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著頭望向他,公主不確定地問道: 「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牽起她的手走到舞池中央,燈光下他是驕傲的王子,而她是幸運的灰姑娘。
公主不大會跳舞,大多數的時候她只是跟著天涯的步伐,他帶著她向左她就向左,他拉著她向右她就向右,前後全都由他決定,進退皆在他的掌握中。
他是主導者,而她只能盲從。
「度天涯……」
她很少連名帶姓地稱呼他,在天涯的記憶裡,他的名字在她口中總是一長串——自大、奸詐、膽小、沒品又愛公報私仇,還會起雞皮疙瘩,又是個娘娘腔,外加雞婆的男生。
他在她的心裡就這麼差勁嗎?仔細想想,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喊他了。
「度天涯……」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吞吞吐吐不是她的習慣,這樣的她反倒讓他有些不習慣,他情願見到那個大聲罵他的小矮魔女。
他個子高,腿也長,跟著他的步伐,公主慢慢疲憊了……音樂那麼溫柔,但越是溫柔的東西有時候對人的傷害就越是厲害。她的心跳一點點從激動恢復到平靜,許多從前看不清楚的事情清晰至極地顯現在她的腦海裡,她的忍耐這一次終於走到了盡頭。
「度天涯,我不再愛你了。」
度天涯聽在心上,沒能激起大大的波瀾。之前她也說過類似的話,或許沒有這次莊嚴,但走到最後她依然沒能走出他的世界。
從他平靜的反應中,公主知道他沒當真。但他當不當真已經無所謂了,重要的是這一次她是真的這麼決定了。
「奧古斯塔斯?克裡斯塔貝爾?艾伯克龍比,我——公主從此將不再愛你,不再纏著你。今生除非你愛上我,否則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親密的交集。」
音樂那麼溫柔,心卻有一種被剝開的痛。抽回自己的手,她提著晚禮服的裙邊行了個標準的公主禮,屈膝微笑,她帶著自己的愛回到平民的世界。
灰姑娘之所以在鐘聲敲響前離開王子,不是害怕被發現自己只是個灰姑娘,而是她認清了灰姑娘永遠不可能成為公主——這並不妨礙她尋找幸福,每個女孩都有一雙屬於自己的水晶鞋,只是你還沒找到它。
平日裡的小矮魔女沒有這麼冷靜,她也不會叫他 「奧古斯塔斯?克裡斯塔貝爾?艾伯克龍比」,度天涯依稀察覺到她心境中的變化,只是他還不想面對。
「公主……」
音樂那麼溫柔,但許多事情卻已經發生改變。搖搖頭,她已經清楚地明白了童話和現實的差距。 「我不是公主,你卻是王子殿下。」慢慢向後退,她的微笑中收藏著他的身影。
「很多年以後,再回憶起這段經歷,我可以很驕傲地說,我曾經愛上了一個真正的王子殿下,他風度翩翩,雍容尊貴,比我這一生見到的任何男子都要帥氣。我很認真地愛了,可是王子不可能愛上假公主,但我不遺憾,至少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
音樂還是那樣溫柔,她卻越來越清楚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她曾經也這樣,一步步將自己逼到了絕境,走到今天這一步,她根本沒有再多的勇氣走下去。沒有什麼可再努力的,於是她沒有了希望,也就不存在不切實際的奢望。放棄他,放棄這段感情對她來說是惟一能做的事。
「……別、別這樣!」她的後退讓度天涯沒來由的一陣心慌,他不喜歡這種感覺,身為政治家,他需要掌握全局,不能錯算一步,而公主恰恰是他無法算清的那一步。 「我們像平日那樣相處不好嗎?我並不討厭你。」若不是因為她,他跟卓遠之不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換作其他人,被卓遠之利用也好,被龍鎧傷害也好,他不會皺一下眉頭,這份心意還不夠嗎?
「……對不起,也許你是這樣認為的,但是我卻覺得不夠!不討厭還遠遠不夠,我要的是你的愛,你可以對我好,只是你無法愛上我。」要怎樣他才能明白, 「我不是你閒來無事的玩偶。」
閉上眼,望著王儲殿下那張絕美的容顏,公主平靜地說出心裡曾經的怨懟。 「你高興的時候就玩一下,不開心便丟在一邊——我是人,我是女生,面對感情我貪婪,永遠不會知足。我不想做你的朋友,我想要愛,我要你愛我,我要做你的女朋友。有一天,我還會期盼你娶我為妻,我不管你是王儲殿下,還是尋常人家的兒子,我只是想嫁給你這個人。」
度天涯被她說得頭痛,什麼時候起她有了這些想法,他以為他們可以像現在這樣相處,一直這樣……一直這樣相處下去,可能嗎?
不可能!公主比他先一步認識到他們之間的差距,不只是身份上,更多的是情感上的差距。 「你沒想過要愛我,要同我共度一生,可我卻想要這些。既然你無法給我想要的一切,我得去尋找能給我最平凡幸福的人。所以,再見!」
這一次是她走出了他的世界,走得決然。
就在公主和王儲殿下決定分離的時刻,另一邊卻迸發出冷光陣陣。
咻——
一隻飛刀飛到靶上,將車神的憤怒深深地插入。什麼嗎?她比幸之霧差嗎?算起來,她還比幸之霧更早認識卓遠之呢?卓遠之憑什麼將她丟在一邊,跟幸之霧翩翩起舞。
真以為她想跟卓遠之跳舞嗎?她還不是想跟他套套近乎,以便瞭解夢中情人的一切消息,好做個最完美的少堂主夫人。說不定日後卓遠之還是她的保鏢呢!他憑什麼對她不理不睬的?反了他了!
隨便抓個人過來,她需要用競技比賽來疏導心頭的鬱悶之氣。 「你——」
她手一招,侍應生立刻上前, 「有什麼吩咐?」少堂主說了,今天他們的身份是侍應生,他們要將禮貌周到的服務當成置敵人於死地一般。
將三隻飛鏢遞到他的面前,車神想跟他一較高下,她要證明自己身為少堂主夫人的實力。 「你先!」
客人的要求要盡量滿足——想到少堂主的吩咐,黑衣男子不管怠慢,接過那三隻飛鏢,一一甩向靶心。
車神瞠目結舌地望著靶上的結果,拉過那個侍應生,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是人是神? 「你……你經常練習\\*飛鏢?」要不怎麼三隻飛鏢都紮在紅心中間的那個黑點上?
黑衣男子整整西裝,面帶羞澀地搖著頭, 「我不常練飛鏢。」他主攻的是散打,拳上功夫甚為了得,飛鏢……一般般啦!當少堂主面臨危險,又不能使用槍的時候,他的拳頭起關鍵作用。
不過他的功夫比起少堂主的跆拳道那還是小菜一碟,少堂主會的功夫很多,他常說實戰中根本沒有人管你使用的是什麼功夫,只要能擊倒敵人就是好功夫。而且少堂主的劍術至今未曾在眾人面前施展,不曾展現的功夫往往是最可怕的絕招,嗚,真的好想看看哦!
「小姐,還有什麼吩咐嗎?」
這小姐的眼睛瞪得好大,看上去怕怕的。其實光從她的外觀上,侍應生也分不清她是男是女,只是她的喉結不突出,就暫且當她是「小姐」吧! 「如果您沒什麼吩咐,我就暫行告退了。」你到底還有沒有鳥事?沒事老子滾了。
揪住他的衣袖,車神絕對不能放過神人。 「你丟飛鏢的技術是怎麼練出來的?說來聽聽!」
「每天堅持練習臂力,舉槓鈴,練臂肌。然後每天擲飛鏢三干次,十年下來差不多就能達到鏢無虛發的境地了。」
他說得很輕巧,但聽在車神的耳中簡直如同神話。卓冠堂小小的侍應生都能達到這種境地,換做卓遠之這樣的少堂主保鏢豈不是更加厲害。那少堂主呢?
車神眼冒綠光,她想衝上去向卓遠之問個究竟。猛轉身,正撞上戰野的胸部,哦!那堅硬的胸部啊!差點兒撞掉了她的鼻子。
「你幹什麼慌慌張張的?」
他能不慌嗎?怪不得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使卓冠堂的保鏢再怎麼偽裝也改變不了本質,隨便丟丟飛鏢就曝露了身份。平常侍應生哪有這麼狠的殺人功夫?
攔住她蠢蠢欲動的身體,戰野好言相勸: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應生,你幹嘛慌成這樣?」
「我哪慌了?」究竟誰在慌? 「我只是覺得卓冠堂小小的侍應生的功夫都如此了得,所以想向卓遠之問個究竟。」
戰野擋住她搜索的視線,這時候他發現個子高還是有點兒好處的。 「他正跟幸之霧跳舞呢!你這時候去打擾他太不合適了,說不定還會鬧個不懂事的罪名,給他……他的少堂主留下不好的印象。」
說得也是哦!車神無奈地站在一邊,那就等吧!反正她等待心中的少堂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樣乾等著多無聊, 「不如我們也去跳舞吧!」戰野橫掃舞池,卓遠之和幸之霧算是比較正常的一對,宇文浪和朵貓貓那叫跳舞嗎?怎麼看都比較像在玩摔跤。還有天涯和公主,他們倆怎麼停了下來?公主離天涯越來越遠,好像就快離開他了。
不管別人的閒事,戰野只想和車神跳上一支愉快的舞。
「跳舞!跳舞!」
他拉著她的手走進舞池,車神也沒有拒絕,跟著他走到舞池中央,下一刻兩個人都傻了。
應該先邁左腿,還是先出右腳?要不,左右一起動?
戰野比劃了半天,終於用求救的目光望向車神。
「我應該先邁哪只腳?」
「你不會跳舞?」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比靶心中央的紅點還大。 「你不會跳舞你拉我下舞池幹什麼?」
不會跳舞又不是什麼可恥的事,誰生下來就會跳舞? 「你告訴我先邁哪只腳,我不就會跳了嘛!」
有這麼簡單的事嗎?車神仰天長呼一聲,準備離開舞池。戰野急了,上前拉著她,死也不肯鬆手。
「告訴我啦!快點兒告訴我啦!」
「如果我知道應該充邁哪只腳,一定會告訴你的。」
「呃?」
鬧了半天她也不會跳舞啊?他們倆果然很般配噯!戰野傻笑的表情讓車神非常窩火, 「你笑什麼笑?你一個大男生都不會跳舞,憑什麼笑話我?」
「我沒有!」
「你就有!」
「我真的沒有!」
「你就是有!」
兩個人爭執不下,吵鬧聲夾雜在舞曲中竟有種奇妙的感覺。車神說到氣憤處,忍不住拿夢中情人跟戰野作比較。 「少堂主一定不會像你這麼齷齪,他笑話我就會直說,才不會加以掩飾呢!」
又提那個幻想出來的少堂主,是可忍,孰不可忍,戰野拉直了嗓子吼起來: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你又沒見過他,你憑什麼說他不會?自以為是的死人妖!」
死人妖總比\\*\\*男好吧!「你連參加晚宴都不忘要小姐幫你把《蠟筆小新》錄下來,你不\\*\\*世界和干。」
他是世界危機的製造者嗎?憑什麼那樣說他?戰野自認動感青春,比陰沉沉的梅菲斯特好太多了。
「你別幻想了,我告訴你,你的夢中情人根本不是什麼玉樹臨風、高大威猛、舉世無雙、天下無敵,他就是……」
「亦悠,你在幹嗎?」
幸之霧一聲吼叫讓全場的音樂聲瞬間停了下來,朵貓貓和宇文浪的摔跤比賽到此為止;公主和度天涯的告別儀式暫且放下;戰野沒說出口的真相也成了暫時的秘密。
順著幸之霧的聲音,眾人看見亦悠單腿掛在樓梯扶手上,眼見著就要滑下來。小惡魔又在惹事了!
卓遠之大步上前想要抱下亦悠,順便狠狠揍他的屁股,讓他明白在他尚無能力飛躍樓梯的時候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冒險。
他剛跨上樓梯,另一邊又傳來朵貓貓的驚呼聲,優優這小丫頭人小身體也小,竟然穿越了二樓的欄杆,雙手向下,大有表演仙女下凡的意思。
這兩個小惡魔同時在玩命!
朵貓貓大概被嚇呆了,站在原地動彈不得。一群偽裝成侍應生的保鏢也傻了,不知道是該顯出真功夫救下亦悠少爺和優優小姐,還是繼續保持侍應生該有的本分留在原地待命。
卓遠之再度被擺在選擇的槓桿上,如果他去救亦悠,無疑優優被擺在了死神的手中,反之,他可能會失去亦悠。阿貓被他送去了津庭叔那邊,現在惟一能
救兩個小惡魔的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究竟放棄誰,救誰?卓遠之被逼到了瘋狂的邊緣。
「你去救優優!」
千鈞一髮之際,度天涯的冷靜救了兩個小惡魔,他將卓遠之推到優優那邊,梅菲斯特的功夫可以飛到半空中救下優優,而天涯沒有這麼高深的本事,他只能順著樓梯救下亦悠。
卓遠之幾乎是無意識地飛身上前接住了從樓上飛下來的優優,小丫頭不知道害怕,仍咬著手指衝著遠之笑個不停。
度天涯那邊就沒這麼簡單了,他的擊劍術還不錯,身為混血兒他可沒練過輕功。好不容易抱住了亦悠,下滑的力道卻讓他的身體順著樓梯滾了下來,他用自己的懷抱保護好亦悠,眼見就要摔得鼻青臉腫,幸好戰野夠機靈。
他「隨拿隨擲,隨擲隨中」的功夫在這一刻發揮出威力,隨手拿起吧檯旁邊的沙發墊,他也不管輕重,將那些墊子一個個丟到樓梯上去,正好抵消了天涯向下滑的趨勢,柔軟的墊子解除了天涯被毀容的危險。
危機在瞬間發生,在瞬間解決,而三個人彼此間的默契卻不是瞬間能醞釀產生的。
度天涯掙扎著站起身,抬眼瞥見沉黑的眼眸中盛滿感激。頃刻間,度天涯感到卓遠之並沒有他想像中的無所不能,他也有害怕、怯弱,甚至自卑的時刻。只是,他掩飾得很好,不叫人看見,連最親密的人也掩飾。
將亦悠送到卓遠之的懷中,看著他一手抱著一個小惡魔,滿臉寫著擔憂。度天涯竟有種錯覺,彷彿卓遠之是這對小惡魔的……爸爸。
他的過往像這黑夜,濃得叫人看不清。
「羅蘭德三騎士少了誰也不行!」
剛才的危機讓戰野認清了這一點,或許他沒有卓遠之那麼「超人」,但他也有被需要的時刻。這感覺真好! 「所以……」
戰野望向度天涯,303寢室是他們三個人的,天涯也有發表意見的權力。撩過垂在肩頭的金色卷髮,天涯迅速收起拳頭向著卓遠之的腹部就是一拳。
「喔——」
那痛呼不是從卓遠之的口中發出的,而是兩個小惡魔互相對視之後,替他們的遠之做的配音效果——怎麼聽都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感覺。
雖然卓遠之不問,但天涯還是會告訴他挨打的原因。 「你現在兩隻手都抱著小惡魔,絕對沒辦法反擊。這時候不打你,我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這叫什麼解釋?卓遠之翻了個極沒氣質的白眼,算了,這一拳就當是回報他救下亦悠吧! 「你確定一拳夠嗎?」
「你被嚇傻了嗎?」
三個人之間又恢復了從前的玩笑態度,這感覺真好,好到卓遠之忘了心底的害怕。
「回來吧!」海藍色的眼眸真誠地凝望著卓遠之,天涯替他作了最好的決定。
回去吧!羅蘭德三騎士少了誰都不行!
正當他們三個人握手言和的時候,朵貓貓接到消息走到卓遠之的身旁。 「邀海稈闖入兩個不明物體。」
不需多語,只消一個眼神。 「阿土!」
阿土早已準備好最詳細的報道,卓遠之大致聽過,唇角勾起梅菲斯特特有的微笑。 「隨他們去吧l」能躲在汽車的後備箱裡到達卓冠堂,進入邀海軒而不被卓冠堂的精銳保鏢發現,記者團團長柯柯的功力非同小可啊!
還功力?梅忍禮差點兒沒被柯柯的功力害死,都是她啦!說什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弄清幸之霧和卓遠之的關係,最好的辦法就是跟蹤到卓遠之的家尋找最確切的證據。害得他跟著她蜷縮在汽車後備箱裡跟到了這兒,人家是歌舞昇平,他們是比鬼還慘。
這裡這麼大,到處都黑漆漆的又不能開燈,幹嘛?省電費啊?在這種鬼情況下,就算有什麼確切的證據,他們也看不見啊!
早知道該寫封信給學生會,申請給記者團配備夜視鏡——柯柯為自己工作不周詳而自責。情緒不能低落,她為自己和梅忍禮打氣, 「你就權當自己是瞎子,想想人家盲人是怎麼生活的,你藉著月光還能看見東西,該覺得幸福才是。」
是是是,他跟盲人比簡直幸福得要飛翔了。聽從柯柯的話,梅忍禮索性閉起眼四處摸著,手指碰到堅硬的物體,他被自己嚇了一跳。 「這是什麼?」
「小聲點兒,你想被人以非法入侵罪給告上法庭啊? 」
不知道是誰在扯著嗓子吶喊,梅忍禮不敢指責她,只好摀住她的嘴巴,阻止她繼續暴露兩個人行徑的愚蠢行為。
將那個堅硬的物體拿在手中,藉著走廊的燈光,柯柯仔細瞧了瞧,原來是相框。那裡面有張泛黃的照片,照片裡的男人手裡抱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仔細瞧那男人,與卓遠之竟有七分相似,只是比他略老了些。
「哈哈!梅忍禮,這下咱們可逮著證據了。」柯柯端詳著照片,像看到了揭露政界醜聞的頭版頭條似的, 「我倒要看看卓遠之這下可怎麼狡辯。」
梅忍禮沒她那麼得意,眉頭緊鎖,他忽然意識到, 「這照片中的女生跟幸之霧長得很像,看這照片似乎有些年頭了,如果我猜得不錯,這不是卓遠之的照片,這是幸之霧小時候的相片。」
對哦!柯柯動手拆起相框來,梅忍禮壓根沒來得及阻止。 「你幹嗎?」嫌私闖名宅罪名不夠大,還要安上個「搶劫」才覺得過癮嗎?
這他就不懂了, 「一般值得紀念的照片背面都會留下些字樣,我想看看幸之霧會不會做愚蠢的事。」
幸之霧沒有做,卻有人為這張照片留下了些什麼。順著走廊裡幽暗的光線,照片的背面浮現出歲月的印記——
「卓英冠父女合影留念。」
落款不是人的名字,而是留影的原因——
記:之霧五歲生日快樂!
這一次記者團團長柯柯的冒險行動的確揭開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個被黑道掩埋了數十年,一個沒有人願意碰觸的秘密。
隨著那秘密的揭開,卓遠之與幸之霧的真實關係也在日趨明朗……
第26話:大家一起談戀愛
「嗚——」
清晨睜開朦朧的睡眼望著週遭的環境,阿貓極不習慣地尋找著感覺。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看起來有幾分熟悉又不是很熟悉。
對了,它想起來了,昨晚它跟著主人重新回到了羅蘭德學院的303寢室,它正趴在矮小的臥房裡呢!
有段時間不待在這種地方,阿貓還真有點兒不習慣,它有點兒開心又有點兒煩惱,像思春的少女一般多愁善感。開心的是它又能天天看到小姐的芳容,與她共敘芳心;不開心的是,那隻狼不像狼,狗不像狗的東西又在鬼哭狼嚎了。
你當阿狗為什麼鬼哭狼嚎?還不都因為那只黑呼呼的髒東西又回來了嘛!死黑豹,找個地方,找群貓去繁衍後代不就完了嘛l幹嘛又來調戲它的小姐?
兩隻寵物互看不順跟,它們的主人彼此間也夾雜著些許彆扭。重新回到303寢室,卓遠之心裡還有些疙瘩。不知道從何說起,也不知道因何而起,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已悄悄改變,不似以往。有問題不能賴別人,還是得自己解決。
打開房門,卓遠之迎頭就看見戰野在打掃客廳。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最怕打掃衛生的戰野竟然積極行動起來?而且今天是卓遠之的值日時間,不該由戰野代為打掃。
「我來吧!」
卓遠之想伸出手去接戰野手中的吸塵器,這小子什麼時候反應敏捷起來,竟然避開他的手,依舊埋頭苦幹。
還有,度天涯平時這個時間早該去與公主練習擊劍了,現在都幾點了?他竟然站在陽台上發呆,傻了啊?
「天涯,你不去見公主嗎?」
「她的傷勢還未完全痊癒,現在不適合練習擊劍。」話剛出口,度天涯就收住了。公主會受傷全拜龍鎧所賜,也就是與卓遠之脫不開干係——這正是卓遠之離開303寢室,選擇退學的根本原因。
他們在不經意間再度踩到地雷,原本癒合的傷口在瞬間又迸裂開來,暗紅的血絲讓人感覺不到痛,傷痕卻是歷歷在目。
總該說些什麼,避開這個尷尬的時刻。
「你……」
「我……」
度天涯和卓遠之兩個人同時開口,卻又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同時閉仁嘴,303寢室裡的安靜讓他們覺得不安。
「你們都不說話,我有話要說。」戰野這愣頭小子突然開了口,倒是救了他們兩個。 「今晚我約了車神,我打算跟她挑明。」
卓遠之的手撐住頭,後腦勺隱隱發痛。這是怎麼了?一個問題沒解決,一個問題又來了。最近問題不斷,不信邪的他很想讓八卦和那只多嘴的「無語」鸚鵡幫忙算算流年。唉!還是先解決眼前事,再判斷未來吧!
「戰野,你打算跟車神挑明什麼?」她的夢中情人就是我?
「我愛她。」
戰野鄭重地望著卓遠之,彷彿他想表白的人不是車神,而是面前這個黑眼男生。 「我愛她,不管她愛的是幻想中的卓冠堂少堂主,還是現實中的卓遠之,我都愛她。我要告訴她,我不想再隱瞞下去了。」那天晚宴他就打算告訴車神的,可那兩個小惡魔突然闖了進來,打破了他的整盤計劃。現在說也不遲,若是再不說也許真的遲了。
他的感情問題即使身為朋友,卓遠之也不能干涉,但戰野跟他說這些,擺明了是跟他下戰書。「我不愛車神,這輩子也不會愛上她——這一點,戰野你該相信。」
用修理小姐時劃傷的手指耙了耙棕色的腦袋,戰野的心情有點兒亂。 「我知道你不愛車神,但她愛卓冠堂少堂主,而你的身份正是全球第一大黑幫卓冠堂的少堂主。光是這層關係,我就必須得跟你下戰書。不管你願意與否,我都得想方設法打敗你——你別說,什麼也別說,先聽我說——我知道我這樣想很傻,可是除非車神不再迷戀卓冠堂少堂主或者我不再愛她,否則我們之間的戰鬥不會停止。」
這是一場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戰鬥,雖然傻卻是為了青澀的愛。
卓遠之明白戰野現在心中無能為力的掙孔,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需要我幫忙嗎?」
最讓戰野窩火的地方就在這兒,明明知道卓遠之是無辜的,在感情面前卻必須將他當成對手。更可恨的是,車神迷戀的是幻想中的卓遠之,連帶著他的對手也是幻想出來的卓遠之。
愧對朋友,戰野卻不知道該怎樣解開這段心結。
特洛伊酒吧到了收工的時間,空蕩蕩的酒吧內沒剩下幾個客人,倒是侍應生佔了其中的大多數。踩著滑板,戰野將收好的酒杯交到吧檯,接下來的工作歸車神解決。
「累嗎?」戰野簡單的兩個字含概了整晚忐忑不安的心情。
\\*\\*男這麼關心她做什麼?車神提起防備的心理,緊張兮兮地盯著他,連拳頭都準備好了。 「你想找我打架?」
真當他是\\*\\*啊?死人妖實在是不知好歹,戰野倒抽口氣,他裝不來紳士,還是直截了當點兒,更符合陽光男孩的個性。 「如果你不太累,忙完了吧檯這邊的事,咱們坐下來喝一杯吧!」
「你請客?」
「OK!沒問題!」
有人請客,車神當然願意喝一杯。加快速度幹完手中的活,她等著喝光他口袋裡的最後一分餞。
兩個人雙雙坐下來,平時打鬧慣了,突然這樣安靜真叫人有些不習慣。車神不笨,從戰野欲言又止的表情裡看出他有話要說。
「有什麼就直說吧!是借錢還是要我借人?」
「借人?」他沒事幹跟她借人做什麼??
「你不是出去打群架缺人充數嗎?」車神說得一本正經。想當初,她年幼無知出去打群架的時候就喜歡帶上很多人壯聲勢。後來聽爸爸和哥哥說了少堂主以一抵百挑掉販毒集團的事後,她才明白人多沒用,厲害的角色一個就夠。 「你要多少人,明說吧!」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戰野正色道: 「我的確要向你借人,但不是為了打架,我借得不多,只借一個人。」
這小子聰明,比她更早領悟「人不在多,厲害就行」的道理。 「借誰?你心裡有譜了沒有?」
「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沒機會開口。」戰野低吟了片刻,並非玩深沉,純粹是底氣不足的表現。 「我想借……借……」
「把我當朋友,你就儘管開口。」吞吞吐吐算什麼男人?車神完全將戰野當成了哥們,連說話的口氣都跟哥們無異。
偏偏戰野無法把她當哥們, 「我想跟你借……你。」
「行!沒問題!」轉念一想,不對啊!車神瞪大眼睛,在燈光下竟也有幾分嫵媚的姿態。 「你要借我?而且不是為了打架?」那是為了什麼?
將手邊的解百納一口飲盡,若酒能壯膽,戰野希望這一生的膽量在這一刻可以盡情湧現。 「我要你陪我談戀愛。」
車神被他說蒙了, 「\\*\\*男,你是不是《蠟筆小新》看多了,不會說正經話了?什麼叫『陪你談戀愛』?」戀愛這東西也能陪嗎?
正因為不能,他才需要借她使使啊! 「我喜歡你,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談戀愛。」他人笨口拙不會說話,感情卻是真的。 「你對我而言,一直就是特別的。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就對我產生了影響,否則我不可能輕易記住你的臉。即使是卓遠之和天涯也是花了一番心思才讓我記住他們的,可你不同l你從一開始就是不同的。」
「你先等會兒。」車神挽起袖子,來回揉搓著手臂上的肌膚。 「你說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被度天涯傳染了呢! 「戰野,我可以說句心裡話嗎?」
瞧車神那認真的表情,戰野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莫非她要對他說,我也想陪你談戀愛? 「你說!」
「你實在不適合演肥皂劇裡的深情男主角,你說這段台詞的時候太肉麻了,聽著不真實。還是把主角的位置讓給度天涯吧!他什麼都不用說,只要站在那裡就像那麼回事,你就演配角吧!風風火火的陽光男孩,形象討喜,難度又不會太大。」
戰野憋了又憋,實在憋不下去了。他用心說出來的話竟然被當成肥皂劇裡千篇一律的台詞,換作任何一個真情真義的男生也無法忍受自己平生第一次表白就差成這樣啊!
倏地站起身,他的男兒氣概嚇到了車神。 「你想幹什麼?」
「這不是肥皂劇!我愛你,我真的愛上你了,死人妖。」他喘著粗氣,從冒著寒氣的冰水裡看到了自己水漾的影子,好渺小。 「很難相信是嗎?」
當然很難相信,有哪個男生一邊表白,一邊還管 心愛的女生叫「死人妖」,這不是欠扁嗎?車神搖搖頭,決定不入他的圈套。 「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你,你要這樣整我,不過我是不會掉進你的陷阱裡的。你還是換個人試試吧!或許會成功。」
掏心掏肺的表白竟換來這樣的結局,戰野火了。
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起她的下巴藉著身高優勢,用吻堵上了她傷人的嘴。
他們彼此間的初吻同一時間宣告——過期!
車神不停地用手背去擦自己的嘴巴,擦得小嘴又紅又腫,她還不肯放過自己。更有不斷的咒罵聲從小嘴裡吐出來——
「\\*\\*男,死\\*\\*男,該死的死\\*\\*男,我詛咒你!我詛咒你這輩子都找不到人談戀愛。」
「有點兒惡毒哦!」
這時候誰還敢在她面前露出奸笑?車神殺人的目光投\\*過去,除了梅菲斯特,還有誰這麼大膽? 「他敢拿我開玩笑,我這樣詛咒他還算便宜了他呢!」
都到了這一步她還認為戰野是在跟她開玩笑,究 竟是戰野的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她壓根不想面對現實?「車神,別騙自己了。你心裡清楚,戰野不會拿 這種事開玩笑。你早該感覺到,你對他而言,是非同尋常的。」
該死的\\*\\*男有一群該死的朋友,車神不想聽卓遠之胡扯八道,她拒絕聽任何有關戰野的感情問題。
「你如果還想坐在特洛伊酒吧,就別再提任何跟『戰野』兩個字有關的話題。」
「好!」卓遠之爽快地答應,反正今天他也沒打算跟她提戰野。 「不如我們來說說你的夢中情人——卓冠堂少堂主好嗎?」 這一直是車神很想瞭解的話題,可是被戰野擾亂的情緒尚未恢復過來,她有些無精打采。「你真的是卓冠堂少堂主的保鏢?」先前都是她的猜測,她需要得到卓遠之的親口證實。
「你想知道我是誰?」卓遠之的手指輕點著手邊的酒杯,龍舌蘭太烈,他卻不覺得自己會醉。 「不想知道你心目中的卓冠堂少堂主究竟是什麼樣嗎?」
既然他想說,那就給他機會吧!車神給自己倒了杯冰水,她需要冷靜。 「我知道卓冠堂少堂主是什麼樣子,他長得不怎麼帥,頭腦也不屬於智慧型的,估計功課也不太靈光。但是他身材魁梧,看上去孔武有力,就像電視裡的超人。我最喜歡的就是他的個性了,你們都不知道,他冷酷得要命,殺人不眨眼,對待身邊的人卻真摯誠懇,像一隻可愛的哈巴狗。」
「我長得帥嗎?」
卓遠之突然伸長脖子靠近她,讓她仔細看他的臉,在他深邃的眸光裡,車神想不認真都難。 「你?你或許沒有度天涯那麼好看,但的確很帥,個性化的帥氣。」說這話,車神絕對平心而論。
很好,卓遠之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接下來他要告訴車神。 「身為全球第一大黑幫的接管人,沒有智慧的頭腦是無法擔當大任的。還記得我帶你去解救人質的那一次嗎?咱們齊心合力救出了戰野的爸爸和三叔,當時我的總指揮你覺得怎麼樣?」
那是車神第一次真正見識到戰鬥的威力,卓遠之當時的表現可圈可點,勇猛中不失智慧,的確能擔當大任,當時她還想將他推薦到卓冠堂呢! 「你很厲害,如果你創立黑幫,花工幾十年的時間,應該會有不小的成就。」車神實話實說。
不錯,她準確的認知讓她更接近真相,下面是該糾正地對卓冠堂少堂主身材錯誤的觀點了。
「別以為混黑道的都該長得跟豬頭三似的,你父親和哥哥跟白道人士無異。如果黑道人士長著一副『我是黑道』的標誌性面容,恐怕也沒辦法生存了 吧!」雖然不至於像偶像劇裡的黑道大哥,各個長得如花似玉,但也不至於全都是從相撲隊裡剛退役下來的吧。
說得有理,車神回味著他的話,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卓遠之見過她的父親和兄長嗎?為什麼知道他們長得都很正派?莫非是猜的?未免太準了吧!
還沒完呢? 「什麼叫『冷酷得要命,殺人不眨眼,對待身邊的人卻真摯誠懇,像一隻可愛的哈巴狗』?」這是卓遠之聽到的最彆扭的詞彙,他哪一點兒冷酷了?殺人不眨眼那是惡魔,他是有禮有節的梅菲斯特,雖然跟惡魔屬於同類,但檔次不同。 「可愛得跟哈巴狗一樣的人是沒法做卓冠堂少堂主的。」
「可愛」一詞原本就不適用於黑道。
「你根本不瞭解卓冠堂少堂主,還敢拿他當夢中情人?」他的口吻含著嘲笑。
頃刻間,車神對卓冠堂少堂主的所有認知都被推翻,她不服氣地嘟著嘴,還有法寶沒顯出來呢!
「我當然瞭解少堂主,四年前他獨自一人滅了亞洲十一個販毒集團。」
卓遠之好笑地搖了搖頭,正常人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獨自滅掉十一個販毒集團,這是常識。
「他帶了很多手下,做了很多前期工作。滅掉那些販毒集團用了他兩年的時間,他還犧牲了兩個手下,因為他們幫他做臥底。」成功總是要付出代價的,高高在上的人犧牲的往往都是手下的生命。在這一點上,卓冠堂少堂主有著同樣的卑劣。
就算那件事她瞭解得不夠全面,但她還瞭解其他的事呢! 「三年前,為了解救一個人,少堂主獨闖美國黑幫,風雲四起間滅了人家整個幫派。」
這點她倒是說對了, 「可你知道你拿整顆心去愛慕的卓冠堂少堂主是為了解救誰而滅了美國那個黑幫的嗎?」
下意識地,車神不想聽到那個答案。騙自己這麼久了,即使她想,卓遠之也不忍心再看著她活在自己的幻想中,因為她不是一個人活在虛幻的世界裡,她連帶著戰野也無法獲得現實中的愛情。
「那個讓卓冠堂少堂主拼了命也要保護的人你也認識,她就是幸之霧。」
車神的心在旅途中顛簸了一下,沒關係!她還有自欺欺人的資本, 「那天在晚宴上,那些侍應生都管幸之霧叫『之霧小姐』,她大概是少堂主的妹妹吧! 」
還想再逃避?車神啊車神,你為什麼就不能面對 現實?
只因她堅信自己知道的都是事實, 「反正……反正我還知道,少堂主幾年前完成了卓冠堂和龍門全世界最大的兩大黑幫的聯手。」
「他沒有完成兩大黑幫的聯手,而是用卑劣的手段毀了龍門門主龍鎧的自尊。前些天,龍鎧找到了卓冠堂少堂主,想用同樣的方式毀滅他,結果你崇拜的卓冠堂少堂主為了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犧牲了朋友,犧牲了一個無辜的女生。」
「你胡扯!少堂主不會做這種事。」
闔上眼,為了讓她從夢中醒來,卓遠之不介意撕開自己最醜陋的傷疤,攤在她的面前以供參觀。 「誰說他不會?他親手將公主推到了最危險的地步,他差點兒就失去了朋友。」
車神嚇得倒退一步, 「難道說……難道說你是……」
「卓冠堂少堂主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老,他的確年輕有為,但不是三十八歲,減一半吧!他今年十九歲。」
謎底揭曉,也許真相不是你喜歡的,但卻是你必須得面對的。搖晃著地面前的冰水,她的確該清醒清醒了。
「我就是串冠堂少堂主,真名卓遠之。等我做上堂主的寶座, 『卓冠堂』便會更名為『卓遠堂』。」
「我不信!我不相信1」
車神甩著頭,說什麼也不肯相信, 「這不是真的!你怎麼可能是卓冠堂少堂主?少堂主怎麼可能像個平常學生一樣在羅蘭德學院上大學?你還跟度天涯、戰野他們相處得那麼融洽。這決不可能!你騙我的,對不對?是戰野拜託你來騙我的,他想要我對少堂主死心,所以就要你來說這番話,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卓遠之做慣了梅菲斯特,不知道該如何縱容一個女生的自我催眠。他拿出手機,按下幾個鍵,很快那邊傳來了車神最熟悉的聲音——
「有什麼吩咐,少堂主?」
是哥哥車鬼的聲音l車神無論如何也不會聽錯這個聲音,哥哥叫卓遠之「少堂主」,難道他真的是……
卓遠之表情平靜地跟手機那頭的車鬼作著交代,看似平常卻全是卓冠堂內部的事務。臨了,他還向車鬼問了津庭叔的情況,然後話題轉移到卓英冠身上。
「爸的車需要檢修了,你盯一下。」
掛上手機,車神的臉再也掛不住了。他真的是卓冠堂少堂主,卓遠之真的是她的夢中情人?
「現在明白了吧?你根本不瞭解我,你對卓冠堂 少堂主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是荒唐無稽的兒童遊戲。」
卓遠之嗅著龍舌蘭的氣昧,卻不喝。有時候醉和清醒都在一線之間,你想清醒就不會醉,你想沉醉,清醒卻不會放過你。
車神低著頭,終於見到夢寐以求的卓冠堂少堂主,她卻根本激動不起來。事實出乎她的意料,那根本是她無法掌控的局面。 「為什麼告訴我?你隱瞞了這麼久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你的身份屬於卓冠堂的秘密,你應該繼續隱瞞下去才對!為什麼要告訴我?」
原來,當事情的真相讓人難以接受的時候,身為高等生物的人類會出於自我保護,而情願永遠不面對現實。
這就是人,處於青澀年代的人更是如此。
卓遠之承認自己的自私,為了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他會犧牲公主;為了讓自己的朋友獲得真愛,他不會管車神會不會受到傷害。
他是梅菲斯特,愛與恨都來得殘忍。
「你可以不接受現實,戰野卻不能活在虛幻的世界裡。我不管你怎麼想,但我要告訴你……」
「別說!」車神意識到他要說什麼,捂起耳朵,她什麼也不想聽到。 「別說!別說!」
要痛就一次痛到底吧! 「我不會喜歡你,更不會愛你。你就死心吧!」
抽身離去,龍舌蘭在特洛伊酒吧的燈光下散發著醉人的魅力。
度天涯坐在吧檯的另一邊看著車神的對面來去著戰野和卓遠之兩個人,他卻自始至終沒有出面,感情的事本來就是兩個人的問題,多了誰也解決不了。
何況,他也不是愛情顧問,連自己的問題都堆積如山。
這麼晚了,度天涯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走到了這裡,擊劍房裡安靜得出奇。站在門口,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些什麼。
已經九天沒見到公主了,除了放寒假那一次,他們從沒有分開過那麼久。擊劍房是他們倆最常待的地方,可自從那天晚宴上,公主說出「不再愛」之後,她再也沒有來過這裡。像是故意躲著他,他去了所有她常去的地方,可都沒看到她的身影。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他們連朋友都做不起了嗎?
推開沉重的擊劍房大門,光影稀疏間,他看到了那個牽掛許久的身影——她揮汗如雨的身體擺出女劍手的標準姿勢,手巾的花劍不斷揮舞著,刺出再刺出,她練得極認真。
剎那間,度天涯呼吸變得平順,不再愛他,至少她還沒有放棄擊劍。這是他們之間最初的牽絆,也是最緊的聯繫。
站在原地,他不敢打攪她,貪婪地看著她的每個動作。他們從相識到熟悉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滑過,他驚訝地發現他竟記得這麼清楚,清楚到她的每個表情,每個動作,每句話都沒逃過他記憶的劃痕。
說度天涯不在乎公主,說王儲殿下失去小矮魔女毫不在乎,說他和她之間可以像陌生人一樣相處,誰信啊?
任憑他屏住呼吸,公主還是察覺了熟悉的氣息在此時出現。收起手中的花劍,她簡單地點了個頭,就像是見到一個認識卻不熟悉的人一般。
她客套的表情讓度天涯很不習慣, 「小矮魔女,我們之間非得這樣不可嗎?」
「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啊!」耍了個花式,公主手中的花劍再度出擊,她已可以擊出很漂亮的招勢,跟初見他時完全不同。
只是她的改變他從來都看不到,直到量變轉變成了質變,他才驚覺自己無法忍受這樣的變化。 「你究竟想怎樣?你倒是說啊!」
衝著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中攙雜著的冷漠不是公主習慣的表情。 「到了這時候,你還問我想怎樣?」公主有些懷疑,當初自己為什麼會愛上他這樣的男生。 「我不想怎樣,從我決定不再愛你的那一刻起,我對你就沒有那些不切實際的願望了啊。」
「可你現在這樣,你想要我、我怎麼……」他在說些什麼啊?度天涯壓根不知道自己想怎樣,他只是一味地排斥現在這種相處方式,他自私地想回到從前被地愛的模式裡,卻又不懂得付出與獲得需要持衡。
「我不希望我們倆連朋友都做不成,只要你開口,能辦到的我一定會努力去做。」難道這樣都不行嗎?他自認已經放下了王子的自尊,她怎麼就不能體諒他呢?
「我要你愛我!我早就說過了,我要你像平常男生一樣愛著我,別說這是奢望。你對我也有感覺,我知道。」只是他的身份,他們彼此間的差距讓他不願意靠近地,那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她嘗夠了,不想再淪陷其中。
要怎樣他才能明白,她愛的是度天涯這個人,而不是他王子的身份。
要怎樣她才能明白,王子的身份早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度天涯無法改變。
從那雙海藍色的眼眸中,公主已明白她的要求他辦不到。無所謂,她不會再如從前一般充滿希望,所以不存在所謂的失望。甩起手中的花劍,她揮舞得淋漓盡致。
望著她的身影,度天涯許久不曾說話,沉默的空氣壓在他們倆身上,終於他開口了,吐出了他自己都沒想到的語言: 「你根本不愛我。」
邁錯了腳步,她手中的花劍在瞬間停了下來。轉過頭望向他,她有一時間的忡怔——他說什麼?
「你根本不愛我,小矮魔女!」
天涯上前一步,目光緊迫著她,他不許她,也不許自己逃避。 「如果你愛我就該接受我的王子身份,那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該努力適應我的步伐,調整你的生活態度;你該用你的努力讓我愛上你,讓我離不開你。可你什麼也不做,只因為得不到想要的回報就選擇徹底離開我,你以為勇敢地放棄就是最聰明的決斷嗎?你以為你做得已經夠多了,可你想過我的感受、我的需要嗎?」
沒有嗎?她做得還不夠嗎?表白得還不夠嗎?愛得還不夠嗎?
不夠!遠遠不夠!度天涯幾乎是在吼: 「你所有的努力只是為了讓我接受你,並回報你的愛。你為自己努力過嗎?什麼都不做,你就認定自己跟我之間的差距,你就退縮到自己的殼裡。最可恨的是……」
他深呼吸,心底裡某些東西在蠢蠢欲動。 「最可恨的是,你的計謀得逞了——我慢慢接受你,我越來越注意你,越來越在乎你,甚至……甚至喜歡上你,可你卻就這樣一走了之,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很小的時候,在他被魔女媽媽當成公主來養,在他認為自己就是女生的時候,他喜歡上了具有梅菲斯特潛質的卓遠之。隨即而來的是戲弄,是真相大白後的尷尬。多少年了,他好不容易再喜歡上一個人,或許尚未達到愛的程度,但對他來說已經很不容易。
走到這一步,領路人突然轉過身向你三鞠躬。「對不起,我不想走了,剩下的路你自己看著辦吧!」
度天涯不接受這樣的結局,他卻無力挽回。奪下她手中的花劍,他使出渾身解數,擊出最狠的劍招。
他將自己累得氣喘吁吁,直到再也無力使出任何一招,拉過她的手,他將花劍塞到她的手中。
「還給你!全都還給你,這樣行了吧?」
303寢室陷入前所未有的泥潭中,度天涯和戰野對坐在沙發工,兩個人的面前各自放了一杯黑咖啡,苦到不覺得苦,也許這是他們現在需要的滋昧。
卓遠之非常自覺地照顧好阿狗和小姐,讓阿貓安靜地待在房中,他這才走到客廳,面臨低氣壓的困擾。
他來得正好,戰野正有話要問他: 「你跟車神說出你的真實身份了?」
「是。」做了就做了,沒什麼好隱瞞的。 「她該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有這個權力。」
「可為什麼非得是這個時候呢?」戰野的疑問中攙雜著埋怨的成分, 「我剛剛向她表白,你卻在這時候告訴她,你就是她的夢中情人,你才是真實的卓冠堂少堂主。你這樣做,叫我怎麼辦?你難道不覺得過段時間再說出事情的真相會更好嗎?或者,你根本就不要說。等她愛上我,一切都會好起來,對!一定都會好起來,根本不用擔心,會好起來的……」
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不像是對別人說話,倒頗像自言自語。卓遠之只是靜靜地望著他,像在看一台壞了的收音機,不能選台也不能關,只是默默地聽著。
等到電池用完,收音機便自動消聲,卓遠之才再度開口: 「說完了?」
說完了就輪到他來說: 「我不為我做過的事解釋,既然做了,就一定有我選擇去做的理由。但是,戰野,我想告訴你,我不想插在你跟車神之間,不管是真實的介入還是虛幻的存在,我都不想做那個第三者。能愛,哪怕得不到回報;能追求,哪怕希望渺茫——這都是一種幸福。等到你連想看她一眼都很困難的時候,你才會覺得今天的種種痛苦都是一種歡娛。」
他在說的是他的親身體驗嗎?天涯凝望著他,眼中揉進幾分深邃。 「幸之霧究竟是你什麼人?」
「她的母親一生只愛過一個人,」從口袋裡掏出煙,卓遠之需要干靜心緒的力量。 「那個人就是我爸。」
卓英冠?難怪幸之霧管卓英冠叫「卓爸」,難怪她住在卓冠堂,莫非她才是真正的卓冠堂繼承人?
「這其中的糾葛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有機會慢慢說給你們聽吧!」卓遠之尚未理清思緒,真要說也不知該從何說起。而且個中就裡,他也不是很清楚。
「倒是天涯,你跟公主打算怎麼辦?」戰野那頭還屬於尚未起跑,結局如何尚待發展,天涯這邊卻是結局已定,只等挽回。
天涯甩甩垂在肩頭上的金色卷髮,絕美的臉上夾雜著不屬於這個青澀年華的複雜。 「就那麼辦吧!我不想再理,我和她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有的交集早些了結——這樣更好。」
既然看得這麼開,他幹嘛坐在這裡陪戰野喝苦咖啡?卓遠之正要戳穿天涯自編自演的謊言,門外的敲門聲打破了三個人相對獨立的空間。
夏季果然是適合紅色的季節,尤其是身高達到一百七十公分,身材相當凹凸有致的女子,穿上火紅的露臍短裙,更是惹火到極點——連處於戀愛陣痛中的戰野都想吹口哨了。
「火曦小姐,如果有人想對你犯罪,那個人絕對值得原諒。」因為全是她完美的曲線惹的禍,見著這樣的女子不想犯罪的男人根本不能算是雄性動物。
可惜的是,這樣的雄性動物的確有一隻,而且渾身還散發著福爾馬林的味道——除了度一舟那個窩囊廢,還有別人嗎?
她穿成這樣,本想讓他把持不住犯下致命的錯誤,從此甩不掉她。他倒好,以超人的冷靜為她上完了一堂倫理道德課,然後上樓梯回臥房睡他個大頭覺。
他如果是男人,火曦就該懷疑自己是不是人妖了。
不能想那個該死的四眼田雞,否則她會有衝動,想跑回醫務室,奔到他的房間,扒光他的衣服,狠狠 K他的屁股。
瞧火曦小姐古怪的表情,旁人還猜不到真相,度天涯已是心中透亮了。 「是不是小舅舅又惹你生氣了?」火曦小姐氣得發紅的臉頰與她這身短裙相映成輝,證明天涯所猜不錯。 「別跟小舅舅生氣,他對醫學或許很有天賦,對女人就比較笨了。」
「他那哪是笨啊,分明是在躲我。」大智若愚大概就是為他誕生的詞彙吧!話已出口,火曦在三個大男生無法置信的目光中才驚覺自己說錯話了。無所謂,這個年代男歡女愛再正常不過,何況她還沒跟度一舟怎麼的呢! 「沒錯,我喜歡度一舟,就是這樣。」
卓遠之看看戰野,戰野瞧瞧度天涯,天涯再回望著卓遠之,三個人交換神情後得出異常統一的觀點:
「嘖嘖,度醫生在劫難逃啊!」
幹嘛把她說得跟災難一樣?火曦不滿意地噘起嘴 巴,這可愛的表情很像小女生。 「被我這樣出色的女人愛,應該是他天大的幸福。你們的聲音怎麼像是為他哀悼?」
聽她說話的口氣,被她愛上還不是空前災難?明白高傲如火曦小姐,根本聽不進他們的話,索性收起來丟到垃圾桶。
畢竟災難的中心是度天涯的小舅舅,為了避免被颱風掃尾,他主動繞開話題。 「你這時候來不是為了跟我們討論感情問題吧?」
一句話提醒了氣急敗壞到忘了自己要做些什麼的火曦,為了感情而忘記正事是她絕對不允許自己犯下的錯誤。 「我是來找卓遠之的。」
「是為了我復學的事?」卓遠之猜到八成, 「是不是萬任橫主任有意刁難?」
火曦點頭稱是, 「萬人恨」會刻意刁難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宇文寺人幫你說了一大堆好話,盡最大力量讓你復學成功。你到底對他下了什麼蠱?他竟然會幫你說話。」
他們之間別說是做朋友,連和平相處都有問題。火曦準備了一大套幫卓遠之復學的措辭,沒想到宇文寺人一個人就敲定了難纏的訓導處和教務處,害得她像道具一般被擺在一邊,沒了展示的餘地。想起來,還有點兒不甘心呢!
「宇文寺人應該是整個羅蘭德學院最巴不得你滾的人,他怎麼會出面幫你說好話呢?」火曦百思不得其解,她能想到的解釋只有一個。「莫非……難道……他對你有意思?」
卓遠之從沙發上滑到地毯上,差點兒沒折了腰。「你你你,你這說得是什麼啊?這,這這這應該是一個老師說出來的話嗎?」
「話不是這樣說的。」戰野揪住卓遠之的衣領,很迫切地壓住他, 「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按理說,宇文寺人應該想盡一切辦法讓你走,可他卻反過來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你離開。像他那麼古怪的人惟一的解釋就是——他對你有非同尋常的意思。」
「我也覺得有這種可能性。」連度天涯也進來插上一腳,這時候不折騰他,就怕以後沒機會了。 「卓遠之,麻煩你認真地回答我的問題。如果宇文寺人真的對你有意思,你會回應他的感情嗎?其實,你爸跟津庭叔的感情就很值得人羨慕啊……」
再讓他們說下去,還不知道會扯到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卓遠之舉雙手雙腳表示投降。 「稱們……你們放過我吧!」
輕易放過他,哪還有機會騎到梅菲斯特頭上?
火曦小姐大喝一聲: 「兄弟們,上啊!」兩男一女騎在卓遠之身上,壓迫從現在開始。
嬉笑間,每個人都忘了愛情世界裡的苦惱,即使只有片刻,也享受著那份愜意。
同樣又是—個忙碌又悠閒的夏夜,同樣是特洛伊酒吧,可總有些東西在悄悄改變,已然追不回來。
整整一個晚上,車神沒有跟他說半句話,無論戰野說什麼,問什麼,池都用動作或沉默來應對,還有那份心不在焉的態度實在很難讓人忽視。
踩著滑板,滑到吧檯,將手中的酒單按在她面前,他的用力是為了要引起她的注意。 「你到底怎麼了?」
還問她怎麼了?他忘了他的表白,還是卓遠之沒告訴他?她已經知道,她傻傻單戀了許多年的夢中情人一直就在她的身邊,甚至親耳聽到她的表白?
該怎麼面對戰野,怎麼面對卓遠之,現在車神的腦子裡全是糨糊,什麼也分不清。
「幾號台要酒?要什麼酒?還是要買單?」車神連問了幾個問題,就是不看他的眼睛。
無論她怎麼移,戰野始終出現在她的正面,想從她的眼底看到隱藏的心思。 「除了工作,我們就不能談些別的事嗎?」
車神的手中始終握著一塊抹布,這裡抹抹,那裡擦擦,她一刻也停不下來。
戰野急了,拉住她的手大喊一聲: 「車神——」
「你想幹嗎?」她比他還大聲, 「你到底想幹嗎?你攪亂了我的生活,攪亂了我這麼多年的夢想,攪亂了我所有的一切,你還想幹嗎?」
「我不想幹嘛!我只想要你真實地面對我,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不過是一句話,就這麼難說出口嗎?」
從表白的那一刻起,戰野就等著她的答覆。她喜歡我,她不喜歡我——每天他的腦中都是空空的,惟一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些,期盼的也只是她的回答。他等的有些焦急了,哪怕是讓他痛苦的答案也好,總比將他的心懸在半空中要來得痛快。
「車神,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我就要你一句話!」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搖著頭,,想要甩開他的糾纏,她現在很亂,什麼也想不起來,不!她壓根什麼也不願意去想。
戰野抓住她的雙臂,非逼著她去面對。 「你怎麼會不知道?咱們相處了這麼久,經歷過這麼多事,我對你的心,你早該明白。你對我有沒有感情,只要認真想一想就可以了。你不可能不知道,這決不可能。」
可現在的她就是茫然無知——她從來不曾這樣茫然過,她不喜歡如此情緒化的自己。她想過簡單的生活,想繼續幻想著自己深愛的卓冠堂少堂主高大威猛,殺人不眨眼,卻又能像哈巴狗一樣可愛。她希望和戰野之間依然能像哥們一樣打打鬧鬧,她喜歡兄弟般的友情,不想以女生的身份面對戰野的愛情。
他為什麼要將原本平靜的一切全都打破?
「我恨你!」
恨他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望著戰野盛滿期待的雙眼變得乾涸,車神動了動嘴唇,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你不可能恨我!」戰野不接受這樣的答案,「你怎麼會恨我?」也許不夠愛,但絕對不會是恨。他要的不多啊!只要一點點的喜歡,一點點的感情,他相信慢慢相處,慢慢努力,總有一天會變成愛。
但,起點不該是恨啊!
車神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要不面對他,她覺得怎樣都行。絕情的話因為排斥的心理而無情地倒了出來,因為年輕,我們從不在乎傷害別人。 「我恨你,我就是恨你。」
推開他,車神跑出了特洛伊酒吧。她的世界裡容不下模糊的東西,不愛,也就只剩下恨了。
戰野沒有迪上去,他無力地撐著吧檯,撐住自己全部的體重,,從來不覺得自己胖,今天他卻覺得自己的身體很沉重,重得快要壓塌了他自己。
夜色裡有抹黑色的身影替他追上了逃跑的女生……
「你恨我嗎?」
有力的大手輕而易舉地拉住了車神狂奔的身影,望見那個她曾幻想很久的人真的衝到了她的面前,她卻不覺得激動。
多少次,她幻想著見到卓冠堂少堂主地會多麼開心,她會如何激動,真的見到了——她早就見到了他,甚至當著他的面發表出多年的愛慕之惰,但結果卻只是她被人遊戲了一場。
車神大口呼吸,難以平復的衝動讓她忘乎所以地舉起拳頭向卓遠之揮去。卓遠之也不含糊,手臂擋開她的拳頭,他翻手拎住她的衣領,將她丟在身前。
想玩?他奉陪到底。
每一次的出擊都被他擋了下來,他並不用武力傷害她,只防守不反擊。就因如此她才覺得氣惱,無論她如何無理取鬧,他都用一種看阿貓嬉戲的表情望著她可愛的舉動。玩久了,也玩累了,連她都覺得自己的行為很無聊。
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她實在沒力氣再打下去了,連掙脫的力氣也都沒有了。車神的傲骨不允許自己開口求饒,她卻真實地看到了自己與阜遠之實力間的差距。
他根本沒想跟她打,也沒有動手的意思,如果他真的全面使出功夫,她多年的努力看上去就更加可笑了。
知道她的自尊不允許她開口求饒,卓遠之也沒想捉弄她,很主動地鬆開手,他將她摔倒在地——重重的。
她的屁股嚴重受創,顧不得女生的矜持,她當著他的面猛揉屁股,這不就是他想要看到的場景嘛!她免費奉送,也算單戀他多年的總結。
「你恨我嗎?」他重問這個問題,大有不刨根問底決不罷休的意思。
車神惡狠狠地瞪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回他一句: 「我恨你!」之前沒覺得,從他摔她屁股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決定這輩子恨定他了。
卓遠之毫不在乎地聳聳肩,黑色的眼眸中綻放著笑意。 「被人恨也不錯,至少說明我對你而言,不是完全的陌生人。」有感覺總比沒感覺強,可惜戰野那小子閱歷尚淺,至今仍不明白這一點真理。
「你幹嘛一直盯著我?」她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在看怪物。
「我在想,我以前怎麼會把你想得那麼好。」他全身上下哪裡像卓冠堂少堂主?哪裡是能接掌黑道第一大幫的繼承人?哪裡符合「玉樹臨風、高大威猛、舉世無雙、天下無敵」這串形容詞?
他根本就是一個痞子!一雙比阿貓的毛還黑的眼睛成天滴溜溜亂轉,總讓人懷疑自己何時會成為被他陷害的對象。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一句話: 「我恨你!」
「你會恨我,是因為之前你太愛我了。」他皮厚地笑著,完全不將她的惱怒放在心上。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之前她把卓冠堂少堂主想像得太不像人了,忽而見到他這個真人,心理有些難以平衡——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你是不是覺得,我和戰野隱瞞了『我就是卓冠\'少堂主』這件事,所以心生怨恨?」卓遠之一只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再將她丟在花壇旁邊,他笑得很惡魔。 「你還沒看到真實的我呢!如果你看到了,會更恨我的。」
他說得一派輕鬆,反倒挑起了車神的好奇心。「你姦淫婦女,殘害兒童?」
他是梅菲斯特,不至於做這種豬狗不如的事吧? 「我不相信愛情,你明白嗎?我從來不相信愛情,更不相信命運。如果時間倒退兩年,甚至倒退十年,哪怕你一開始就知道『卓遠之等於卓冠少堂主』也毫無用處,因為我根本不會愛上你。」
他連愛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拿什麼力量愛別人——這道理他花了四年的時間才弄懂,在這過程中他讓很多人陪著他一起痛苦。
「我十四歲起有了第一個女人,不是因為愛,是因為我對未知的事物充滿好奇。這大概也是身為黑道繼承人必要的特點吧!你覺得我很差勁,是嗎?」
他就是要她覺得他不是個好男人,相比之下,車神這樣充滿激情的女孩更適合陽光大男孩,比如:戰野。
車神的確沒想到心目中那個玉樹臨風、高大威猛、舉世無雙、天下無敵的卓冠堂少堂主會是這個樣子,有些不能接受。但她依然不放棄希望,單戀了這麼久的人終於出現在眼前,你什麼都不做,就選擇舉白旗投降,換作是你,能甘心嗎?
帶著一點點的好奇,一點點的偏執,還有很多很多不服輸的個性。她挑釁地衝他笑著, 「那你現在還不相信愛情嗎?」
「相信。」卓遠之說得相當直截了當, 「只要是女人送上門,迭上床。我都會告訴她,我相估愛情。」
咦?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等車神弄明白,卓遠之的身影已經慢慢向她壓近,他用身高的優勢佔據了她大半個身體,一雙長而有力的手臂扣住她的肩膀,他渾身散發著野獸發春的的氣味。
「來吧!來看看我有多愛你,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會讓你明白,什麼是玉樹臨風,什麼是高大威猛,什麼是舉世無雙,什麼是天下無敵。來吧!快讓我來愛你吧!」
原本很正常的形容詞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立刻變得猥褻,他的話彷彿是一種催眠,讓人不寒而慄,車神什麼也不想,只想逃。
你想愛就愛,想不愛就拉倒——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卓遠之淫笑起來, 「別裝了,你單戀我這麼多年,花了那麼多心思。我現在這樣做應該正合你心意才對,你該高興,該覺得興奮。相信我,經過這次,你會更加愛我,你絕對會離不開我的。」
他不由分說地傾身上前,輕嗅著車神的頸項,呼出的氣息竄過她細嫩的脖子。車神像被電擊了一般,渾身一麻不由自主地驚叫起來: 「戰野!戰野,救我——」
等的就是她這句吶喊,卓遠之抽開身,再望著她的眼眸深不見底。 「現在明白了吧?你並不像你想像中的那麼愛我,你愛的只是你幻想出來的那個卓冠堂少堂主。即使他跟你想像的完全相同,一旦他真的站在你面前,就立刻失去了魅力。你想要的根本不是那個人,而是幻想自己愛著那個人時的感覺。」
「不是!不是……」
她不接受自己的挑戰這麼快就以失敗告終,總以為還有扭轉的餘地,其實她只是不想輸給自己罷了。這年頭的女生總是認為自己夠勇敢,勇敢到不畏任何艱險,即使是不可能的任務只要努力,也會成功。
站在勝利的終點回望來時的路,你所付出的與獲得的相比,輸贏早已在你跨出的每一步有了定數。
原本禁錮她的手探到了她的頭頂,卓遠之像撫摸可愛的哈巴狗一般撫弄著她短得不能再短的頭髮——她低著頭的模樣跟戰野竟有幾分相似,像一對皮猴。
「現在明白了吧?在你心裡最值得信任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想想看,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你最想喊的人是誰,那就是你心中最值得信任的名字!」
卓遠之毫無憐香借玉之情,他極度殘忍地將車神一個人丟在夜風裡,獨自回到了303寢室。反正在他看來,車神絕對與「香玉」無關。
轉動門的把手,卓遠之敏感地察覺臥室裡的氣息非同尋常。不開燈,即使在夜間他的視力依舊極佳,這是黑道繼承人想要保護自己而鍛煉出來的本領。
慢慢向床邊靠去,他狠命壓住床上的突起物,軟軟的,那是什麼東西?
「是我啦!」
被子裡傳來悶悶的聲音,是幸之霧?卓遠之大力掀起被子,果然是她。 「你這麼晚了,不回卓冠堂鑽到我被子裡來,幹嗎?」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他是淫魔了,好在他們之間不會發生跟「亂」字有關的關係,否則就糟糕了。
幸之霧睡得正香,這時候被他弄醒,滿腦袋全是燒熱的火氣。 「我做校工做到十點,這時候再蹬自行車回卓冠堂,不是太可憐了一點兒嘛!」不過是借他的床睡一夜,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嗎?又不是沒睡過!
「話不是這樣講的。」卓遠之準備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想跟她一一說清,步步道明。之前挑逗車神的那一套全不見了蹤影,他成了標準的害羞大男孩。「你一個女生,就這樣睡在我的床上,雖然我們倆清清白白什麼也沒徽,別人看到可不會這麼說……」
裝什麼裝?幸之霧忍不住揭他老底, 「卓遠之,你十四歲床上有了第一個女人,你現在還裝……」
卓遠之用手摀住她的嘴,恨不得直接將她悶死,這壞丫頭淨不說好話。 「幸之霧,我們倆商量過的,絕對不再提起我十四歲以前的事,你不要太過分哦!」
「十四歲以前的事為什麼不能提?咱們倆不是十四歲的時候初次見面的嘛!」
那是夏日的一天,比現在這個季節還要再熱一些。她在茶餐廳裡打工,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來——事後才知道,他是聽從了八卦的占卜,知道那天那個時候出現在那家茶餐廳會遇見他的「命定之人」,而她也是事後才知道,那家茶餐廳根本就是卓冠堂的勢力。又過了很久,她才瞭解到媽媽和卓英冠之間那段永遠沒有結果的愛戀。
那時的情景歷歷在目,沒想到轉眼間他們已走入大學,走向了兩條完全不同的生命軌跡。
他坐在床邊,她枕著他的大腿,兩個人如兄妹一般互相倚靠。幸之霧仰頭望著天花板,透明的視線穿過卓遠之深刻的五官——他或許沒有度天涯絕美的容顏,但絕對有讓天下女生心動的本領。
他的神秘,他的成熟,他的濃重,甚至是他的憂鬱,他幾乎不可聞的脆弱都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將你漩進他的世界。即便他想放手,你也爬不出來。
「遠之,你後悔遇見我嗎?」
「為什麼要後悔?」他磨蹭著她的額頭,用他新冒出來的鬍髭。
她有些癢,想向後退,終於還是放棄了, 「八卦只算出你會遇見『命定之人』,但『命定之人』不一定是適合你的人,更不一定是你愛的人。你……難道從沒想過嗎?」
「想過。」他老實交代,梅菲斯特也有如此一面,連他自己都不敢想像。
大手撥弄著她柔軟的長髮,他喜歡她的頭髮,黃毛丫頭的頭髮並不是純正的東方人的黑色,有些淡淡的褐色,有些微微捲曲,很自然。有多久了,他不記得自己上一次這樣玩她的頭髮是猴年馬月。或許並不是太久,只因太想念,所以才覺得時間有點兒長。
「剛見你那會兒,我總是在想,為什麼你會是我的『命定之人』?你究竟和尋常的女生有什麼區別? 因為好奇,我不斷地接近你,而你實在是太平凡了,跟尋常女生完全沒有區別。越是接近我越是弄不懂,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
人是矛盾集合起的個性,越不符合你的猜測,你越想知道個中奇妙。即便那是最合理的解釋,你也刻意拒絕接受。
等他明白,她為什麼會成為他的「命定之人」,她早已悄悄住進了他的心中,難以除去。他開始躲!
「不想改變你的生活方式,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你徹底地趕出我的世界。」
他沒有成功。卓遠之這些年來,干的最不成功的事就是沒能將幸之霧徹底趕出他的黑道世界。她的倔強在接下來的那幾年中,他領教得已經非常透徹。即使最後她離開了他,去了英國,他也沒能徹底趕走她。
雙臂抱住她,他緊緊的擁抱在分離後的這一天顯得更加可貴。 「後悔嗎?」雖然很難,但他還是要問出口。 「後悔認識我嗎?」
如果不是他,她可以和自己的父親平和地生活在一起,幾年後她會成為震驚海內外最年輕、最優秀的頂級女律師,再過些年,她可以入主政界,做個成功的政客。
這一切在遇見他的那天起,就徹底宣告破滅了。
她不斷搖擺的頭摩擦著他的手臂,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手臂上的汗毛,那樣柔軟地輕撫著她的心。 「不後悔!我不後悔!能認識你,我從來不覺得後悔。」或許這五年,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她從不因生命中有了他的存在而感到後悔。
他們會相遇,這是「命中注定」。之後的路,是幸福還是錯誤得由他們自己去走,這叫「緣分」。
其實,他們的緣分早從上一輩人的身上就蔓延開來,他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