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籐牧抱著兒子,牽著伍靳雅走出醫院,一路上他的笑容不停。
比起她第一次懷孕,這次多了她同意結婚的喜悅。
先打電話給他的岳母大人報喜訊,再來就是告訴父親他的決定。
「不行,你先回來……算了,在辦公室碰頭好了。」恆籐摯星駁回他的話,約在恆籐香織無法窺聽的地方。
先繞去買孕婦想吃的東西後,一家三口才慢慢晃進集團總部頂樓辦公室。
裡面已坐好他的雙親和他的三個弟弟及久美。
恆籐牧一把推開佔在他座椅的恆籐司。「走開,你大嫂最大。」他則坐在桌沿邊。
「牧,大嫂的東西我們全帶回來了。」臣昊說。
恆籐牧對他點頭致謝意。
顏雪噥打算在丈夫未發火前先說話,卻被兒子舉手打停。「媽媽,我知道所有的事都是奶奶的主意,你不過是聽命行事。」
恆籐摯星看了妻子一眼,不急著問原因。「阿牧、雅雅,公司現在正值進入歐洲市場的初期,絕對不能選在這節骨眼上更換主導人。就算不是這個原因,我也不贊成你們用逃避來解決問題。」
不景氣的年代,整個集團在恆籐牧領導下,每年賺取的利潤一年比一年都向上提升百分之十左右,董事會那幾個勢利現實的成員不可能會同意撤換總裁人選。
三個年輕小輩也點頭同意。
恆籐牧閉上眼,沉痛地說:「爸爸,奶奶的態度讓我失望透了,做錯事不道歉就算了,還唬弄我們對她的孝心,根本不像個長輩應有的行為,太差勁了。」
「你們可以不回祖宅住,或是我們不去打擾你們。不然……阿司回來幫你,讓你能多點時間陪雅雅。」恆籐摯星退數步情商。
我?恆籐司指著自己的鼻頭,莫名其妙被拖下水。
恆籐牧不願開口,猶豫不決。
原本美味的食物形同嚼蠟,伍靳雅放下手上的栗子。「牧,你還是留在這裡,我沒關係的。」美好未來的憧憬果然只能想像。
恆籐牧拿著一塊鹹餅餵她。「我只要你,其他都不關我的事。」
小豆豆爬上他的腿也要吃。
看向室內所有人,張張的臉寫著期待,掠過他們落在恆籐牧剛毅瘦削的臉,他是她的未來和依靠。
他是個責任心強的人,要開口拒絕至親一定讓他很難以啟齒,才會閉上眼不去看他們,以免說不出口。在他的心中,她們母子和家人都是讓他難以選擇的一方,她一味自私地只為自己想,並未替他設想過。
吐出梗在胸前的悶氣,她緩緩道:「我留下,也歡迎你們來我和牧的家,只除了……」恆籐香織外。
室內爆出歡呼聲。
但,這只是她安慰室內所有人的說詞,在所有人不注意之時,她還是會離開。只是這次她不知能躲到哪去?
顏雪噥喜羞交加地嗚咽哭出。「謝謝。」她終於被她接納了。
恆籐牧驚喜地彎下身體抱住她。「雅,我……讓你委屈了。」不敢相信她改變初哀,這讓他激動得顫抖。
抬起手撫著他的後腦,細白的手指戀戀地遊走在他的黑髮中,這個她好愛好愛的男人。
久美捕捉到她失神的眼,那不是對喜悅的眼神,她對牧大哥的動作好像在是訣別似的……睨過恆籐家的所有人,他們只管高興她的寬大胸懷,卻沒有人注意到這點。
「牧,我們等阿昊和久美結婚後再回台灣好不好?」
鷹眼閃過一道黑星般的警訊又斂去,恆籐牧直起身,漾著笑。「一切依你。」
是的,他還是最重視他的家人,在她退一步後,他已經忘了要和她在台灣結婚的話,也忘了他對媽媽的承諾。
男人,就算女人再重要,也敵不過事業和原本的家人。
「我想回家,有點累了。」她想回東京的公寓。
恆籐牧扶起她,另一手抱起小豆豆。「各位,我先帶雅雅回去了,今天夠折騰的;另外,明天開始我休假兩天,阿昊和阿智若有急件的話問父親,別來打擾我。就這樣。」
恆籐摯星只能痛恨在心地接下又要來公司上班的托付。都怪小兒子不成材,讓他一把老骨頭沒能好好退休,三不五時還得回來當代理人。
恆籐司拍拍胸口,慶幸自己逃過一劫,不必回公司上班。
伍靳雅拉著他手臂上的衣服。「不是等久美他們結婚後才回台灣嗎?」
「對,明天你就知道我的打算了。」恆籐牧輕推她走到門外,朝眾人揮一下手後關上門。
散落在枕上的髮絲不若之前那樣,越向他的枕攀附在上頭。
單手撐在床上,看她睡著的臉孔,細眉攬在眉心處,在她的心中仍舊潛藏著煩惱,連在夢中也不放開。
「嗯……小豆豆,再讓媽咪瞇一下……」臉上有輕蜓點水般的觸碰打擾她的睡眠。她好睏,好想再睡一下。
側翻往一旁蜷縮,體溫的碰觸加上耳旁低沉的笑聲,她揉了揉眼。
「牧,是你喔?」她又閉上眼。
恆籐牧捧著她的臉,印上她紅艷艷的唇辦。「早安。」手下滑至她細緻嬌白的頸窩,挑起她的回應。
許久後,兩人汗涔涔地疊躺一起,他的手仍霸道地橫放在她的腰腹,隔著肚皮撫著還未成形的小孩,對他打招呼。
看她飽足後又闔上眼,恆籐牧在她頸後捏揉。「別睡了,我想帶你去看畫展,一場難得展出的彩繪版畫。」
她對畫畫一直存著濃厚的興趣,無奈天分不足下,只能當消遺自娛。
那次去台灣向千燁大師邀展時,他在一個轉角處看到一幅小小的、不起眼的素描畫被安插在旁邊當襯角,彷彿是牡丹花中的野草,不甚協調,但畫中的意境卻讓他愛不釋手,幾經協調後,才買下這幅原本不賣的小畫品。
一張圖中一個包裝華麗的禮盒,有個小女孩閉眼搗耳,以摔炸彈的力道將它丟向空中,四周的鬼臉譜個個表情不一,穿插著鳥兒嚇得逃跑的姿勢。
她第一次進房間看到這幅畫後大叫,「那是我畫的耶!」
因此,他更肯定兩人的緣定此生,他放不開她,也只想疼她、寵她。
伍靳雅仍是閉著眼。「誰的?」好渴睡。
「那是我在財經雜誌夾頁廣告看到的,瞄過後請阿智去買,忘了是喜多川歌呂還是安籐廣重或是其他人,反正是很有名就對了。」
他對這類文藝活動向來不太注意,能記得她的喜好就算了不起了。
伍靳雅舉臂環住他的肩,精瘦的腰桿一挺直,兩人坐在床上。
「你先去刷牙洗臉,我去叫小豆豆起床。」
拉住她爬向床尾的腳。「久美在九點就來接走他了,今天的約會只有我們倆,其他的人都不能來打擾。」
「久美?她不是在大阪嗎?」
撈起地上他的睡衣往她頭上套,下擺恰好在她臀下。
他拿起睡褲套上。「昨天她留在阿昊的公寓過夜,在我銷假前,他和阿智會在分部上班。」
「喔。現在到底幾點了?」她昏睡到沒聽見鈴聲。
「十一點多了,你不進來刷牙?」她還愣愣地坐在床沿不動。
呆滯地看他一眼,動作緩慢走下床走到浴室,加入他的召喚刷牙行動。
接過他擠好牙膏在上頭的牙刷,閉上眼無力地左刷右刷、上刷下刷。
她還是好睏,好睏。
兩人像是黏在一起般,他在背後當她的靠枕,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
走了半小時,恆籐牧看著她,看見她的小臉上青白無血色。「雅雅,你不舒服嗎?」若不是靠著他看畫,她或許撐不到第五幅就趴倒在地上。
拭去額上的冷汗,她喘著氣說:「有點,胸口悶悶的……我想喝水。」
扶她走到休息室坐上椅子,恆籐牧在她身前蹲下。「你在這裡坐一會,我去買水。」
「不要冰的。」她在他跑開前叮嚀著。
「我知道。」停下聽完後,他笑著跑開。
閉眼休息時,聽到有人在喚恆籐老夫人,伍靳雅張開眼看向聲源處。迅速轉回頭將臉埋在兩手心,以免被恆籐香織認出。
冤家路窄!
恆籐香織和那個很像自己的女孩也挑在今天來看畫展,還挑在差下多的時間全擠到休息室來。
「麗莎,我們剛才看的最左邊那幅作品真美。」恆籐香織對身邊的看護說。
她不是病情時好時壞嗎?怎能神清氣爽地來看畫展?
萬代麗莎微笑點頭。「是啊!我也是覺得它很美,很傳神。」
恆籐香織呵呵笑,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我們倆的眼光一致,我孫子阿牧和我最像,如此一來,他和你也一定能處得來。」
身體不好的人能笑得像只老母雞嗎?
紅著臉,萬代麗莎羞答答地說:「老夫人,牧大哥的品味高,我還需要好好充實。」
女有意的表情逗樂恆籐香織。「你們可以結婚後再慢慢培養。公司裡的事既繁且重,阿牧的事業心又強,在他的心目中永遠是公司為第一。要是你對他的印象還不錯的話,就得多主動點,必要時奶奶會幫你一把。」
進入豪門的夢想從那串話後,進駐萬代麗莎的心中。對恆籐牧這個優秀寡言的成熟男子她也有好感,若能搏得他的奶奶歡心,也許能讓夢想更快實現。
第一步的開始就是改喚稱謂。「謝謝奶奶提醒,麗莎待會去找牧大哥。」
兩人得意忘形,並未注意到同在休息室的其他人;而她們的對話卻一字不漏被伍靳雅聽得清楚。
恆籐香織樂得眉開眼笑。「那就別陪我這個老太婆看畫了。」打鐵要趁熱。
她們轉身,驚喜地望見迎面而來的恆籐牧。
「奶奶?您也來看畫?」恆籐牧驚訝她出現在此。她不是應該還在醫院嗎?
萬代麗莎紅著臉點頭打招呼,「牧大哥。」心裡怦怦直跳。
看他手上提了一袋零食和另一手的兩瓶水,格子服襯衫和牛仔褲,一身休閒打扮讓他年輕好幾歲。
以為這是上天降下的好機會,恆籐香織握著麗莎的手走向他。「阿牧,你幫奶奶陪麗莎看畫,老人家走沒幾步路就喘吁下停,去去,我在這裡等你們。」
恆籐牧奇怪地看著她,故意裝傻。「奶奶,誰是麗莎?」
「噗!」一旁的伍靳雅被他的反問給逗笑了。
萬代麗莎尷尬地轉身看向聲源處,恆籐香織也隨著回身。
越過她們身旁跑過去,他打開一瓶水遞上。「有沒有好一點?你先喝口水,慢慢喝別嗆到哦!」
放下搗著臉的手接過他的水,伍靳雅依然背向她們。
「我順便買了幾包甜的零嘴,你要不要先吃一些墊墊胃?」隨著她側身往旁跨一步,面向她和她身後的恆籐香織、萬代麗莎,恆籐牧眼中卻只有她一人。
他記得她在懷小豆豆時,最愛吃甜品、甜食。
恆籐香織只從照片上見過伍靳雅的人,並未親眼看過,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那一頭黑亮的長髮。
椅上的女人短髮及肩,以為又多了另一個阻撓她和阿牧的女人,於是好奇地上前想看她的長相。
萬代麗莎遲疑一步後,追上恆籐香織的腳步,在一旁扶著她走。
離伍靳雅坐的椅子一段距離前停下,恆籐香織和藹可親地說:「阿牧,不介紹讓奶奶認識嗎?」
對方是誰都無所謂,只要不是伍靳雅就好了。
伍靳雅慢慢站起回過身,面向恆籐香織,一旁的恆籐牧在她站起後,丟開手上的東西,小心地扶著她。
刻意靠在恆籐牧身上,她漾出一抹笑靨。「老夫人您好,我是伍靳雅。」
恆籐香織瞠目結舌,沒料到會是她。
萬代麗莎瞪大眼看著和自己好相像的女人。她是誰?
「牧,在老夫人身邊的就是麗莎小姐,你怎麼沒認出她呢?」她語氣戲謔道。
她知道自己變得壞心和防衛心重,也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小兔子。
恆籐牧睞她一眼。「哦!我知道了。奶奶,我和雅雅還有沒看完的畫,您自個兒陪麗莎小姐,我們先走了。」
此時不是讓奶奶和身旁的女人湊在一起的最佳時機。萬一老人家拿話攻擊,脆弱的孕婦是禁不起一點點刺激的。
恆籐香織眼神提醒萬代麗莎她剛說過的話,朝恆籐牧的背影努嘴。
「呃……牧大哥,請等等。」為了要實現夢想,她鼓起最大的勇氣喊住他。
「有事?」暗罵一聲,恆籐牧不情願地轉身,也順便轉過他攬著的伍靳雅,兩人一齊看著萬代麗莎。
他仔細看著眼前的女人。乍看下的輪廓的確相像,再多看一眼就會發現兩人差得很遠。一個是心型小臉,眼睛黑亮晶潤;另一張臉有點橢圓,眼睛像金魚眼般大且凸。
哪會像?看來奶奶是老眼昏花。
背後有恆籐家族大長輩的支持,萬代麗莎紅著臉說:「今晚有空嗎?我……能不能請你吃頓飯?」
兩人並未有交集。恆籐牧撇嘴冷道:「沒空!」
和自己相像的女人喚恆籐香織為老夫人,自己卻能喚她奶奶,被戳傷的心又亮起希望。「那請問牧大哥什麼時候有空?我可以等。」
「永遠沒空!」他要她徹底死心。
孫子的斬釘截鐵拒絕麗莎等於拂逆她的旨意,恆籐香織面有慍色。「阿牧,你這是什麼態度?吃頓飯又不是什麼大事,難道還要她的同意?」她手指向伍靳雅。
仰頸看著他,伍靳雅要笑不笑的。
從他鷹眼中看到怒意醞生,她一手按在他的胸口。「去安慰老人家一下,她的身體剛好,別讓她動氣。」
「那你呢?」
她戲謔道:「我和『你的』麗莎在一旁等你。」從他手中接過她的絨布手提袋和零食袋。
輕懲性地捏把她的左頰。「別把我和她扯在一塊。」恆籐牧走過去攬住奶奶走出休息室。
伍靳雅又走回原來坐的椅子,在身旁拍了拍。「坐,等他們談完。」
萬代麗莎遲疑一會後,走過去坐下。
她自在地拆開一包零食就口。「有看到覺得滿意的作品嗎?」
訝異地看她一眼,萬代麗莎誠實地搖搖頭。
看她沒要說話,伍靳雅又說:「我對藝術的東西很感興趣,但天生沒有這類的細胞。跟千燁老師學了三年的畫比不上阿莞學半年的作品。也許是讀商科,讓腦袋只有數字,沒有幻想力。」
她不知道千燁老師和阿莞是誰,只是覺得她說話的腔調和語氣很好聽。
萬代麗莎問:「你……不是這裡的人?」不似關西口音。
伍靳雅點頭。「我是這裡的過客,但我兒子是這裡的人。」
「你有兒子了?我好訝異……你完全看不出生過小孩。」
「小豆豆一歲多了,長得像爸爸。我媽常在念虧大了,生的兒子竟一點都不像我。」從手提袋中拿出恆籐牧的皮夾,攤開有照片那面。「你看,很可愛吧!」
裡頭放著一張母子兩人的照片。
萬代麗莎看過後,衷心稱讚,「嗯,好可愛,跟爸爸好像。」照片中,小男孩的五官簡直是牧大哥的翻版。
「那只是五官像,他骨子裡活潑好動像他舅舅,所以我弟和我弟媳疼他疼得要命。知道我沒錢回家,他們就會主動隔兩個月飛來這裡看他。我弟媳每次陪我弟來時,得背著外公外婆托付的大小禮物,一聽到小豆豆叫她乾媽,又忙著買更多的東西送小豆豆,好勝過我爸媽在小豆豆心中的地位,沒有一次是來度假的。」
「好幸福的小孩。」萬代麗莎眼眶閃著淚,笑著接話。
伍靳雅低頭看著膝上的格子裙布。「嗯,蛋殼再密實一樣會有縫,再幸福的人也會有他不為人知的不幸。如果知足,就會安於現狀的快樂;若是不能知足,便會不時舔嘗自生的困擾。」說完,她抬頭看向遠方。
透過玻璃窗,看到走出畫館外的恆籐牧似乎愈說愈惱,她將皮夾收回絨布手提袋。「抱歉,我得去把人帶開,不能再和你聊了。」
在她走到休息室門口時,萬代麗莎喚住她。「你……會不甘心嗎?」
從恆籐老夫人口中知道恆籐牧目前是單身身份。
伍靳雅回身,溫柔笑開。「曾經,但現在不會了,因為我知道他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頓了會,萬代麗莎靦腆地說:「伍小姐,很高興能和你認識。」
怔愣後,她朝她揮揮手。「我也是,再見。」
「再見。」萬代麗莎放下手後,緩緩坐回椅上。
難怪牧大哥會喜歡她,就算自己比她年輕幾歲又有何用。她坦率質真和容易滿足的個性,是自己缺乏的。
看她拉開恆籐牧後,萬代麗莎從椅上站起,走過去扶著僱用她當看護的恆籐香織走出畫館。
伍靳雅拿出一根甜甜棒餅餵他。「牧,別氣了,吃點甜的東西降火。」
笑嘻嘻地吃掉,舌頭往下舔過她的手指。「我沒生氣,那只是做做樣子。」
她又拿出另一根送進他的口中。「你幫我吃完。」
「不好吃?」他拿起袋子看,記得是同樣的包裝。
「可能肚子裡的小傢伙不愛吃甜吧?一吃就想吐。」
三兩下解決掉那包零食,恆籐牧拿出一張面紙,擦掉嘴上及手上的餅屑,喝掉整瓶礦泉水。「嗯,真的好甜。你之前怎麼吃得下?」
「去問小豆豆,多半是他吃的。」她急忙撇清。
看過另一邊的畫後,下樓梯時恆籐牧問:「讓你猜,我和奶奶在吵什麼?」
覺得他問的多此一舉,她沒好氣地說:「我和小豆豆。」
恆籐牧笑著搖頭。「只猜中三分之一。」
沒想到她們母子讓人爭議的份量已經下滑了三分之二?!
伍靳雅噘起嘴。「別吊人胃口。」
他抿唇而笑,拉著她走出畫館取車,幫她打開車門服侍她坐入,再繞過另一邊坐入駕駛座。
按住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說不說啦?」她用他最沒轍的撒嬌口氣問。
恆籐牧顧左右而言他,「阿昊剛才打電話說小豆豆一直在哭,哄也哄下停。他們人在婚紗館試禮服,要我們去接小孩,順便幫他們看看禮服。」
一聽到兒子在哭,她馬上忘了要問的問題。「那我們快點去。」
鷹眼閃過勝利的光芒。
每一天早晨喚她清醒的不是枕邊人的親愛早安吻,而是一次比一次更劇烈的嘔吐,幾乎要將腸胃全都掏出似的。
趴伏在洗臉盆上,她才剛嘔吐完今天早上的份量,連胃酸也全都掏出來。
在她身後的恆籐牧拿了毛巾將她的臉擦乾淨,抱起她放回床,不捨地撫著她的臉。
醫生說,懷孕會孕吐除了是孕婦本身的體質外,心情也會影響。
是他的計劃害慘了她!
看了時間已指向七點,他該喚醒她別再睡了。
「雅雅,你忘了今天是阿昊和久美的結婚日子嗎?快起床嘍!」
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伍靳雅乏力地坐起。「小豆豆呢?你別告訴我,他又讓久美或是你媽媽抱走了。」
從那天看展的早晨開始,每次在她起床前兒子一定會被接走,不是久美就是他媽媽,直到過了晚餐後,才會將小豆豆送回家。
這次懷孕的嗜睡症沒過九點她爬不起床,在他銷假上班後,他等她自動醒來,硬要她跟著一道出門,害她們母子倆已經十多天沒膩在一起。
鷹眼內佈滿歉疚。「沒有,他還在睡。」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雙拳捶著軟床。
恆籐牧走下床。「我去抱他來給你看,你就相信了。」
一會,他抱著被吵醒沒睡飽的小豆豆進來。「你看,我沒騙你吧?」
「嗚……媽咪。」小臉上有著困意和生氣。
伍靳雅接過後,將他緊抱在懷裡。「乖乖別哭,媽咪疼疼。」
直到哭聲歇止,恆籐牧說:「時間不早了,我們要趕快準備一下。」
「叮咚。」門外有人按電鈴。
來了,他要的人來了!
伍靳緊緊地將小豆豆抱住。「你騙人!」一早有人上門成了她的恐懼。
「我去開門。」
才想將小豆豆藏起來時,卻見一堆不認識的人拿著工具推門而人。
「你們……啊……」
「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