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認得我了?」章大夫訝異不已,已經喪失神智十年,他用盡各種藥材也治不好她,竟然突然之間清醒過來,難怪他會不敢相信。
盧大娘有些氣惱。「我怎麼會不認得你?章大哥,快來看看我的碧兒……她把水咳出來了,可是人還是沒醒。」
「可是碧兒已經……」他詢問的看向春兒。
春兒附在他耳旁小聲的解釋,這才明白整件事的始末。
「章大哥,你快一點!」盧大娘不耐煩的催促。
他隨口應道:「哦!好,我馬上來。」拎著藥箱,趕忙進房。
「快過來幫我看看碧兒怎麼了?」她讓開來說。
章大夫將藥箱先擱在几上,然後來到榻前,仔細端詳躺在床上的陌生姑娘,說也奇怪,連他都覺得她和死去的碧兒有幾分的神似,如果當年碧兒沒有溺死,長大之後理當就是這副娟麗的模樣。
可是碧兒已經死了,當年他親眼看著她下葬,所以這位姑娘絕對不是碧兒,只是長得相像罷了。
定下心神,章大夫先是幫她把脈,半晌之後做出判斷。
「幸好這位姑娘已經把水吐了出來,目前看來沒有大礙,只要休養幾天便沒事了。」他可不敢想像若是這位姑娘真的有事,盧大娘會不會再次瘋了。
盧大娘瞠怪他一眼,「她是碧兒,你不認得了嗎?」
「嫂子,你先聽我說……」
她才不想聽,逕自從那位姑娘剛換上的衣衫內拉出一隻項鏈墜子。「你看這個!除了碧兒,還有誰會戴著它?所以她絕對是碧兒。」
見到那塊消失多年的石頭墜子,章大夫也跟著傻住了。「怎麼可能?」這顆石頭全天下只有一顆,是當年琉離送給碧兒的訂親信物。「她怎麼會有這條項鏈?這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我說她一定是我的碧兒,碧兒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盧大娘含著眼淚,哽咽的說。
章大夫看著她,也無法解釋眼前的情況。
「對了,章大哥,麻煩你趕緊捎封信到軍營裡給琉離,跟他說碧兒沒有死,她回來了,我想他一定會很開心……這些年來真是苦了那個孩子。」
他愣了一下,「呃,好,我回去就寫。」
「碧兒,你快些醒來看看娘。」
看著盧大娘臉上那種真情流露的渴盼,章大夫和春兒互視一眼,誰也不忍心斬斷她的奢望,一切就只有等這位姑娘醒來了。
「碧兒乖,多吃一點。」
盧大娘將菜堆成小山般高,臉上慈愛的神情讓人不忍拒絕她的心意。「這樣身體才能快點好。」
「大娘,我真的不是……」碧落瞪著快滿出來的飯碗,試著要再澄清。
當她以為自己會溺死在海裡,可是想不到不但死裡逃生,而且還掉到一個詭異的地方,身邊出現一群穿著古裝的人,還有個口口聲聲說是她娘的婦人……起初,她以為自己是在作夢,後來發覺一切都再真實不過,先是一陣驚慌失色,可是這些人真的對她很好,不像是壞人,她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輕斥一聲,「你應該叫娘才對。」
「姑娘,拜託你。」春兒無聲的動了動嘴。
碧落也聽說了這位婦人的狀況,心裡不是不同情,只是……唉!算了,如果再不叫,只怕她是不肯罷休。
「娘。」
「碧兒,你終於肯叫娘了。」盧大娘用袖口拭著淚水,嗚咽的說。
想到自己的親人,她眼眶也跟著泛紅。「娘,真是對不起,你辛苦了。」想到車禍之後母親整天以淚洗面,即使她好不容易甦醒過來,為了復健,受了很多苦,母親陪在她身邊,都會心疼的偷偷落淚,她只能裝作不知道,心想自己真不孝,也就對失去女兒而發瘋的盧大娘更加同情了。
盧大娘拉著她的手直掉淚。「娘不苦,娘一點都不苦,只要你好好活著就好了。碧兒,答應娘,永遠不要再離開娘了。」
「好。」碧落也為之動容。「娘,你也要多吃一點。」
她破涕為笑的端起碗筷。「好,你也吃。」
看這情況,是無法從這位盧大娘口中問出什麼了,碧落只得把希望放在春兒,或者那位見過兩次面的章大夫身上了。
用過晚膳,又一次連哄帶騙的才讓盧大娘回房休息。
碧落心情紊亂的站在外頭的院子裡,看著同樣的月色,卻是想不通這到底是哪裡?為什麼她會在這裡?還有什麼夔?」霝國?白帝?如果她沒把念的書全都還給老師的話,歷史上並沒有這個朝代,那麼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姑娘,原來你在這裡。」春兒收拾好屋裡出來說。
「不要叫我姑娘,叫我名字就好了。」
她露出傻呼呼的笑容,「你的名字裡真的也有個碧字?這實在是太巧了,大娘的女兒就叫碧兒。」
「那並不算什麼巧合才對,你說她是在八歲那一年就掉進湖裡淹死了?」也就是十年前,那如果她還活著,也跟自己一樣十八歲,這也是巧合嗎?
春兒用力的點頭。「我都是聽章大夫說的,就是因為這樣,大娘一時受不了刺激,整個人都瘋了,什麼人也不認得,為了照顧她,大人才把我買回來。」
「大人?」碧落怔怔的問。
「就是校尉大人。」提到恩人,她可是一臉感激和崇拜。「他是碧兒小姐的未婚夫,聽章大夫說大人非常的疼愛她,那天小姐掉進湖裡,是大人將她救起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大人非常傷心,我後來聽章大夫說,大人還對天帝發重誓,這輩子除了碧兒小姐絕不再娶妻。」
「原來是這樣。」究竟是什麼樣的男人能夠擁有這種真摯的深情?「那麼碧兒真的也有這條項鏈嗎?」柔荑下意識的探向胸口垂掛墜子的位置。
「是啊!這可是大人送給小姐的訂親信物,不過在小姐溺水的時候就不見了,原本以為沉在湖底,想不到卻出現在姑娘的身上。」春兒搔了搔頭,以她簡單的腦袋是不可能想通其中的道理。
「其實這些我也都是聽章大夫說的,並沒有真的看過那條項鏈。」
碧落沉默了好久,就是理不出頭緒。
當初那位婦人把項鏈送給她時,曾經說過它來自遙遠的國度,是一位女子的訂親信物,可惜那位女子紅顏早逝……
難道她指的是碧兒?
那麼遙遠的國度……就是這裡?
不會吧?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又不是在拍中國版的哈利波特……
打了個呵欠,春兒的眼皮都快閉上了。
「我好睏,先進去睡了。」
「嗯,我想再待一下,把事情好好想一想。」她還完全摸不著頭緒,萬一回不去了,那該怎麼辦。
春兒道了聲晚安便進屋去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很亮,繁星點點,是個適合賞月的好日子。碧落兩手環胸,仰首望天,想到的卻是阿公和父母,想到自己念國中時,有段時間相當叛逆,老是喜歡跟他們唱反調,現在想一想真的好後悔,她真的太不懂得珍惜了,直到那場車禍才讓她體會到家人的重要性,好不容易想彌補過錯,卻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或許這就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吧!
將藏在衣衫內的項鏈拉了出來,端詳著掌心的墜子,那沉著深邃的深藍色,上面有著無數不規則的金銀粉,令人想到銀河……
它原來的主人真的是碧兒?
可是這說不通……
由於碧落想得太專心了,所以沒聽到外頭的馬蹄聲,直到碧落察覺到有人正在看著自己,這才有所警覺的抬起螓首……
在月光下,那是個身材高大健碩的男性身影,這是她第一眼的印象,然而最令她震懾的是,在漆黑之中,一雙炯炯如火炬般的目光筆直的射向她,將碧落牢牢的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雙眼神莫名的讓她有一股熟稔的錯覺,好像在哪裡看過……
對,就是它!
就是那雙她每晚都會夢見的眼睛……
真的是他!
碧落喘了好大一口氣,滿臉的震驚。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她的夢境!居然成真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碧落無意識的搖著螓首低喃。
她一定還在作夢,這只是個夢。
當那道男性身影開始跨步走向她,碧落不自覺的屏住氣息,當對方越走越近,旋即眼眶不禁發熱,鼻頭也跟著酸了,有那麼一瞬間,她險些就要張臂,呼喚著對方的名字,投向對方的懷抱中……
只見他跟章大夫或其他的男人穿著不同,下身是件有襠的長褲,衣袍的領口裁成雞心狀,露出裡衣,頭髮梳高成髻,並未戴冠,手肘和膝蓋都有皮套護住,配上長馬靴,一副武將的打扮。
當她的視線跟著往上移動,這才發現他跟夢中一樣戴了副用獸皮所製成的面具,只露出眼口鼻,故意隱藏起真實面貌,看起來詭譎神秘,令人不由得對他心生畏懼。
碧落知道面對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她應該感到害怕才對,可是卻沒有,只是站在那兒看著他走向自己,形容不出心底受到強烈波動的奇異感受,好像在說就算天下的人都懼怕他,她卻一點也不。
「你是真實的……我不是在作夢……」碧落在這一剎那受到很大的震撼和衝擊,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當那雙灼亮的黑瞳定在垂放在碧落胸口上的墜子時,倏地捲起滔天怒焰,彷彿她幹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
琉離一個箭步上前,驀地朝她伸出大掌,往碧落的胸口上探去,一把握住那塊青金石墜子,毫不磷香惜玉的用力一扯,將項鏈奪了過去。
「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他低啞的吼道。
這句飽含震怒的吼聲喚回她的意識。
碧落吃了一驚,本能的要搶回去。「還給我!」
「我再問你一次,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琉離兇惡的目光狠狠的瞪住她,全然沒有夢境那般的深情款款。
但她可不是軟柿子。「那是我的,你管我是從哪裡來的?」不要看她外表柔弱纖細,可不是完全沒有脾氣。
還沒見過敢用這種挑釁的口氣跟他說話的人,何況還是個弱女子。「你說它是你的?姑娘,你撒謊都不會臉紅嗎?」
「我沒有必要說謊,把項鏈還我,」碧落據理力爭。
凌厲的黑瞳緊盯著她瞼上每一個表情,想找出什麼破綻。「這是我送給碧兒的訂親信物,天底下就只有這一條,這樣你還敢說它是你的?」
「碧兒?你就是碧兒的未婚夫?」她不該感到驚訝的,早在見到他第一眼,似乎在體內的另一個她已經猜到他的身份。
「沒錯,你究竟是誰?」琉離狐疑的瞇起瞳眸,面具後的臉孔充滿猜忌。「到底是誰派你來的?接近我娘有什麼目的?」
碧落被問得啞口無言。
「答不出來了?」
她歎了口氣,很是無奈。「不是答不出來,而是不知道從何說起,我也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還有這條項鏈從哪裡來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辦法跟你解釋。」
琉離毫不留情的緊扣住她的左腕。「你再不說實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他可不會因為她是女子就以禮相待,凡是可疑的對象,他都得查清楚對方真正的動機才行。
「你要幹什麼?!」碧落使勁的想抽回被握緊的手腕,「你別以為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就想要來這招嚴刑逼供……放開我!」她抬起右腳,就往他的左小腿猛踢兩下,想不到對方穩如泰山,痛得人反倒變成自己。「唔……好痛……」
看著眼前這張有著七分神似碧兒長大成人之後的秀顏露出痛楚的模樣,琉離一時心生不忍……不!她不是碧兒!腦中的理智提出警告,他的碧兒已經在十年前溺死了,那小小的身軀就躺在他懷中漸漸冰冷,是他親手葬了她,送她最後一程,所以她不可能是碧兒。
「說!你到底是誰?」
她痛得冷汗直冒。「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我的手快斷了。」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待在這裡。
「章大夫捎給我的信上說,你是被人從御天湖中救起的?」
碧落逸出疼痛的呻吟,「對……啊!」這個男人是真的想把她的手扭斷,不是在嚇唬她。
雖然戴著面具,不過她卻可以明顯感覺到他沉下臉,相當不悅。「別以為用這種離奇的方式,就會讓我相信只是湊巧,究竟是誰派你來的?」
「我已經說過我也不知道……放開我!反正我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碧落痛得臉都白了。「那我現在馬上離開這裡,這樣總可以了吧?」
定定的看著她,琉離嗓音低沉警戒,「我娘現在已經把你當作碧兒的化身,你要是走了,她的病鐵定又會犯了。」
她痛到忍無可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要我怎麼樣?」
「你最好不要玩什麼花樣,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他的口氣嚴厲,讓人明白他不是隨便說說。
手腕終於獲得自由,碧落攢著眉心揉著被握痛的地方。「隨便你怎麼想都好,我又沒有害人,才不怕你。」
琉離沒有任何讓步。「最好是這樣。」
「不過能不能先把項鏈還給我?」如果她會跑到這裡來是因為那塊墜子的關係,想要回去還得借助它的力量才行。
他將墜子牢牢握在掌心,目光淒迷沉痛。「這條項鏈是屬於碧兒的,只有她才有這個資格佩戴。」
碧落怔仲的看著他飽含濃烈感情的眼神,內心深處又湧起那種想哭的衝動,不過硬生生的將它壓抑下來,不想再受它的影響。
「可是我必須利用它回去。」
「你最好不要玩什麼花樣,否則我會讓你死得很痛苦。」他厲聲警告。
她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你放心吧!盧大娘救過我一命,我不會做出任何傷害她的事,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他才要開口,屋裡的燭火被人點亮了。
「是誰在外面說話?」
是盧大娘的聲音。
琉離連忙應聲。「娘,是我回來了。」
「琉離,是你回來啦!」盧大娘聽見曾是女婿,現在則是義子返家的聲音,開心的走出前廳。「我還以為你明天才會到……碧兒也在?你們已經見過面了,真是太好了。琉離,碧兒回來了,她真的回到我們身邊了。」
「是啊!娘。」琉離不忍戳破她的幻想,或許這樣也好,至少她可以快快樂樂的過完剩餘的日子。
盧大娘含著淚水,一手握著失而復得的女兒,一手則是高大威猛的義子。「我們一家終於團圓了,真是太好了。」
那喜極而泣的淚水讓碧落有些歉疚,畢竟自己不是她真正的女兒,眼角無意間瞄了琉離一眼,見他也正看著自己,那深沉的黑瞳似乎在研究什麼。她小臉一凜,有些不豫的把頭轉開。
算了!隨便他心裡怎麼懷疑,反正她會證明給他看,只希望盡早找出回到自己世界的方法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起了個大早的琉離來向盧大娘請安。「娘早。」
「你昨晚半夜才回來,怎麼不再多睡一會兒?」她關心的問,一面要春兒多備一雙碗筷,跟大家一塊用膳。
琉離穿著普通袍服,臉上依舊戴著那副獸皮面具,盤腿就坐在竹蓆上。「我在軍營裡一向睡得不多,兩個時辰就夠了。」
「那就好,粥還熱著,你多吃一點。」盧大娘笑得好不慈祥,臉上的表情不再恍恍惚惚,看來跟正常人無異。
他恭順的頷首。「是,娘。」當他執起碗筷,自然瞅見了坐在對座的碧落,只見她悶著頭吃著,當作沒看見他,他自然也不會太在意,天下的女子何其多,除了碧兒,沒有人值得他專注,之所以特別留心,是擔心她別有所圖。
盧大娘忽爾抬頭問:「琉離,這次你可以待幾天?」
「三天左右,後天傍晚孩兒就得回軍營了。」
「才三天?」她歎了口氣,「這麼快?我原本是打算盡快將你和碧兒的婚事辦一辦,免得夜長夢多了。」
聽到這裡,碧落頓時被口中的飯菜給噎到了。「咳咳……」
「碧兒,怎麼了?真是的,都這麼大了,吃個東西還像小孩子一樣。」盧大娘滿眼寵溺的遞了碗湯給她。「好些了嗎?」
碧落滿臉困窘。「咳咳,謝謝娘,我已經沒事了。」把頭垂得低低的,不敢往對座的男人多看一眼,這下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他鐵定以為她早就對他有企圖,才會假裝碧兒的樣子接近盧大娘的。
「娘,如今戰事還沒有平定,我和碧兒的婚事還是等戰事結束之後再說吧!」琉離沉著的回答。
盧大娘不免煩惱的嘀咕。「唉!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就快了,娘。」他婉言的安撫,其實心裡明白離結束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當今君王聽信好臣的讒言,為了展現天子的威望,不但要霝國境內的幾個少數民族歸順朝廷,還要他們年年進貢,因此引起各族的頑強抵抗,甚至誓言即使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也不投降。
琉離實在不希望看到這種場面,可是將軍根本不願採納他的意見,竟還凌虐被俘的族人,以達到威嚇的效果,自然惹來更激烈的反抗,他實在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一再發生,所以必要時得做出決定。
用過早膳,琉離才踏出門檻,就瞥見碧落身上背著一隻竹簍往外走。
「你要上哪裡去?」
要你管!她真想回他這一句,不過碧落不想跟他在這節骨眼裡硬碰硬,對自己沒有好處。
「章大夫要帶我去山裡採些藥草,我剛剛已經先跟娘說,她也答應讓我去。」他總沒有理由不准吧!
琉離一瞼猜疑,「你懂藥草?」
「懂一點皮毛而已。」他就算不相信,也別露出瞧不起人的表情。「不過章大夫說他願意教我,還希望收我當徒弟。」說來奇怪,好像冥冥之中注定好了,跟著阿公學了快一年了,居然會在這裡派上用場,該說巧合,還是邪門。
面具後的瞳眸微瞇,「是嗎?」
「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章大夫,我該出門了。」她說。
他跨步上前,「我也正好有事要找章大夫,那就跟你一起走吧!」
「你……隨便你。」碧落沉下秀顏,撇頭就走。
走在街上,路過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多看他一眼,似乎對他臉上的面具相當好奇,可是琉離的態度坦蕩,絲毫不為所動。
碧落好幾次想開口問他!不過又想這是人家的隱私,不該多管閒事.免得碰了一鼻子的灰,以為她又有什麼企圖。
信步走在這條宛如電影片場的古老街道上,她有種走入時光隧道的錯覺,昨晚她想了一夜,以前她不信鬼神,可是發生車禍之後,很多想法都改變了,她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鬼神的存在,難道是死去的碧兒引導她來到這裡?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是她?她和碧兒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走錯了。」琉離及時喚住她。
她猛地回過神來。「呃?」
「走這邊才對。」他指著前頭的路說。
「謝謝。」碧落微窘的走過去。
琉離瞟了她一眼,沒說什麼,繼續往前走。
「你相信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嗎?」她隨口問道。
兩顆漆黑的眼珠子斜睇著她,「不信!」
「為什麼?」
他說得斬釘截鐵。「那只不過是鄉野傳說。」
「如果有呢?」
「你有證據嗎?」琉離反問。
碧落語塞。
沒錯,她是沒有證據,也無法解釋自己的遭遇,如果她和碧兒真的一點關係也沒有,那麼這一切又該怎麼說?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琉離停下腳步,寒著臉揣測著她的用意。「說你其實是碧兒轉世投胎的?所以你才會有那條青金石項鏈?才會莫名的掉進御天湖,正好被我娘救了?就算這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這回事,你的年紀也並不符合。」
這番話說得碧落的瞼頰頓時一片火辣辣的,好像當場被人甩了一個耳光。
「我沒說我是碧兒轉世投胎,也不會這麼自以為是。」他眸底嘲弄的眼神已經很明顯了,好像在笑她想用這種可笑的藉口來吸引他,簡直是自取其辱,這個男人根本打從心底看輕她。
「我們還是快去找章大夫,免得再說下去把氣氛弄得更不愉快了。」
他沉吟片刻,「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有什麼目的,只是這一切都來得太巧了,讓我不得不謹慎小心的處理。」
「不要再說了好嗎?就當作我剛剛什麼都沒問。」碧落繃著秀顏,不想再和他說半句話。
琉離可沒想到她的脾氣這麼剛烈,若是不認識的人,或沒跟她說過話,還真會被她柔弱的外表給騙了。「章大夫的藥鋪子就在前頭。」
「少爺!」
一位笑意晏晏的年輕男子走向他們,只見他頭上裹以巾幘,穿著大襟斜領、下擺裁成月牙彎曲之狀的曲裾衣。
見到熟悉的面孔,琉離朗聲大笑,「想不到會在這裡碰到你,我們真的好久不見了。」
年輕男子拱手一揖,「握雨給少爺請安。」
「還叫什麼少爺?這個習慣怎麼還沒改過來?」這位年輕男子是死去的養父門下唯一的學生,養父生前可是被喻為霝國第一星象家,曾為前任白帝所重用,後因故辭官退隱,畢生只收一名學生,便是握雨,加上兩人年紀相當,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玩伴。
白晰清瘦的臉上有著少見的恭謹。「在握雨心目中,少爺永遠是少爺。」
「真拿你沒辦法。」他豪邁的大笑,伸出大掌往握雨的肩頭拍了拍,「聽說你如今在司天監擔任司歷一職,很受到器重。」
他微微一笑,「握雨凡事但求盡力而為……這位想必就是章大夫口中的那位碧落姑娘吧?」兩道澄澈到可以穿透人心的目光直視過去,讓她覺得不太舒服,像是就要連心底的秘密都被看穿了。「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等我?」碧落並不認識他,這話讓人聽了奇怪。
握雨笑而不答,再度轉向琉離。「能跟少爺單獨談一談嗎?」
「這……」
這正合碧落的心意。「那我先去找章大夫了,你們去聊你們的吧!」說完便悻悻然的離去,她可不想成為他們聊天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