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氣。「好,要上戰場了。」
來到公司,她微笑的向同事們打招呼。
「大家早!」充滿元氣的招呼聲剛落,她便察覺原本同事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天,一見到她就馬上安靜下來,而且個個神情怪異。
「早……」
「早,早呀!」
同事們稀稀落落的回應。
水芹只覺得氣氛更加的怪異,就像辦公室裡若有似無的煙味,說沒有,但明明聞得到;說有,又偏偏抓不到,就是曖昧的在空氣中飄著。
終於熬過上午,她走進洗手間,坐在馬桶上,在心裡哀聲歎氣。
唉∼∼真想一直待在廁所裡,不必出去面對辦公室裡怪異的氣氛。
「你們看到水芹了嗎?」有人走進洗手間。
是Selina!聽到自己的名字,水芹下意識縮回要踏出的腳,屏息傾聽。
「她剛剛去會計部了。」
「你們有沒有聽說她的事?」
說話的人下意識的壓低聲音,水芹也將耳朵貼在門邊,不管說的人還是聽的人,都壓不住的緊張。
「有聽說啊!她在家裡養了一個男人,那男人還是個瘋子。」
「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她平常那麼端莊的樣子,想不到是這種人。」此起彼落的嗤笑聲響起。
幾個女人低低私語,「我本來還看好她能當上主任,這下我看啊∼∼李笠紅才有可能被選上。」
「鍾水芹畢竟還是嫩,她也不是塊當主管的料。」
「我看Selina就很好,論資歷、學歷、能力,就應該被選上才是。」
「哎呀∼∼我哪配啊……」
越來越不堪入耳的話傳來,水芹氣得掐緊拳頭。
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插入--
「鍾水芹又沒得罪你們,你們幹嘛講得那麼難聽!」聽到這正義之聲,水芹大為驚訝--是李笠紅!
現場一片靜默,李笠紅走了進來,慢條斯理的說:「不過,有能力的人才會招護,你們說是不是?」
現場又是一片尷尬,那群女人一個個離開洗手間。
水芹的心情激動不已,想不到交情和她不錯的同事,居然在背後說她閒話,而和她一向不和的李笠紅,竟會為她說話;而更令她生氣的是,她和小克的事竟然被說得這麼不堪。
而這始作俑者只有一個,就是昨晚被小克狠狠修理一頓的趙經理。
水芹氣憤的走進經理室,劈頭就問:「你是什麼意思?」
趙經理被她嚇了一跳,心虛的道:「你、你幹什麼?」但他一下子就恢復鎮定,「如果沒事的話,你就出去。」
水芹冷哼一聲,故意將他辦公室的百葉窗都打開,而外面的同事們都好奇的看過來。
趙經理的臉孔都漲紅了。
「趙經理,請你有話當面和我說,沒必要像個三姑六婆似的,在我背後說三道四,一點都不光明正大,甚至會讓我瞧不起你!」
她的聲音慷慨激昂,一對眼睛像要噴火似的,而她的一番話更引得同事們好奇不已。
「你給我出去……出去!」趙經理老羞成怒的大吼。
「我說完後自然會出去。」她一步步進逼,逼得他倒退一步。「你身為上司卻在晚上暍醉了酒到下屬的家裡去。」
趙經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我只是一個小員工,大不了辭職走人,但是趙經理,你能坐上這個位子也不容易,一旦背上性騷擾的污名,只怕你一輩子也抬不起頭!」
「你在胡、胡說八道什麼!」趙經理結結巴巴的。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最清楚。趙經理,希望你有所節制,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撂下話,水芹關上門走了。
一整個下午,她努力壓制住熊熊的怒火,讓自己不要當場發飆。
一直到回到家,她的心裡仍有氣。
她在客廳裡踱來踱去,來來回回走著。「不好好整一整他,難消我心頭之恨呀!」她兀自喃喃自語。「我一定要讓他死得很難看!要怎麼把他分屍,又可以不讓人抓到證據……」
「芹芹,你要不要睡覺了?」小克看她走來走去的,看得頭都暈了。
「我還沒,你先睡。」水芹揮手喊著。
天氣雖然冷,但她卻冷靜不下來,不想出法子來折磨趙經理,她就對不起自己!
各位聽眾好,這裡是感性時間,我是薇薇……
收音機傳來熟悉的片頭曲,「感性時間」節目開始,表示已是晚上十一點了。
一名女性聽眾首先call in進來,聲淚俱下的指控--
我老公有外遇,他還死不承認……
水芹凝神靜聽,聽完後,忍不住嘿嘿奸笑。
哈!她想到法子來懲罰趙經理了!
找出員工通訊錄後,她撥了一通電話。
「喂,找哪位?」話筒那端傳來一道渾厚不耐煩的女聲,似乎心情正不爽。
「趙信民在不在?」水芹刻意用嬌嗲的嗓音問,聽來就像電視上演的狐狸精。
「你是誰?」話筒那端的聲音高了八度。
「你管我是誰,麻煩你轉告他,他送的東西我很喜歡,那個香奈兒皮包、卡蒂亞鑽石項鏈,和那件狐皮大衣都很漂亮,真是謝謝他了--咦?你又是誰啊?」
「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我是他老婆。」那端傳來怒吼尖叫聲。
「什麼?他還沒有離婚?他說他已經離婚了,還說要和我結婚,那個死不要臉的男人,我現在就去找他!」水芹佯裝憤怒的掛斷電話。
嘿嘿∼∼趙經理今天下午出差去了,這下他老婆絕不會相信他是因公出差,他就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水芹開心的掛斷電話,心情大好。大家都知道趙經理是妻管嚴,這多少可以讓他吃點苦頭,
哼!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先惹了我,現代女性可是不好惹的!
水芹揚起笑容,拾回自己的好心情,只見小克興味的看她。
「小克∼∼」她趴在床上,認真的看著他。「我是不是一個壞女人?」
「你不是壞女人,是好女人。」他認真的說。
「呆!」她K一下他的頭。「誰讓你說我好了,要說我壞。」
看他一臉傻樣,她忍不住又想笑。「我不要當好女人,要說我是一個壞女人。」
「不,你是好女人。」他執拗的反駁。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居然敢頂嘴。」
「你不是壞女人。」
他的強力支持讓她忍不住揚起了笑,知道一個男人百分之百的為自己,這感覺真不賴呵!
「傻瓜,當好女人是要受氣要委曲求全的,當壞女人就不一樣了,可以為所欲為,所以,我不要當好女人,要當壞女人,聽懂了沒有?」
他頗感好笑。「懂了,芹芹是壞女人。」
「呵呵呵!真聰明,明天帶你去吃大餐。」
他的精神一振。「我要吃包子。」
她的臉黑了一半。「你這個包子腦袋。」
掄起了拳打他,他已先一把抱住她,讓她沒機會施展她的花拳繡腿。
隔天上班,只聽到趙經理請假了,四天後趙經理終於出現,他一出現就引來了驚呼聲。
看到他的臉,所有人都驚呆了,想笑卻又不敢笑。
「經、經理,你怎麼了?」
他臉上有明顯的瘀青和紅腫,更有清晰的指甲痕,而為了掩飾這些傷,他還在臉上撲了粉,更有種說不出的怪異,除此之外,他走路還一拐一拐的。
「呃,我家裡的貓發情,抓得我的臉都是傷,還害我不小心摔一跤。」他隨口胡謅。
聽的人一臉同情。「看來那隻貓很凶悍。」
「是、是啊!」
一整天,辦公室最大的八卦就是趙經理臉上的傷,據說是被他老婆打的,有個同事和趙經理住同一個社區,他親眼目睹趙經理被老婆一路從樓上打到樓下,這畫面至少有一百個人當場目擊。
這件笑話不到兩天已傳得沸沸揚揚,舊八卦還沒結束,新八卦又起,關於李笠紅的話題又掀起另一波高潮,至於水芹在家藏了一個「瘋子」的傳言,早已被人拋到腦後。
「聽說李笠紅和新來的執行總裁瑞克交往了。」
「什麼?真的還假的?」
「當然是真的,他們在開會時眉來眼去的,昨天下班時,兩個人還在公司對面的那間餐廳吃飯,看來卿卿我我的。」
「嘿!李笠紅真厲害,一下子就勾搭上新來的總裁。」說的人頗為欣羨。
「喲∼∼人家可是美女,是男人誰不喜歡?」
「難怪我看她現在春風得意的……」
過沒兩天,又有新的八卦了。
「聽說李笠紅要陞官了,可能會被派到美國總公司去,這一去就等於是鍍了金,只要一回來,職位馬上三級跳。」
「什麼?她才進公司一年多,哪裡輪得到她引那麼多人資格比她老,她算什麼?」
乍聞這項消息,眾人不免情緒激憤。
「人家可是有個總裁男友,上面的主管為了巴結,已經主動提了李笠紅的名字上去,要是沒有意外,我看就是她了。」
「哼!那大家還爭什麼,根本都內定好了,還說什麼歡迎大家報名、自我推薦,哇∼∼」
「唉!不過是個形式罷了,這件事大家心知肚明。」
辦公室的謠言向來虛虛實實,而且一傳起來就沒完沒了,水芹對李笠紅和瑞克的事沒有太大的興趣,倒是慶幸自己不用再成為被關注的對象了。
各位聽眾好,這裡是感性時間,現在先接聽一位聽眾的電話……
聽著廣播節目,水芹迷迷糊糊的即將跌進夢鄉,感覺小克從背後摟著自己。
她早已習慣他的體溫、他的氣息,因此自然而然的蜷縮進他懷裡。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種低喘聲驚醒。
她睜著睡意朦朧的眼,發現小克在床下蜷縮著,壓低了聲音,四肢痛苦的扭曲著。
水芹被嚇得馬上清醒過來。「小克,你怎麼了?」
只見他額上佈滿汗水,緊閉著眼、牙關緊扣,十指因用力而泛白。
「唔……」他悶哼一聲,抱緊了頭,身體時而抽搐。
她趕緊打開燈,擔心的問:「小克,你怎麼了?快告訴我。」
片刻後,他的抽搐停止了,呼吸也變得平緩。
她為他拭去額上的汗,而他的臉也慢慢的恢復血色。
「沒事了,我不要緊。」他的聲音仍有些無力。
「小克,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她唇色略顯蒼白,微顫的指尖透著涼意。
他安撫的笑笑,大手貼著她的臉。「今天是第一次。」
「真,真的?」
「我不會騙芹芹,」
水芹稍稍鬆了一口氣,但是,一個深藏的疑問猛的浮上心頭。
他到底是誰?
她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不敢想得太深,甚至沒有勇氣去接受答案。
水芹緊緊的抱住他,控制不住的輕顫。「小克,你記不記得你的家人?」
察覺她的緊張,他迅速否認曾閃過腦海的模糊影像。「不記得。」
「那你記不記得什麼事情?一點點都可以。」
小克想了想,認真的回答。「我記得芹芹。」
她忍不住拍他的頭。「笨死了。」
他在她眼裡看到了放心。
不能想,也不該想,更不能說,不管那是什麼,他只想維持現在的生活。
之後,水芹又發現他幾次發病,每次頭痛都來得很突然,去得也很突然,發病時間只有短短幾分鐘,但發作的頻率卻越來越高。
擔心他的身體狀況,她帶他回醫院複診。
「醫生,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主治醫生看著手中的檢驗報告,沉吟了會兒。「他腦中的血塊減少了,很有可能他就要恢復記憶了。」
「他會恢復記憶?!」水芹心中一驚。
「他看來有很完整的記憶,現正慢慢的恢復當中,所以最好不要採取激烈的方式來清除他腦裡的血塊,可以用一些溫和的方式來引導他恢復記憶。」
她愣愣的聽著,辨不清心裡是憂是喜。
醫生猶豫了會兒。「還有一件事,你得要有心理準備,以我們的臨床經驗,有很多像他這樣的病人在恢復記憶之後,會遺忘喪失記憶這段期間的事……」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他恢復記憶了,很有可能會忘記現在這段記憶。」
眼見水芹的臉色發白,漆黑雙瞳閃著幽光,他緩了緩語氣,安慰道:「這也不是絕對的,他也有可能會記得全部,人的記憶是很奇妙的。」
水芹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麼回到家的,腦海裡只不斷迴響著醫生的話。
他要恢復記憶了?那他還會記得她嗎?記得他們共同生活了那麼久的記憶?
他--以前是怎樣的人?有怎樣的人生經歷?
回到家後,兩人都很沉默,誰也沒先開口,這樣的沉默一直維持到蘇乎妤的到來。
「呵呵!我又來了,別說我來白吃白喝,我還帶了水果來……」見屋裡的氣氛有點詭異,蘇平妤故意笑嘻嘻的說:「小克,我最最愛吃你做的咖哩飯了,拜託拜託,做點讓我當午餐吃吧!」
小克瞥了水芹一眼,見她眼裡摻雜著擔憂、煩躁和氣悶……等等情緒。
「還不快去?」蘇平妤把小克趕進了廚房,然後才轉向水芹,「你們兩個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
水芹歎了一聲,轉述一遍醫生的話。
蘇乎妤聽了只聳聳肩。「那也好,他總不能這樣一直傻下去。」
「我寧願他傻,寧願他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水芹嘀咕一聲。
可是,他那瞬間眸子裡的冰冷,還有那種森然的肅殺氣息,讓她一想到就不寒而慄。
「不然你告訴他,要他不要想起以前的事,他的名字就叫小克。」蘇平妤天真的說。
水芹翻翻白眼,「時間到了他就會想起來的。」
蘇平妤持不同看法,「誰說的,人的潛意識是最厲害的,你從現在開始不斷的暗示他,讓他不要去想,說不定他就不會想起來了。」
「那怎麼可以,對他太不公平了,說不定他家人很擔心他。」
蘇平妤沉吟了會兒。「一直都沒有人來找他,說不定他的過去很悲慘,認識你之後,他才找到幸福,」
她誇張的表情讓水芹忍俊不住的笑了,但笑過後,水芹又是愁眉苦臉的。「要是他已經結婚生子怎麼辦?」
「唔……這確實是個大問題。」貓似的雙眼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喂,你看他是不是『在室』的?」
水芹的臉倏地刷紅,看得蘇平妤噴笑出聲,取笑道:「我看他以前就算是在室的,現在肯定也不是了。」
「你在胡說什麼啦!」水芹瞪圓了眼,但罵人的話卻一點氣勢都沒有。
「嘿嘿∼∼這可是重要的線索,你說說看他的技巧好不好,是不是很有經驗的樣子?」
想到他在那方面的熱情,水芹的臉更是紅得像煮熟的蝦子。
「看來他的經驗很豐富羅?這傢伙以前的女人緣可能很好。」蘇平妤故意刺激她。
「蘇、平、妤!」水芹警告的大喊,要她別再說了。
「不然這樣吧!」蘇平妤總算大發慈悲的不再調侃她。「你從現在開始不斷的暗示他,你是他最重要的人,讓他忘不了你,也不能想起以前的事,這樣他潛意識裡就不會去想了。」
「可是從出生到現在的記憶都不見了,對他太不公平了。」水芹很不忍心。
「我下個月就要出國了,可是看你這樣,我也擔心……」蘇平妤想了想,「我總覺得小克不太尋常。」
水芹的笑意僵在唇邊。
「我也說不上來,但我覺得還是要多多小心他。」畢竟水芹是個女孩子呀!
「小克不會害我的。」水芹急著為他辯解,不能想像也不能接受小克真會對她有惡意。
蘇平妤沒好氣的說:「我知道,就算天塌下來,他也會替你頂著,我看他恨不得把你含在嘴裡算了。」
她露骨的話讓水芹一時說不出話。
「小克畢竟是個來路不明的人,你也不知道他以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蹙著眉,衡量該怎麼說明白。「如果他一直不恢復記憶也就算了,但如果他恢復了--只不過事情還沒發生的時候,先擔心是沒用的,還不如防患於未然。」
「怎麼防範?」水芹急問。
「你帶他離開台北吧!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至少不會去誘發他恢復以前的記憶。」蘇平妤提出建議。
「唉∼∼我的心情好矛盾,既希望他不會恢復記憶,但又覺得對他不公平。」她將臉埋在雙膝之間。
蘇平妤拍了拍她,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咖哩飯好了。」小克走了出來。
走到客廳時,見水芹蜷縮著不動,他擔心的跑了過來。
「怎麼了?」他一手摟著她的肩,一手穿過她的腿下,將她抱了起來。
她悶聲摟著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胸前。
「哎呀!我受不了了,太甜蜜了、太礙眼了,我還是走好了。」蘇平妤大呼受不了,端著咖哩飯就走,還不忘幫他們關上門。
水芹在他懷裡像只小貓般蹭來蹭去。「小克,你以後會不會忘了我?」
小克堅定的搖頭。「不會。」
「說不定你的家人很擔心你,說不定你有情人、有老婆……」這個假設讓她心情變差,咬牙切齒道:「說不定你有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也有人很喜歡很喜歡你。」
越想越火大,那她算什麼?!她狠狠的瞪他。
「不會!」他大聲的說:「我最最喜歡的人是芹芹。」
這答案總算稍稍安慰了她,她平息一下激昂的情緒,「以前的事你都不記得了,你怎麼知道你以前是什麼人?說不定你是殺人放火的強盜,或是畏罪潛逃的犯人,說不定你有一屁股的債。」
他也緊張了,忙不迭的圈緊她。「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一咬牙,握緊了拳,慎重的說:「小克,不管你以前是什麼人我都認了,不管你是乞丐、流氓還是槍擊要犯,在我心裡,你就是小克!」
他忙不迭的點頭。「對對對。」
她白他一眼,賭氣似的說:「但我醜話說在前面,如果哪一天你恢復記憶不認識我了,那我也不管你了。」
他拚命的搖頭,神情淒惶的像世界末日。
「你搖個什麼勁,你以為我願意呀?要是哪天你真不記得我,那我就虧大了,白白供你吃供你睡,連我的人都賠進去了,到底是誰損失大?」
小克有點委屈。「是我做飯給你吃,而且我還陪你睡覺。」
她臉一紅,裝腔做勢的在他面前揮舞拳頭。「你說什麼?」
他噤聲了。
「哼!反正我可是先說了,之後就順其自然吧!你聽懂了沒有?」
「聽懂了。」
「好了,講完了,我們吃飯吧!」她宣佈道。
和他談判完畢,她總算鬆了一口氣,不管是不是真的放心了,最起碼她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深究。
接下來,沒看過小克再頭痛,一天、兩天……一周、兩周,水芹的心也慢慢安定下來。或許,他不會再頭痛了;或許,他什麼都不會想起來,那他們就能繼續維持現在的生活了!
半夜,水芹突然醒來,才發現床上只有她一人。
她在黑暗中摸索,藉著微弱的燈光走到客廳,還是沒有看到小克。
「小克?」
聽到陽台傳來微弱的聲響,她走近一看,忙摀住嘴,忍著不叫出聲。
只見小克緊抱著頭,身體微微顫抖抽搐著。
「不要想、不能想--唔……」低沉粗嘎的嗓音伴著呻吟。
小克……
眼眶裡迅速盈滿淚水,她將嘴巴捂得更緊,深怕自己會哭出聲。
原來,他的頭痛一直都沒有好,只是自己默默的忍受,不敢講也不能講。
她好自私!為了怕他遺忘她,竟然讓他忍受這種痛苦……她的眼淚汩汩流了下來,
小克突然粗喘一聲,身子抽搐得更加厲害,開始用頭去撞牆壁,砰砰砰砰,一聲聲敲在她的心上。
「不要撞了、不要撞了。」她嗚咽一聲,打開陽台的門,撲到他身上。
月光下,他的臉色煞白,五官因疼痛而扭曲,額頭滲著冷汗,渾身肌肉繃得死緊。
「芹芹。」沙啞的嗓音像被砂紙磨過一樣難聽。
「我們去看醫生,馬上給你動手術,給你打針吃藥……都是我不好!你要是早一點治療就不會頭痛了!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好了……」她泣不成聲,抓起他的手打在自己的腦袋上。
「別哭,我等一下就好了,不要緊。」
不知過了多久,他乏力的靠在陽台上,開始平靜下來,但仍是一臉的慘白。
水芹臉上佈滿淚痕,黑瞳裡寫滿擔心。
他微微一笑,拭去她的淚痕。「我沒事了。」
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又掉了下來,她脆弱地道:「我好怕。」
「別怕,我很強壯的。」
她緊緊的抱住他,所有的擔憂一古腦宣洩而出。「我們去看醫生,讓醫生替你開刀,只要你腦袋裡的血塊清出來就沒事了,你就再也不會頭痛了。」
「不要!」他悍然拒絕。
「我不管,這件事你要聽我的。」她美目圓睜,堅持道:「要是不治好,你還會這樣痛得死去活來的。」
「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他的固執讓她生氣。「看你頭痛到要撞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
他別過頭。「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你還要繼續瞞我是不是?」她兩手捧住他的臉,不容他閃躲她的目光。「聽我的,明天我們就去看醫生。」
「我不要忘了你!」
兩雙眼緊緊的交纏著,交織著擔憂、恐懼、害怕、不安,他倆在彼此的眼裡看到一模一樣的情緒。
水芹深吸一口氣,忍住又要奪眶而出的淚。
他的眼底甚至有一抹陰鬱,一直以來,她以為他若恢復記憶,她會是被遺忘的那個人:現在她才知道,他也有同樣的擔憂,擔憂會忘了她,會被她遺棄,他們都懷著同樣的恐懼。
輕輕撫著他的發,再撫平他眉間的皺摺,她輕聲說:「或許你會變成現在這樣,是上帝給你的一個禮物。」
也或許是上帝給她的禮物吧!她在心裡默默加上這一句。
「祂要把禮物收回去了?」他悶悶的說。
「有些事要怎麼發生也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我們只要做自己該做的事就行了。」
而她該做的,就是確保他的頭痛不會再發作。
對於要不要去看醫生,兩人爆發有史以來最大的衝突。
由於那晚他的發病嚇壞了水芹,因此她發誓非要帶他去醫院不可:小克對此態度也十分堅持,死也不肯去醫院。
「我不去,死也不去。」他吼聲越來越大。
「好,那你就不要和我睡,滾回你的床。」
「砰」的一聲,她重重的關上門。
「你不講理。」他重重的捶門,門板幾乎被他捶爛。
她蒙緊棉被,不理會他的吼叫,任自己的一顆心擰著。
幾分鐘過後,外面安靜了,她也不知不覺的睡著。
半夜,她幾乎是在呼吸困難的狀態下醒來。
迷迷糊糊睜開眼,才發覺身後有兩條鐵臂緊緊的勒緊了她。
小克?
「你怎麼進來的?」
「就這樣走進來了。」
奇怪,她沒有鎖門嗎?她明明鎖了門,才能將他擋在門外,他是怎麼爬上她的床的?
他開始對她上下其手,這幾天,她不許他碰,導致他的熱情一爆發就無法控制。
水芹喘著氣,努力推開他的肩。「不行!」
「你口是心非。」他乾脆制住她的雙手,不容她再反抗。
她又氣又惱。「你給我住手,不准你碰我。」
小克微喘著氣,堅實如鐵的身軀緩緩摩蹭著她,挑起她的情慾。
水芹被吻得七葷八素,意亂情迷,就快被他拉著陷進激情裡,她努力的抓住最後一絲理性。
「除非你去看醫生,否則不能碰我。」
他已箭在弦上,正惡狠狠的看她,看來就像被搶走食物的餓狼。
她顫著唇,很堅持的再說一遞。「你要去看醫生。」
他更惱,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她的腰;她尖叫,抵死不從,拚命的推他。
他一咬牙,隨著一個有力的動作,已經在她身體裡了。
這個混帳!居然用蠻力!她瞠圓了眼,用力的瞪他。
他靜止不動,也是一瞬也不瞬的注視她,一字一頓的說:「除非你答應我不用去醫院,否則--不行。」
天殺的,算他狠,居然以牙還牙。
他的汗一滴一滴的滴到她身上,據說在這種情況下,男人比女人更難受,也更容易衝動,所以,她一定要忍耐,堅持到最後就會得到勝利。
她故意慢慢的扭動,小克臉上的潮紅更甚,肌肉繃得更緊,警告的抓住她的臀不讓她妄動。
「我不去醫院。」
他不動,那她動總行了吧!最後,他嘶吼一聲,再也忍不住的律動了。
事後,他翻過身躺在床上,不像往日般與她耳鬢廝磨一番。
真像個鬧彆扭的孩子!
她歎一聲,由後摟住他的腰。「去吧!好不好?」
他咕噥一聲,聽來像介於生氣和不甘願之間。
水芹就當他同意了。
經過一連串精密的檢查,醫生研究著手中的檢驗報告。「嗯,他的狀況比上次更好了。」
「可以動手術嗎?」不理會小克的怒視,她屏息等著醫生的答覆。
醫生沉吟一下。「瘀血的地方在主腦幹上,如果動手術的話會有危險,無法預期會造成什麼不好的後果。而他現在恢復的情形良好,再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會自己恢復正常,還是不要動手術比較好。」
這個答覆讓兩人鬆口氣,相視一眼,十指緊緊的交扣。
「我開些藥給他吃,可以緩解他頭痛的症狀,以後每隔一段時間來做檢查,可以觀察他腦中血塊的情形。」
這下水芹放鬆不少。還好,不用面對那個最糟糕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