉上眼裝睡。
然後,那人走近,為她拉好被,停了會才走。當門關上,她睜開眼,愣看合上的門,心裡其實很激動。
她知道,知道那是他,她記得他的味道,那淡淡的、很好聞的男人香……
怎麼辦?她還能堅持下去嗎?她的理智還能撐得了多久?而,她又能抗拒他的溫柔多久?.
從來,沒人像他這樣對她,是有很多男人對她逢迎討好,但那些好全都是另有目的,不像他……
可是,她不要也不想喜歡上他啊!他比她美耶,他害她沒面子耶,她怎麼可以喜歡上他……
翌日──
一大早,他又來報到,她還是逃避,還是假裝睡著,以為他會像昨夜一樣,很快的就走,可是,她等了又等,等了好久好久,她沒有等到他離開。
她聽見他走近,聽見他小心翼翼的放下東西,聽見他輕輕拿張椅子坐下他沒有走的打算,她明白了,卻很無奈。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她仍然緊閉雙眼,他也依然沒有動靜。
最後,忍不住了,她歎了口氣,緩慢睜開雙眼,卻是瞪著天花板,不願往他那方看去。
「終於肯醒了?」見她有動靜,他輕笑出聲,然後揶揄說:「我還在想,若不叫你,你打算裝到什麼時候?」
愣了愣,偏過頭,她看著他說:「你知道我是裝的?」
「很明顯。」她算是個失敗的女演員,竟還妄想要全方位發展!依他看啊,她該先修好基礎表演學。
「那你、你幹嘛……」
「配合你啊,你既然不想醒,我也就不吵你。」
他知道,要她一下轉換情緒,從深惡痛恨他到接受他,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任務。所以,他不急,不想逼她,顥意慢慢來。
反正,他有自信,遲早她會明白,他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要是我裝整天,那你怎麼辦?」
「等啊。」沒有遲疑,沒有考慮,他回得直接。
「你……」再說不出話,因為被徹底打敗。
「不過,好險你沒有。」起身,他打開提袋,又端出保溫盅。「粥還是趁快吃才好,不然放久了會有些黏糊,口感也就沒那麼佳了。」
「你、你又煮粥了?」她很驚訝。
「怎麼?不喜歡?那也沒辦法,你再忍個幾天吧,這些天先吃些清淡的,過幾天我再弄些你愛吃的。」他解讀錯誤,以為她是挑嘴,所以作著解釋。
一會兒後,他已盛好一碗粥,「來,吃吧。」
「哦。」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了,而他也表現得很自在,但她卻還是覺得尷尬。
不過,她知道的,她無法抗拒他,因為……她的心根本不想拒絕。
「這?」吞下第一口,眉心擰了擰,她納悶的看他。
奇怪了,味道怎麼跟昨天不一樣?
雖然一樣可口美味,可味道真的完全不同,他是真的自己做的,還是去外頭買現成的?
「不好吃?」他舀了一小口,試著味道。「不會啊,味道剛好。」
「你……」見他就著自己用過的湯匙,宣玉臻兩頰迅速發紅髮燙。
天哪,他、他竟然……哎唷,他怎麼可以這樣啊?
「你怎麼了?」他看回她,想問問她是哪裡不妥,卻只見她兩頰似著火般的紅。
「我、你……」羞赧至極,她壓很說不出話,只是直直盯著湯匙。
「哦……」順著她視線,他終於懂了,「現在才在意這個,不覺得太遲?」揚唇,他輕笑。
「你!」驀地,膾更紅,瞠眼瞪他,紅唇緊咬,宣玉臻又羞又惱。
「好了,不逗你。」瞧她羞惱成那樣,樊軍收起了玩笑心。
「……」抿緊唇,她瞪著他,兩頰氣鼓鼓。
「來,乖,吃完。」舀一口,送她嘴邊,他哄著她。
後,他很故意耶!就知道她在意什麼了,他還把湯匙靠過來?偏頭,她不肯就範。
就算……就算她親都讓他給親過了,再來在意這些是真的有些遲,可、可她就是沒辦法不在意啊!
「聽話,多吃些身體才好得快。」歎口氣,他無奈道:「看在我特意為你煮的份上,多多少少給點面子吧?」
特意為她煮的?悄悄的,一股暖意湧上,瞬間甜了她的心。
她看他,咬咬唇,很遲疑,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你、你到底講真的假的?這粥,還有昨天的粥,全都是你煮的?」
不想陷落,就不該多問,偏偏她忍不住,還是問出口了。唉,反正問都問了……
「是。」他點頭回應。
「你……」她還是懷疑,「這不是外頭買的?」
一個男人家耶,竟然這麼善於廚藝?!
相較之下,她可是廚房白癡,別說是這麼美味的粥了,她是連白粥都能煮到糊得不成樣的蠢才。
好吧,她承認,只有懷疑他,她才不會覺得汗顏。
「不是。」搖頭,他再補充說:「我不信任外食。」
「啊?」愣了愣,她不明白。
「曾經,我在中學時代,吃過一回外食,結果鬧了三天腸胃炎,所以我從此杜絕外界所有食物,情願自己費時研究食譜。」他解釋。
「所以,你三餐靠自己?」瞠大眼,她看他,很驚訝。
「那你母親……」
「她?別傻了,我媽是家事白癡。」提起他家老媽,他只能搖頭歎息,「在我們樊家,女人只要出一張嘴,男人才要什麼都會。」
也許是命運,也許是天注定,總之,樊家的女人都很好命,樊家的男人卻是個個勞碌命,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而他也不例外。
「那、那你們家這麼有錢,總會請個幫傭或管家吧?」怎麼可能什麼都自己來?
「幫傭?管家?」搖搖頭,他歎笑,「我不知道別的有錢人家是怎樣,但我們樊家沒有這個習性。」
樊家祖訓是:做人要勤奮務實,己身能達者,勿求於人。所以,什麼都要自己來。
「這……」
在這個連女人都想遠庖廚的時代,他一個男人家卻還是什麼都自己來?!
當然,要換作是別的男人,或許驚訝指數還不會那麼高,但他是個大老闆、大總裁啊!
「來,快吃,冷了味道就差了。」見她處於呆滯,他趁勢塞進一口。
「今天是柏仁山藥粥。柏子仁能補心脾、潤血脈、養心安神、潤腸通便、滋養強壯、益血止汗;山藥亦能滋養身體,也能去疲勞、治胃腸虛弱……」
洋洋灑灑,又是一長串,聽得宣玉臻更是呆滯,只能傻傻的吞進一口又一口……
心,搖動搖動又搖動,被滿滿感動淹沒。
連著幾天,他時刻在身邊,徹底擾亂她心扉,讓人再也受不了。
「喂,你這人很奇怪耶!」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她就快精神崩潰了啊!
是,是沒錯,他很細心體貼溫柔,還讓她吃著餐餐色香味俱全的進補佳餚,她真的看出他的用心、他的好,可……可就是因為這樣,她才真要瘋了啊!
她不想,真的不想陷落,偏他每天都這樣,攪得她心亂紛紛,費盡力想抗拒卻又被深深感動,那樣的矛盾心情實在整得她很難受啊!
「我?我又怎麼了?」幾天朝夕相處下來,他早摸清了她脾氣,知道她像顆不定時炸彈,常會三不五時就爆一下。
「你就那麼閒,都不用做事、不用管公司的嗎?」氣呼呼,她瞪他。
「誰說我閒了?」實在是冤枉。
「我說的!」眼瞪更大,她吼他。「你看你,幾乎整天在這,哪有做什麼事啊?」
除了陪她,除了看顧她,除了備三餐給她吃,他、他就沒別的事好做了嗎?
是,她知道,是她不懂感恩,他這麼悉心照顧她,她沒感謝還嫌棄他是她不對,可是……他無時不刻都在,讓她根本沒有喘息的空間啊!
「整天在這,不代表我沒做事。」為了她,他已將這裡當臨時辦公處,搬進了書桌椅,也帶了筆電。
「你不是對著我,就是對著筆電,這麼多天下來,沒聽你講半通電話,也沒見你處理公事,更沒見公司的人找你,這樣還敢說自己有在做事?!」依她看,他根本是全天下最不負責任的老闆!
是啦,她是管不著他的做事態度,也不在乎他是個多不負責任的老闆,可是她很在意他這樣無時不刻的守候啊!
他讓她壓力好大,感覺像是快要窒息,她迫切需要自由空氣,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小姐,我不說電話是怕吵到你,沒見我處理公事也不代表我沒在做,而公司沒人來找我,是因為在上班時段我都掛在線上……」比了比筆電,才又說:「它,就是我有做事的證明。」
「呃?」怔了下,回神。「我才不信!一台筆電能夠證明什麼?」
「你是真不懂科技發達,還是存心要找我碴?」他想,答案應是後者。
「我、我是實話實說,哪裡有要找碴?」就算有,她也不承認!「本來就是你有問題,人家大老闆都日理萬機,每天有開不完的會、做不完的事,我就沒看過哪家老闆像你這麼悠哉又清閒!」
「不錯嘛,你可真懂大老闆的忙。」忽地,眸一黯,他沒了笑容,語氣酸酸澀澀。
「喂喂喂,講話就講話,幹嘛那麼酸?」他說話的語氣,讓人很不高興。
「你怎麼會知道大老闆很忙?」薄唇抿成線,他淡淡問著。
「隨便想都嘛知道,這是常識好不好!」
「只是『常識』?」她跟某幾位知名商界人士的緋聞躍上腦海,讓他忍不住打翻了醋桶。
「廢話!不是常識是什麼?」他問那什麼白癡問題?
「這就要問你了。」撇唇,他冷道。
「啊?什麼跟什麼啦?你到底是在說什麼?」
「也許,你之所以這麼瞭解,並不是因為『常識』,而是──」頓住,他看她,眸帶著審視,「累積了太多『經驗』。」
「什、什麼?累積什麼經驗?」不是存心耍白癡,是她真的聽不懂。
「跟大老闆交往的經驗。」他給了她解答。
「我……」愣住,瞠目結舌,幾秒之後──「交你個頭啦!」
「你有病是不是?交往就交往,是要累積什麼經驗?你這人真的是腦袋有問題,哪有人像你這樣……」她很認真開罵,但還沒罵夠,卻讓樊軍給打斷了。
「也就是說,那些緋聞是真的?你真的跟那些商界名流交往過?」計較過往是幼稚的行為──但,他就是忍不住心中酸意。
「你、我、後,你是豬哦?」根本雞同鴨講嘛!「我說過了,緋聞就只是緋聞,它根本就不是真的,而我也從來沒跟哪個人交往過!」
「如果緋聞不是真的,你又為什麼要承認?」反反又覆覆,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我哪有承認什麼啊?」後,他真的很莫名其妙耶!
「你方才說了,交往就交往,這不是承認是什麼?」不認帳?成,那他倒想聽聽看,她要怎麼作解釋?
「你、隨便你想啦,我不要跟你說了!」氣極,怒瞠眼,她超想掐死他的。
「是找不到話說吧?」她的不解釋,聽在他耳裡就像是認罪,然後,心情更差了。
「你!姓樊名軍的,你別太過分哦,我是不想再跟你說話,並不代表我是找不到話說!」
可惡,這男人真的很豬頭耶!說不是就不是,說沒有就沒有,他為什麼就是不信她?
「你不說,我怎麼相信你?」他很咄咄逼人,就是不肯放過她。
「你──你莫名其妙!你神經病!」她怒吼說:「我明明說了沒有,是你自己不肯相信,現在是還想要我說什麼?」
她好生氣!真的很生氣!她氣他不停追問、逼問,氣他把自己惹得很煩很煩,然而最氣的是……他根本不相信她!
不要問她為什麼最氣這點,她不知道答案,她也沒有答案,最重要的是──她現在也沒空想!
「是啦,對啦,誰教我是花蝴蝶,被懷疑是理所當然,不被信任也很正常,反正不管我怎麼說,你心裡早就有了認定,那我又還能說些什麼?」握緊拳,她咆哮,心裡很受傷。
而,他並沒有漏看,她眸底所有情緒,憤恨委屈難過傷心,他全都看進了眼裡,他很自責。
「你想的都對,緋聞都是真的,我是跟過很多男人,我不幹不淨又不清白,一天換一個不夠精彩,常常還要一天趕好幾場……這樣,你滿意了沒?」火大到瘋了,她完全口不擇言。
「別將自己說得那麼不堪!」她自暴自棄的說詞,讓他很惱很怒,卻更心疼。
「為什麼不能說?你就是這麼想的啊!」心很酸,鼻頭也酸,她其實有點想哭了。
不要問她為什麼想哭,反正就是有想哭的衝動嘛!
「我沒有這樣想,我只是……」語塞,再說不出後文,只能無奈歎息,後悔自己的愚蠢行為。
沒事,挑起戰火做什麼?因為自己的小心眼,卻將她逼成這樣,他算哪門子男人?
「只是什麼?你不用解釋啦,反正是我自己有問題,沒事到處招蜂引蝶做什麼?活該倒楣讓人寫成一長串的花蝴蝶史!」愈說愈氣,愈說愈火,愈說愈……想哭。
結果,一個不小心,眼淚真的滾了下來。而,她淚才剛落,他心也開始慌。
「欸,你──好好好,是我不對,是我說錯話,你、你別哭!」匆忙起身,他急走向她,很想要安撫,卻又不知如何下手,只能呆在床邊乾著急。
「誰哭了?我才沒哭!」抬手,使勁抹掉眼淚,她吼著。
「你明明……」淚眼瞪來,他只好吞下話。
「我沒有哭!」逞強,是她拿手本事,就算是真的哭,她也不肯承認。
「好,你沒哭。」只是眼睛在下雨。
「我是眼睛痛!」吸吸鼻子,她惡狠狠的說。
「是,我知道。」隨便她怎麼說,只要她高興就好。
「我很討厭你!」雖然眼睛紅通通,她還是努力裝凶狠。
「我完全瞭解。」她說什麼,他都附和,只要能讓她停住淚水,要他做什麼都不成問題。
「我最討厭你了!」他的退讓,讓她得寸進尺。沒辦法,不能怪她,是他自己不對,誰讓他要招惹她?
「是,我懂。」沒有異議,他點頭又點頭。
「這世上,我最最最討厭的人就是你……」
「嗯,明白……」
就這樣,他隨她罵,完全配合到底,只要她大小姐氣消,別再傷心難過哭泣,他真的什麼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