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雋謙你這個大騙子、大笨蛋!」
沈馡馡氣怒的捶著方向盤,卻在嘶吼當中險些與對面來車撞上,她緊急將方向盤一拐,煞車器怒吼一聲。
雖嚇得她腦中一片空白,但她還是沒放鬆油門,決心直接飆到公司去。
都是慕雋謙害她分心!他千不該萬不該欺騙她,更千不該萬不該要她抉擇!
不可否認,她是為了生小孩才回頭找他,但更不可否認的是,這段期間,她愛上了他。
不曾有過的掙扎與痛楚在她心底擴張,放棄生小孩,等於將初衷抹殺;離開慕雋謙,卻又是她發過誓不想再做的事──她不想再傷害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
此刻,矛盾對峙,魚與熊掌她都要,捨一不可。
她必需冷靜下來!
她沈馡馡一旦設下目標,就不會輕易放棄,她允許挫折,但不允許失敗,她一定要找出他的病因,要他接受治療!
直至下班前,沈馡馡都還沒完全撫平激動的情緒,她也沒辦法完全原諒慕雋謙的欺騙。
一整天都心神不寧的,工作做錯了好幾項,連一向喜歡她的副總也不禁皺起眉頭,拿著報表來到沈馡馡面前。
「對不起,副總。」沈馡馡難得工作出差錯,分心的結果就是核個報表核到天黑,偏偏副總還等著要看。
「沒關係。不過你得告訴我,你今天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沒……」
「不要再告訴我你沒事。馡馡,把我當成朋友,應該不過分吧?」呂信行打斷她習慣性的敷衍。
「副總,謝謝你的關心,不過家務事真的沒什麼好說的。」沈馡馡還是避而不談。
「好吧!不談可以。那一起吃個晚飯,當作是你害我不能準時下班的賠罪,這樣行吧?」呂信行趁機邀約,今天她上班不認真,是她理虧,諒她不好意思拒絕。
就讓他好好利用一次她的不好意思吧!
「副總,你都這樣說了,我還敢不知好歹嗎?」沈馡馡擠出一抹笑,總是她有虧職守,陪他吃頓飯委屈不到哪兒去的。
「那你收拾收拾,我先去開車,在公司門口等你。」
「好。麻煩副總了。」沈馡馡客氣的說著。
反正她還沒想到要如何回去面對慕雋謙,就在外頭多逗留一下吧!
她整理好文件立刻下樓去。
一見沈馡馡踏下公司門前的階梯,呂信行很紳士的下車來替她開車門。
「謝謝副總。」沈馡馡笑著謝他的好意,坐進車裡。
那個男人一定就是沈馡馡口中的副總!
隱身在後方一部車裡的慕雋謙,目睹前妻笑臉盈盈的坐上另一個男人的車子,他的情緒瞬間天崩地裂。
他實在不該放她走的,明知她有備胎,他卻還意氣用事任她離去,他真該死!
慕雋謙一句句咒罵著自己,更加懊恨自己用錯方式逼她抉擇。他不但沒逼出她的真心,反而一舉摧毀掉她對他的信心,他真的走錯棋了。
不過,她竟然一出雋永居的大門、一離開他慕雋謙的懷抱,就迫不及待去找備胎進行下一步生子計劃?
不,他愛沈馡馡,但他再也不要愛這樣自私自利的沈馡馡。
他不要愛低聲下氣、死求活求還求不來的沈馡馡,他要的是自找上門、心甘情願與他共度一生的沈馡馡!
突地,手機在他口袋裡輕微震動。
馡馡嗎?他的心猛然一揪,緊張的立即接起。
「雋謙,沈馡馡回到家了嗎?雅緹要我問你一下。」是他的好友唐曜凡,奉老婆大人佟雅緹之命,打電話來關心沈馡馡。
慕雋謙臉色一沉。「沒有。」當然沒有,而且現在還高興地要和她的「備胎」一同約會!
「雅緹跟我說,今天在公司看到馡馡都魂不守舍的,問她什麼事也不說,下班時大家都走了,就她還在辦公室忙著,雅緹很擔心她。」
「她沒有回家。」都跟別的男人跑了,他還有必要去追嗎?
「你和馡馡怎麼了?吵架了嗎?雋謙,你不是一向讓著她的嗎?」唐曜凡不能想像,慕雋謙會捨得惹沈馡馡生氣。
「這次我不讓了。」慕雋謙淡淡的說著,抬眼天際,心想,他也許該讓這段愛戀徹底做個結束。
「雋謙……你還在聽嗎?」不聲不響長達幾十秒,唐曜凡不由得在電話彼端呼叫起來。
「曜凡,你就告訴雅緹,馡馡不會回來了,以後請她多照顧馡馡,我跟馡馡可能不會繼續在一起了。」
「為什麼突然這樣?難道是因為沒懷孕嗎?」唐曜凡開始合理懷疑。
「總之,事情到此為止,她想去跟誰生小孩,都不關我的事了,反正我們又不是真正的夫妻,無所謂了,就這樣。」慕雋謙補上一句再見後,掛上電話。
無所謂嗎?
他倒真的希望充塞在自己心中的情緒叫做無所謂。
但不是,那不是無所謂,而是全然的在乎!
他沒辦法不在乎她。
他挫敗的默默承認,他在乎她。一想起她正要跟別的男人一起約會,他就嫉妒得快發瘋……
她和別的男人出去,他會擔心,擔心她的安危,也擔心她的去向。
終究敵不過對她的牽掛,他再次發動車子,決定跟在他們後面,看沈馡馡到底在耍什麼花樣!
與呂信行吃著飯,沈馡馡卻一直心有旁騖,無法專心。
該回雋永居嗎?
她要是跟媽媽說慕雋謙那邊沒希望了,媽媽一定會再將呂信行和精子銀行搬出來轟炸她吧?
不,她不要。除了慕雋謙,她不想要別人的孩子。
但是眼前,生子無望,她能怎麼辦呢?而且忿怒還在胸口繞著,她根本無法原諒他的欺騙。
是他讓她陷入此刻的窘局裡,她進退維谷,他是罪魁禍首。
為什麼要在她愛上他之後,告訴她這殘忍的事實?怪不得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上醫院檢查,原來是他早知自己生育能力有問題。
被騙的不甘無法平息,但愛他的意念卻又未曾因此而鬆動半分。
是惋惜,她覺得惋惜,她竟然沒福分生下慕雋謙的孩子。
不知前公婆知不知道慕雋謙的秘密?他們若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吧?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看來不孝的不只沈馡馡一個,連慕雋謙這麼好的男人都成了不孝子了。他「不行」,她也無望。
「副總,很晚了,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這樣你就不必再回公司開車了。」
「這樣也好,就麻煩副總了。」想到再回公司開車的確很費時間,於是她就答應了,並不忘給予感謝的微笑。
雖然副總沒她的緣,但至少他不是個令人討厭的男人。
然而餐廳外──
慕雋謙透過晶亮的玻璃窗,冷眼看著那對互相注視的男女,原本掛念擔心的心情一下子被憤怒取代。
她對別的男人所綻放的笑靨,在一瞬間,將他對她的關愛全打得粉碎。
他在擔心什麼?她根本不需要他擔心!
他何必多此一舉跟著她?他為何如此沉不住氣?
自作多情!
婚前婚後、離婚前離婚後、重聚前重聚後,全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他在留戀什麼?
光憑他一句負氣的謊言,她連仔細求證的動作都沒有,掉頭就走。
走也就算,還立刻開開心心的投向別人的懷抱。
這樣薄情的女子,他還戀戀不捨,為哪樁?
「不了,沈馡馡,我愛你到此為止,我看透了你的心,我不再愛你了……」嘴裡呢喃的是自己的絕望,也是此刻起拋開眷戀和迷惑的信誓。
慕雋謙將那抹倩影從眼裡撤出,轉身坐入車內,狠狠的踩下油門,一如自己立下不再愛她的決心。
沈馡馡的視線不經意望向餐廳外那輛疾駛而去的車子,她的眼神逐漸迷離放空,那熟悉的引擎聲……是慕雋謙嗎?
他是來找她的嗎?
「看見熟人嗎?」呂信行柔聲的問著。
「副總,電話借我!好不好?」她激動的扯住呂信行的手臂。今早她急著出門,手機也忘了帶出來。
「好啊。」呂信行不明白她的激烈情緒所為何來,但仍是配合的取出手機交給她。
沈馡馡按數字鍵的手指很誇張的抖動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緊張,心底一陣又一陣的惶恐,她害怕……
她竟然害怕慕雋謙的愛,會跟那輛車子離去時的速度和聲音一樣──絕裂!
來電顯示雖是陌生的電話號碼,慕雋謙沒多想就接起手機。
「雋謙,剛才是你嗎?」一聽見應答,沈馡馡就焦急的搶間。
「馡馡?」慕雋謙根本沒想到會是她,這手機號碼……難道是那個男人的?她現在是打來示威的嗎?
他嘴角一扯,冷笑,異常快速的心跳聲在車內有限的空間裡衝撞。
「剛才是你嗎?」她好想確定他是來找她的,所以又問了一次。
「你在說什麼?」他在電話裡裝傻,因為剛才在餐廳外的那個慕雋謙是個大傻瓜,他不齒。
「你……」她以為她會得到肯定的回答,沒想到他卻矢口否認,她一時愣住,不知該怎麼接續。
「我已經在睡覺了。老實說,一個人睡一張大床挺舒適的,你走了也好,雋永居早已習慣沒有女主人。」
「慕雋謙,我必須跟你好好談一談!」
是急吧?沈馡馡的語氣竟比之前都還強勢,聽在對方耳裡只覺得她在下命令。
「我覺得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馡馡,當你今早離去之後,我就不再對你抱任何希望。你或許愛我,但卻是在我能給你孩子的情況下,我算什麼?馡馡,我這個人在你心目中竟然比不過我體內的一隻精蟲,這太諷刺了。」
「雋謙,電話裡說不清楚,我要當面跟你說。你能不能來接我?我在……」沈馡馡正想說明所在位置,卻遭慕雋謙制止。
「馡馡,你有車可以自己回來,不然也有『別人』會送你,你想去哪就去哪,不需要我接,何況我睡了。」慕雋謙的狠勁和刻薄終於用在沈馡馡身上。
「雋謙……」他真的拒絕她?
「馡馡,你好自為之,再見。」慕雋謙掛上電話。心痛可忍,他相信,不再愛她,他就會少分牽掛,放她走,就是為自己放生,他想開了。
「雋謙?」手機已完全沒聲音,沈馡馡訥訥的將手機還給呂信行。
「怎麼了?」呂信行從頭到尾旁觀,仍不知她和電話中的人發生什麼事。
「副總,現在送我回家好嗎?」茫然失措中,這是她唯一能清楚表達的話。
她一定要回雋永居去跟慕雋謙說清楚,不然她就快二度崩潰了!
「副總,請停車一下!」當呂信行的車子往雋永居緩緩靠近時,沈馡馡突然大叫出聲。
她看見慕雋謙的車子停在車道上,兩盞大燈直射在雋永居大門的牆面上。
「馡馡你……」呂信行正想問她何時搬來這裡住的,可還沒問出口,沈馡馡已經開門下了車。
「副總,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她對著車內的呂信行說著,然後飛快旋身往前方奔去。
「馡馡,等一下!」呂信行下了車,扯著嗓子喊住她。
沈馡馡連忙停住了腳步,回頭不解的望著他。「什麼事嗎?副總?」
「能不能告訴我,你跟誰住在一起?」呂信行口氣有點吞吐,畢竟這是別人的隱私。
「我跟我前夫住在一起。」沈馡馡再也不避諱她和慕雋謙的關係,從今以後,她再也不對任何人避諱了。
「你的前夫?既然是前夫,為什麼你會跟前夫住一起?」呂信行明顯的深受打擊,他可以不在意她離過婚,但離了婚還和前夫一起住,未免太惹人疑慮。
「我們正在想辦法……復合。」生小孩已不是重點,重新當慕太太才是她現在最大的願望!
「復合?」呂信行臉色一沉,好生失望。
「副總,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要……」沈馡馡一臉抱歉的指指後方,話雖沒說完,但意向明顯。
今晚兩人相處融洽,一度讓呂信行以為追求佳人芳心會有轉機,怎奈一切只是他癡心妄想。
「你去吧。我走了。」這下也不該再對她有非分之想了,呂信行黯然告辭。
沈馡馡沒等他駕車離去,就往慕雋謙車子跑去。
只見慕雋謙像雕像似的坐在駕駛座上,直視著前方,一動也不動,俊顏奇冷。
「雋謙!」沈馡馡敲著車窗大聲喊。
慕雋謙緩緩撇過頭去,不笑不語,也不再動。
他並沒料到,她會回來,尤其是她竟真敢讓那個男人護送到家?!
「雋謙,你下車啊!」沈馡馡將他車門打開,再度喊著。「剛剛在餐廳外的,明明就是你,你為什麼騙我說你睡了不去接我?」
「你是專程回來質問我這個的嗎?」慕雋謙熄火關燈,大動作的下車,並十分用力的甩上車門。
失去車燈的強烈照明,雋永居瞬間暗了一大半,夜空宛若黑墨。
「不是,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好好坐下來談,我們的問題並不是不能解決。」
沈馡馡拉住他的手臂,心急萬分,早上是她氣極離去,但不知怎的,她現在竟害怕慕雋謙下「逐妻令」。
「你想怎麼解決?」
「雋謙,我們去找厲害的醫生,你一定可以治……」
「夠了!沈馡馡,我說了,我沒救,你懂不懂?」慕雋謙發出此生沒有過的憤怒,粗魯的甩開她。
「我不相信!你試過了嗎?為什麼不給自己機會?為什麼不給我機會?」沈馡馡被他沒預警的一甩,手腕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我給過你機會,馡馡,要我再說一次嗎?」慕雋謙不但不給她回話的空隙,尚且咄咄逼人的咆哮。「如果你愛我,就留下;如果你非要生小孩,那就請你找別人!我說得這麼明白,你還聽不懂嗎?聽不懂嗎?」
沈馡馡被他吼得頻頻後退,心亂如麻,不肯相信自己竟只有這兩條路可走。
「雋謙,我要生你的小孩,你明知道我不要別人的。」沈馡馡提出勇氣勾住他的頸項,仰起小臉,殷切望著他。
「抱歉,我做不到!」他拉下她的手,狠下心推離她。
沒有真愛,她休想生他的孩子。休想、休想、休想!
「雋謙……」
「別再說了!馡馡,你走吧。一個男人沒有生育能力不是件光采的事,你不要再讓我難堪了。」
天曉得什麼是不光彩的事?一個男人的價值,若只建構在身體裡的精子上面,那才叫不光彩!
「我不能再多留一晚嗎?」
「沒必要。」
「可是我車子停在公司沒有開回來,我怎麼走?」
「要不要我替你打電話,請你們副總回頭來當你的護花使者?」慕雋謙的口氣免不了酸溜溜。
「不然你送我回去好不好?」沈馡馡央求著,若他同意,那麼在路上還可以多溝通一下,也許他會改變決定。
「恕難奉陪。拿去!」
慕雋謙從一串鑰匙中拔下一支拋給她,就那麼孤伶伶的一支車鑰匙。「回家後,明天讓別人開回來還我!」
「你真要這麼對待我?」
「我愛你太多,但今天我徹底覺悟了。你是個沒心沒感情的女人,不值得我再為你付出。馡馡,我們這輩子的關係就是前夫和前妻,最好也從此都別再提了。如果你非要生小孩,那麼我不得不承認,呂信行比我適合,我想他也一定很願意為你提供你想要的東西。」語畢,慕雋謙逕自往屋裡走。
「你不要說這種話污辱我!」
沈馡馡吼著,慕雋謙不為所動,人已進入屋內,決絕的關上門。
沈馡馡手裡握著那支鑰匙,凝視他冷傲的高大背影,真的絕望了。
願望破滅,愛卻在胸中癡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