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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靈劍(十)江南會 番外——聲聲慢 作者:小林子

  荒野上,馬車徐徐走著,震動著傷口,也震醒了冷雁智!冷雁智翻身而起,不曉得自己此時究竟在何方,可那傷口的劇疼卻讓他慘呼一聲,重新疼得跪落在地。

   極度的痛楚讓他額上滲著涔涔冷汗,他胸口的傷又再滲血了。

   身上的低燒讓他的唇乾裂不堪。

   沒等到馬車停下,冷雁智就已然靠著車廂,再度昏睡了過去。

   離當日大戰,已經是第三天。

   他一直在想,救自己的人究竟是誰?可眼睛睜不開,腦中也始終渾沌一片。

   斷斷續續的思緒走了又停,停了又走,始終無法貫成一片。

   清涼的水流入口中,冷雁智渴求般地不住吞嚥著。

   那人將他抱入懷中,用茶盞餵他喝水。

   冷雁智身上的燒始終沒退,然而那人的體溫卻讓他好是舒服。

   「好些了嗎?」那人只是低聲說著。

   聞言,冷雁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人是他最希望見到,也曉得最難見到的人。

   趙飛英……救他的人竟然是趙飛英……溫熱的淚水從他本已乾涸的眼眶裡不斷湧出,那日他刺他一劍,竟是為了救他……冷雁智想說些什麼,卻還是繼續昏睡了過去。

   因為,在他的懷裡,是他唯一能夠安心的地方。

   「玄英是誰?整日聽你喃喃說著。」

   這日,喂冷雁智喝藥,見他睜開了眼睛,趙飛英就是低聲說著。

   「是你朋友嗎?還是愛人?你想見他嗎?還是想告訴他什麼事?」一時之間不懂得趙飛英的話,冷雁智只是迷迷糊糊地看著他。

   雙唇微微顫著,彷彿想說些什麼。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吧?」趙飛英伏身聽著。

   江南城北二十里的農村,紅色屋頂跟白色的窗。

   玄英就在裡頭嗎?趙飛英走下了馬車,敲了敲門,而當門被打開的時候,一個俊秀的小男孩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小男孩怔怔地望著他,而趙飛英只是失聲笑著。

   是啊,就是他啊,玄英,當日那個小孩子。

   「你怎麼曉得這裡?」小男孩滿懷著希望問著。「是冷哥哥告訴你的嗎?」

   「……沒錯,不過我不曉得他的意思,所以就帶他過來了。」趙飛英說著。

   「冷哥哥一個人去江南城,擔心危險就讓我在這裡等他。」小男孩說話的時候,還帶著興奮的顫抖。

   「我終於等到他了,我已經等了一個月!」這樣的小孩子,竟然自己生活了一個月?趙飛英看著他,只覺得那小男孩叫人心痛。

   「他就在馬車上,過去看他吧。不過小聲些,別擾了他的靜養。」趙飛英只是溫和地笑著。

   也因此,這旅程總共有了三個人。

   趙飛英駕車,而小男孩就在車廂裡照顧冷雁智。

   等到夜深,趙飛英才會回到車廂裡,靠著角落睡著。

   曾經,玄英問過他欲往何處。

   然而,以著天下之大,如今他既然帶走了冷雁智,也就沒有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也因此,趙飛英將馬車駕往了山明水秀之地。

   偶爾地,停留著兩天三天,偶爾地,只是經過。

   趙飛英很少說話,至多只是下車看看山水。

   經過市鎮時,會買上幾本書。

   夜裡就著月光,靜靜看著。

   也陪冷雁智看著。

   雖說此時他的傷已然大好,然而太久沒有活動的筋骨,讓他一動就頭暈得厲害。

   也因此,趙飛英沒有趕車的時候,就陪他看書。

   有時候是在夜裡,有時候是在湖光山色之旁。

   有時這靜謐的時光,會有蟬聲鳥鳴為伴。

   趙飛英除了書,並不會多說些什麼。

   冷雁智因為胸口的傷,一說話就犯疼,也少說話。

   可就算兩人安安靜靜地在一起時,玄英也是踢著雙腳,饒有興味地看著兩人。

   那把斬殺過千人的胭脂刀,此時只掛在了車廂旁,也許是因為這安逸的時光,那森森的寒氣在溫煦的陽光下顯得柔和了不少。

   等到炎熱的夏天過去,就已然是秋天。

   趙飛英買來了毛氅,給了玄英一件後,也替冷雁智披上了一件。

   冷雁智的傷已經全好了,甚至也可以下車走動了。

   只是,也許是因為這時光太過安逸,他已經養成了很少說話的習慣。

   然而,此時趙飛英卻是如此說著。

   「既然傷好了,如果你要走,就走吧,不用顧慮於我。」

   也許是因為昨夜見到自己拭刀吧?冷雁智看著眼前的人,只覺得可笑。

   如果他會為了一把刀而離開他,當日就不會甘冒大忌引胡軍入關,更不會隻身殺下江南尋他。

   難道……當日在江南會之戰,他聽得還不清楚嗎?看著依舊溫柔對待自己的趙飛英,冷雁智突然好想吻他。

   而這念頭還只在腦海中閃過,身體竟然就已經付諸了行動。

   於是,就在玄英還在整理自己毛氅的時候,冷雁智就已經吻上了趙飛英。

   輕柔的吻,拂過了他的雙唇,輕輕掃過了他的嘴角,冷雁智的雙手摟上了他的頸子,只是不住留連著他的唇。

   目睹著這一幕,玄英驚呆了。

   而趙飛英似乎也是嚇得呆了。

   「……胡鬧。」等到冷雁智吻夠了,趙飛英才微微皺起了眉,低聲說著。

   「我曉得你不會怪我,不會恨我,亦不會討厭於我。」得逞過後冷雁智卻只是笑得得意、笑得開心。「早曉得如此,我又何必苦苦等上這許久。」

   「別仗著我的縱容儘是欺負於我,對我好一點。」趙飛英只是無奈地說著。

   深深地看著趙飛英,冷雁智只是接著說了。

   「也許你已經忘了,可我是曾經說過的……無論你去哪兒,想做什麼,我都跟著你去,一生一世。」

   「……可我只想著過閒雲野鶴的日子,我想你會受不了。」

   靜靜看著他,冷雁智並沒有多說些什麼。

   到了冬天,因為已經下起了雪,因此他們與農人借了一個寬敞的農莊,將馬車停在了馬廄裡。

   著手打掃著屋內的沙塵,偶爾目光遇上了,只是相對一笑。

   其實,冷雁智已經曉得了。

   趙飛英心裡的世界,已經有一大半都讓忘憂草給抹去了。

   他忘了小時趙家村的傷痛,也忘了他日後為了復仇而成為鬼面的一段,更忘了……忘了他為了當時動盪的中原,點頭答應了前朝的遺臣,收復前朝山河的癡望。

   曉得那些儘是造成他的憂傷、他的傷痛的回憶,冷雁智也是寧願他忘了。

   可是……趙飛英也將他忘了……很多很多的地方都忘了。

   有時候在他不經意說起以前的事情時,他會用一種茫然的眼神看著他。

   彷彿他說過的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似的。

   那麼……其實……自己也是造成他痛苦的其中一環嗎?……究竟是什麼樣的痛苦?……難道……難道……這一天,既然無事,雪也下得小了些,冷雁智又在練刀了。

   倒不是為了爭權奪利,也不是為了江湖仇殺,而只是為了動動筋骨。

   他練刀,有時也帶著玄英練。

   玄英依舊非常迷戀他的胭脂刀,但是冷雁智卻不讓他碰。

   「這是把妖刀,玄英。沒有練成武功之前,它會迷惑了你的心神。」

   一入了冬,白茫茫的世界圍繞著農舍,農舍裡卻彷彿是個世外桃源似的。

   也許是因為太過安逸,趙飛英起身的時候也越來越晚。

   有時候,不想驚擾他的美夢,冷雁智會自己駕著馬車出去採買生活的用品跟食糧飲水。

   反正市鎮就離這兒不遠。

   可趙飛英睡眠的時候,真是越來越長了。

   儘管著清醒時,神色就與一般無異。

   可他看起來卻是越來越疲累。

   有一日,從市鎮回來,玄英就是神色驚惶地跑到了冷雁智的面前。

   冷雁智跳下了馬車,與他一同飛奔而去之時,趙飛英卻是已經醒了,還笑著跟他們道早安。

   但是,就連趙飛英自己,也漸漸察覺到了。

   這夜,儘管主屋裡燒著溫暖的柴火,趙飛英卻覺得自己身體裡是異常的冰冷。

   他就著窗戶看著窗外靜靜下著的雪,只是帶著微笑交代後事。

   「你胡說些什麼!」冷雁智一聽之下,怒極起身。

   那猛然爆發的憤怒,讓在一旁喝著冷雁智煮的熱湯的玄英,嚇得連忙避到了角落。

   也許,是因為他心裡也隱隱想到了,所以才格外的憤怒吧。

   「生老病死,本人生常事,雁智。」趙飛英回過了頭,只是輕聲說著。「我已多得了一年,夫復何求。」

   可這一年是不夠的……冷雁智看著趙飛英,想要說些什麼,然而千言萬語,卻根本無法開口。

   「我想葬在趙家村裡,雁智。」

   趙飛英微微笑著,卻彷彿已然回到了以前的趙飛英。

   第一次聽他提起了趙家村,冷雁智的驚愕之色,盡在臉上。

   「……為什麼……」

   「從哪裡來的,回哪裡去……」趙飛英只是低聲說著。

   「那兒是一切的開頭,就讓一切在那兒終止吧。」

   「……你想起來了?」不曉得該是欣喜還是傷痛,冷雁智的情緒複雜十分。

   然而,有一件事,他一直一直想問。

   打從曉得他就連過去的自己都遺忘,就一直想要問的問題。

   「師兄,我曾經讓你痛苦過嗎?為什麼?」

   「……是恨,雁智。」趙飛英只是溫和地說著。「大多數的時候,是恨,雁智。」

   愛與恨,本是一體兩面。

   而趙飛英說著恨時,卻是沒有那冰冷的恨意。

   也許,是因為一切都已經釋懷了吧?這一夜,就著火光,趙飛英說了很多很多。

   不管是小時候的事情,還是冷雁智沒跟他在一起時候所發生的事,還有那瑰麗的軟沙崗、都彷彿怎麼說也說不盡的,從趙飛英的口中緩緩說著。

   玄英聽得入迷,然而也在天要亮的時候就著溫暖的火光昏昏睡去了。

   冷雁智卻是不敢合眼,因為他總是擔心著……擔心著這一合眼,趙飛英就會去了天涯海角。

   「多陪我一天,師兄。」天亮的時候,冷雁智只是哽咽地說著。「不要這麼快……不要這麼快就走……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跟你說。」

   「我不會走的,雁智。」趙飛英只是微微笑著。

   是的,趙飛英始終沒走,然而,他卻沒有再醒過。

   冷雁智戰戰兢兢地守著他,為他燃起了一盆不曾熄滅的火,不斷搓揉他冰冷而僵硬的手。

   也許,過了兩天,他終於睡醒的時候,還會笑著跟他們道早安呢。

   然而,過了三天,過了十天,等到了冷雁智面容憔悴,等到了玄英痛哭失聲地拉著他的衣服,想把他拉開趙飛英身旁時,他才曉得了歲月的流逝。

   「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冷雁智只是喃喃說著。

   「我去問二師兄,我去問大莊主,一定會有辦法的……」

   「死了!他們都死了!冷哥哥!」玄英高聲喊著。

   「……那我自己去軟沙崗……對!忘憂草!那兒一定還有忘憂草在!」冷雁智跳了起,就是衝了出門,開始瘋狂似地開始整理著馬車。

   積雪初融,冬天就要過去。

   可如果趙飛英就此不再醒轉,那他的世界就將只剩一片寒冬!看著冷雁智的癡態,玄英只是捂著自己的眼睛,哽咽地哭著。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感情,這樣的感情不會出現在宮廷裡,也不曾出現在母后看著父皇的眼睛裡。

   溫暖的春天又到來了,等到越飛英因為刺目的陽光而捂著眼睛時,耳旁就是玄英的歡呼之聲。

   「小……小聲些,我的頭好疼……」趙飛英勉強從地上坐了起,只是閉著眼睛,按著自己的額頭。

   「冷哥哥,冷哥哥!」只聽得玄英高興地跑出山洞的聲音,趙飛英才勉強地緩緩睜開眼睛。

   這溫暖的風,帶著水氣以及花香,卻是曾經經歷過。

   軟沙崗!趙飛英往洞外望去,見到的就是那片綠油油的湖水。

   就在他因為欣喜以及懷念而扶著洞壁走出時,還沒有曬到陽光,就讓奔來的冷雁智緊緊抱了個滿懷。

   「太好了……太好了……師兄……師兄!……」

   「怎麼了,師弟?」趙飛英輕聲笑著。「嚇壞你了是吧?虧得你想得到。」

   抬起了頭,冷雁智的臉上還滿是欣喜的淚水,但是他什麼話都沒有說。

   「……這裡真讓人懷念,我看看……」趙飛英緩緩走了出,看著那片蒼翠的湖水以及迎風展揚的忘憂草,只是慨然歎著。

   「這景色真是天下少有。」

   「每年的冬天,我們都回這兒來。」冷雁智看著他,只是哽咽地說著。

   「師兄,我們等到積雪融了,就回中原。我已經灑下了種子,明年就該長成。到了冬天,我們趕些牛羊牲畜,用駱駝載過行李,就回這兒來過冬。這樣,你就不會有事了,你就能好好的了……」

   「……好,我答應你,你快別哭了。」摸著冷雁智的頭髮,趙飛英低聲說著。

   「只是,大家呢?大家都去了哪兒?」四處環顧著,趙飛英只是喃喃說著。

   「……什麼大家?」冷雁智擦著眼淚問著。

   「……大師父他們不是還在這兒,我……」沒等到趙飛英說完,冷雁智就只是心痛難當地緊緊抱住了他。

   「是啊,師兄,他們回莊裡去了。那日治好了你,他們就回莊裡了。」

   「……怎麼了?師弟?」察覺到冷雁智的異樣,趙飛英只是低聲問著。

   「……不要忘了我,師兄……不要……」冷雁智只是哽咽說著。

   「……怎麼這麼說呢,我怎麼會忘了你。」趙飛英只是輕聲笑著。

   「我們再回中厚去,遊歷山水,就與前年一樣,好不好?」

   「……好,就這麼做。」冷雁智連忙擦著眼淚。「就這麼做。」

   「……算算日子,大師姐也該臨盆了。我們回中原以後的第一件事,可要捧過賀禮去才行,不然二師兄一定又不高興了……」

   「……是啊……是啊……」令雁智只是低聲應著。

   趙飛英又忘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大莊主的病逝,二師兄死去的那夜,還有……還有……他也應當忘了那夜,不斷說過往事,彷彿是想要交代著什麼的那夜……等到了忘憂草效力過了,他也許將會想起,然而,他卻寧願他只是像現在這樣,快樂,而且無憂無慮地活著。

   也許,每年會有些新的事讓他心煩,讓他神傷。

   可只要這片忘憂草還在,他就能遺忘。

   只要這片忘憂草在,他就會永遠屬於自己。

   迎著湖上的風,看著腳下的忘憂草,冷雁智只是輕輕地笑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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