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馬裝妥,兩個孩子的搖籃也上了車後,秀雲知道自己不走不行了。
看到秦嘯陽向她走來,她流著淚撲進了娘的懷裡。
陸夫人忍著眼淚輕輕勸導她。「不許傷心,別忘了娘告訴過你的,情緒不好會倒奶水,今晚孩子們沒得吃了怎麼辦?」
一雙有力的手將她從娘懷裡接走。她知道那是誰,可是她無意掙扎,她在體力上從來就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今天她的一切都被他所左右,就連娘家人都向著他。
於是她任眼淚模糊視線,任他的雙手將她抱起放進了車內。
恍惚中她接過了娘遞來的意兒,聽到爹不無警告的聲音。「嘯陽,好好照顧雲兒,若再讓她受委屈,我陸瑞文定要去你秦府討個說法!」
然後是秦嘯陽的一連串保證。
接著是車輪轉動中的一片道別聲。
再然後,她懷裡的意兒在看到她的眼淚時哭了,而如兒旋即也在送他們回泉州的香兒懷裡更加大聲地哭叫起來。
車子隨即停下,原本準備與秀廷在車外陪康大叔的秦嘯陽掀開車簾上來,對香兒說:「算了,我來吧,你就不用去了。」
車下的陸老爺夫婦對香兒點點頭,於是香兒將如兒交給秦嘯陽後下了車。
車簾放下後,陸瑞文揮手讓車子繼續上路。康大叔驅車而去,尾隨在他們身後的是由成子護衛的裝貨馬車。
被秦嚷陽抱在懷裡的如兒並沒有安靜下來,和妹妹一樣,看到娘的眼淚他哭鬧得更加厲害了,還不停地向娘伸出雙手,秀雲用一隻胳膊將兒子抱了過來。
秦嘯陽想接過女兒,可是意兒嗚咽著,死死地抓著秀雲不願離開娘的懷抱。
車內陌生的環境和哭泣的娘,讓兩個孩子失去了安全感,他們只要自己最熟悉的人。
這悲傷的場面實在太出乎秦嘯陽的預想,他手忙腳亂地安撫著孩子,又想安撫哭泣的秀雲,可是兩邊都不買他的帳,讓他束手無策。
秀雲忍住傷心,將一雙兒女分別放在兩條腿上,擁在懷裡,又拍又哄地親吻著他們。 「不哭喔,寶寶不哭喔,娘也不哭……寶寶不怕,娘在這裡……」
在娘親的輕言細語下,兩個孩子的哭聲漸漸轉弱,但仍緊抓著娘不放手。
看著三張佈滿淚水的臉,特別是秀雲強忍淚水的笑臉,秦嘯陽心痛得恨不得痛揍自己幾拳,都是他害她和孩子們這樣的!
他握緊了拳頭,才克制住把他們三個統統抱進懷裡的衝動。
過了一會兒,孩子們總算安靜了,秦嘯陽試探地抱過意兒。現在他不僅能準確地分辨出如兒和意兒,也知道雙胞胎中若惹哭了一個,那會是怎樣的場面。
這次意兒沒有抗拒,只是抽噎了兩聲,便順從地讓他抱了過去,這才讓秀雲的胳膊得到休息。
因為天氣轉寒,車門窗都用厚厚的簾子擋住了,車內光線較暗,兩個哭累的孩子呢喃著、抽噎著,終於慢慢地睡了,秀雲也放鬆自己靠在車板上。
看著她很不舒服的姿勢,秦嘯陽伸手將她攬靠在自己身上,秀雲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反對。
她的溫順讓秦嘯陽心裡很高興,他真怕看到她的眼淚跟怒氣。
為了避免驚動太多的人而嚇到孩子,秦嘯陽特意讓康大叔將車直接駛入最靠近他們院落的天井。
可是當他和秀雲抱著孩子們下車時,還是驚動了秦家所有的人,於是熟睡的孩子們被大呼小叫的秦嘯月和下人們吵醒了。
「啊,嫂子,你終於回來了!孩子?哪裡來的孩子?」秦嘯月驚奇地問。當得知是嫂子所生之時,她抱住了秀雲。「嫂子真行,生了這麼漂亮的雙胞胎!」
秀雲也很高興地回抱她,可是她們的擁抱卻擠到了秀雲懷裡的如兒,他當即以不滿的哭聲表達自己的抗議,想當然耳,他的妹妹也哼了起來。
意想不到的孫子孫女突然到來,帶給了秦老爺和夫人極大的驚喜,護送他們回來的陸家人受到了秦家的盛情款待。
可是當秦夫人從兒子手中接過意兒時,欣喜之餘也帶著慍怒,暗惱兒媳婦生了這麼可愛的孫子孫女卻隱瞞不報。
忙著指引下人將孩子們的東西搬到合適地方的秦嘯陽沒有注意到娘的臉色,過於興奮的秦嘯月也沒注意,可是敏感的秀雲注意到了;同時她也看到了大宅裡處處可見的大紅燈籠和裝飾過的院子,但這所有一切都遠不及看到那間掛著紅門簾的廂房時帶給她的衝擊大。
她腳步遲疑地看著那間被裝飾一新的廂房,眼睛刺痛,心口刺痛。
如兒在她懷裡因為她驟然收緊的胳膊而不安地蠕動,她無法開口,只能被動地向公婆問安後,隨著嘯月進了上房。
此後她的眼前一直晃動著那刺目的紅繡門簾和張揚著喜氣的大紅燈籠,雖然上房內的一切都保持著原樣,可是她覺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同了。
嘯月一直陪著她,跟她說話,不一會秦夫人也抱著哭泣的意兒進來了。
「秀雲,快來看看這孩子怎麼了?為何一直哭?」
秀雲把如兒放在床上,接過了意兒。
到了她的懷裡,意兒立刻不哭了,秀雲解釋道:「可能是孩子怕生。」
秦夫人臉色略變。「這就是你的不對,說好的回娘家住幾天,怎麼一去就一年多?生了孩子也不回來,難道你心裡真的沒有秦家嗎?」
「娘,嫂子回來過,要不是看到哥在相親……」
「娘跟你嫂子說話,你插什麼嘴?出去!」秦夫人厲聲喝斥,嘯月卻不動。
秀雲急忙推推小姑,讓她聽話出去。她可不想一回來就讓婆家爭吵不休。
等嘯月出去後,秀雲抱著意兒站起來,請婆婆坐下說話。
秦夫人走到床邊坐下,逗弄著獨自在床上玩得高興的如兒,好奇地問:「這兩個孩子長一個樣,聽嘯陽說是對龍鳳胎,那哪個是男?哪個是女呢?」
「好動的那個是男孩,安靜的那個是女孩。」
回答她的不是秀雲,而是走進門來的秦嘯陽。他是聽了妹妹說娘將她趕出門,要單獨跟嫂子說話時才匆匆趕來的,他實在不願娘說出納妾的話再傷秀雲的心。
「哦,是嗎?」秦夫人歡喜地看看兩個孫子,在床上爬的那個正嘻笑著抓起她衣襟間掛著的玉珮,模樣十分機靈頑皮;而在秀雲懷裡的那個只是瞪著那對秦家人的黑眼直瞧著她,樣子十分乘巧文靜。
她滿意地抱起身邊的如兒,用指頭在他腋下輕搗著。「呵,那這個一定就是秦家大胖孫了,是不是?」
如兒被她逗得格格笑,更讓她喜歡得不行,立刻在胖孫子臉上親了幾下。
看著祖孫二人如此親近,秀雲放心了,她抬頭看秦嘯陽,剛好與他視線相接,他立即對她一笑,讓她心頭一顫,可是想起紅燈籠紅門簾,她轉開了眼。
「秀雲哪,你真是能幹,給我們秦家生了這麼可愛的孩子。」秦夫人目光和藹地對她說,然後語氣一轉。 「不過你也知道,秦家和你娘家陸家一樣,都得靠信譽持家,如今那說好的新人等了一年了,也該……」
秦嘯陽一聽,急忙打斷她。「娘,這事我說過……」
秦夫人毫不含糊地接著他的話說:「這事是你親口承諾的,從南洋回來三日內迎新人,我們當初也是這樣跟人家姑娘說好的。如今你回來了,就得兌現,明日她娘家要來鋪床《注》,後日進門!」
「娘,這是不可能的!」秦嘯陽看看臉色灰暗的秀雲,急切地對娘說。
「那你說,這是不是當初你親口承諾的?」秦夫人步步緊逼,她不能讓秦家成為背信棄義的人,那與斷子絕孫一樣可怕!
「娘,這事可不可以等會兒再說?」秦嘯陽幾乎是哀求了。
他親口承諾的!秀雲麻木地坐在椅子上。
按常理,納妾是不必行六禮的,可秦家不僅張燈結綵,佈置婚房,對方娘家還要來鋪床,說不定最後還要拜堂,那不就是娶正房的全禮了嗎?
那我算什麼?她迷惘地想,奇怪自己的心竟沒有剛才看到改裝過的廂房和紅燈籠、紅門簾時那樣痛了,甚至,她有種弄清楚事情後得到解脫的感覺。
她將煩躁不安的意兒抱在胸前,婆婆又和秦嘯陽說了什麼她聽不進去。
不久,秦夫人將煩躁的如兒交給秦嘯陽後先離開了。
秀雲知道孩子們煩躁不安的原因,於是她沉默地在已經被送進來的東西裡尋找尿布,然後在床上替意兒拆換濕了的尿布。
「秀雲,娘會讓兩個丫鬟來幫忙照顧孩子。」陪著她的秦嘯陽小心地說。
「不用,我行。」她簡單地回答。
看她動作俐落地替意兒換上干尿布,他趕緊遞過銅盆讓她放換下的濕尿布。隨後又默契十足地放下如兒,抱過意兒,讓她替如兒換。
這時兩個丫環進來,其中一個為他們倒茶端水,另一個抬著尿布出去清洗.
秦嗜陽見人來人往,自己難有機會跟她說話,只好把意兒交給丫鬟就離開了。
不久,秀廷來了,將手裡的一個東西遞給她。 「姊,這是娘讓我抱在懷裡,說到了再給你,我剛找丫鬟熱過,你快吃。」
秀雲一看到那熟悉的瓷壺就明白了,是娘為她煲的老鱉湯,那是最下奶又有營養的東西,在家裡,她可沒少喝。
秀廷又告訴她秦府招待他們吃晚飯,今夜他們會住在豐潤居,明天才回去。
秦嘯陽很細心地指揮著秦府下人們安排著一切。很快地,孩子們的搖籃和常用物都安排得妥妥貼貼的,不需要秀雲親自動口動手。
但她以要照顧孩子睡覺為由,一直不離開臥室,連晚飯都不去吃。
「讓丫鬟照顧孩子,你安心去吃飯吧。」秦嘯陽對她說。
「不用,孩子們怕生。」她簡單地回答。
「為什麼不願意出去?」畢竟瞭解她,秦嘯陽的問題一針見血。
「累。」還是簡單的回答。打死她也不會告訴他,她是因為害怕見到那間廂房和滿院的紅燈籠而不願出去。
「那我讓人送晚膳來,你得好好吃飯,就算是為了孩子,行嗎?」
秀雲點點頭。
秦嘯陽不再多說,離開了臥室。不久,丫鬟送來了精緻的晚膳。
晚飯後秀廷來向她辭行,她緊緊抓住弟弟,避開丫鬟在他耳邊說了一陣。
「姊,行嗎?姊夫和他妹妹正跟他爹娘關著門說話呢。」秀廷擔心地問。
「別管他們,我只有這一招了,不然你願意看著姊屈死在這裡嗎?」
秀雲的一句話說服了秀廷,他連連點頭。 「我聽姊的就是。」
夜漸漸深了,秦嘯陽沒再出現。她知道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如今自己已經被他強行帶回了,他何必再在這裡浪費時間,更何況那個新人不是明天要來鋪床了嗎?她真希望他永遠別出現!
唉,如兒,娘是個該下地獄的妒婦,你不要怪娘啊!
她坐在床上一邊給如兒餵奶,一邊流淚,她恨自己因為不能容人而不得不拋棄自己的骨肉,可是她就是無法忍受與人分享一個夫君!
夜,漸漸深了,孩子們也吃飽睡熟了。雖然有點好奇秦家兩兄妹關著門跟他們的爹娘說什麼,但此刻的她無暇去傷腦筋,一則是又累又乏,二來是時間不夠,她得利用此時離開。
她將吃飽睡熟的兒子放好,匆匆將如兒的衣物尿布一一放入她以前用的衣櫃。當打開櫃子發現一年多前離去時,她留下的衣物依然原封不動好好放在裡頭時,她心裡有一絲安慰,起碼秦嘯陽並沒有急著將她的痕跡抹去。
然而她不容自己感情氾濫,放置好如兒的東西後,再包了幾件意兒的衣物,提著包袱,抱起意兒往門口走去。
可是在出門前,她又不捨地回頭看著搖籃裡熟睡的如兒,眼淚汩汩而下。
她撲到搖籃邊,無聲地對兒子說:「如兒,原諒娘把你留下,誰叫你是個男孩呢?日後長大了,記得要認你的妹妹……」
想到今後也許再也見不到兒子,她撲在搖籃邊哽咽難語,無法自持。
這時,秦嘯陽進來了。
「你來幹嘛?」她站起身抱緊意兒,來不及擦乾眼淚,吃驚地問。
「這裡是我們的臥房,你難道忘記了?」
「那間廂房不是已經佈置好了嗎?你去那裡吧!」他平靜的語氣讓秀雲迅速恢復鎮靜,她擦去眼淚冷冷地說。
「不,我不會去那裡,這裡是我的房間。」秦嘯陽說著關上了門。
看著房門被關上,秀雲覺得自己的希望也被關上了。「那我呢?既然沒有我的地方,你為何非要我回來?」
「你當然是和我在一起,這裡是我們的臥房。」他用力強調了「我們」。
可是秀雲不領情。在明亮的燈光下,她瞠怒的眼睛似乎在說:你在說鬼話!
「你拿著包袱,抱著孩子要去哪裡?」他努力保持平靜溫柔地問。
天上神靈知道,當發現她企圖再次逃離他和看到她的淚眼時,他的心有多痛!
她對他的排斥是如此明顯,可是他不怪她,他怪自己。
但無論怎樣自責,他都不會讓她離開,因為他無法離開她和孩子!任何一個他們的孩子。
他渴望看見她動人心弦的笑容,看到她與孩子們嬉戲玩耍,更渴望看著她在他的懷裡甜蜜微笑!更因為她是他的女人,是他孩子們的娘親。
當她經歷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為他生孩子時,他沒有守護在她身邊,這對他是個永遠的遺憾。如今,他要彌補那失去的一切,他要重新得到她,讓她為他孕育新的生命。
這次,他會認真地用愛——是的,是愛,對她的愛、對孩子們的愛,來細心守護她,直到一個又一個新生命的誕生,直到他和她生命的終結!
他溫柔的語氣讓她臉色一變。「我不想跟你在一起,讓我離開!」
她的話讓他心裡狠狠一抽,但他仍不失溫柔地把她手中的包袱抓過來。 「不管你怎麼想,我都不會讓你離開!」
「你到底要我留下做什麼?」為了不驚擾熟睡的孩子,秀雲疲憊又傷心地看著他小心地將意兒抱過去,放進搖籃裡。
「我要你陪伴著我和我們的孩子,每夜都睡在我的身邊。」
她氣極了,眼睛好像要噴出火來,努力壓低嗓子說:「你為什麼要這樣?你連新人的房間都準備好了,日子都定下了,還敢對我說這些!明明你在乎的就只是孩子,卻還騙我,現在我已經把如兒留下給你,你還要怎樣?」
他沒有生氣,反而用讓秀雲更加憤怒的溫柔目光看著她。 「我要你回來,因為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娘。我沒有騙你,我在乎孩子,也在乎你!廂房我明天就會讓人重新佈置,那會成為如兒、意兒玩耍的房間。」
她吸了口氣,咬緊牙關,免得失聲罵出有失身份的話來。
「別悶在心裡,要罵就罵吧,只要小聲點別吵醒孩子們就行。」見她如此,秦嘯陽既心痛又擔憂。 「別生氣了,我保證,絕對不會有任何女人攪在我們之間!」
秀雲氣憤地說:「別做出在乎我的樣子。從我們成親以後,你何時在意過我?可自打知道有如兒意兒後就變了,變得像是真心喜歡我似的,這其中的原因我們都很清楚,你不要再裝了,要娶誰你就娶誰吧,別再來煩我!」
「你錯了,我不想要其他女人,我只要你,只喜歡你,我……」
她沒法繼續聽下去,突然從他身旁衝出去,打開房門站在屋外指著外面。「看看那裡!你還敢睜眼說瞎話?新人明天就要來鋪床了,外面的大紅燈籠,大紅房間是為誰佈置?為誰賀喜?」
秦嘯陽看著她,一言不發地走出房間,再輕輕地關上門。然後不管她願意不願意,一把牽住她的手,將她帶到廂房前。
「你說的是這個,對嗎?」他指著掛著紅繡簾的房門。「那好,如果你無法忍耐到明天,我也一樣,我們今天就毀了它!」
他不等秀雲做出任何反應就放開了她的手,抓起門上簇新的門簾三兩下就把它扯了下來。
由於用力過大,繡花面料被扯破了,門楣也垮了一段。可他還不罷手,又將門上貼著的紅喜字一把撕下,連同窗子上所有帶喜氣的貼畫都統統撕掉。
最後甚至連廂房廊簷下那排紅燈籠也沒放過,可惜燈籠掛得比較高,他無法完全構著,於是他跳起來拽下那懸掛在屋簷下的燈籠,然後又把目標轉向下一個。
看著他近乎瘋狂的舉動,秀雲先是驚詫,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失去理智的樣子。可是當那精美的門簾落地,漂亮的窗花被撕爛,裝飾一新的廂房面目全非時,她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再看到皎潔的月光下,她一向平板冷靜、行為端正的夫君,像個孩子又跳又蹦地拉扯著那些燈籠時,她的心情更好了。
她走到他面前,大聲說:「讓我來!」
「你?!」秦嘯陽吃驚地停住手,俯視著她。他這麼高都構不著了,只到他肩頭的她行?
「你抱我。」他吃驚的樣子讓秀雲好笑,她指指頭頂。 「我來摘。」
「好主意!」這個建議大大地取悅了秦嘯陽,他毫不遲疑地蹲下身抱著她的雙腿將她舉了起來。
合兩人之力,他們將燈籠一一摘了下來。
「行了。」當刺眼的燈籠全部被摘除後,秀雲拍拍他的肩讓他放下她。
他讓她慢慢地順著他的身體滑下,當她雙腳落地後,他並沒有放開她。
秀雲抬頭看著他,明亮的月光閃耀在他深邃的黑眸裡,那灼人的光芒令她感到暈眩。她趕緊抓住他的臂膀,怕自己摔倒,可是越靠近他,她越發暈了。
「你破壞了這裡,明天怎麼辦?」她依偎著他問。
「明天有你。」他的聲音低沉。
「我能做什麼?」為逃避那暈眩感,她閉上了眼睛。
「你能讓我成為一個快樂而完整的男人!」他的呢喃最終消失在她的唇邊。
「爹娘怎麼辦?」他的唇將她的意識弄得迷離。
「爹娘被我和嘯月說服了,他們不會再逼我。」
「新人呢?」她虛弱地問,其實心裡已知道那不再是個問題。
「是你,你是我的新人,我的舊人,我最愛的夫人!」他熾熱的話語和急促的親吻給秀雲的心田注滿了甜蜜的美酒,她暈了,醉了,暈倒在夫君溫暖的懷抱裡,醉倒在他的濃情蜜意中。
「你是說你愛我?」她癡傻地問,不在乎她的身體失去重心,雙腳離了地。
「是的,我愛你!」這完美的回答讓她情願永遠不睜開眼睛。
感覺到身子在移動,微風拂面吹過,但她還是不想睜開眼睛。
等了一輩子,她終於等到了這樣的奇跡,她要細細口叩味,享受個夠!
「睜開眼睛,秀雲,我要你看著我愛你!」熱熱的話語吹拂著耳際。
這樣的甜言蜜語她聽不夠,不想張開眼睛,只為能聽他再說更多。她害怕當眼睛睜開時,一切又歸於冷漠!
可是炙熱的吻,撩情的話,急促的手讓她無法繼續,她張開迷濛的眼,對上了飽含深情的黑瞳,那閃爍其間的月光換成了黃色的燈光,但同樣熾熱閃亮,讓她的心沉醉。
於是她用自己充滿熱情的眼將他的目光納入眼底,與自己融合在一起;無論是冷漠的還是無情的,都變成了熱情澎湃的火種,點燃了他們各自深埋在心底的熱情之火,照亮了他們曾經有過黑暗的心房。
「你說你愛我?!」雖然睜開了眼,她仍然癡傻地問,彷彿除了這句話已經不會說別的了。
「是的,我愛你!我愛你!」秦嘯陽抱著她,狂熱地親吻她。
他從未像這樣親吻過她,秀雲疑惑卻身不由己地順從了他的願望。他用從未有過的方式溫柔的對待她,在淡淡的燈光下用那種讓秀雲心跳加速的目光巡視著她的全身。
「別看,生過孩子的女人不好看。」雖然迷糊,但一種本能讓秀雲蜷起身子躲避他的目光,可是被他輕柔地阻止。
「不,這才是女人最差麗的身子。」他用充滿敬畏的目光逡巡著她身體的每一寸,最後停留在肚子上。
他伸出手試探地摸著,難以相信如此癟平的地方,竟然曾經容納過他的那雙兒女?
他低下頭,溫柔地親吻她的腹部……
「我愛你,秀雲!」
「我也愛你,夫君!」
他們在彼此身體的最深處吶喊,用語言,用激情,更是用真心,將對彼此的愛永遠地銘刻在對方身上……
過了很久很久,一陣悠揚的鐘聲從遙遠的海邊傳來,將昏昏欲睡的秀雲驚醒。她猛地坐起來,掀開被子要下床。一雙有力的手臂摟住了她的腰。
「孩子們沒醒,你要去哪裡?」秦嘯陽的聲音裡依然殘留著激情。
「我得去大門口……」秀雲掙扎要走。
「是為秀廷嗎?」
「你怎麼知道?」秀雲緊張地回望他。
秦嘯陽將她拉回被子裡摟著。
「你以為我沒在屋裡守著你就會忽略你嗎?」他的聲音裡帶著滿足的笑意。「放心吧,秀廷不會等你的,我已經讓他離去,也告訴他我不會讓你離開。」
「你怎麼會知道的?」秀雲好奇地問。
她在弟弟來辭行時,悄悄要他在門外等候接應她,這事無人知道,他是如何得知?
「因為我不放心你,所以秀廷來看你時,我就跟著他。」秦嘯陽坦率又有幾分得意地說:「我那小舅子雖然機靈,但還是個孩子,要詐他還不容易嗎?」
「老奸巨猾,還自鳴得意!」秀雲在他身上用力掐了一把,令他瑟縮了一下。
「噢,你又對我不敬?」他翻身壓著她,低聲威脅道:「為夫可是要罰喔。」
「罰吧,我可不怕你!」秀雲挑釁地說。
秦嘯陽無奈地笑道:「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也罷,我秦嘯陽今後在家要從妻,這樣是不是可以討得你的歡喜?」
他的話讓秀雲臉上綻開了他最愛的笑容。「在家要從妻?沒錯,在家要從妻,這是個好主意,我喜歡!」
她美麗的笑容換來了夫君毫無保留的濃情狂吻,而她也回報給他同樣的熱情。
當他們終於相擁入睡時,秀雲看到一個身著青衣的美麗女孩向她走來。
「姑娘,你是誰?」看到那宛若青荷的秀麗女孩站在她面前時,她疑惑地問。
那女孩舉起手裡執著的碧綠玉牌對她說:「我乃仙界垣蛾女神御前侍童,今日奉娘娘之命,前來為你釋疑。」
「我有何疑?」她感到納悶,自己何時與仙女有緣?
「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何你婚後三年不孕,卻在受婆家冷遇時受孕?」
小仙女的話引起了秀雲的好奇。「想,我當然想知道原因。」
仙女說:「那是因為你的夫君秦嘯陽十年前褻瀆了女神,故受薄懲令其難得子嗣……娘娘因見你賢慧自重,不忍你無辜受難,解除了懲戒,才讓你受孕,生下如兒、意兒一雙孩兒。」
接著仙女便將當年在清泉山神女廟前,四個狂妄少年戲弄女神的往事一一說給她聽,終於讓她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謝謝女神恩德!」她跪在地上感謝女神相助,卻見那小仙女已經隨著浮雲飄然而去,她急忙站起大喊一聲:「仙女請留步!」
「秀雲——秀雲——」
秦嘯陽的聲音喚醒了她。她一把抓住他:「是你害了我們!」
「什麼?」見她神色異樣,秦嘯陽大驚。
「你十年前是否在神女廟裡用言語戲弄過女神?」
「言語戲弄女神?」秦嘯陽愣了,腦子裡出現了似有若無的印象。
「女神托夢給我了。」秀雲將夢中仙女告訴她的一切轉述給他聽。
至此秦嘯陽方才醒悟,原來自己婚姻與求子的一切不順都種因於當年在神女廟中的頑劣言辭。
「啊,那時我確實是太猖狂。」他省悟已晚地對妻子懺悔道:「都是我當年的年少無知害你受了這麼多苦。」
秀雲知道這是他年少時的荒唐事,並不怪他,更不想看到他自責,便用纖手蓋住他的嘴,柔聲說:「錯了就要改,如今女神已經托夢給我,而且我們有如兒和意兒,那說明她原諒了你。可是為了將來我們夫妻和樂,子孫平安,你得再去神女廟燒香懺悔,向女神認錯。」
「好,我去!」
「我同你一起去,還有如兒、意兒!」
註:又叫鋪房、鋪帳。指婚禮前一天,新娘家人到新郎家去佈置新房,屬古代婚禮的一部分。