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柔!」
他蹲下身打橫將她抱起,走入她的房間,就在他將她放入柔軟的床時,她的眼眶滑下淚來……
「柔柔!」
一度以為她是醒著的,但確定之後才發覺不是。
他拭去她臉頰滑落的淚珠,她是因過度悲傷而在夢中悲泣,而她的苦是他給的,是他自私地將痛苦延續給她,是他罔顧她的感受,硬將她拉入這可怕的深淵中。
他的手交握住她的,為眼前無助且沒有前景的苦戀,落淚……
淚滴落她的臉頰,驚醒了她。
「書維!」
他轉身想要逃開,而她撲上前去由後抱住他。
「別……別不理我……」她啜泣。
「很晚了,快睡吧。」他死咬著唇,飲下那苦澀的淚汁。
「為什麼躲我?為什麼要傷害我?」她淚眼模糊的問。
「我沒有。」他答得無力。
「你有!」她控訴著。
「柔柔,清醒些,我們……不可能的!」他低吼,心像被撕裂般的疼。
空氣彷彿窒息了似的靜默著,許久之後她答道:
「沒有什麼不可能……只有我們敢不敢!」
「柔柔!」他驚恐地回頭,瞪住她。
她給了他一抹笑,然後猝不及防地湊上她的唇,生疏地摩挲著他,急急地想表達她此刻的想法。
那柔軟甜蜜的感覺席捲了他,令他全身不住地打顫,從她身上傳來的少女幽香,那含苞未放的情愫猶如魔咒,彷彿解放了他的禁錮,讓他從被動轉為主動。
他吻著她的眉、她的睫、她纖細的頸項……一路由上往下而去。
他的動作愈來愈激烈,需求愈來愈火熱,他不斷的需索,肆意的掠奪,情慾一旦被喚醒,便似狂潮般猛烈而奔放。
這是一團帶著罪惡的魔咒,在解放的同時,也將他們判下了無期徒刑。
他的吻燙熱、迷醉並且瘋狂。
他強迫地分開她的唇,舌頭探入品嚐、啜飲、吸吮著她的甜美,他在吞噬她的唇以及彼此的意志……
而她則心甘情願地被他所瓦解……
他的眸中滿蓄著渴望她的火焰,激烈的慾火已使他完全迷醉,他開始動手解開她的衣扣,將頭深深地埋入她的胸前,先是輕吻她的胸脯,然後開始吸吮著屬於少女獨特的芬芳。
她將雙手插進他的發中,將他摟抱得更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消弭來自身體陌生的火熱,以及所有惱人的問題。
現在的她,什麼都不要去想,去思考……
她只想要他!
「書維,帶我離開,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去,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她道,聲音因那狂野、熾熱的渴望而繃緊,燃燒著兩團火簇的黑眸,帶著無限的期待仰望著他。
他望住她——
去哪?
現實的殘酷如冰水般狠狠地澆熄他的熱情,放眼全世界,有哪個國度能容許他們這般的戀情?
看著眼前的她衣衫不整,他駭然——
剛剛他到底做了什麼?
陡地,他緊握住她的手臂,語音哽咽道:
「柔柔,離開我,或許我離開。」
「不……」她死命地掙扎著。
「聽我說,會過去的,一定會過去的。當年爸媽離開時,我們也一樣走過來了,只要給我們時間去學習……遺忘……會過去的,這段不該有的……總會過去的……」
「為什麼不行?為什麼要遺忘?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我可以什麼都不管的,」她嘶聲痛哭,淚水滑落臉頰,滴落在緊握著她的那雙手上,狠狠地燙灼了他的心。
「我卻不能。」背過身去,他艱困地說著。
他咬破了唇,那溫熱的液體流入喉頭,暖暖的、鹹鹹的……
他與她身上流著相同的血液呀!
他有什麼能耐可以抗拒這種天命?
「書維,別這樣,別轉過頭去,別不理我,我好怕啊!」她哭泣著,不斷的哀求聲聽來令人心碎。
「柔柔,理智點!這麼做是不對的,我不能害你啊,我不能一錯再錯!」他幾乎是自喃的,唇角的血漾了開來,火紅的駭人。
「為什麼?拒絕我,就不算傷害我了嗎?」她大聲叫嚷,神情顯得有些狂亂。
他因她的叫嚷而回頭,卻在看到她的神情時駭住。
「柔柔,你聽我說。」
他想靠近她,她卻忙不迭地往後退,彷彿站在她眼前的是個陌生人。
「如果你真的那麼神聖,那麼你就不該吻我,吻了我就不該再放開我,這樣會毀了我的,你不知道嗎?」她的語氣異常的冷寒,不若剛才的激動,但陌生的表情卻令他更為駭怕。
「柔柔,原諒我,我情不自禁……」他痛苦地自責,伸手想要擁抱她,卻只見她退後了幾步,眼神充滿憎恨。
「原諒!?」她仰頭大笑,淚沿著髮鬢滑落。
「柔柔!」他駭然地向前將她整個身子抱住,卻發覺她全身都在打顫。
「離開!」她突然說。
「什麼?」他抵著她的額,聽不清她說了些什麼。
她甩脫他的懷抱,然後緩緩地後退,臉色愈發蒼白,一直到背抵著牆角,她才跪了下來。
她緊緊地縮著身子,將自己抱得好緊好緊,口裡不斷地喃道:
「離開、離開、離開!」
「柔柔……」
他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她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我說離開!你不是一向都疼我,凡事都只為我好?而你認為因你一時的情不自禁,對我所造成的震撼,很快的就能被『遺忘』——只要你離開我,或者我離開你,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嗎?那麼你現在還站在這兒做什麼?繼續你的『情不自禁』嗎?離開,我說離開!滾得遠遠的!」她抹掉臉頰的淚,新的淚水又氾濫地滑了下來。
她的淚水令他驚慌,她的控訴令他自慚,他薄弱的意志力在萬劫不復的深淵邊境遊走,此刻他只想再將她緊緊地摟回懷中,吻去她的哀傷,吻去她的淚水,不管道德、無視輿論,他願就此與她一道沉淪……
然而,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沉默地緊握住拳頭,默默地由著她發洩情緒。
他不能再錯了,看看眼前已經讓他弄得一團糟的情況,真不明白這些天來,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陡地,一隻瓷器做成的Kitty朝他飛射而來,「匡啷」一聲的在他跟前摔得粉碎。
「出去!」她的頭埋在雙膝間吼道,她拚命的抹著淚,但一次一次抹去的淚,總又固執地回到她的臉龐。
他的額頭灼熱濕濡,黏稠的液體在眼睫滴落,模糊了他眼前的視線,他眨動著眼睫,卻再也看不清她的模樣……頭有些昏,腳有些虛軟……
「對不起。」他困難地說著,掉頭想要離去,不想再惹她傷心,然而,抵著額頭的手才碰上門把,就已將銀白的門把染上一片殷紅……
「你走,走了就不要……書維!」
她的嘶吼在抬起頭的剎那收住,她驚惶地看著眼前血流如注的書維……
「啊……」
她像瘋了似地狂叫,將他的逃避帶給她的悲傷、難堪、憤怒,以至於現在眼見他受傷而產生的驚惶、害怕、失措,全都一古腦兒地發洩出來,如洩洪般一發不可收拾。
他奔向她,緊緊地摟抱著全身顫抖的她,口裡不斷地撫慰著。
「別怕,沒事、沒事,真的沒事……」
砰!
門一下子被撞了開來,葉家所有的僕人都趕到了,大伙全被眼前的景象驚嚇住,直到有人開口喊——
「別愣在這了,快叫救護車!」
一句話喚醒了所有人,一下子全屋子裡的人都忙碌了起來。
書維被送走了,僕人們也離開了,就連一向疼愛葉宛柔的福嫂也沒發覺到她的存在……
她就這麼靜靜地……靜靜地呆坐著……
* * *
一頭及腰的長髮濕瀝瀝地服貼著完美的身段,線條美麗的側頰是張傾城的笑顏,在水霧朦朧中可以望見那是一個極甜蜜的女孩。
女孩猶如幻化的天使般,在毛玻璃後展現無瑕的身段,濃密睫毛下的星眸有如深邃的海洋,閃著逼人的光輝,浮雕般秀挺的鼻樑下是張粉紅的朱唇,靈巧的朱唇正因笑顏而微張,晶亮水珠在她的發稍、高舉的手臂,以及誘人的翹臀上滴淋。
成串、成串的水珠形成了少女阻隔窺視者最佳的屏障,那隱隱約約的艷色,可以點燃任何人的心火……
葉書維食指輕撫著一張四十寸的巨大相片,相片中的畫面惟美而真實地展現少女特有的青澀與嬌嫩,鏡頭下每一道身軀曲線、每一個定格,都那麼鮮明地將少女的美展露無遺。
經由指尖的觸摸,那女孩就好似真實呈現在眼前般地惟妙惟肖,他悸動著,在指尖的滑動下,透過這細微的觸感,更加令他的心神為之蕩漾。
「書維,人好些了嗎?」門陡然開啟,剛走進來的佳欣關心地問著。
葉書維趕緊為那幅寫真蓋上紅巾,卻來不及將它收起,於是他急急地以身體擋於相片前,並以有限的克制力平緩他緊張的情緒。
「好多了,早不礙事了。」他的嗓音聽來仍有些極力克制的慌亂與粗啞。
「還是多注意些比較好,否則怎麼應付接下來的忙碌行程?」佳欣將帶來的水果擺在桌上,含笑地走近他,並沒有發覺他的異樣。
書維有絲愧疚地看向她,有些話他該早點讓她知道,免得她日後生悔。
「佳欣,你知道我……」
「什麼都別說!」佳欣快速地走向前,以手指住他的口,不讓他將話說出口。
她凝神盯住他,好半晌後才換上一張笑靨,轉身開始清理水果。
過了一會,她清了清嗓音開口道:
「嫁給你,是我的選擇。是好、是壞,我都預備承擔了……」說這話時她已有些哽咽,眼眶微微泛紅。
眨了眨眼睫,她硬將滾熱的淚水給逼了回去,再換上一副灑脫不在乎的表情,回頭甜笑道:
「不都說婚姻原就是一場賭注?那麼又有誰會知道我一定輸!」
「佳欣……」
「別說!」她急急止住他的話。「你想說的我都明白,但是我說過了,我可以等。況且咱們說好了,婚姻只是形式,它構不成傷害的。」
怎麼可能構不成傷害?
當佳欣在醫院裡對他提出假結婚的提議時,他自私地只考慮到這是一個解救的辦法,當時心裡所想到的就只有柔柔,只要能讓柔柔免於輿論的傷害,就算是犧牲他一輩子的幸福,他都在所不惜,所以他欣然地接受了佳欣的提議。
但當他注意到佳欣臉上的喜悅時,他才意識到他又無知地傷了另一名女孩。
他清楚地知道,佳欣所期待的,他一輩子也給不起,因為他的心已沒有空餘的角落,可再容納另一份情感,而取代……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佳欣將削好的水果端到葉書維面前,卻讓恍惚中的書維一抬手給打翻了,也順勢扯下了那塊覆蓋著寫真的紅巾。
那幅巨大的寫真完全吸引了佳欣所有的視線,她久久地屏息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鏡頭中的每一個線條——
這是……一張女子的沐浴寫真!
那半裸的嬌軀在刻意的遮掩下,留下更多引人遐思的想像空間,鏡頭下所流露的豐沛情感、透露出的深切渴望,毫無遮掩——
這不是一張普通的寫真作品,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拍攝出這樣的效果,若非來自心底最深的愛戀,又怎能有那麼充沛的情感表現!
「就是它、那張神秘的寫真作品?」她的雙眼依舊盯視著畫面。
他以沉默代替回答。
她忙著收拾慌亂的情緒,強作鎮靜地笑問:
「什麼時候也替我拍一張?」
葉書維依舊無語。
她的眼眶不爭氣地泛紅,吸了吸口氣,再以輕快的口氣笑說:「我可以提供全裸哦!會比這張更有可看性,怎麼?有興趣嗎?」
「我不打算拍人物寫真。」
「那麼這是什麼?」她指了指那張巨幅寫真。
「別碰她!」他喝道,上前惱怒地撥開她的手,然後以身體擋於畫前。
他激烈的舉動傷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自信,令她難堪的無地自容。咬著朱唇她難以嚥下那份挫敗感,最後她終於忍不住的嘶吼出來。「書維,醒醒吧!她一輩子也不會屬於你,這輩子能陪你的,只有我。試著接納我,好嗎?」嘶吼到了後來竟成了乞求,這是她的悲哀!
「佳欣,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對不起!」葉書維垂下頭去,沒有勇氣面對一份真摯的感情。
「你能的,你一定能的!我可以等,一年、二年、三年、四年、五年……甚至一輩子,只要你在我身邊,我都可以等……」她上前摟抱他,哭倒在他懷中。
「佳欣,你這是何苦?」真是該死,抱著眼前的淚人兒,他的心中卻想起另一張哭泣的容顏。
「我愛你,從好久、好久以前就開始了,只是你的眼眸不曾為我停留。」她拉著他的衣袖,望著他無神的眸——為什麼?為什麼他不看她?
「我不值得你這樣做,婚期……取消吧!」做人是不該太自私的,不是嗎?既然無力給予,就不該把她拖下水。
「不,我不要。」她忙退後一步,安撫地說:「我不逼你,不再逼你了,別取消婚約好嗎?」
說著,她又向前摟抱住他,「書維,別對我說這麼殘忍的話,這世上除了我之外,再也沒有人能幫你解決這件事了,只有我能體諒你、等候你,你明白的,是不是?」
然後,她突然踮起腳尖湊上她的唇。
平!
房門極不適時地被撞了開來,站在房門外的正是葉宛柔。
她整張臉蒼白的嚇人,腳似不著地般,整個人顯得輕飄飄的,所有的一切看來是那麼不真實,眼前擁抱的那對男女就像是一幕電視畫面般,疏遠極了。
心,在剎那間抽疼得厲害,怔愣了半晌後,她輕輕地呢喃:「什麼婚約?你們要結婚了嗎?」
佳欣一時驚愣住,求救似地看向葉書維,她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掐住他的手臂,深怕他就要悔婚了。
房子頓時如掏空了似的靜默無聲,半晌後,書維說道:「是啊,柔柔,你就要有嫂子了。」
她顛箕了下,然後重覆地喃喃道:「嫂子……」
她唇角微微上揚,心頭疼得更加厲害。此刻的她看來,就像是一株被強風吹襲的小草般,虛弱而哀戚。
出其不意地,她走向前,極有禮貌的對佳欣點頭行禮,然後轉身離去。一切就像是一齣話劇般,那僵硬的動作讓人看來,既可笑又心憐。
她是在月空上漫遊嗎?怎麼整個人輕的過分,腦袋裡空蕩蕩的。
「嫂子」?她就要有嫂子了,書維剛剛是這麼說的嗎?
突地,她在轉角的盆栽處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