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丁當當一看見燕兩行回來,卻立刻瞪了他一眼,轉過頭板起臉來。
燕兩行想了一整天,也不知道自己何時得罪了這位大小姐;若是面對旁人,燕兩行早就將事情拋在腦後,壓根兒不會去傷這些腦筋,可是面對這個活潑好強的大丫頭,不知怎地,他卻像是自己做錯事般,陪著小心說:「在、在看電視啊?」
「廢話!」
燕兩行碰了一鼻子灰,好生無趣,見丁當當仍是板著臉,只得笑著打破尷尬。「你說今晚不做飯,為了怕真要吃屎,所以我買了兩個便當回來。」
「你就只知道買便當!你腦袋裝漿糊啊?」丁當當又生起氣來。
燕兩行連碰兩個釘子,心中也火了。「要吃就吃,不吃拉倒。」
丁當當看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不拿筷子來,本姑娘怎麼吃?」
燕兩行苦笑,去廚房拿了兩雙筷子和一張椅子,免得又侵犯到大胖貓的地盤。
丁當當接過筷子,看了眼他手中椅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椅子拿回去放啦!」
「幹麼?我可不要站著吃飯。」
「誰要你站著吃飯?你、你坐我旁邊啦!」
燕兩行一愣,搖搖頭。「不要!我可不想又被這隻大肥貓攻擊。」
「囉嗦!你、你坐不坐?」
燕兩行是壓根兒不想招惹大黑貓,可是一對上丁當當似嗔似惱的神情,卻無絲毫反抗餘地,乖乖地坐到她身邊。
說也奇怪,平常見到燕兩行,就像見到仇人的「咪咪」,居然只看了他一眼,又鑽進丁當當懷中。「怪了,這隻大胖貓吃錯藥啦?今天居然沒咬我。」
「笨蛋!你要真那麼想讓『咪咪』咬,我可以……」丁當當險些說溜嘴,忙搗上嘴巴。
「可以怎樣?」
丁當當顧左右而言他。「哈哈哈!吃飯、吃飯……」
燕兩行見丁當當裝佯,苦笑搖頭,心中隱隱覺得,自己可能白做這鬼丫頭一個月的奴才了。
丁當當卻是邊吃邊抱怨。「飯沒洗乾淨、又沒煮熟,差勁!」
燕兩行裝作沒聽到。
「菜沒選過,鹽又太多,差勁!」
燕兩行飯吃得更快了。
「排骨像木頭,又老又硬,差勁!」
燕兩行再也忍不住了,回了一句。「真那麼難吃,不會不要吃?」
「你還好意思說?」丁當當白了他一眼,幽幽地說。「你最差勁了!要不是你,我、我早就在『楓林晚』吃飯了……」
「關我什麼事?我又沒綁著你。」燕兩行一愣,順手把一塊排骨挾進口中。
丁當當又惱又窘,卻不說話了。
「吃飽了。」燕兩行在丁當當身旁吃飯,連呼吸都沒辦法專心,早想開溜了。
「慢著!」
「還有什麼事?」
「本姑娘看電視,不、不喜歡自己一個人。」丁當當說話的聲音,輕得像秋蟲在低語。
燕兩行卻聽到了,也傻住了;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他卻覺得全天下的女人加起來,也比不上眼前這個大小姐古怪。「你不是喜歡自己一個人抱著「咪咪」看電視?上次我不過動一下電視遙控器,你就……」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在本姑娘就是討厭一個人看電視。」丁當當漲紅了臉大聲說。
燕兩行只有閉上嘴巴,乖乖地坐回她身邊;看來關於興仁街那件案子的資料,只好晚上熬夜看了。
丁當當臉上這才露出笑容,開開心心地問:「『親戚不計較』快結束了,你要看哪一台?」
「隨便。」
「說嘛!」丁當當將身子靠近他,眨著大眼睛說。
燕兩行這下不只呼吸不正常,連心跳也不正常了。「那看新聞好了……」
「現在的電視新聞,不是殺人搶劫、就是八卦緋聞,有什麼好看的?」丁當當嘟起了嘴,身子卻仍是靠著他。
燕兩行試著不著痕跡地將身體橫移幾寸。「那看職棒轉播好了……」
「不要!這些球員我又不認識。」不知是有意無意,丁當當反而順勢將頭倚在他肩頭,滿臉嬌憨。
燕兩行這下更是動也動不了,僵著身體說:「那、那看HBO好了……」
「這些電影我都看過了,人家不想再看一次。」
燕兩行瞥了她一眼,輕歎一聲。「大小姐,你選一台吧!要不然我們只能看購物頻道了。」
丁當當忽然害羞起來,輕聲細語地說:「聽說、聽說今天的『警界群英』滿好看的,我們看那個好不好?」
燕兩行一想到戲裡的膿包自己,實在是不想看,但又說不出口;只得苦著臉說:「好啊!那、那齣戲還滿『有趣』的。」
丁當當滿臉喜色,開開心心地轉台。
燕兩行卻無法專心看電視,丁噹噹的頭始終斜倚在自己肩上,似乎沒有移動的打算,長髮飄飄,不住掠過自己面頰,而剛洗完澡的身子,更是幽幽傳來紫羅蘭的芳香;燕兩行忍不住偷覷了她一眼,卻見她眼中閃耀著奇異的光彩,似是害羞、又像是興奮,使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你有沒有專心在看啊?」丁當當小臉微仰,輕瞠薄怒。
「有、有啊!」燕兩行忙將目光轉向電視,卻已漲紅了臉。
螢光幕裡,剛好出現警探燕三快的畫面;燕兩行歎了一口氣,正想閉上眼睛休息,一瞥間,卻見丁當當臉突然紅得像顆大蘋果,身子更輕輕顫抖著。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燕兩行有些擔心。
「沒事啦!你專心看電視好不好?」丁當當微慍。
燕兩行無奈,只得將目光重新轉回電視;但一看之下,卻嚇了一大跳,電視中的「燕三快」竟像是脫胎換骨一樣,表現和前幾集大不相同,既機智又聰明,身手更是突飛猛進,簡直比成龍還厲害。
「是不是轉錯台了啊?」燕兩行不禁喃喃自語。
丁當當臉卻是紅得更厲害,小腦袋整個埋進燕兩行懷中。
燕兩行嚇了一跳,手這下不知要放到哪邊才好,只得擱在腦後,結結巴巴地說:「想睡的話,進房間去睡,免得著涼……」
「羅、囉嗦!人家就喜歡這樣躺著看電視。」丁當當白了他一眼,目光中似嗔似怨。
燕兩行接觸到這目光,心中一驚,不敢多看,只好死盯著電視不放。「你、你看,換這個叫『吟風』的女記者出場了,這個女演員還真是漂亮……」
「喔?跟我比起來,誰比較漂亮?」丁當當小臉微仰,幽幽地說。
燕兩行這下連話也不敢說了。
丁當當極輕極輕地歎了口氣,又將目光轉回電視。
接下來的電視劇情,更是出乎意料之外;燕三快的死纏爛打,居然打動了吟風的芳心,一個煙雨濛濛的夜晚,兩人在大街上深情相吻……
「我知道了!」燕兩行忽然冒出這句話。
「知、知道什麼?」丁當當心中小鹿亂跳,紅撲撲的臉上,半是雀躍、半是羞澀的神情,頭低低地垂著,身子不由自主輕顫起來。
「你果然感冒了。」燕兩行雙眼看著天花板,大聲地說。
「什麼?」丁當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要是沒感冒,怎麼會寫出這麼爆笑的劇本?」燕兩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抱著肚子說。「這兩人根本不搭軋,湊在一起簡直是……」
「簡直是什麼?」丁當當掙離他懷中,冷冷地說。
「笑話……」燕兩行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打了一個耳光。
「我是有病,不過不是感冒,而是得了狂犬病、口蹄疫!」丁當當氣得全身發抖,大聲說。「被一隻瘋狗咬的,被一隻笨豬傳染的!」
「你又不是豬,怎麼會傳染口蹄疫?」燕兩行勉強一笑,還想裝瘋賣傻。
丁當當目光更冷,一字一句地說:「燕、兩、行!你不是男人,你根本不是男人!」
臥室的門被重重甩上,燕兩行看著自己的雙手,依稀又看到漫天的血花飛舞
「我本來就不是男人,我根本算不上是人……」燕兩行雙手掩面,吃吃地笑了起來;但為何指縫之間,卻又有淚水流出?
一陣辟哩啪啦的嘈雜聲,將燕兩行從睡夢中驚醒。
燕兩行從沙發上坐起,柔了柔眼睛,便見到丁當當提著個大行李,怒氣沖沖地站在他面前。「早啊……」
「早你的大頭鬼!本姑娘要走了。」
「慢走,不送。」燕兩行刻意忽視心底掠過的惆悵,倒頭再睡。
丁當當大怒,一屁股坐到他身上。「你是豬啊?還睡!起來啦!」
燕兩行歎了口氣,苦著臉說:「你不移開尊婰,我怎麼起來?」
丁當當臉一紅,慌忙站了起來。
燕兩行看了一眼手錶,差五分六點,不禁又歎了口氣。「大小姐,我昨天看資料看到兩點……」
「這算什麼?本姑娘昨天整夜沒睡!」
燕兩行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心中一緊,臉上卻裝作滿不在乎。「有什麼事?」
「本姑娘要回去,欠一名車伕!」丁當當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
燕兩行可真是哭笑不得了;這個妙透了的大小姐,居然可以一邊生自己的氣,一邊要自己送她回家?「時間還早,我七點再送你回家……」
「燕兩行!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本姑娘現在就要走!」
「是是是!我馬上起來。」燕兩行苦笑搖頭,隨口問道:「大胖貓呢?怎麼不見?」
丁當當大窘,她本來打算先將「咪咪」留在這裡,明天再過來……
「我當然會帶它走,要你多事!」丁當當白了他一眼,裝模作樣地東翻西找,大聲說:「『咪咪』,快到姊姊這裡來,我們要回家了!」
「咪咪」聽到聲音,這才拖著尾巴、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懶洋洋地從臥室走了出來。
丁當當一把抱起它,瞥了燕兩行一眼,對著「咪咪」說:「『咪咪』,終於要離開討厭鬼的家了呢!開不開心?」
燕兩行明知她在指著和尚罵禿驢,卻也不敢搭腔,披了件外套,就去開門。
丁當當見他裝聾作啞,也不開口留自己,又急又氣,大聲說:「燕兩行!你給我站住!」
燕兩行停下腳步,轉過身子,先察言觀色,再陪著笑說:「大小姐,還有什麼事嗎?」
「本、本姑娘沒吃早餐,肚子餓,走不動!」丁當當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眼睛盯著天花板,沒好氣地說。
燕兩行又愣住了,他實在不知道這個大小姐心中究竟在轉什麼主意?「那、那等會兒路上,我再買早餐……」
「都已經說走不動了,還怎麼下樓上車?」丁當當眼睛仍是盯著天花板,臉上卻已悄悄浮上兩朵紅霞。
「那、那這樣好不好?你先把行李放下,吃飽了、喝足了、休息夠了,再走好不好?」燕兩行刀林槍雨滾過、生死關頭闖過,卻發現面對這個心思九彎十八拐的丫頭,要比那些都難多了。
丁當當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卻故意板起臉來。「你留我?」
燕兩行不知該怎麼回答,才稱這個大小姐的意,便結結巴巴地說:「算、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一點主見都沒有!」丁當當義正辭嚴地教訓起燕兩行來。
「是是是!我拜託你留下來總成了吧!」燕兩行現在只想去吃幾顆阿斯匹靈,他實在快被搞瘋了。
丁當當卻又對「咪咪」說起話來。「人家既然拜託我們留下來,也不好拒絕人家的好意嘛!雖然主人又膽小、又沒用,居住品質又差,你也只好委屈一下嘍!」
燕兩行見狀哭笑不得,只能自己閉著嘴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