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自己,他不想收到她的辭呈,絕對不是因為捨不得她離開,而是身為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最討厭遇到的就是班底變動,特別是他的貼身屬下。
要是她不做了,那他還得浪費許多心力去找個新的替代者。
這就是他不想要她離開的原因。
和什麼情、什麼愛、什麼喜歡的,絕對、絕對、絕對扯不上一點關係。
想當他的女朋友的女人多的是,他從來不缺女人,尤其不缺一個不將他當一回事的女人。
事情發生後的當天上午,他是因為擔心失去一個能力強的好員工,才會心煩得無法辦公。
不過,他的擔心在當天下午消弭無蹤。
因為方香寧一點半準時出現在她的座位上,還打內線電話告知他她的身體舒服多了,可以開始上班。
自那天以後,她的表現一如往常,彷彿他們兩人曾經「交往」過這件事,只是他自己的幻覺。
若不是她留在他身上的抓痕、吻痕、齒印還清晰可見,他真的會以為那夜的軟玉溫香只是他的幻覺。
然後也是從她回來上班後,他發現她變了。
以前的她不用他開口要求,會主動加班,將他要的所有報表、資料提前趕出來。
現在,除非他要求,要不然一到下班時間,她的辦公桌收得整整齊齊的,電腦早就關機了,而她,當然是不見人影。
第一天,他以為她還在意他的事,所以不覺得奇怪,甚至還暗暗竊喜,心裡盤算著,如果她哭著回來求他,要他原諒她因為一時衝動所作下的決定,他或許會考慮與她復合的可能性。
第二天,方香寧依舊一下班就不見人影,歐陽定邦的解釋是,或許兩人分手的事太讓她傷心,她無法忍受下班的時候只有兩人獨處的時間,怕會觸景傷情,所以提前下班了。
到了第三天,歐陽定邦決定要給她一個機會,讓她能親口對他提出兩人復合的事。
於是,下班時間一到,他便來到她的座位,沒想到卻只來得及看到她匆忙離去的背影。
而且她身上穿的衣服,好像和早上來上班時有點不同……他居然可以看到她的大腿,還有她踩在腳底下的高跟鞋!
短裙和高跟鞋?!
這不是他早就禁止她穿的東西嗎?
她現在穿著短裙和高跟鞋,是想做什麼?
想都不想,他直接追了出去,想要攔下她,問她無視公司的規定的目的何在?
真的那麼想讓他開除她嗎?
好不容易,歐陽定邦終於在她即將踏出公司大門時追上她,就在兩人僅剩五公尺的距離時,他看到有個男人興奮的迎向她,然後她笑容燦爛的走向他。
沒錯,就是笑容燦爛!
就連歐陽定邦都沒見過她這模樣。
然後……他做了件他這輩子永遠不願意承認的事——跟蹤。
沒錯,他跟蹤她。
他看到她和那個男人坐上一輛不怎樣的國產車,想都沒想,他伸手招來一輛計程車,指著他們的車說道:「跟著那輛車!」
計程車司機看到歐陽定邦一副戴了大綠帽的表情,立即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二話不說,在下班車流量高峰期,亦步亦趨的跟著方香寧搭乘的那輛車。
最後,車子進了一家飯店的停車場。
當歐陽定邦看到他們的目的地時,臉色鐵青,雙拳緊握,呼吸沉重。
這時,計程車司機回過頭來,遞出一張名片。
「先生,我知道男人遇到這種事都是有苦沒處發,不過,你總該給這對狗男女一點顏色瞧瞧才是,這是我親戚開的徵信社,他們抓猴很有名,我叫阿信,報上我的名字,他們會給你折扣的。」
歐陽定邦不曉得自己是怎麼進入飯店的,可是當他看到那兩個人是往飯店的餐廳走去,而不是前往樓上的房間,他的理智終於稍微恢復。
他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在同一家餐廳也訂了位。
沒多久,殷日向姍姍來遲。
歐陽定邦一見到他,沒好氣的說:「不是說沒事嗎?怎麼還拖這麼久?」
「天地良心啊,接到你的電話,我連跑帶跳的趕過來,你又不是不曉得外頭塞車塞得厲害……」殷日向連忙為自己辯護。
「好,我知道了,我們進去吧。」
看到他這麼乾脆就接受自己的說詞,殷日向頗為訝異的看著他,他這老朋友最痛恨的就是等待,他今天讓他等了快一個小時,他居然這麼輕易就饒了他?
「定邦,你今天心情很好?」
「我看起來像心情好的樣子?」
歐陽定邦臉臭得好像剛剛才被人騙了幾千萬,殷日向就算再遲鈍也曉得不能繼續在這話題上打轉,連忙打哈哈帶過,免得掃到颱風尾。
一走進餐廳,眼尖的殷日向立即瞧見方香寧與別的男人坐在落地窗旁,待他與歐陽定邦坐定後,便迫不及待的開口。
「耶,香寧也在啊?我去和她打個招呼。」
「給我坐好,不准動。」
「坐好?」
而且還不准動?
殷日向皺起眉頭,不曉得歐陽定邦在搞什麼鬼。
「對,就是坐好。」
殷日向不解的看看他,又看看坐在不遠處的方香寧。
從她桌上的菜都已經上得差不多的情形看來,她顯然與她的男伴來了有段時間,又從定邦臨時打電話給她,要他來此與他聚餐一事,他發現這其中必定有文章。
「我說,定邦,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歐陽定邦不願回答。
僵了兩分鐘後,殷日向作勢起身。
「你不跟我說,那我只好去問香寧了。」
「你敢去問她,就當以後沒我這個朋友了。」
聽到歐陽定邦的威脅話語,他頗為訝異的挑了挑眉。
哦哦,話講得這麼重,可見這件事一定大有來頭。
「好,我不問,不過你得把事情交代清楚。要不然就算以後你沒我這個朋友,我還是要去找香寧問個究竟。」
歐陽定邦知道威脅對殷日向沒用,只好將前因後果全盤托出。
「你們不是分手了嗎?」殷日向聽完他的話之後,好奇的問。
雖然只當了幾小時的情侶……呃,或者該說床伴,不過,他們的確是分手了。
而且這件事還是歐陽定邦自己提的,方香寧不過是同意他的決定而已。
「我們是分手了。」雖然關於分手這件事,歐陽定邦已有悔意,但是男人的尊嚴和面子他不能不顧。「不過,我願意給她一個機會。」
原本正在喝紅酒的殷日向,聽到這話,笑得太厲害而嗆到,原本白皙的俊臉漲得通紅。
好半晌,他終於控制住笑意。
「你親口提分手,又說願意提供機會復合,這不是自相矛盾嗎?你怎麼不乾脆老實的說你後悔了?!」
「我後悔?我……對,我後悔了,那又怎樣?」因為知道不論他說什麼,好友都不會相信,歐陽定邦乾脆老實的招了。
「既然後悔了,就去求她回到你的身邊啊!」
「求她?!」歐陽定邦氣憤的站了起來。「是她不把我當一回事,我才要分手的,現在又要我回頭求她,那我日後豈不連坨屎都不如了!」
「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麼說啊。」
歐陽定邦這才警覺到自己的動作太大,已引起旁人的側目,立即坐下,壓低聲音說:「殷日向,咱們倆認識這麼久,你什麼時候看過我求女人了?都是女人來求我!」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殷日向勸道:「你不求她,她是不可能回到你的身邊。」
「她不回來就算了!」
「既然算了,你幹嘛跟蹤她?」
一句話,問得歐陽定邦啞口無言。
這時,侍者開始上菜,殷日向決定暫時放過他,省得他因為想太多,腦袋秀逗,幹出更多蠢事。
過沒多久,殷日向看到方香寧與她的男伴已經吃飽買單,準備離去。
而歐陽定邦仍處在震驚的狀態中,無暇注意。
殷日向沒打算提醒歐陽定邦,畢竟這裡的菜還滿好吃的,而他也剛好肚子餓,等他填飽肚子後,自然會通知他。
「嗯,東坡肉真是好吃啊。」
自從方香寧每天開始和不同男伴相約出遊吃飯後,非常巧合的,經常可以看到歐陽定邦帶著美艷無雙的女伴出現在相同地點。
這天,她對面的男伴心不在焉的一直看著左邊,她也不以為意,繼續吃著自己的餐點。
突然,她的男伴忍不住開口了。
「香寧,我覺得我們應該去和總經理打個招呼。」
他不是徵求她的意見,而是真的打算這麼做。
就在他即將起身前去的時候,她說話了。
「我是不反對你去跟總經理打招呼,可是總經理帶了個美女在身邊,你要是去了,只會讓他不開心。」
她的話,讓她的男伴瞬間凍結。
他回過頭,有些不確定的說:「只是打個招呼,應該沒關係吧?」
她拿起餐巾擦擦嘴,慢條斯理的說:「以我對總經理的瞭解,他是那種極度不喜歡將私生活與公事混在一起的人。」
方香寧是總經理的秘書,而且是做得最久的一任,她的話完全打消了他前去打招呼的念頭,他坐回原位。
「你說我們該怎麼做?」
方香寧自然的將手覆在他的手背,微笑的說:「我們當然是裝作沒看見他們,繼續把飯吃完啊。」
「嗯,也是。」
她隨口提了個能讓他高談闊論的話題,而後一手撐著下巴,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完全不在意身邊發生什麼事。
看到方香寧這般的表現,坐在餐廳另一側的歐陽定邦氣得將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力道之猛,酒杯裡的酒液灑了些出來。
坐在他對面的女伴憂心仲仲的問:「邦,你還好吧?怎麼突然這麼不開心?」
「沒事。」
「真的沒事嗎?你的臉色很難看耶。」
「我臉色難看和你沒關係。」
他的不假辭色,使得坐在對面的女伴立即拉下臉。
「歐陽定邦,我是關心你耶,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的態度,你要是不滿意,大可以離開,不必委屈自己。」
女伴聽到這話,嘴巴一抿,拎著小皮包立即站了起來,順手抄起水杯,朝著他的臉直接潑了過去,
「哼,歐陽定邦,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可以這樣糟蹋人,告訴你,想追我的人多的是,不缺你一個。」
她的大動作引起眾人的側目,這其中包括方香寧的男伴。
「香寧,總經理和他的女伴吵架,我們……」
「千萬別過去,」方香寧說:「我們總經理最好面子,要是他知道自己的糗樣讓公司的員工看到了,你猜他會怎麼做?」
她的男伴搖搖頭,表示不知情。
「照我對他的瞭解,他應該會把你調到最冷門的部門,派最閒的差給你,讓你自覺前途無望、英雄無用武之地,最後自己請辭,連遣散費都不用發。」
「我在工作上又沒有缺失,總經理他……」
「我在總經理身邊這麼久,我瞭解他,為了面子,這種事他絕對做得出來。」
她說得信誓旦旦,他也沒有理由不信,為了自己的前途,也為了不掃到颱風尾,他決定早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就在兩人結完帳,才剛踏出餐廳大門,就看到歐陽定邦臉色鐵青的站在兩人面前。
方香寧以不變應萬變,冷靜的等他出招,只是她的男伴沒這等魄力,一看到老闆,嚇得雙膝發軟。
她微笑的開口,「好巧哦,總經理,你也來這裡吃飯嗎?」
看著她的笑容,歐陽定邦的怒火更加旺盛,他百分之百確定,早在餐廳裡她就已經看到他了,而她卻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繼續開心的吃飯,繼續和這男人打情罵俏,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而她這麼問,絕對是故意氣他的。
她明明知道他壓根不是來吃飯,她也知道他來的目的是什麼,而她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一個禮拜了,他已經受夠她對他視若無睹,天天和不同的男人出門吃飯的戲碼。
「香寧,和我回公司。」
「回公司?可是我應該把所有工作都做完了,而且現在這麼晚了……」
「不去的話,你明天就不必來上班了。」
「總經理,這個……」
她的男伴想幫她說項,沒想到才開口,歐陽定邦那銳利的眼神朝他一瞪,他就算有話也不敢說了。
前途和女人哪個重要?
「那,總經理,你和香寧還有公事要忙,我就不打擾了。」
想都不用想,女人還可以再找,前途可是耽誤不得,就這麼的,她的男伴借口開溜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歐陽定邦不屑的說:「孬種。」
現在沒有外人在,又是下班時間,方香寧也不必當他是個老闆,沒好氣的開口,「你以為他是為了什麼才成為孬種的。」
撂下這話,她拎著皮包,踩著高跟鞋,直直往前走。
歐陽定邦追上前,扯住她的手臂,不讓她繼續前進。
「你幹什麼?」
「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
「怎麼樣對你?」
「你明明知道我不要你和別的男人出去。」這已經是他最接近道歉及後悔的說詞了。
甩開他的手,她朝他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不會讀心術,完全不曉得你在想什麼。再說,我要和誰出去吃飯是我的自由,你只是我的老闆,憑什麼干涉我的私生活?!」
「憑我是你的男朋友!」
「哦?男朋友?」她側著頭,想了想,「我們兩個算交往過嗎?好像是,不過也才幾個小時而已,而且幾個小時之後你提出分手,我同意了,所以,很抱歉,我們頂多只能算是『前』男女朋友,而前男友根本沒有權利干涉前女友的交友自由。」
她的話,讓歐陽定邦不曉得如何回應。
見他沒反應,方香寧也不以為意,「總經理,」她特別強調這三個字。「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可以先走了嗎?」
一直到這時候,他才真正的體會到殷日向對他說過的話。
如果他要她回來,要她回到他的身邊,那麼,他就得求她。
要她回來,就算她把他當成一坨屎,他也只能認命。
誰教他就是要她,就是愛她,就是不能沒有她。
不只是工作上的,他的心也同樣渴望著她。
這個禮拜七天,算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每天他都看到她和不同的男人談笑風生、巧笑倩兮,好不快活的模樣。
反觀他自己,只能在辦公室裡嫉妒得快發狂,卻沒有任何理由、權利阻止這一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發生。
很多時候,他差點要不顧自尊,放下身段,去求她回來……
但是他的自傲與自信,是長久以來的習慣。
而最難改的就是習慣,他還不習慣這麼做,不習慣在女人面前低頭……
他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